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受灾,事务繁多,本宫可以独自支撑,那事后的功劳,本宫一人独领,你什么都落不着。你若是挺身而出,回头宫里人人都会记得,地动时,是嘉妃娘娘领着宜嫔娘娘处置的宫中事务。你在宫里这么些年,该知道好名声的效用吧?”
“你执意不出来也行。那过后就别怪本宫无情,把你数年经营的管事都换掉,换成本宫的人,你过后再想换回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瑶令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时候不能她一个人出头。要抓个‘壮丁’出来帮她,底下的小嫔妃们肯定是不合适的。
贵妃和惠嫔是真不能动,那就只有宜嫔了。
都没让宜嫔有拒绝的空间,瑶令带来的嬷嬷直接就抓着宜嫔的脚给她上药了。
这内务府的嬷嬷手劲儿可不小的,再是小心也弄的宜嫔疼得不行,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宜嫔疼得一头汗,都让她身边的宫女给擦掉了。
宜嫔心里直呼倒霉,偏偏瑶令真拿住妃主子的气势来,她也不能不从。
这几年在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安.插几个人不容易,宜嫔还真的怕瑶令都给她换了。虽说要找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但要是瑶令一股脑的把人都换了,那她的人不也在里头了么?
瑶令走后,宜嫔身边的宫女给宜嫔换衣裳梳头发。
既应下了管事,那一会儿肯定就要来人的。说不准还得出去,这轿辇是不能用了,那就只能主子自己走了,用嘉妃娘娘的话说,就算是爬,也得爬出去理事。
那宫女心疼自己主子:“嘉妃娘娘怎么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宫里谁不知道,嘉妃娘娘温柔可亲,最是和善的人。可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
宜嫔道:“她就没变。是咱们犯到她手里了。你以为以前的事儿她忘了,或者她不知道?”
“她逼着本宫出来,是也和本宫心里想的一样,觉得这回不寻常。贵妃和惠嫔都躲着,荣嫔要稳定后方不能出来帮她,她这就找上本宫了。处处拿着本宫的软肋,心里打定了主意不从也得从。这是要本宫与她风险共担。”
那宫女轻声道:“可主子若做好了,也是有名声的。”
“如今宫里谁不知道,本宫与她的关系不咸不淡,早没有先时那么好了。偏她这时候来逼本宫,她也不怕这事儿传出去毁了她的名声。若是本宫稍稍运作,逼迫后妃一条,就够她烦恼的。”
宜嫔道,“可偏偏如今不能这样做。天灾当前,本宫这样做就是不懂事。旁的也就罢了,九阿哥还小,本宫纵然不得宠,也不能叫万岁爷厌恶了本宫。”
宜嫔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如今本宫只想着,过后若有事,不要被她连累就好。”
京中情形显然和康熙预估的差不多。
没有康熙十年时那么严重,但情况也很严峻,宫内宫外都有伤亡,前后事情太多,康熙亲自过问,商议章程,一项一项的叫人去办,帐篷里都没断过人。
大阿哥来跟前请安,跪在康熙跟前说想出宫去看看。
康熙这会儿才用上晚饭,在明晃晃的灯烛底下瞧了大阿哥一眼:“出宫做什么?你额娘身上还有伤,你不在她身边陪伴,总惦记出宫做什么?”
大阿哥道:“回汗阿玛,额娘在后宫,儿臣已经成家了,不好总往后宫去走动。儿臣的福晋已经去陪伴额娘了,额娘用了药,现下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儿臣是想,宫外的情形比宫中更难。儿臣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儿臣能帮得上忙的。儿臣长大了,也想为汗阿玛分担。”
儿子大了,宫里关不住,知道向他讨要差事了。
康熙道:“各部各衙门各司其职,你从未做过这些事,当然还是多听多看多学的好。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如非必要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以去外头看一看,凡事不要插.手,看看朕的大臣是怎么做的。”
大阿哥勇猛有余,旁的地方还是有些年轻气盛需要历练。
这孩子也不可能永远关在宫里,将来总是要放出去办差的,现在他自己上进想要出去看一看,那也成。
大阿哥要退出去的时候,康熙跟着吩咐一句:“明珠向来统筹这些事,你可以叫他带你上街去看看。要么叫你福晋的阿玛陪着也可。底下的小吏各有差事,你是皇阿哥,要注重自己的身份。”
这是还记着他当年出宫跟三阿哥打人的事。
只是明珠……大阿哥敛下眸中一点流光:“儿臣谨遵汗阿玛吩咐。”
大阿哥出去的时候,难免意气风发。能许他出宫,哪怕没有具体的差事,这也是个好的开始。等看会了听会了,何愁将来没有真正历练的时候?
正遇上太子与三阿哥一同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去给康熙请安的,兄弟三个就遇上了。
看大阿哥眉眼里藏不住的意气,三阿哥就问了:“大哥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不若说出来让弟弟也高兴高兴?”
太子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大阿哥看了太子一眼,将眉眼中的意气敛尽,才道:“太皇太后丧期未过,又遇上这样的天灾,还能有什么高兴的事?是我主动同汗阿玛说,忧心宫外的情形,想要出宫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汗阿玛准了。”
三阿哥眼睛都瞪圆了:“大哥你能出宫了?”
大阿哥道:“只是出宫看一看。汗阿玛说,现下多学些,日后才能知道该怎么做。”
三阿哥羡慕道:“真好啊。你大婚后就能办差了。大婚真好。但是我还是不想大婚。太麻烦了。”
三阿哥转头看向太子:“二哥,要不你与汗阿玛说一说,咱们也出宫帮忙去?你是太子,你一说,汗阿玛保准会应下的。”
大阿哥也跟着道:“是啊。太子开口,汗阿玛怎会不应呢?”
太子深深看了大阿哥一眼,转向三阿哥,冷道:“你若是想出宫,就自己去求汗阿玛。别叫孤替你出头。”
太子言罢,当先就走了。
三阿哥忙追上去。
大阿哥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老三还是太天真了。恐怕这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老二这个皇太子就是个不能乱动的摆设。
大阿哥垂眸,心里不知是悲悯还是嘲弄,就他看出来的这一点,还是太子自己有意无意的告诉他的。
太子自己早就发现了吧?
那太子认命了吗?
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完美皇太子,只需要跟在汗阿玛的身边就好了,除了做学问的事情,其他的所有都不能出格,这样的储君做起来有什么意趣?
会有意趣吗?
大阿哥想,他以前不觉得他和太子差在哪里。无非就是太子的生母是仁孝皇后。所以他一心一意的要证明自己,要超过太子。
凭什么太子因为是太子,就要比所有兄弟们的地位高呢?
大阿哥偏偏就要证明,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太子无用,而他这个皇长子才是能力卓绝出类拔萃的。
三阿哥追上太子,见太子脸色更为阴沉,心里不免有些叹息:“二哥,不出宫就不出宫了。咱们在宫里,也挺好的。”
太子看了他一眼:“真的好吗?”
三阿哥忙道:“当然好啊。”
太子叹了一声,目光忽而柔软了一点:“等再过几年,你议亲大婚后,也能跟老大一样办差的。只要再等几年就好了。”
三阿哥道:“那二哥呢?”
太子垂眸,再抬眸时,目光清润:“孤还是这样。议亲大婚后,孤也是这样。看着你们一个个的建功立业。”
三阿哥向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轻易不会那么的敏.感。可听见太子这话,三阿哥忽然就不愿意往下接了。
他很想说,难道太子一辈子都是这样吗?
后来又想起,太子是储君,储君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是接任帝位的。汗阿玛还好好的,太子可不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么?
三阿哥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事的。现在突然发现,难怪方才大哥和二哥说话都怪怪的。
啧。三阿哥在心里哼了一声,他不喜欢这样。要还是像以前那样多好啊。可三阿哥想,好像兄弟们慢慢长大,就回不去了。
大阿哥得旨出来历练,明珠立时就跟着出来了。
大阿哥就不喜欢这位堂叔祖父,辈分隔得远就罢了,还总喜欢在他耳边念叨。说起来也就是个族叔祖父,偏偏阿哥里头和他沾亲带故的只有自己。
这就跟见着蜜似的盯上来。额娘在耳边的念叨是没有办法,就得听着,偏偏明珠也喜欢念叨这些话,还总是想要他和太子争斗起来。
就好像他该是明珠的代表,太子该是索额图的代表,明珠和索额图争斗,他就该和太子争斗似的。
“大阿哥缓两日再出宫。”
明珠道,“这次地动,有个贫民院塌了,死了许多的孤儿,这事儿闹出来,外头民怨沸腾,部院都在努力的压下去,都在想章程解决呢。这时候出去,就怕有人托着大阿哥去顶缸。”
大阿哥道:“这是天灾,如何惹得民怨沸腾的?汗阿玛可知晓?”
明珠道:“折子还未递送到皇上跟前去。这当然是天灾,可耐不住有人要拿这场天灾做文章啊。”
“你想想,太皇太后才去了没几日,怎么就地动了?这地动是不是上天示警?是不是昭示有什么事情没做好?”
“阿哥也是读过书的人,民怨沸腾,是当官的不仁不义,那做官的不好,最上头是谁在做主呢?古来遇上这样的事,最后被逼着下罪己诏的,可不少啊。”
大阿哥听得心惊:“你们想逼着汗阿玛下罪己诏?”
明珠连忙摆手:“哎哎,这可跟老臣没有关系啊。可不是老臣要做的。老臣都没参与。是有人没看清楚情形,以为靠着一点祖宗的军功就想要拿捏万岁爷了。他们早就蠢蠢欲动了,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太皇太后过世,京城地动,叫这些人都蹦出来了。”
“老臣也是怕阿哥沾染上坏了自己的前程,才叫你别管的。”
大阿哥道:“既有此事,那你们这些老臣,难道不该替皇上分忧吗?”
明珠定定看了大阿哥一眼,忽而就笑了:“分忧?怎么分忧?老臣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索额图去跟沙俄谈一场没谈成,回来还是有功的。太子在宫里什么也不能做,赫舍里氏一族就总有人在外头替他撑着。沙俄一事,皇上是一定会妥善解决的。皇上年富力强百折不挠,谁也不能奈何皇上的。”
“皇上既然放了大阿哥出来历练,那老臣就没什么用处了。太子是不能动,可皇上也不会允许有人比太子更厉害。老臣亲近大阿哥,老臣过后必有贬谪。况且皇上对老臣早有不满。大阿哥如今既出来了,老臣也就放心了,只是老臣总要与大阿哥说一声的,大阿哥若果真要与太子相争,那就千万不要心慈手软。焉知有一日,皇上不会用大阿哥来牵制太子呢?”
明珠走后许久,大阿哥还久久不能回神。
明珠老谋深算,他的话越想越觉得深意无穷,也越叫大阿哥心寒。
说的好像将来他们会父子兄弟相争,刀戈相向。
“走。出宫。”大阿哥回神后,叫身边的侍卫跟上。
不管明珠怎么说,他是一定要亲眼去看一看的。
明珠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他要明哲保身,大阿哥不去理会。
可他是汗阿玛的长子,是大清的皇长子,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外头的人对汗阿玛起了歹心还坐视不理。
感觉到雪花落下来的时候,瑶令还在宫道上巡查,她实在是不放心,刚去各处看过,然后又去荣嫔处看了十一阿哥,这才回来。
本来还想着十一阿哥会不太适应的,结果没想到这孩子适应的还挺快的,在荣嫔那里待的还挺安逸的。
就是有点想念她,她过去抱了好一会儿,这孩子才肯放她走的。
瑶令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发现似乎经历过之前照顾太皇太后的那两三个月,她和十一阿哥都成长了不少。
至少遇见现如今这样棘手的事情,她就不会和十一阿哥对着哭了。
而且七阿哥还总是会过去陪伴十一阿哥,和十一阿哥说说话,玩耍玩耍,十一阿哥也挺高兴的。
既落雪了,那么运往各个帐篷里的炭火就要备足了,还要送去更多些,可不能有什么风寒的事,否则病患多起来,就怕传染出疫病来。
瑶令将后宫的事料理妥当,便准备去前头康熙处。
结果还没到,就遇上赵昌来传话。
赵昌说:“万岁爷说,前头还有事情要商议,怕是今晚上不得闲了。请娘娘不必过去了。请娘娘回长春宫好好歇息。”
还要议事?
瑶令想,再这么连轴转下去,就又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了。
康熙早上还答应她了的,今儿夜里一定会按时休息睡觉的。这会儿又议事上了,还不叫她去,莫非是很紧急的事,要处理一晚上?
这要是再熬穿一个晚上,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瑶令问:“今儿万岁爷的药可按时喝过了?外用的药膏可按时用过了?”
想起来时梁公公的吩咐,赵昌也不敢撒谎:“万岁爷喝过两次药,外用的药只用了一次。梁公公心里是记着的,但实在找不着空儿给万岁爷用。”
瑶令叹气,她就知道工作狂是这个样子的。光靠梁九功一个人盯着是不成的。
瑶令又问:“今儿晚上万岁爷要议何事?”
寻常瑶令当然不会打听朝政。但当下事关紧急,瑶令就问了。
瑶令说:“我也不为难你。你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别说了。”
赵昌道:“奴才来的时候,梁公公吩咐过了,若是娘娘问起万岁爷今夜的议事。只叫奴才说一条,万岁爷为了这事恼怒得很,当场就摔了杯子。严令不许传出去。梁公公说,只能与娘娘说这些。”
“万岁爷气大伤身,奴才们无人能劝。万岁爷不肯看太医。惹怒万岁爷的,便是大人们。”
是哪一位大人赵昌没有说。
瑶令也听明白了。
心说这都几年了,梁九功这蚌壳似的嘴终于是肯启出一条缝了。不过这样也好,嘴紧的在御前侍奉才是好的。
若不是指望着她去劝说康熙,只怕也不会同她说这个事。
虽然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惹怒了康熙,但听见说摔了杯子就知道这气生得不小。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同梁公公说叫他放心。我一会儿亲自熬了安神汤送过去。”
赵昌这才走了。
瑶令回了长春宫,想着普通的安神汤其实味道不太好,她就自个儿重新想办法熬了一碗,亲自尝了味道带着甜,这才提了食盒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前头。
彩霞在跟前低声道:“这会儿在万岁爷跟前议事的,便只有陈廷敬陈大人和张英张大人了。”
先前许多人都走了。
瑶令想,只留下这两位,那就是要做决断了。
“咱们走快些。”瑶令带着人加快了脚步。
虽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瑶令总觉得不该这么快就做决定。
龙账内,赵昌进来禀报:“万岁爷,嘉妃娘娘给万岁爷送安神汤来了。”
康熙下意识就看了一眼梁九功,梁九功扑通一声就跪下来了。
康熙发怒时,陈廷敬和张英就在跟前,眼前的帝王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因为太皇太后的去世,也将皇上折磨的很是憔悴消瘦。
皇上请太医的事,两位也都是知道的。他们同样担心皇上的身体。
两人对视一眼,陈廷敬道:“嘉妃娘娘既然来送安神汤,皇上用一用安神也好。臣等出去候着。请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既如此,你们也去隔壁用些姜汤驱驱寒。”康熙道。
两位大臣出去,正好遇见在外等候的瑶令。
这可是康熙信重的老臣,他们行礼,瑶令也忙还礼。
瑶令叫赵昌请进去了,她就没瞧见,陈廷敬和张英两个人对视时眸底担忧的目光了。
这个时候偏偏嘉妃来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瑶令还怕将身上的寒意带到康熙身边了。
在门口炉边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热乎乎的暖起来了,才将披风解下来,由着奴才接过去挂到衣架子上去了。
等身上都收拾妥当了,这才亲自提着食盒进了内帐。
一进来就瞧见梁九功跪在那里,康熙面沉似水喜怒不辨。
可瞧在瑶令眼里,这就是生气了。还是生了大气。
算上跟在康熙做侍奉丫头的那几年,她对这位万岁爷应当算是挺了解的,其实他很少有这样生大气的时候,不知道这回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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