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忽然被塞了一根鼓棒。
赵瑶君:“?”
嬴政单手抱着她。
赵瑶君回头:“阿父,干什么呢?”
嬴政目光极快的扫了她一眼,用另一只大手,将她握着鼓棒的小手完全包在其中。
他嗓音十分平静:“此大鼓与鼓棒,乃是我太翁昭襄王时旧物,后由我阿父掌控,多年后又传到寡人手中,如今寡人将此鼓棒传至我儿手中。
我儿如今年岁尚小,力气虽大,身量却不足,寡人才抱你为将士击鼓送行。待你长成,便由你亲自执掌此鼓棒,亲自击响,为将士壮行!”
赵瑶君立即感觉此话重若千钧,她本是有无数神力在身的,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握不住这轻飘飘的鼓棒,敲不动这传了几代的,古朴厚重的大鼓。
【可这难道不该是我扶苏阿兄来敲的吗?】
侍奉在侧的群臣,却没有半点异议,好似没听到赵瑶君心里的话。
甚至,原本开始慢慢开拔的秦军,见到她拿了鼓棒之后,《无衣》之歌唱得越发激烈雄壮起来。
赵瑶君感觉嬴政胸膛微微震动,听到他轻笑一声,嗓音却很认真:“我儿,待寡人老迈后,此鼓今后便只能由你一人来敲!”
他说罢,立即带着赵瑶君的手,敲响了大鼓的第一声:“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咚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与鼓声渐渐融合,军队出了城后,如同蜿蜒的无数蚂蚁,将道路、山林包围的严严实实。
城门上,众人一时无言,只有猎猎风响。
赵瑶君放下鼓棒,心情复杂的看了眼嬴政,又偷偷看了眼神情格外平静温和的扶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会吧,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千万别啊,我可挑不起大梁啊!我明明是来躺平享福的!我的目标就是大秦第一富二代!
先啃爹后啃哥,中间完成山神交代的任务,吃点这里没有的美食,过上高床软枕、锦衣玉食,绫罗绸缎的美好人生。】
嬴政立即用压迫感的眼神看向赵瑶君。
群臣纷纷看向她,眼神平静里有种不认同。
扶苏也有些不赞同。
王绾直接恨铁不成钢!
赵瑶君:“......”
【干啥了我?这么看我?难道你们都看出了我不愿意?我想摆烂,我想吃喝玩乐?我还想......】
迎着所有越来越有压迫感的视线,赵瑶君抿了抿嘴,什么都不敢想了。
第72章
赵瑶君有的时候真的怀疑,她阿父,还有秦朝的文武百官是不是真的会什么传说中的读心术?或者是她的表情过于好懂了,有时候她想什么,感觉他们好像都知道。
回宫的路上,赵瑶君忍不住捧着脸蛋问了嬴政:“阿父,怎么我在想什么,感觉你们都知道呢?”
闭目养神的嬴政睁开眼睛,淡淡扫了一脸赵瑶君的脸,非常平静道:“那是因为你想什么,脸上便是什么表情,过于明显了。朝堂上的公卿大夫,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你那点小心思,在他们面前几乎无所遁形。”
赵瑶君有点震惊:“真的?我怎么没发现自己那么好懂呢?”
【难道咱们大秦君臣都是微表情研究专家?我表情也不夸张直白啊,怎么有时候,感觉你们就能秒懂了呢?】
嬴政眯了眯狭长的眼睛,他大手随意捏住赵瑶君的下巴,看了两眼,语气有些慵懒:“你自己当然发现不了,寡人猜一猜,我儿现在心中一定不太相信吧?”
赵瑶君小鸡啄米的点头,看向一旁的扶苏:“阿兄也觉得,我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吗?”
嬴政随意将赵瑶君拢在怀里,淡淡看着扶苏。
扶苏笑了笑,说得详细又具体:“有时候真的很明显,你想逃避课业、想做坏事时,眼珠子便滴溜溜的转。泄气时,眼角有些向下,最明显是吃东西的时候,你眼睛都好像在放光,心里也最高兴,脸上笑容最真切。”
赵瑶君忽然感觉自己在这群人精面前,真的要透明了,她连忙捧住脸:“当真就这么明显?”
扶苏忙不迭的点头:“就是这么明显。”
嬴政赞赏的看了眼扶苏,胡乱揉了下赵瑶君的头发:“所以,你可不要仗着天生神力,便小瞧了朝中之人。须知为君者,有时须得喜怒不形于色,有时也须喜怒形于色,如此这般才不会被那些臣子一眼看透。”
不过,小女儿却是意外。她身负神使职责,又掌控神力,一力降十会,普通凡人的争斗手段,在她眼前并不值得忌惮。
赵瑶君一听这话,心里立时感觉不好,她立即反驳嬴政:“这话阿父该和扶苏阿兄说,反正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就靠阿父和阿兄照顾了。”
【先啃爹后啃哥,吃香喝辣不用愁。这秦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天的累得不行,这个位置我看最适合阿兄这种勤勉的人。这次赵高死了,李斯忠心了,我还在半途看着,不会出乱子,阿兄最适合坐这个位子了。】
扶苏瞪大眼睛,玩笑中带点真诚道:“啊?阿兄还想靠瑶君照顾呢。”
嬴政看着赵瑶君一脸推脱嫌弃秦王位置的模样,心里一阵无奈,他好笑又好气的捏了把她的脸:“旁人万千祈求的,怎么你看不上一点?你就那么不愿意?”
赵瑶君语气坚决:“我当然不愿意了,我可怕吃苦了,俗话说,只要你能吃苦,就会有吃不完的苦。”
【阿父上朝早七晚五,可早上六点左右就得起!下午五点后吃了晚饭,稍微动一动身子,就要开始批改大臣的作业,啊不对,是批改奏折!】
【除此之外还要查看各处密报,天黑了或者抽空还要读书、习武,时常邀请心腹众臣谋划重要之事。这一年干到头,几乎没有长点的休假。】
【哎,苦啊!这没滋没味的日子,谁想过就过吧,简直一过一个不吱声。】
嬴政语气淡淡的,眼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好逸恶劳,贪图享乐,若不是还有神明的任务,想来我儿是要彻底放纵自己享乐,半点事情都不上心了。”
赵瑶君疯狂点头,看着嬴政,双眼放光,好似寻到知己一般激动:“对对对,还是阿父你懂我啊!说起来还是因为有阿父这个好爹,给瑶君不缺钱不缺粮的生活,让女儿衣食无忧。”
嬴政气得胸口起伏了两下,只觉得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女儿在想些什么。
权欲心极为淡薄就算了,怎么能把贪图享乐说得如此光明正大?关键还油盐不进的,就是打定主意要吃喝玩乐一辈子了!
他应付一朝臣子,都没有说服自己女儿来得困难。
她又看向扶苏:“还有阿兄,以后你可不能不管我!你这么疼我,以后最好也给我建一个大大的公主府,你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分我一份,瑶君不会打扰你的。”
扶苏自来温润聪慧,从嬴政的一些行事细微之处,已经知道,他可能要将王位给自己的妹妹了。比起心里浅淡到可以忽略的些许失落外,他心里更多是轻松和畅快。
扶苏心里也确定,大秦的未来主君,非瑶君不可。
一看她想要推脱,扶苏连忙道:“瑶君说笑了,阿兄日后还要靠你呢。再说了,公主府再大也大不过咸阳宫,瑶君就该在咸阳宫里住着,受万千大秦黔首的敬拜。”
赵瑶君瞬间苦了脸:【怎么回事啊?阿兄,这好好的秦王之位你不想要吗?难道这是什么很不值钱的东西吗?怎么还要推给我呢?】
【我也不想要啊!】
当代秦王·嬴政看着这兄妹两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秦王之位,避之不及,推来推去。
他眉头彻底皱了起来,心里一小团怒火烧了起来。
看向小女儿粉。白圆润的小脸,一脸嫌弃的神情,嬴政冷笑一声:“成天胡思乱想的,只知道推卸责任,难道这也是你先生教的?或许是我儿课业太少了,才如此胡思乱想,待我回宫便将你先生招来,让他多教教你权御之术,多给你做些课业。”
什么,这也能开到我的功课?
赵瑶君同嬴政略有相似的眉眼皱起,正要不满的不反驳:“阿父,你不讲道理,我......”
嬴政点头一笑,上扬的眉眼里也是笑意:“寡人确实不讲道理,但寡人自有不将道理的权力。若是你不想听寡人的,那日后就继寡人之位。”
赵瑶君瞬间闭嘴,闭上眼睛假寐。
【继什么继,我什么都没听见。】
今日第一次在扶苏和瑶君面前将王位之事挑明,嬴政不由侧目,眼神看向扶苏。
扶苏立即心领神会,温润的脸上出现了轻松的笑意:“阿父,瑶君还小,不用如此逼迫。待她日后长大便能明白了,儿臣只待日后辅佐于她身侧。”
嬴政闻言,心中十分满意:“瑶君太跳脱了,扶苏稳重端方,有你看着她,大善!兄妹和睦,大秦便能繁盛,寡人心甚喜之!”
赵瑶君心如死灰的叹了口气。
一行人到了咸阳宫,臣子便拜别后,直接回了府中。赵瑶君则继续去做功课,扶苏也慢慢回宫。
他让近侍远远的跟着,自己脚步轻快的走着。他面上含着温润如玉的浅笑,眉眼间也一片舒展。
转过缦回的长廊,春风吹起竹篾编制的竹帘。廊檐下挂的青铜铃传来古朴悠长的声音,身后有极轻而规律的脚步声传来,一听便感觉是个训练有素的将士。
扶苏下意识转身,便看见昌平君步步走近,神色冷凝的停在自己身边,干脆利落的行礼:“臣见过扶苏公子。”
扶苏亲自扶起他,笑道:“舅舅不必与我多礼。”
昌平君淡淡一笑:“礼不可废,君臣有别,尊卑有序,臣自然谨遵。”
扶苏笑容微敛:“昌平君此话太僭越了。扶苏只当不曾听闻。”
昌平君冷了脸色:“公子,你我许久未曾相聚。趁今日碰巧,不知公子可赏脸到我府上用点粗茶淡饭?”
扶苏脸上有淡淡的浅笑,眉眼却不为所动:“你我本为亲眷,自然该时常亲近。今日我便跟舅舅到府上,好好去吃上一顿,舅舅可不要嫌扶苏吃的多呀。”
昌平君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
扶苏同昌平君一道坐着马车去相国府,中途遇到昌平君的兄弟昌文君,三人索性一道前行,联袂踏入了相国府中。
扶苏母亲原是楚国公主,昌平君乃是其兄弟。昌平君是楚国质子之子,已经多年在秦国出仕,时常也会照料扶苏。
扶苏除了王宫,来得最多的就是这儿,所以对昌平君府上一应事物很是熟悉。
三人到了府中,直接去了小厅之中,上了膳食之后,将仆从全部挥退。
因三人心思重重,注意力全不在饭食之上。虽然摆了满桌美味佳肴,却无一人动筷子。
扶苏见状倒也不客气,直接举杯倒了酒水给昌平君、昌文君:“扶苏倒是不客气,舅舅喝点酒水。”
昌平君举起酒杯一口饮尽,才猛然看向了扶苏:“公子,今日我们为何请你来府中相聚,想必公子心中一清二楚。”
扶苏笑容尽散:“扶苏已略有猜测。”
昌平君神色微冷:“大王有吞并六国,横扫天下之志气,可别忘了我们是楚国人!公子身为阿姊之子,体内也留着楚国之血!如今大王来势汹汹,韩国已经破灭,赵国被那四公主搅和一通之后,如今也一戳就破。楚国眼看就危在旦夕,公子心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扶苏神色不变,语气沉重:“生我者阿母,养我者阿父。扶苏体内虽有一半楚国之血,但自小吃的是秦国粮,饮的是秦国水,说的是秦国雅言,穿的是秦国玄衣。比起楚国,扶苏更是秦国人!”
昌平君哼了一声,知晓扶苏说的实话,倒是没有太过动气。
扶苏之母生下他很快便去了,若论父母在扶苏心里的份量,那肯定是嬴政更重。
扶苏又未曾在楚国生活过,自然对楚国无甚感情。
扶苏继续道:“周失九鼎,天下共逐之。六国混战已久,百姓民不聊生亦久矣!阿父有统一六国,终结战乱之志。扶苏非但不想阻止,若有可能,扶苏还想为阿父略尽绵薄之力,早日铸就太平盛世!”
昌平君冷笑:“若你未来秦王,身上也流了一半楚国血脉,舅舅定然全力为秦王效力。不说案牍劳形,便是沙场之上九死一生又有何惧?只可惜,这秦王竟然昏了头,竟然要将王位传给一个公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扶苏觉得瑶君样样都好,听到昌平君言辞间的轻视,立即皱起眉头。
“公主又如何?世上好男儿千千万,却无一人能及她!既然如此,她做秦王我不觉得有何不对。”
昌平君像被戳住了痛脚一般,立即反驳:“笑话!不过一个公主罢了,纵然她来历不凡,身赴神力,也只该辅佐君主。”
“嬴政所想,乃是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之举!再说了那公主并无我楚国血脉,我一楚国公子,如何能拥护灭楚之人登位?此非叛国?!”
此言过于大不敬,扶苏心里越发不以为然,他神色十分冷硬:“可如今舅舅是非楚臣,而是秦臣!”
昌平君见了,心里越发感到愤怒不堪:“公子,若无这位神使,王位便是你的!如今秦王事事以她为先,便是朝堂之上,也渐渐转换了风口。公子被一个小小女娃,轻而易举的夺了储君之位,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扶苏斩钉截铁:“舅舅,这王位,瑶君比我更合适。本就没有什么夺不夺的,王位能者居之。舅舅扪心自问,若是大王统一天下,瑶君继位后,天下是不是会变得更好?
所谓大同世界,也只有瑶君才能铸就。王位给她,我扶苏心悦诚服。若她需要我这个阿兄,扶苏万死不辞!”
昌平君心里一股怒火烧了上来!他们楚国灭亡不说,一个女子还想当什么天下之主了,简直荒谬!
更荒谬的是,原本板上钉钉的储君之位,扶苏说不要就不要,那他们这几年是在做什么?白忙碌吗?
原本昌平君一直没回楚国,便是想留在秦国,拥护扶苏登位。之后令扶苏娶楚国公主,让楚国血脉真正成为天下共主!
谁知那嬴政,当真要统一六国了!谁知那四公主不声不响就冒了出来,还有如此神力,真是将他们的计划打得一团糟!
多年筹谋付之一炬,他们如何甘心?
昌平君看着扶苏,恨铁不成钢:“舅舅这么多年留在秦国到底是为了谁?如今不过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四公主,竟然让你不顾一切,你可对得起舅舅对你百般的谋划?”
扶苏不为所动:“此非扶苏所求,是舅舅在不断强求罢了。”
昌平君气得砸了杯子:“好好好!一切都是我强求是吧?扶苏,我再问一句,你当真不要那秦王之位了?堂堂一纠纠男儿,当真要一辈子向一个女子低头垂服不成?”
酒杯在地上碎裂,酒水乱溅。陶瓷碎片飞溅而起,有一块划过了扶苏的手,留下浅浅一道血痕。
扶苏神色坚定:“当真要如此!且扶苏九死不悔!”
昌平君气得挥袖而去:“你简直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转过身,他脸色闪过一丝狠厉。
反正无论如何,楚国定不能被灭!秦国四公主一个小小女子,更没有资格统御楚国,令楚国男儿低头!
他便是死,也决计不低头!
扶苏冷淡又心痛的看着昌平君走远,小小年纪便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文雅之气的他,此刻如同一柄光华微敛的软剑,自有其锋锐之处。
扶苏见昌平君拂袖而去,心情越发沉重。
方才见舅舅无比狰狞愤怒,好似万般不甘心,好似还有点打算鱼死网破的疯狂,扶苏心里越发升起警惕来。
如今席面上只剩下了性子沉默寡言的昌文君,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昌文君在闷声喝酒。
扶苏今日并未带亲随,往日自有昌平君让人送他回宫,如今他身边并无一人。
他又怕昌平君先做出什么失去理智之事,便起身告辞:“今日既然已经晚了,那扶苏便先回王宫了,改日再来拜会舅舅。”
昌文君不为所动,不起来送行。
他默默喝完杯中之酒,抬眼看了下扶苏,语气低沉粗哑。
“公子今日怕是走不得了。公子这般不顾及公主,不顾及楚国,不顾念长辈多年的照料,却一心直记挂着秦国,记挂着秦国四公主!既然方才你听了那些本就僭越的话,我们怎能允许你进宫告知秦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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