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压襟(陆佰加拾)

“当然可以。”
她将门打开，林宇航家的门只掩了一条缝。
宋枝一角踏出来，将大衣的扣子扣好。
拉开林宇航家的门。
餐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白色的纸张。
宋枝站在桌子边，看着上面各种各样的文件都有。
就是没有建筑图纸。
她抬头望着林宇航，疑惑的问他：“图纸呢？”
林宇航缓缓将头抬起来。
露出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划痕。
宋枝的呼吸一滞。
冰凉的刀刃在瞬间悄无声息的从她身后划过。
密不透风的贴上她脆弱的颈脖。

克劳斯顺势从她身后走出。
此刻他在摇曳的灯光下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目光森寒刺骨，宋枝从心底打了一个寒颤。
这样晦暗的情绪流露，依照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宋枝敏锐地察觉到一切都是一个圈套。
从沈祈闻踏入伦敦开始。
脖颈上的刀刃逼近了一分。
宋枝的脑袋飞速运转, 试图找到自己脱身的可能。
背后的人强势有力的钳制住她。
克劳斯挥了挥手：“好了, 请宋小姐跟我走一趟了。”
林宇航见准时机从旁边退开。
克劳斯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头发。
靠近他耳边, 如蛇吐信子般的警告他：“不要试图报警，你知道的，报警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他修长的手指在林宇航几乎苍白的面容上拍了拍。
因为头发被扯住, 他的头被迫往后高高仰起，折成一个弧度。
面对这样屈辱的挑衅, 他只能忙不迭的点头。
克劳斯满意地放松了力气, 将他远远的推开。
他笔直自若的站立, 处理完不相干的人。
克劳斯自若的转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微微眯起的瞳孔, 像是野兽捕食时的凶光：“走吧。”
宋枝的大脑飞快的调出这附近的地图。
繁华的区域基本没有，最近的警察局，可能她还没有跑到那, 就又重新被抓住了。
她将呼吸放得很轻。
但是利刃胁迫，她难免是有些害怕的。
故作镇定道：“克劳斯, 我是中国人，伦敦的警察如果不会动你，中国的警察是不会放过你的。”
此话一出，克劳斯瞬间就笑了。
他踱步走到宋枝面前，极具压迫感的抬起她的下巴, 左右转了转。
“我以为，你第一个想到回来救你的人应该是沈祈闻。”
克劳斯阴鸷的眼神显得狰狞可怖。
“看了，你不太相信他的实力。”
慑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但是身后仿佛是有一堵墙。
烟草味，酸涩的汗水味。
一寸一寸地侵染着她。
他们果然是冲着沈祈闻来的。
宋枝正准备说
克劳斯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收回。
伸出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嘘。”他的长睫盖住眼帘：“你的话有点太多了。”
克劳斯说完，往她身后递了一个眼神。
钳制住宋枝的纹身汉了然的拿出一个布袋，将宋枝的脑袋蒙住。
脖子上的刀刃撤开。
宋枝的双手被他反剪在后面。
她动弹不得。
只能顺着后面的推力慢慢往前走。
下了楼梯，宋枝能感觉到，没走几步她就被推上了一辆车。
纯黑色的布袋罩在她头上，她完全丧失了方向感。
她继续被推着往前走。
然后在一个地方，站定。
肩膀上被施加了重力。
她下意识的坐了下去。
坐在了一个椅子上。
手腕被人一圈一圈的绑住。
宋枝试着扭了一下，只能感觉到粗糙的麻绳紧紧的勒住她的肉。
没有一点空隙。
头上的布袋被取下。
强光刺激得她的眼睛下意识紧闭起来，往旁边扭着脑袋。
宋枝适应了一下光源，缓缓掀开眼皮。
看样子是在一座废弃的工厂里面。
不知道是因为人都在外面。
还是他们料定她跑不了。
只有一个纹身汉气势汹汹地站在她旁边看着他。
沈祈舟和克劳斯坐在远处的沙发上，轻轻的碰杯，像是在庆祝。
宋枝距离他们不算太远。
他们的声音只要没有刻意压低，她都能听得到。
于是她听见沈祈舟淡淡的落下一句：“看沈文呈那边了。”
宋枝的瞳孔紧缩，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沈祈闻要为她妥协么？
沈祈舟显然已经疯了。
宋枝只能快速打量四周的环境，找到自己可能逃跑的机会。
密不透风，铜墙铁壁一般的厂房。
连一个窗户都没有。
“你是想要沈氏么？”宋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她看见沈祈舟侧着脸撇过来了一眼，他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宋枝，钱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所以，你要将自己也赔进去？”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狠戾的气息。
宋枝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这是犯法的，是绑架。”
“最后你也会把自己赔进去的。”
“呵呵。”他闪过一丝兴奋的笑容，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唇间。克劳斯了然的将桌上的火柴盒递给他，“嗞啦。”
跳动的火光衬托得他那张脸冷若寒潭。
“法律能把我怎么样？”他冷白的指节将烟灰抖落在地上：“法律会保护我的。”
宋枝脸色的震惊根本掩藏不住。
她猛然想起，沈祈闻说过。
沈祈舟的母亲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
沈祈舟也有这个病。
他将通过这个逃脱法律的制裁。
所以他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绑架她，威胁沈祈闻。
沈祈舟自然看清楚了宋枝的反应，那种骇然惊愕的惧意，让他控制不住地讥讽出声：“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宋枝低了一下头，将唇抿的更紧了。
他却继续道：“可是你爱上了一个比我还恐怖的疯子。”
沈祈舟看着宋枝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而又疯狂：“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沈祈闻为你改变了吧。”
他的嘴角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寒：“其实，我是在救你。”
“不然，你就要被他骗一辈子。”
“我们身体里一半的血液是相同的。”
“你要相信我，宋枝。”
“他其实巴不得折断你所有的翅膀，将你锁在家里，他受不了你对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笑，变态地希望你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咦。”他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难道你就没有一瞬间地想过，你的同学怎么没有联系你了？”
“John怎么样了？你特意去医院看了他，怎么他出院也没有告诉你一声呢？”
宋枝的脑海里警铃大作。
他的目光粘稠浓密地落在她身上。
丝丝寸寸地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宋枝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过去。
大门在此刻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
沈祈闻就这么破门而入。
他在门口站定，阳光披洒在他身上。
耀眼刺目。
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一身干净的白衣沾染上了些许的铁锈。
他漫不经心地将衣服上的灰屑抖落。
剑眉星目。
神色宁和的向她走过来。
“沈祈闻？”沈祈舟的语气染上了疑惑：“我以为，你现在应该在回国的飞机上。”
他恍若未闻，宁静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离宋枝最近纹身汉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住了她。
手中的刀刃落在她细长脆弱的颈脖上。
沈祈闻几乎在瞬间就顿住了脚步。
沈祈舟张狂的一笑，在沈祈闻身边站定。
“我不信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敢来。”
沈祈闻却面不改色：“说不定，外面都是我的人呢？”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怎么？怕了？”
沈祈舟妖冶的眉头挑起。
拖腔带调道：“怕？我怕什么？总归有你最在意的人给我垫背。”
宋枝看得心惊肉跳。
试图又挣扎了几下。
换来的是脖子上逼迫得更紧的刀刃。
大汉冷冽的声音带着威胁：“安分点，别动。”
沈祈闻的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
“这样，你先在我面前跪下，磕三个头，我再考虑考虑。”
“你总不能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沈祈闻动了。
他将白色的大衣脱下，随意地丢在了地上。
贴身的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打底。
他往前轻轻的走了一步。
宋枝喊着不要。
她不想让他为了她做出这样屈辱的事，他不可以低头。
沈祈闻的眼尾掠过她，箭步上前。
一把抓住了纹身汉的手将他往旁边扯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出手很利落。
贴身的打底衣被他的肌肉撑了起来。
他另一只手挥拳打在了纹身汉的腰上。
纹身汉顷刻间就倒在地上。
他捡起刀走到宋枝身后将麻绳划开。
扯过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带到身后。
外面涌进来了更多的人。
都是克劳斯的人。
沈祈舟悠然道：“也就这身本事，才能让你打赢街边的小混混，抢回自己的钱吧。”
沈祈闻眸色渐深。
宋枝被他护在身后，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宋枝说：“等会找准机会，就往外面跑知道么？”
周围的大汉一步步逼近。
宋枝抓住沈祈闻的衣摆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徐少恒，阿浩他们呢？”
沈祈闻抿了一下唇，语气温柔，轻声哄她。
“他们在过来的路上，很快就到，你不用怕，我会没事的。”
所有人在顷刻间动了。
沈祈闻斜长的眼尾挑起，泛着阴鸷和肃杀。
出手几乎拳拳到肉。
他需要一边处理面前的人，一边护住身后的宋枝，很快就有些吃力。
宋枝两手将眼泪抹干，知道自己在这也只会让他分心。
她聚精会神的找寻空隙，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孤注一掷般的往外冲。
克劳斯幽绿的眼眸一暗。
下意识的伸手拦她，也只是摸到了她的衣角。
沈祈舟的声音妖冶，缓缓说道。
“让她跑就是。”
“沈祈闻留在这里就行。”
“现在，杀了他。”

“哐当——”
一声又一声地往宋枝脑海中砸，她看着前面茫茫的一片雪色，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左右看了一圈，她找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马路的地方跑过去。
没有跑几步。
工厂的大门被几个人从里往外踹开。
是克劳斯的人。
他们在后面, 试图追上宋枝。
宋枝回头惊恐地望了一眼, 将速度提得更快了。
比起体力, 她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此刻有一个信念在支持着她，她要跑出去，找到救兵。
冷风不断往她的身体里灌。
呼啸而过的风声化作利刃，在此刻将她割裂。
身后的大汉离她大概四五米的距离。
她没有被追上。
终于跑到马路上。
宋枝隐约看见前面有车开过来。
身后的人继续向她靠近。
十几辆车在她身边停下。
徐少恒快步冲下车。
扶住了她：“宋小姐, 你没事吧？”
剧烈的运动，让宋枝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气。
冷风的不断灌入让她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
她心有余悸的回头望, 跟过来的大汉正神色莫测的看着他们。
徐少恒一个招手, 动作利落, 语气沉肃：“跟上他们。”
几个大汉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是感到情况不妙。
立刻往回撤。
车上下来十几二十个保镖，远方的警笛声开始拉长。
周围的所有声音, 眼前的所有动作。
包括漫天飘散的雪花。
落在宋枝眼中，都像一个又一个慢动作。
她哭着，紧紧抓住了徐少恒的手：“沈祈闻……沈祈闻还在里面。”
徐少恒安抚着她：“宋小姐放心, 先生会没事的。”
他拖着宋枝，眼神里传送出来的镇定莫名的让人想要相信他。
宋枝却还是不太放心, 迈出一只脚想要跟上去。
徐少恒立马拦住她。
“宋小姐先上车休息吧，我们已经报警了。”
宋枝不听。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的心狂跳。
随着越来近的警笛声响起，宋枝才慢慢平复下来。
七八辆警车围住了他们，徐少恒和他们交流了几句。
为首的警长带着人朝工厂的方向赶过去。
寒风呼呼的吹着。
宋枝却丝毫察觉不到冷。
她靠在车上，凌乱的头发被风吹起。
静静望着前方。
徐少恒继续劝宋枝去车上休息。
毕竟等会先生看到了, 可能会责怪他，宋枝小姐的身体是最重要的，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劝了好几句。
宋枝也回绝了好几次。
嗓子实在是疼得厉害，她索性不说话了。
远方的人逐渐出现在视野中。
是沈祈闻。
宋枝看清了人，眼神一亮。
立刻朝他奔跑过去。
沈祈闻也提起脚，快步跑向她。
他张开手紧紧抱住扑过来的宋枝。
宋枝几乎是被他捞起来的。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在他身上捏了捏，又摸了摸。
语气透着慌乱和无措：“你受伤了么？让我看看？伤哪了？”
沈祈闻攥住她胡乱张扬的手。
温热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的一片冰凉。
宋枝瞬间静了下来，看看他氤氲雾气的眼眸，款款道：“我没事。”
宋枝不信。
那么多人涌过去，怎么可能没事？
她固执地退开了一步，伸手去掀他的衣摆。
沈祈闻一把伸出手将她拉近了些。
伸出两只手将她的大衣紧紧地往中间聚拢。
她太脆弱了，惨白的唇，还挂着泪珠的眼尾。
或许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时间和地点。
但是没办法，她看上去太好欺负了。
他扯过她的大衣。
吻上她冷凉的唇，汹涌地探进去搅弄。
身体在此刻温暖了起来。
他吻得很急，也很强势。
紧迫的去追寻她的舌尖，舔嗜，吸允。
细小的雪花往身上落。
水汽晕染开来。
他纤长的睫毛颤动，将化开的水珠抖落在她脸上，宋枝下意识的轻颤了一下。
感觉灵魂都在颤抖。
最后的缠绵结束了。
他轻轻地贴着她的唇，等待一切平复下来。
双手握住她的手，使劲的揉了揉，给她暖手。
“走吧。”他喘着气，轻声咳了两下。
宋枝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往回走。
看到前方的警察和保镖，还有徐少恒刻意低着的头。
宋枝才不好意思地瞪了沈祈闻一眼。
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这么多人呢？
嗯，他没事就行了。
徐少恒打开车门。
宋枝坐了弯腰坐了进去，体贴地往里面挪了挪。
“快进来。”她说。
沈祈闻置若罔闻，神色散漫地看着地面。
沉寂的片刻。
下一秒，三步开外的警官放下电话，冷眼看着沈祈闻。
他抬手指了一下。
周围的警察立刻靠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
远处挂了电话的警官，一步一步朝沈祈闻走过来。
站在他身侧，拿出自己的警察证示意。
“你好沈祈闻先生，现场发现死者，您是首要嫌疑人，请配合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宋枝紧了一瞬，立马就要从车里出来。
沈祈闻伸手压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按了回去。
他淡然一笑，递给宋枝一个宽慰的眼神：“没事的，我只是配合调查。”
他伸出手，在宋枝的脑袋上摸了摸。
像在安抚一只即将炸毛的小猫。
宋枝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是她，都是是她的错。
都是因为她。
是她害了她。
强烈的自责席卷着她。
沈祈闻自然是看出来了。
他伸出指腹抹去她的眼泪，懒洋洋的调笑她：“这么喜欢哭？”
“下次一定让你哭个够。”
恍若无人的调情，他认为宋枝应该收住眼泪不好意思的给他一拳了。
可她还在哭。
沈祈闻这才认真的宽慰她。
“枝枝，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害了我，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不会在异国他乡遭受这些。”
“所以你不用难过，也不用自责。”
是啊，如果不是遇见他。
她的生活应该会像风吹过草原一样地平静祥和。
而不是现在，在异国他乡，九死一生。
寒暄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警官看了一眼手表。
冷声对他们下了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