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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靡宝)



宋绮年回到家时,屋里有客人,正由柳姨陪着聊天。
“王太太来啦。”宋绮年热情地打招呼,“您身体大好了吧?我看您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不过是感冒,早就好了。”王太太招手,“宋小姐,你看我刚刚买的这块布。我想用它来做这条裙子!”
王太太指的是《妇女月刊》封底上画着的一套西式春装,模特穿着披风式外套和一条长双层鱼尾裙。画中经过艺术处理的模特身段异常地修长窈窕,鱼尾裙在她身上显得端庄又不失俏丽。
“我就要这个款式的!”王太太的指头用力点着画报上的模特,“你能给我做一条一模一样的吧?”
宋绮年笑容僵硬。
有些女人总有一个错觉:模特穿着好看的衣服,自已穿着也会好看。
王太太虽然年纪不大,还不到三十岁,但身高不足一米五,腰围三尺五。她怎么会觉得自已能把衣服穿得出画报模特的效果?
柳姨在一旁朝宋绮年挤眉弄眼,显然憋了一肚子话。
宋绮年假装看不见,王太太道:“王太太好眼光,这种鱼尾裙是这两年最流行的款式。只是每一种款式的衣服,都有适合穿它们的……体型。这种鱼尾裙适合个子比较高的女土。您穿上,恐怕效果不如画报上的好。”
王太太穿着这一款裙子,比起美人鱼,倒会更像一条胖金鱼。
王太太笑:“我又不傻。我再怎么打扮也都没有画报女郎好看。我就是想做这么一条裙子穿罢了。”
宋绮年耐着性子,继续劝道:“可您做新衣不是为了穿着好看吗?您这块布料这么好,可别糟蹋了。”
宋绮年翻开图册,指着一套衣服。
“您看这套怎么样?样式非常大方,直身高腰的款式会让您看着……”
王太太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宋绮年:“什么直身高腰的,我听不懂。宋小姐,你就说你能不能做吧。不能,我就去找别的裁缝。”
“能!”柳姨抢答,“没有什么款式是我们家小姐不能做的。你说是不是,绮年?”
柳姨使劲儿朝宋绮年使眼色。
王太太是顾客里出手大方的那一批,在宋绮年这里也已定了几套衣服了,是不能失去的大客户。
宋绮年有些犹豫:“这款式的工艺十分简单,做起来很容易。但是……”
“那就这么定了!”王太太拍板,“我也不急着要,春节前能做好就行。就是一定要照着画报上的做。”
“没问题的,您放心!”柳姨热情道,“来,我给您再量个尺寸。您比前阵子看着苗条了不少。”
王太太被哄得心花怒放:“年后我要去喝我表妹的喜酒,就打算穿这条裙子。我还打算去买一双高跟鞋来搭配。我那妯娌原本土得掉渣的,现在也穿洋装烫卷发,还学了几句洋文,成天在我们面前显摆。我可不能被她比了下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把宋绮年撇在了一旁。
宋绮年苦笑,抱起图册起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柳姨只是个管家,她不懂服装的设计和艺术创作背后的意义。她怕失去一个阔绰的客户,愿意去迎合对方的审美,情有可原。
可正如宋绮年对傅承勖所说的,她并不只想做一个代工裁缝。
宋绮年放下手里的图册,毅然转身。
“对不起,王太太,我恐怕不能照着这画报上的样子给您做。”
正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个妇人停了下来,齐齐惊讶地朝宋绮年望过来。
“可是,”王太太困惑,“你说工艺不难……”
“是不难。”宋绮年走了过去,“但是这个款式不适合您。您穿着不好看。”
“王太太说了她不在乎了。”柳姨忙道。王太太也点头。
“但是我在乎!”宋绮年注视着王太太,“我对顾客有责任心,我不能任由客人从我这里做了一件不适合她的衣服,穿出去被人笑话,而我只管收钱了事。我要对每一位客人的仪容负责。我要让每一位客人走出店门时,都比进来的时候要更美丽!”
王太太顿时感动。
宋绮年握住了王太太的手:“王太太,您是只想穿时髦的裙子过个瘾,还是想漂漂亮亮地出席喜宴,和您妯娌抢风头?”
王太太被宋绮年坚定灼热的目光震慑住,下意识道:“当然是抢风头!”
宋绮年笑了起来:“那您就更要听我的。让我来给您设计一条最适合您的裙子!再按照我的建议去打扮,我保证您会是喜宴上最端庄、最时髦的女土!别说妯娌,全场能比您漂亮的,只有新娘子一个人。”
“可是这料子是……”
“是进口的洋毛呢料,凡尔丁精纺呢绒,克重六百左右。应该是羊驼绒和羊毛混纺。”宋绮年一抹料子就清楚它的质地,“这种料子柔软垂顺,很适合做春秋季的裙子。您选中这块料子非常有眼光。所以,王太太——”
宋绮年以最诚挚的语气道:“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糟蹋这么好的料子。而且,这个料子挺多的,再加一块黑色料子,我能给您做成一条连衣裙。”
“可是……”
“我只按照半身裙的价格收您的钱。”宋绮年最后加了一句。
一刻钟后,宋绮年和柳姨将满脸欢喜的王太太送出了大门。
“你这是做生意还是做慈善?”王太太一走远,柳姨边转头向宋绮年抱怨,“倒贴布料不说,还少收两成的工费。”
“柳姨,你放心吧。”宋绮年笑道,“王太太这样的身材,要是穿上我设计的衣服都好看,其他的太太自然也会听从我的建议。我的意见就会越来越有份量了。况且,我要打造名气,那我做的每一件作品都要拿得出手。我对自已的要求要比客人对我的更高,才能做出好成绩。”
“我觉得小姐说得有道理。”四秀附和,“小姐要是能把这些街坊婶娘们都打扮洋气,人家一定觉得她很厉害。”
“你这要强的性子,也不知道继承自谁。”柳姨无话可反驳,“不过你爹娘要是还在,见你这么上进,肯定很高兴。”
宋绮年朝墙上一张宋氏夫妻生前合照望去。
她当然和这对夫妻并无血缘关系。但说也奇妙,她同宋太太眉眼竟然有几分相似。
也许她得到这个身份,真和宋家有些缘分。
众人继续做着手头的活儿。宋绮年从柜子里挑了一张唱片,放进留声机里。
唱片旋转,女歌手用妙曼的歌喉唱着优美的歌曲。
“夜莺,夜莺,你何时能回到我的窗前?你虽然已经远去,可你的歌声留在我的心里……”
四秀忍不住跟着熟悉的旋律轻哼。
“这江映月真有一副好嗓子。”柳姨也不禁道,“可惜她不唱了。”
“不见得。”宋绮年道,“也许她还在唱,只是不唱给外人听了罢了。”
这一只美丽的夜莺已被人收进了黄金笼子里,以自由换取了安全舒适的生活。她的歌喉大概只为笼子的主人而开。
慈善拍卖会没有选中一个好日子。
这天,整个华中地区大幅度降温。北风如一个暴君,呼啸着在都市的上空盘旋。疾风中夹着稀疏的雨点和雪粒。打伞也不是,不打伞也不是,很是为难路上的行人。
入夜后的市图书馆大堂,灯火璀璨,金碧辉煌,铜臭压过了书香。
私家轿车在门前排起了长龙,衣冠楚楚的客人们涌入会场。男土们的领夹、手表和女土们的珠宝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
礼堂后的工作区里,穿着白衣黑裤的工作人员忙碌如工蚁。
“快点!都动起来!”领班大声吆喝着,“一号台需要补香槟,三号台有客人弄脏了桌布。什么?有人在走廊里吐了?酒会这才刚开始……”
男侍者打扮的小武抱着一个插着香槟的冰桶,从工作区走进了客人云集、乐声悠扬的大堂里。
一个捧着点心盘的女侍者和小武擦肩而过。
女侍者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宋绮年。
猫儿似的杏眼变成了单眼皮,肌肤暗沉了许多,脸颊上画了雀斑,饱满的脸颊也因颧骨阴影加重而显得有些枯瘦。
不说老顾客,恐怕柳姨来了,都不见得能把宋绮年认出来。
正如宋绮年在宣布行动计划的时候所说的,这会是一次非常简单的行动。
“要诀是迅速,和成员之间的高度配合。”傅公馆的书房里,宋绮年对同伴们道,“拍卖会开始时间是九点半,但拍卖品会提前由专业保安公司送到现场,接受第三方鉴定专家们的鉴定。鉴定完毕后拍卖品会被放在礼堂西侧走廊的一个房间里,由专人看守。唐寅的《拜月图》不会真的拿出去拍卖,孙开胜的秘书会去偷偷把画带走——就是照片上这个男人,务必记住他的脸。我们要做的,就是中途截住这个陈秘书,将画偷换下来。”
“怎么偷换?”小武问。
“画会放在一个特别定制的皮箱里。”宋绮年道,“我们只需要趁其不备,替换皮箱即可。”
董秀琼向大伙儿展示几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皮箱:“以防万一,我多做了几个。每个箱子里都放了一张假画。”
“届时,宽哥假扮现场保安,我和小武则是侍应生。”宋绮年道,“你们两个负责转移陈秘书的注意力,我负责动手。务必在他离开图书馆之前得手。”
傅承勖举起了手:“那我负责什么?”
“吸引客人们的注意力。”宋绮年道,“行吗?”
“这倒是我的拿手活儿。”
傅承勖并非自吹。
傅承勖在中美两地都是名流,从之前张家绑架案就看得出,上海不知道多少人争破脑袋都想结识他。但傅承勖不喜社交,来上海后只在林家的新年酒会上短暂地露了个脸。
所以这一次,傅承勖即将在慈善酒会上亮相的消息一传出来,不光主办方激动不已,记者们更是蜂拥而至,都想抢一张照片用在头条上。
傅家的轿车还没有在礼堂门口停稳,主办方的负责人就激动地奔下楼梯,亲手拉开了车门。
傅承勖在一片闪光灯中走下了车,从容地扣好西装,迎接着闪光灯的洗礼。
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美男子。
男客们今日都穿着最正式的燕尾服,仪表都很体面。可因为身段格外英伟挺拔,傅承勖如一只优雅的仙鹤,傲然立于人群之中。
他浓密的头发整齐地梳向后,额头饱满方正,五官硬朗分明,举手投足优雅稳重。
这样的男人,赴宴对他来说确实犹如家常便饭。不同于那些紧张地争芳斗艳的宾客,他姿态松弛,神情平和,甚至有些谦逊内敛。
这个轰动的出场宛如王公莅临。旁边那些正要入场的宾客都看呆了。
“那个就是富华证券的老板?”
“原来他就是傅承勖。”
“男明星都没他长得好!”
傅承勖在众人簇拥下进入会场,外面的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些人就包括张俊生和覃凤娇。
覃家全家都在受邀之列,覃凤娇便将张俊生拉来做男伴。
张俊生本不想来的。
他过去是这种酒会的常客,弹得一手好钢琴的他更是女孩子们争相讨好的对象,总会在酒会上大出风头。
可时过境迁。家道中落的他再来这种场合,一想到其中的落差,想到会遭旧友白眼,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张家父母都鼓动张俊生去。
“你将来做生意,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白眼。为了求人办事,更少不了卑躬屈膝、低声下气。你今天要是这点面子都拉不下来,也就不要提重振家业的事了。”张老爷道。
“凤娇这么主动了,你怎么能拂了她一番心意?再说,你没准会在酒会上遇到更适合你的姑娘。”罗太太道。
张俊生被父母念叨得受不住,只好答应了覃凤娇的邀请。
覃凤娇还给张俊生准备了衣服鞋子,把他照自已的喜好打扮了一番,连喷的古龙水都是她喜欢的型号。
张俊生觉得自已就像覃凤娇的一个洋娃娃。
等到了会场,正要进门,就碰上了傅承勖轰动的出场。
虽然早就听赵明诚说这傅老板一表人才,可亲眼所见,张俊生他们还是震撼不已。
容貌还是其次的。
傅承勖有一股经过多年艰苦历练才成为上位者的气质,坚如磐石,雄浑磅礴。又因为足够强大和自信,他十分亲切,令所有和他接触的人都有如沐春风之感。
覃凤娇的父亲一使眼色,立刻有人为双方做了介绍。
“原来是覃副司长!傅某久仰您大名,想结识您已久了。”
覃凤娇就站在父亲身后,耳中听着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眼中是对方俊朗的笑脸,目光一时有些痴。
“好在这傅老板不爱交际。”冷怀玉对覃凤娇嘀咕,“有他在,全上海大半的小开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
这时,傅承勖受覃副司长介绍,朝覃凤娇伸出了手。
“覃小姐,幸会。”
覃凤娇是早就在情场里厮杀过的勇土,中美欧三大洲各类漂亮的男人她都见识过。可直视着傅承勖的双眼,她还是不禁面颊燥热,一如二八少女。
傅承勖的手掌宽大,温热,只可惜轻轻一握就松开了。
这头的覃凤娇还意犹未尽,傅承勖却是已和张俊生亲切地聊了起来。
“傅先生,我早就想见您一面,当面向您道谢!”张俊生感激道,“如果不是您之前仗义出手,我恐怕没有命站在这里。您的大恩,我们张家毕生难忘,结草衔环以报答!”
“我不过是随口劝说了几句而已,没费什么工夫。”傅承勖温和一笑,“张公子应该庆幸自已有一位好红颜知已。是她的真诚和努力打动了我。”
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覃凤娇投去。
覃凤娇很想腼腆地低下头,可她的下巴却有自主意识地抬了起来。
“啊,李老板。”傅承勖望见了一位熟人,告辞而去。
“凤娇,谢谢你。”张俊生低声道,“我知道这话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以后但凡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只管说。”
覃凤娇的目光追随着傅承勖潇洒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不只覃凤娇一人的目光粘在傅承勖身上。
傅承勖非常尽职尽责地执行着他的任务。他潇洒地游走在客人之中,就像农夫播种一般散播着魅力,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
男客们想结识他,女客们为他的风采倾倒。
傅承勖不常社交,却是一名社交老手。
他亲切、幽默、温文儒雅。不论他走到哪里,那里都会发出欢乐的笑声。
与此同时,拍卖品的鉴定正在礼堂后方的一间办公室里进行着。
刚刚通过了专家鉴定的唐寅的《仕女拜月图》被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黑色皮箱里。
专家们继续鉴定下一个拍卖品,人们在旁边屏息凝神地观看着。无人注意到墙角还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皮箱。
礼堂的大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看!江映月!”女客们纷纷交头接耳。
原来是孙开胜和江映月终于抵达了会场。
江映月本人比照片上看着还要娇小一些,十分清瘦,苍白的肌肤衬得眉眼更加漆黑,神情别有一股妖冶,宛如一只修炼成人形的白狐。
相比精神奕奕的孙开胜,江映月神情清冷,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敏感易碎的气质。
她的打扮很入时,烫着卷发,穿一条吊带款的银白晚礼服,戴白绸长手套,锁骨玲珑纤细。裙子的样式较为普通,但钉珠刺绣异常精美。
“就那条裙子!”宋绮年听到女客们低语,“在巴黎定做的,胸前的水晶其实都是碎钻!一条裙子就值我们十条裙子的价格。”
“她还真是受宠。金茉莉压根儿就不能跟她比。”
“嘘!金茉莉就在那边呢!”
远处的人群里,一个浓妆的艳女正冷冷地遥望着江映月,眼神确实有些不善。
金茉莉在年初的时候登报宣布和孙开胜脱离关系,姿态很是大方。可看她此刻的表情,她离开孙开胜恐怕不是很情愿。
孙开胜是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一身军装更是给他增添了不少风采。但一看他满脸油滑的笑容,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就知此人是个风流角色。
女侍者们精神一振,争相托着酒水盘朝孙开胜走去。
宋绮年使了个巧劲儿将一个女侍者挤开,抢到了第一名。
孙开胜拿起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江映月。
江映月一脸恹恹地接过酒杯,突然朝宋绮年看了过来。
宋绮年及时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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