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日在他跟前,贵妃与钮祜禄妃对太子太过殷勤了。
或者说自来了南苑,贵妃和钮祜禄妃对太子就十分殷勤。吓得儿子把瑶令绑在跟前,指望着他这个汗阿玛的掌事宫女替他当着殷勤的两大勋贵家族么。
德嫔几个的话,康熙听见了。
从前乌雅氏不是这样的。她温柔似水善解人意,怎么现在却有些绵里藏针的意思?是自己没看透她,还是她在什么时候变了?
她已然是德嫔,还有六阿哥养在身边,四阿哥虽养在贵妃那里,却不曾在玉牒上写明,就还是她的孩子。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要跟一个小宫女置气?
满场的人看来看去,小阿哥们还什么都不懂,嫔妃们各怀心思,就唯有一个瑶令叫人看着舒心些。
就是她总惦记着出宫令康熙不解。
宫外都有谁啊。就这么想出宫?
可偏偏也因为她心心念念的不是在宫里谋夺些什么,才能叫康熙这般的放心。
瑶令已经习惯了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在清闲的时候挂炉烤肉做这些蜜饯果子小零食的。
实在是为了解压也是为了排遣丰富一下自己的内心,不至于沉溺在这深宫的泥沼之中。
因为兰嬷嬷与她说——
万岁爷心里对贵妃和钮祜禄妃,哪位最亲近些呢?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想让你打探打探,看看万岁爷究竟属意哪一位做皇后?
瑶令想,我还没有打算把自己一生卖给你们家呢。这就想要利用我做耳目了?
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的做个小宫女?
夜里,瑶令被叫到了康熙跟前。
按说康熙已经洗漱过了,这会儿不该她当班,这会儿要茶要水的,也自有人伺候。
对上瑶令困惑的眼神,康熙倒笑了:“你家里如今什么情形了?”
瑶令满头雾水,却老老实实道:“奴才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没撒谎。
谁知康熙笑得更开了,好像对她很满意,又好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是你阿玛,也不知道悄悄问一问?避嫌就避得这么彻底?”
康熙笑道,“听梁九功说,有人把消息送到你跟前来,你都堵了人家的嘴,让人家不许说?”
瑶令道:“外头的事,奴才帮不上忙。索性就不听了。免得乱了心思。”
康熙想,这也谨慎的太过了。可瑶令这样的回答和做法,又偏偏令他很是满意。
他道:“过些时日就是中秋。再过两日,你回家一趟,看看你阿玛吧。他没事了。”
瑶令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万岁爷准奴才回家探望?”
“准。”康熙含笑道,“但你也要准时回来。”
中秋的时候宫里忙,瑶令那会儿身上差事重,自然是不得出宫的。
况且也没有宫女能这样出宫的先例,这是康熙私底下给她的恩典,就不能让人发觉了,所以要赶在中秋之前悄悄的出去。
对于要穿着太监服打扮成小太监跟着采办太监们出去的法子,瑶令没有任何的反感,同行的也就只有采办太监张鸿绪知道她的身份,她装得像,别人是一概不知情的,只当她是御前哪位公公的干儿子。
她家里倒是住着离皇城根不远的地方,就在多粥胡同里头。
这一带住着的多是正白旗人,也有包衣出身的旗人,也有普通旗人。
从顺治爷那会儿开始,她家里就住在这儿了,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她阿玛自小在这里长大,在这儿住着办差也方便,一直就没有搬。
瑶令回来不是大张旗鼓的,当然也不可能提前通知家里。省得惊动了街坊四邻节外生枝。
宫里采办的马车将她送到了地方,其余的小太监早就沿途办差去了,张鸿绪送她到了门口,便低声道:“姑娘莫误了时辰。两个时辰后,奴才来接姑娘。”
瑶令道:“好。有劳张公公了。”
这位在御前和赵昌是差不多的身份。
这会儿正是晌午十分,日头正盛,各家都在歇晌,外头没人走动,瑶令等着张鸿绪去远了,才轻轻叩响了自己家里的门。
一别两年,这门口还跟记忆里的一样,一点儿模样没变,让瑶令觉得很是亲切。
她额娘瓜尔佳氏正在院子里的青砖上撒些清水洗一洗,听见院门响,心里倒是纳闷,过去将门一打开,看见一个嫩生生的小太监站在门口。
瓜尔佳氏就是一愣:“您……找哪位?”
瑶令莞尔一笑:“额娘,是我。”
“瑶儿?”瓜尔佳氏又惊又喜,忙将女儿迎进来,见外头没人注意,又利索关了院门,这才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
这进了宫的宫女,没听说两年就能回来的。瓜尔佳氏很担心。
瑶令牵着瓜尔佳氏往屋里去:“主子许了的。许我回来看看阿玛。额娘别担心了。阿玛呢?他好不好?”
瓜尔佳氏迟疑了一会儿:“你阿玛他,还挺好的。”
瑶令只听康熙说博敦没事了,不知道博敦真正的情形。听见瓜尔佳氏说博敦还好,她也放心,结果见了博敦趴在床榻上的样子,倒是吓了一跳。
“阿玛,您受刑了?”
女儿这时候回来,博敦第一反应也是担心,听瓜尔佳氏说了才知道缘由,见女儿眼睛都红了,忙道:“不打紧不打紧的。也没打坏,就是看着吓人。”
“那事儿要是不做个样子,外头差事上是说不过去的。刑司的人也没下狠手。”
博敦在内务府当差也有许多年了,又是采办的差事,这里外的人际关系都处的好,打他的人是按规矩来的,毕竟他下来提审了,不可能一点皮都不破的。
但也拿捏着分寸,真没下狠手,休养个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主子没和我说这个。”
博敦瞧着两年不见出落的越发水灵看着也长大了沉稳了的小女儿,满怀欣慰和高兴:“主子许你回来瞧一瞧,这就是恩典。和你说多了,不是招你多想么。”
瑶令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回来,素日里康熙赏她的东西也不好带出来,那都是宫里用的,在外头他们这些家庭里也用不上,也没人敢拿出去用。
银钱家里也是不缺的,博敦三令五申不许她带钱回来补贴家里,只许她留着。
瑶令就把她做的新鲜吃食带回来许多,给博敦和瓜尔佳氏尝一尝。
博敦还在养伤要忌口,瓜尔佳氏就吃上了,博敦羡慕极了,看瓜尔佳氏啃辛辣肉干啃得欢实,馋得不得了。
“你做的这个味道,你哥哥肯定喜欢的。”瓜尔佳氏笑道。
博敦感慨:“瑶儿真是能干了。还能做出来这些吃食。”
博敦很是感性,想着自己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明明进宫前不会这个的,结果两年回来手艺都熟练了,这伺候人得吃了多少苦啊,他就忍不住心疼女儿抹眼泪。
瑶令连忙岔开话题,不能再让博敦这个感性的老爹这个哭下去了:“哥哥呢?怎么不在家里?”
瓜尔佳氏道:“他都十八了,哪能天天在家呢?你回来的突然,咱们也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出去替你阿玛办差去了。那头有副手顶着,但你哥哥提前熟悉熟悉也好。他在家也是闲着的。”
说起大儿子费扬阿。
那个老大难的成婚问题又摆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瑶令一看就知道了:“哥哥的婚事还没有说成?”
瓜尔佳氏道:“要不然你想想能有什么法子。”
正白旗从前的旗主是多尔衮,多尔衮死后顺治爷收编,这才有了两黄旗和正白旗一同编入上三旗。
但这历史原因是抹不去的,这也没过去多少年,两黄旗还是不怎么拿正白旗真真当做一家人。
正白旗的适婚青年很少能有娶到两黄旗的姑娘的。
似瑶令家这样的包衣奴才出身就更不容易了。
姑娘们先要备着内务府小选,选中了就不能婚嫁。费扬阿这样的出身就这么一年一年的给耽误下来了。偏偏有过出宫的宫女不能要,到了年岁出宫的宫女年纪又有些大了。
下五旗的姑娘们,又有谁愿意一嫁进来就做包衣奴才的呢?人家的出身,都是可以选秀做嫔妃的。
要是太普通的旗人身份,怕是也撑不起家里的这些人际往来。
这一来二去的,就耽误到了现在。
瑶令倒是想了一个法子:“宫里的宫女必得到了年岁才能出宫,但王府的侍女却不一定如此,有些蒙恩也能提早出府的。这样的女子若是愿意,倒是可以寻一寻。若是两下都愿意,哥哥也就能成婚了。”
瓜尔佳氏倒觉得是个好法子,她现在也不拘儿媳妇是个什么出身,只要儿子能有个归宿着落,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那就是好的。
说起瑶令在宫中的生活,博敦与她道:“你这回处置的很妥当。外头的事你帮不上什么,就该从头至尾都不理会的。”
“你如今暂领掌事宫女的职责,这一二十年怕是都难出宫。和宫里上下打交道,都要用心。”
瑶令眼睛都瞪大了:“阿玛,您别吓唬我。”
博敦叹道:“皇上要是不肯放你出宫,你怎么办呢?咱们家是包衣奴才的出身,凡事都得听万岁爷的。万岁爷就是要咱们的命,那也都得给出去。”
瑶令心里嘀咕,二十年就二十年吧,二十年后她三十六,还很年轻,出宫了还是可以吃香喝辣潇洒度日,只要她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博敦瞧着女儿又喜滋滋起来,心里倒是叹气,小女儿这个性子倒是好,在宫里不吃亏,想得开,这样才能长久,否则宫里那样的日子,迟早将人憋闷死。
瓜尔佳氏说:“听说乌雅氏那边在闹着要搬家,动静还挺大的,咱们这边都知道了。”
正黄旗包衣不住在这边,离着倒也不远,那边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真要搬走,也确实瞒不过众人。
瓜尔佳氏说:“你在御前当差,咱们也不问宫里的事情。只乌雅氏自个儿传出来的,说德嫔受宠,将来乌雅氏是一定会抬旗的。不做包衣奴才了。”
从包衣奴才变成正经旗人,这身份自然就更不一样了。
按说抬旗,这头一个便是万岁爷的亲生额娘孝康皇后。从汉军到满洲,最后成了满洲镶黄旗的。但现如今,还是汉军镶蓝旗到汉军镶黄旗。
瑶令就想起来,她和德嫔照面不多,上一回德嫔说那些话,叫她回过去,德嫔就不说话了,但显然是不痛快的,还被宜嫔明里暗里嘲讽一番。
但德嫔显然还是受宠的。
从南苑回宫后,瑶令就听说了,温雅被送到了永和宫伺候戴佳氏和七阿哥去了。
对上博敦和瓜尔佳氏的眼神,瑶令意味深长地道:“德嫔在宫里,生活的很好。”
只这一句,博敦和瓜尔佳氏就懂了。乌雅氏一族且靠着德嫔还有好日子的。
瑶令难得回来一趟,费扬阿不在,一家三口就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吃了饭。
到了黄昏时分,张鸿绪的车来接,瑶令就悄悄出来,也没让瓜尔佳氏来送,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多粥胡同回宫去了。
一众小太监都各自回去了,瑶令装模作样的走到梁九功这里来,等人都走光了,没人注意到她,她才预备要回去换衣裳的。
结果梁九功却笑眯眯的看着她:“万岁爷叫你呢。先去见驾吧。”
瑶令没法子,赶紧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就这么去了御前。
康熙一见她就笑了:“你就这么水灵灵的来见朕了?”
瑶令往身上一看,如今入秋了,外头露水重,这一路走过来,身上深蓝色的太监服确实是沾染了不少的水气和水珠子。
可不就是‘水灵灵’的么。
瑶令跪地谢了恩典:“奴才阿玛说,等好了之后照旧还回去当差。万岁爷恩典,阿玛不能亲来叩谢,叫奴才一定到万岁爷跟前磕这个头。”
康熙心情好,叫了起,才笑道:“你阿玛差事当的好,既不是他的错。自然是他的差事谁也夺不走的。”
“他做得好,将来合适的时候,朕也会升他的官儿。你也一样,你干得好,总有一日那暂领也会去掉的。”
去掉?那岂不是就是正式的?
瑶令一天之内被吓两次,真有点绷不住了。谁愿意在宫里伺候主子一直到老死啊。
康熙注意到了,扬眉问她:“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瑶令故意苦着脸,可怜兮兮地道:“万岁爷,奴才不想年纪轻轻的时候,被人叫嬷嬷姑姑的,奴才当不起。奴才想永远十六,奴才想永远做个小宫女。”
康熙这会儿高兴,不与瑶令计较,也没有生气,却也不应她的话,只笑着叫梁九功快把她带走。
将人打发走了,康熙想起自己随口说的水灵灵的话,又想起小丫头说的想永远十六。
真是孩子气的傻话。
她不想做嬷嬷姑姑,那想做什么?要把她留在宫里,她就做不成普普通通的小宫女。
今岁中秋正好与颁金节撞在一块儿成了前后脚。
这一来宫里足足是忙了两个月,瑶令也几乎是不歇脚的忙碌了两个月。
等她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时候,才瞧见秋叶落尽,枝丫上挂着零星的叶子,紫禁城的冬天来临了。
冬天晨光醒得完,可康熙起身的时辰丝毫也没有变化。
瑶令在宫里待了两年多,规矩时辰上是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现如今手底下也管着十来个小宫女,更不愿意叫人在这些最基本的规矩上诟病。
可也不代表她大冬天从暖和的被窝凌晨两点爬起来还能精神抖擞的。
进茶房的时候,她咬着牙将冷水浸满手掌,往脸上拍了拍,冰冷的寒意刺进皮肤里,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
底下的几个小宫女有样学样,全都视死如归的把冷水往脸上糊,看的来传话的小太监一愣一愣的。
康熙将要起身,瑶令将一应所需预备好了,就带着人将给太子与大阿哥的茶水点心端起来,亲自送到暖阁那边去了。
太子与大阿哥寒暑不歇,哪怕是再热再冷,也没耽误过一天来给康熙请安。
经过那时节的事,乾清宫上下是绝不敢对两位皇子的事有所怠慢的,给太子和大阿哥上茶点的事交给底下的小宫女去做也是妥帖的。
可太子和大阿哥指明了要吃她做的东西。
到底也是年纪小的小主子,瑶令想他两个天不亮凌晨就饿着肚子过来等,便认认真真的做了茶点亲自送过来。
大阿哥倒是饿了,接了瑶令做的酥肉小饼便是一口一个,送过来的一壶热奶浆,大阿哥一次就喝了两三杯。
怕两位阿哥吃的积食了一会儿不好读书,等再过两个时辰还要用早膳的,瑶令也不敢预备的太多,小酥肉饼做的很小,一人一共也只做了五个。
大阿哥吃完了自己的还想吃,见太子这边的一口未动,便想要把太子的拿过来再吃。
瑶令无奈道:“大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的。”
大阿哥看了一眼太子,低声道:“他病了,身上不舒服,来的时候就说没胃口。他不吃,就给爷吃了吧。这天冷,爷着实是饿了。”
瑶令道:“大殿下,这可是不成的。”
大阿哥身边的人也劝,不许大阿哥吃多了。
见大阿哥没有偷吃的可能,瑶令这才看向太子。
太子来的时候瑶令就瞧见太子的脸色不好了,很像是病了。
而且她还注意到,太子身边除了一直跟着的奶娘喜塔腊氏外,其余身边侍候的奴才都换了,换的人十分眼生,都是瑶令没见过的。
这不是通过内务府的换岗,人也不是内务府安排的。
瑶令都不知道,那就只能是后宫动的手。
这后宫里能把手伸到太子身边的,可没几个人。
瑶令哄着太子:“殿下多少吃一点。天气冷,一会儿读书仔细身上不暖和,吹了风可是要头疼的。”
太子不舒服就更不爱说话了,他恹恹道:“孤本来就头疼。”
太子不舒服,这可是大事,瑶令要身边的小宫女叫太医来瞧一瞧。
太子身边却有个面生的嬷嬷道:“瑶令姑娘何必多事呢。太子是昨夜温书晚了些,等一会儿缓过来就好了。”
“太子殿下不想吃东西,瑶令姑娘又何必逼着殿下吃?”
瑶令原本心忧太子,这会儿见这嬷嬷这样咄咄逼人,她倒是给气笑了。
直起身子望着那嬷嬷道:“在这乾清宫暖阁里,倒是少见你这样大声气的奴才了。上一个敢这么拿捏皇子阿哥的,你倒是该问一问她现在在哪里,是个什么下场。”
“我昨儿没见你,今儿你却来了,你是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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