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叹气:“四国联军来势汹汹,虽我大秦没有把握将其一网打尽。但我大秦将帅能臣众多,兵强马壮,如今为诸国最强者。四国联盟军若是想要吞我大秦,也不可能。”
尉缭子一脸赞同:“客卿说得不错,联盟军看似是个庞然大物,但其弱点便是人心如同散沙,人心不能时刻凝聚在一处,力气也不能统一往一处尽力使。”
赵瑶君:【正是如此啊!联盟军就是这样,他们看似联合成统一体,实则各国有各国的立场,各国各自有其顾及的利益。】
【若是有一国在其中出力太多,兵力、粮草物资耗费太大,又怎能保证其他几国最后不会回头将它吞了呢?】
冕旒之下嬴政漆黑的眼越发暗沉:“这般说来,其实两方谈和,方是良策?”
先提谈和者定然处于劣势,况且四国联盟军如此侮辱秦国,嬴政实在忍不了。
众臣没有说话。
赵瑶君也一下子没忍不住,立即起身反驳:“不能谈和!”
当然不能谈和。
嬴政表情并无半分变化,他存心要听一听小女儿的想法:“哦,瑶君这般坚决的不谈和,那是否有了别的计策呢?”
群臣也看着赵瑶君,心存考较之意。
赵瑶君半点也不怯场,朗声道:“俗话说先手者输,又有一静不如一动之语。虽然四国联盟军在井陉盘踞,虎视眈眈,但他们现在并不敢真的动手,也不会动手。最多在上党郡城门口讨些口舌之利。”
王绾捋捋胡须,心里满意小弟子回答:“说得有理,在出力程度和利益分配还不能明确之时,他们可不敢撕破脸皮。不过,光凭这些,殿下便主张不和谈吗?”
赵瑶君淡笑:“当然不是了,要不怎么说我们运气好呢。这天下间,最擅长防守的将领——李牧将军,就在上党郡之中。”
嬴政挑眉,淡笑:“说得不错,我儿继续说。”
赵瑶君:“李将军防守天下第一,他于边境采取坚壁清野、养精蓄锐、伺机反击的作战方针,使匈奴多年也没能掠夺到什么。”
【这可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啊!最擅长守城,还被后世戏称为最胆小的将领呢!现在他去守上党,属于是专业对口了!】
李牧的本事,所有人都很清楚。
不过,众人见赵瑶君小小年纪,被人污蔑为妖孽,身处不利处境,却能挺直脊背站在麒麟殿高台王座边,沉稳平静的将用人守城之事、四国联盟军心中所想侃侃道来,不由觉得当真四公主殿下当真天生聪慧,王上后继有人。
赵瑶君继续道:“更何况,王翦大将军也在。王翦大将军勇猛刚劲,于战场上能横扫千军。他和李将军相互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
“上党处于秦赵要冲,郡内恰巧有我大秦之前所设粮仓,粮食补给充足的情势之下,王将军、李将军守上党郡两三年都不是问题。四国联盟军没撕破脸前,轻易也不敢太为难阿兄。”
赵瑶君神色自若,心里却沉甸甸,有些喘不过气来:“所以,在有万全之策之时,我们可对四国联盟军,行拖字诀,先置之不理便是。”
只是可惜了那些俘虏。
王绾笑道:“说得好!不和谈也不迎战,固守上党,方为上策。”
嬴政点头:“此法稳重,便先照此办。诸君可这段时日可好好思索,看能否求一万全之策。”
众臣神色凝重点头,随后下朝。
嬴政留了臣子问政,赵瑶君满腹心事的走出麒麟殿。
强烈的阳光晒得地面发白,高檐高啄,亭台楼阁,缦回廊腰,宫城高耸如云,户闼轩敞,隔绝尘世。
咸阳宫,真是应了那句萧何那句“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
赵瑶君垂目而下,看到的便是如同蝼蚁一般,忙忙碌碌的众生。
所有人都是相同的小黑点,跟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弱小而可以忽视。
可这些并不是什么蚂蚁,而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会说会笑,有自己经历的人。
赵瑶君经历末世,她什么惨绝人寰的场面没有见过?什么生死一线的场面没有亲历过?
原本她以为自己见惯了生死。
莫说今日朝堂上提到的,在井陉城惨死被挂在城门口的那十几个俘虏,就是半城横尸,满城怪物,她也见过。
可是现在,她的心情却半点也不平静,也不漠然。
赵瑶君感觉很不甘心。
她快步走下高台,脚步匆匆,神色冷静凝重,眼中无半点笑意,只有沉思。
越走越快,跟着她身后的婢女彩雀热得额头有了微汗,见赵瑶君越走越偏僻,越发离章台宫远了。
她忍不住想要提醒:“殿下……”走错路了。
话未说出口,便被青女捂住了嘴巴。
青女朝她摇了摇头,指了指赵瑶君。
彩雀点点头。
于是赵瑶君在前方快步走,青女和彩雀在她身后默默跟随,不敢随意打断她的沉思。
赵瑶君板着脸,越走越快,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俘虏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虽然战场无情,但他们怎么能这样就惨死敌军之手呢?】
【大局为重,大秦现在确实什么都不该做,维持现状,守住上党就是显而易见的办法。】
青女和彩雀见她们越走越偏,甚至到了离宫茅厕旁边。
嗅到臭味,她们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抬眼打量四公主,却见她无所察觉一般。
赵瑶君却猛然站住。
【可是,那些不知道数量的俘虏,就该一天被虐杀一个吗?我真不甘心!】
臭气熏天铺面而来,赵瑶君抬头,却见自己到了一处低矮脏乱的茅厕旁边。
强烈的阳光照在茅厕的简陋夯土墙壁上,隐隐约约有泛白的粉末在脏污的土墙上面。
赵瑶君随意看了一眼,就如同被雷劈一样呆住。
旱厕墙壁上发白的东西,秦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
【这可是好宝贝啊!】
赵瑶君在青女和彩雀疑惑和震惊的目光中快步上前,不顾周围的脏污在这墙上,如同发现宝贝一般,将那脏土疯狂扣下来。
“公主,不可啊!”
青女和彩雀急忙上前阻拦:“公主千金之躯,怎可碰这污秽之物!”
赵瑶君却如同没听到一般,一把抓住了身旁人的肩膀,急切命令道:“快,快找人把墙上的东西给我刮下来!”
彩雀呆住:“这,这不就一面粪土之墙吗?这有什么可以刮的?”
青女却立即道:“公主一定有她的道理!殿下您稍等,这离隐宫近,奴婢马上到去叫人。”
赵瑶君连连点头。
彩雀想想也是,她见自家公主实在是想要那墙壁上的脏东西,只好也上前去,挽起袖子陪她扣起那一堵粪土之墙。
青女顾不得别的,大步快走到隐宫,见到一群宦官,正在庭院中洒扫。
她立即解下自己的腰牌:“我乃四公主殿下身侧侍女青女,殿下有事吩咐尔等去做!”
隐宫之中的宦官最懂得人情世故,也最想要往上爬。
四公主殿下那可是一尊真神啊!
宦官们连忙朝青女行礼:“见过青女姐姐,敢问殿下有何事吩咐。”
青女交待了几句,等宦官们回去禀了隐宫的管事,拿上箩筐、耒耜,一大群人乌泱泱便向前快步走去。
隐宫的人越走越感觉奇怪。
这不是通往茅厕的那条路吗?
空气中有股臭气弥漫着,赵瑶君一抬头,就见青女带了一大群隐宫的宦官来了,他们不仅来了,手上还有耒耜和大竹筐。
赵瑶君立即从墙上下来,拍了拍青女的手臂,高兴道:“好丫头!干得好!”
她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隐宫宦官,道:“你们看,这些茅厕墙壁上,包括茅厕旁边的墙壁上,都有这些白色的东西,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白色的东西,给我挖下来,装在箩筐里,然后一起带回章台宫。”
宦官们虽然不知道四公主要这些肮脏东西干什么,但贵人的要求他们自该满足的。
于是,宦官朝着这隐茅厕的墙壁走去,忍着茅厕的臭气,开始用耒耜挖夯土墙壁上的泥土。
不一会儿就收获了慢慢的好几筐泥土。
隐宫茅厕周围墙壁全被赵瑶君祸害了一遍。
赵瑶君高兴的带着一筐筐有些发臭的泥土,脏兮兮的走进章台宫,惊呆了一群人。
嬴政手上的书没捧住,掉在桌案上。
他看着方才还干净馨香的小女儿,如今脏兮兮,身上还隐隐有种臭气。
视线一转,就看见那七八大框有味道的泥巴,放在一尘不染的地上。
嬴政不由皱起眉头,纳闷道:“我儿,这是做些什么?就算你心情再不舒畅,也不该玩臭泥巴吧?”
赵瑶君也不介意,她眼睛亮晶晶的,如同两颗闪烁的星星。
“阿父,你可别小看这些泥。我有了个好办法,要是成功了,我保证你在战场上无往不胜!若是成功了,我保证六国今后听到我大秦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嬴政不敢置信,他看了眼那些臭烘烘的泥土:“你说,就凭这些东西?”
赵瑶君挺起胸膛:“当然不仅是这些,后面我要什么,还请阿父帮我全部送来,越多越好。等我做好之后,阿父就知道那是什么好宝贝了!”
她说着,立即看向周围的侍从:“你们帮我把这些好宝贝抬到我的侧殿去。”
侍从犹豫了一瞬,看到嬴政点头,立即把泥土一框框搬到章台宫侧殿。
赵瑶君仰头看嬴政:“阿父,我要开始尝试做实验了,请您帮我和先生请个假,就说我有要事在身,暂时不能再去府中学习。”
嬴政眉头微微蹙起,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赵瑶君脏兮兮的小脸:“你该不会为了逃避进学,故而随意寻了个由头哄骗寡人吧?”
“怎么可能?!难道我在阿父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赵瑶君立即大声辩驳,心里有些委屈。
【先生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为了不上课,就做出这种事情呢?我这回可是有天大的正事要做的!】
嬴政看小女儿神态如此认真,又听到她心里的话,见她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想到小女儿的那些奇思妙想和神异之处。
他当即点头:“既然你做的是正事,那请假暂不去你先生家中进学之事,寡人明日便替你说明。”
赵瑶君连忙点头:“多谢阿父,那我快些用完膳食便要开始忙碌了!”
赵瑶君说着,看见桌上有有一盘子糕点,索性直接坐了下来,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嬴政叹气:“即便你是在做正事,但也不用急于一时可以沐浴之后,吃完晚膳再去。”
赵瑶君动作一顿,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我今日实在是懒得沐浴了,反正一会儿还要忙活,洗干净了还得再脏,换上新的衣裳,穿一次也不成了。索性就就着现在的衣裳去弄了。”
嬴政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两件衣裳罢了,你是我大秦堂堂四公主,难道宫中还会缺你几件衣裳不成?”
赵瑶君胡乱吃着糕点,灌了一口蜜水,不在意的道:“嗐,阿父就当我懒,实在不愿意折腾了。”
【虽然这一点时间没有什么用,但希望这东西能够早点做出来。让井陉城中的俘虏,也少死几个。】
【我觉得这点时间没什么用,就当我自私,觉得自己努力挽救了,若是不成,心里也不会觉得难过。】
嬴政面上笑容凝住。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幼稚弱,眉眼天真的小女儿,心中竟不知道被什么塞满了,有种鼓鼓胀胀的感觉。
他想说,为君者应该顾全大局,一些俘虏在大军面前孰轻孰重,为君者心里应该要分得清楚。
慈不掌兵,有时候不得不牺牲一些少数人的利益,来维持大部分人的利益。
这些少数人的利益里,甚至包括了这些人的生命。
可是嬴政看着一身脏兮兮的,快速往自己嘴巴里塞糕点的小女儿,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这样的女儿,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甚至他心里更喜爱了。
嬴政没有说话,不想打扰小女儿,怕她吃的太急了被噎到,甚至还倒了一杯蜜水放在她的手边。
赵瑶君自然的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她以常人难以赶上的速度,解决完一盘糕点之后,用帕子擦了擦嘴。
“阿父,我吃好了,今晚陪不了你一起用饭了,瑶君先告退了。”
赵瑶君说完,起身行礼,然后匆匆往偏殿走去。
嬴政在落日熔金中,眯着眼看她小小的身影,眉眼柔和,唇角含笑,如同所有普通的,喜爱自己孩子的父亲一般,欣慰的注视着她走得越来越远。
赵瑶君到了偏殿,便让人拿了好几个大木桶来。
她让青女挽起自己的长发,然后立即蹲到大竹筐前面,看着土里的白色结晶体,伸出手摸了摸。
赵瑶君点点头,心里略感满意。
【“一硝二硫三木炭”这句话,谁会不知道呢?制作黑火。药啊,最重要的就是这些材料和配比了。木炭、硫磺还好,硝矿就挺少的,在古代也比较难以取到,因为这玩意儿溶于水。】
【天然硝石主要见于碱土地区的干燥土壤中,最最常见的就是出现在厕所旁边的土墙壁上!】
她一边想,一边轻而易举的举起一个大竹筐,将满满当当一箩筐参杂了硝的泥土,全部倒入一个大桶中。
赵瑶君继续回想自己看过四大明历史中的**相关硝的内容。
【古代就专门扫取这种含硝的土块的职业就叫硝民,了。硝民把这些硝土置于桶内,加水浸泡。经过滤后,将滤液熬煮或晒干,就得到硝石结晶。】
她一一照做,神态认真,手上动作半点也不马虎。
把所有带硝的泥土,通通倒进大木桶里加上水浸泡,然后随地而做,闭上眼睛,记忆越发清晰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她的另一个金手指。
那就是自己因为兴趣和专业广泛阅读的内容和常识,没有因为时间过长而记忆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好似书上的每个字她都记得一半。
虽然说是一力降十会,,但是这个金手指往往很多时候,比自己的一身力气更有作用。
赵瑶君闭上眼睛,默默叹气。
【唉,硝石还是太少了,不过我记得读过的一本书里,黑火。药传到欧洲之后,英国人还开发出了种硝或硝田的方法。】
【其实就是整一大块地里面一个坑一个坑里堆满粪肥盖好,然后天天找人上去撒尿,从春天发酵一整年。】
【这样的话得到的物质,按照特定的处理方法进行处理,就可以大规模生产硝石。有了硝石,靠谱点的配比她也记得,正好可以试一试这科学配比,提纯材料做成的黑火。药的威力。】
赵瑶君睁开眼睛,看着大木桶里浸泡的土,自言自语:“不过这个需要太长的时间了,还有一种较快的方法,几月就能成了,不过就是也需要煮粪便的。”
她默默在心里想这个办法。
【其实猪圈旁边也能扫到许多硝土,还好我提前建议大秦修了旱厕,不然现在还没有粪便呢!】
【最快的办法就是熬粪和扫硝土双管齐下。熬粪最快,要将旱厕里的粪便加入草木灰搅拌,然后将它放入陶罐中,加入少量的水,然后在陶罐中熬煮,一般几月,最终得到的液体就是硝液。】
赵瑶君长叹一口气:“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记忆小天才!”
想到嬴政说自己玩泥巴的事情,想到帮自己写文章做宣发,而有了许多别致名号的大臣。
比方说蒙毅、徐长陵、甚至是被坑害得最惨的李斯。
现在,貌似……好像……真的要轮到她了。
赵瑶君一个翻身怕了起来,又一根大棍子搅拌着水里的硝土,让它们充分被水分浸透。
她搅拌时,不仅有些头皮发麻,甚至连笑容都有些勉强起来。
【如果说到时候我煮开始屎尿,民间不会也传闻说我喜欢玩这东西吧。】
一大早,赵瑶君便自觉起床,同嬴政共同用了些朝食。
之后她目送嬴政去麒麟殿上朝,自己则去往偏殿提取硝石。
麒麟殿众,气氛虽然凝重,但嬴政却没了昨日接到消息时的震怒。众臣俯仰之间,未曾见到日日陪伴者王上上朝的四公主殿下,心里不免觉得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
四国联盟军之时,一静不如一动,朝堂上也没在说这些事情。
上完朝,嬴政单独留下丞相王绾,在朦胧烟雨之中,穿过长廊在亭中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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