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蓬莱仙洲外岛之上,几乎每一棵树之上,都有一位怀抱长剑,一脸寂寞如雪神情的剑修,风吹树浪,剑修身形在其中若隐若现,看上去很是壮观。
蓬莱仙洲,外岛,一间客栈上房。
江筱雅攥紧自己的衣摆,和平日里温柔如水的神情不同,此时她面容之上,露出隐约的凶光,眼底还有狰狞的黑气若隐若现。
江筱雅看着自己的双手,双手削削如玉葱,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双手在近些日子里究竟取走了多少无辜人的性命。
通过吸星大法,那群人的性命变为修为被她融会于自身之中。
但是还不够,江筱雅内视自身,喃喃自语道。
就凭她如今的修为,和前世一样进入白玉京的内门,过上风光无比的生活,还不够格。
毕竟修真界之中,多的是出类拔萃的天才,而谢江凛那颗金丹,又是真的很好用,让她中人之姿也可以同诸位天骄比肩。
但问题是,谢江凛人去哪里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江筱雅忙收敛面上神情,又恢复了往日一副温温柔柔的做派。
敲门的人,是许明泽。
他依旧穿着一身胜雪一般的白衣,白衣袖口之上纹着莲花状金纹,他眉目俊朗,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姿态。
许明泽进门之时,四下看了一圈,眉头微皱:“小雅,你的贴身侍女呢,我前几日还看见了她,怎么突然不见了,可是她侍奉你不周?”
江筱雅心中一惊,她贴身侍女早就被她用吸星大法吸干了,但面上不动声色道:“不知道,那侍女自从来了蓬莱仙洲便三心二意,说不定是和外面哪个修士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时常半夜三更消失不见,近几日,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她这般作为,大抵是因为我是许家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吧!”
这招堪称江筱雅的杀手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皆如灵丹妙药一般百试百灵。
许明泽一听,面上果然现出心疼无比的神色,“那侍女既如此,她若是回来,我定要发落了她,你身为我们许家的表小姐,定不能受这种委屈。”
“多谢表哥。”江筱雅弱柳扶风泪光点点的道谢。
她又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道:“表哥,谢姐姐消失了这么久,她一个人孤身在外,我很是担心她,你那里可有关于她的消息?”
若是谢江凛在,听闻她这句话,定会冷笑一声:“你那是关心我吗,你那是馋我的金丹,你下贱!”
“好端端的,小雅你问她干嘛!”许明泽眉心皱起,一副很是不愉的样子。
因为谢江凛拔剑捅他捅的太过分,他患上了谢江凛PTSD,一听到谢江凛名字,就会想起谢江凛一脸血呼啦的倒提着剑对他不怀好意地笑。
“这修真界险象环生,我想着谢姐姐一介女子孤身在外,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一时间有些心疼她……”
“唉,小雅你就是心善。”许明泽看江筱雅这副善良温柔的做派,在心中和谢江凛那一言不合就送你“全家捅”的行为相比,心中对谢江凛更是冷漠。
“那种人,不值得你如何费心,她若是愿意把她的金丹奉上,弥补她对你的所作所为,我或许还会考虑原谅她。”
第19章 (19) 有公德心
江筱雅听了这话,心中百转千回简直是无比复杂,原因无他,因为许明泽所说,就是上一世正常的发展轨迹。
自己受伤,嫌疑被不管三七二十一丢到谢江凛头上,谢江凛百口莫辩,在许明泽一番劝说之下,心甘情愿地把金丹剖给了她。
事情应按照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但谢江凛她不讲武德啊,听许明泽事后抱怨,她捅了监牢的看守,又捅了许明泽,一个干脆利落的“全家捅”套餐,堪称普渡众生,人人有份,可以被尊称为一声南无大加特林菩萨。
若是江筱雅在现场,相信也会荣获一下来自谢江凛光荣的“全家捅”套餐。
所以说……为什么这一世的发展轨迹截然不同了呢?
江筱雅自己身怀秘密,因此心虚的缘故,她看所有人都不像是什么好人,她悚然一惊,心想:自己既然重生了,莫不是谢江凛也是重生的呢?
毕竟重生这种事,有了一,再有一个二完全不稀奇。
自己重活一世,是为了取得许明泽身边的那个位置,获得无上的尊荣,那谢江凛重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她整个人陡然生出了一声冷汗,回想起前世自己的各种所作所为,饶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大恶人属性的江筱雅也不由得背后一凉。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自己上一辈子对谢江凛各种欺凌以及打压,宛如永动机一般在各方势力面前给谢江凛上眼药,在许明泽面前积极地建言献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作恶多端。
换位思考一下:自己若是谢江凛,定是要把自己剁成百八十片,先清蒸再红烧,以解心头之恨。
毕竟自己和谢江凛前世的关系:说不共戴天太过于委婉,说杀父之仇又过于直接。
此时的江筱雅内心,给谢江凛添了无数层阴间滤镜,觉得她简直就是来者不善,一时之间银牙咬紧,面色也不由自主地煞白几分。
许明泽见了,他温润如玉中央空调的人设那是必不可能崩塌的,忙开口问道:“筱雅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明日便是登天门大试,可要万望珍重自身,切不可贪风受凉。”
江筱雅忙收敛面上神情,挂上温柔如解语花一般的笑,软声道谢道:“多谢表哥关心,我身体已无大碍了,只是明日登仙门盛会,听闻十二洲天骄俱汇聚一堂,我一时之间心下有些惶恐。”
“毕竟,我再怎么说也是身负伤病,又如何与一众天骄竞争进入白玉京的资格呢?”
一边说,她眼角十分敬业地垂下两滴泪痕,许明泽见了,更是心疼,立马开始“好哥哥好妹妹”地安慰她,甚至保证,自己若是进入白玉京,定会把江筱雅也要带上。
这边两人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边谢江凛在街边树木之上,靠着树,抱着剑,一脸萧瑟。
这棵树枝干甚是繁茂,且葱葱郁郁,人躲在树荫之中,很难被发觉,谢江凛穿了一身黑,整个人宛如变色龙一般隐没在了林间。
夜深之时,街上的人流稀少了很多,街道之上渐渐变得静谧安静,银色的月光宛如一层轻纱一般。
谢江凛正准备闭眼浅睡一下,一道破空箭矢正正好朝着她的方向而来,那箭矢通身漆黑,只箭头之上透着一股暗金色,宛如流星赶月一般,一息之间便到了谢江凛身前。
谢江凛睁眼的一瞬间,立马反手拔剑,戴上斗篷兜帽腾空而起,那箭矢被绞进剑风之中,顷刻之间便四分五裂。
一时之间,谢江凛脑海之中几个念头百转千回:是追兵吗?
由于她惹的人实在是太多,她甚至开始思考,这追兵是许明泽许家派来的,还是罗家派来的,毕竟,这两方都有着和她不死不休的缘由。
只见月光之下,有两人正在彼此隔空对峙,一人白衣长剑,通身透着一股冷冽之气,他长发及腰,只在发尾用一截黑色绸子松松束起,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眉目,只能隐约窥见一线苍白肌肤。
他面前是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羽箭天弓,衣着华贵,腰佩长剑,四周侍卫如众星拱月一般将其护卫在中央,一副标准的人生赢家气场。
只见他看向不远处的白衣人,朗声道:“楚清白,世人皆称你我为当今中洲并立天骄,只是你平日深居简出一直无缘得见,如今登天门在即,既然见面了,索性何不分出一个高下出来?”
“……”那白衣人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你谁?”
短短两个字,直接让对面那位人生赢家当场沉默。
谢江凛没忍住,当场笑出了声。
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
那位人生赢家听了谢江凛这声笑,直接恼羞成怒,他治不了楚清白,还治不了这个嘲笑他的路人甲吗?
许是存了一些泄愤的心思,他腰间长剑出鞘,一道凛冽剑风破空而来,由于持剑人的怒火,这道剑风称得上一句来势汹汹,直直朝着谢江凛面门过来。
若她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剑,少说也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
楚清白眉心微皱,毕竟谢江凛算是全程都是被他无辜波及的,他正欲拔剑。
下一秒,一道剑光铮然出鞘,不是别人,正是谢江凛。
和方才那位人生赢家来势汹汹的一剑相比,这道剑光很轻,宛如一阵清风一般。
人生赢家见了这一剑,冷笑一声:这软绵绵一剑,是出来搞笑的吗?
下一刻,这看似软绵绵的一剑,摧枯拉朽一般逆剑风而上,一道剑风被从中间活活撕裂开来,且这一剑去势不减。
常眠瞳孔一缩,这道剑风轻飘飘地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诚然,他确实存了一些轻敌的心思,但这人的剑道修为,绝对不容小觑。
谢江凛收剑入鞘,靠着树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大半夜的,在别人睡觉的时候打群架,你们两个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有没有公德心,这倒是一个好问题。
常眠大少爷活了这么久,平日里飞扬跋扈为非作歹惯了,第一次被人指责和社会公德心相关的问题,只觉得颇为新奇,且谢江凛方才一剑阻拦了他的剑风,也确实叫他不容小觑,于是他冷笑一声道:“何为公德心?”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谢江凛一眼,一身黑漆漆的斗篷,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哥谭市的暗夜使者行侠仗义一般,一副财政状况看上去就不太好的样子。
可以说,谢江凛这通身一眼看过去也就是她腰间那一把雪色长剑看上去稍微值钱一点,很符合修真界的修士对穷比剑修的刻板印象:穷什么也不能穷自己的剑,称得上一句高风亮节且从一而终。
因为这个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他对谢江凛说话的时候,便不可抑制地带上了几分轻蔑之色:“你在大庭广众之下靠着一棵树席天幕地的睡,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关本少爷何干?”
他说得直气壮,且冠冕皇皇,自带高高在上人上人色彩。
好家伙,谢江凛心中直呼好家伙。
论起一言不合得罪人,还是您这位人生赢家大少爷强,这话说得,不仅攻击了谢江凛,还扫射了这么一堆在街边大树之上对付一晚上的可怜剑修道友。
只见随着这位人生赢家大少爷的话音落下,四周大树之上,露出了一双双核善的眼睛,如猫头鹰一般,饱含深意地看着这位人生赢家大少爷。
其实这位大少爷说话时,存在着一些误区,并不是每个在大树之上对付一晚上的剑修都是比较贫穷的。
有些剑修,可能有些比较高尚的人生追求,就比如,谢江凛旁边那棵树上的邻居,自己一身黑衣,袖口补丁叠加补丁,厚厚地摞了好几层,而他腰间长剑之上,镶金带银,一看便精炼了好几次,且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
说起剑修本命剑的精炼,简直叫每个剑修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剑修的剑好比一个吞金兽,只见灵石进不见灵石出,每一次的精炼都让剑修倾家荡产。
不仅如此,这种行为每个剑修还是心甘情愿的,非常具有自身的主观能动性。
这位人生赢家大少爷一句大胆发言还不算完,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把上等的极品灵石,看这沉甸甸的重量,至少也能在蓬莱仙洲的外岛的客栈之中找到一席安身之地了,不至于风餐露宿流散在外。
他一挥手,如打发叫花子一般,把一把极品灵石朝谢江凛劈头盖脸地砸过去,一边砸一边冷笑道:“如何,这些灵石可够了,若是够了就别再本少爷的面前碍事!”
言语之间,俨然一副把谢江凛当成碰瓷来的样子。
那堆灵石上面流转着暗光,显然品质颇为不错。
谢江凛目光一寒,手中长剑出鞘,一线剑光电光火石之间,将一把灵石劈开,纷纷扬扬的灵石碎屑于空气中荡开,在风中若萤火虫一般若隐若现,闪着幽微的暗光。
谢江凛收剑,懒洋洋靠在书上,漫不经心道:“这位道友……”她懒洋洋地拖了一个长调,“若是想打发在下,这些灵石可不太够。”
“那你要多少?”常眠言语之间的不屑意味几乎要逸散出来了,显然是把谢江凛当成了贪得无厌动不动就要狮子大开口的那一类人。
本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原则,这位大少爷还没生气,旁边那跟大内太监总管的跟班先沉不住气了:“我家少爷对你如此慷慨,你不见好就收,竟然还敢做这种无要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简直是不知廉耻!”
“没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少爷对她这样,她竟然还不识抬举!”
“就是,还不快跪下感恩戴德!”
在一众快要变身动感光波,下一秒便要把谢江凛给活生生戳出两个洞的眼神之中。
谢江凛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一千灵石?”一位跟班脱口而出。
人生赢家大少爷眼底的轻视意味愈发明晰,本以为这个修士有什么本事,原来也不过是坐地起价而已,区区一千灵石便能将她打发了,果然是出身贫寒的下等修士,纵使剑道之上小有所成,也盖不住浑身的穷酸之气!
谢江凛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神情看了几人一眼,“是一亿灵石,对了,我不接受讨价还价。”
一亿灵石,就是对这位大少爷的家族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毕竟,中洲最大的灵石矿,一年出产的灵石也不过几千万。
谢江凛这话,用狮子大开口形容都是轻的,痴心妄想程度堪比街头路人甲妄图生吞天上鲲鹏鸟,突出一个不知好歹。
别人顺杆爬顶多爬个几百米,谢江凛这可倒好,直接冲出地表和月亮肩并肩了。
“你在耍我?”常眠似乎终于回过味来了,看着谢江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
谢江凛用一种“不是吧,大哥你就这”的神情看了他一眼:“等等,你不会才发现吧?”
扪心自问,就方才自己说话那欠揍的神情,她以为这位大少爷会当场掀桌,和自己决一死战,没想到他还能容忍自己叨逼叨这么久,简直就是新时代忍人,比格犬命中注定的好伙伴,感动修真界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谢江凛话音落下,常眠把自己和楚清白中洲双杰“王不见王”,堪比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紫禁之巅”的宿命之战抛之脑后,整个人怒火中烧,一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强烈挫败感席卷他的内心。
一时之间,他满心满眼之中尽是谢江凛,恨不得当场把她生吞活剥,以解心头大恨。
他本就是火属性天灵根,灵力精纯程度自然一骑绝尘,并且能被称为中洲双杰,常眠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许是他心中的怒火太过于澎湃,周身火属性灵力太过于沸腾,他居然灵力溢出了。
只见,一道三丈高的鬼火“噌”的一下自常眠头顶窜出,堪称夜空之中最亮的一把火。
谢江凛大为震撼,下意识开口道:“这位道友,您不考虑一下去马戏团高就吗?”
第21章 (21) 月下萧萧
这位人生赢家大少爷显然对谢江凛给他的未来职业规划很不满意,一时之间,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边顶着头上堪比深夜在街头巷尾游荡的鬼火少年车尾灯的“火辣”头发,一边无能狂怒: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
他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被身边那些跟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马屁。
一时之间,真要和别人拼嘴皮子不由得当场落入下风之中,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只得咬牙切齿道:“这个歹毒女人!”
他拔剑,对谢江凛气势汹汹而来,决定要把自己的一腔怒火直接付诸于行动,对谢江凛重拳出击,以消解自己心头的怒火。
“我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仰头一声怒喝,中气十足,眼底怒火几乎要变为实质满溢出来。
这句话音调洪亮,字正腔圆,称得上一句很有精神,激起树上飞鸟寒鸦无数,让这条街高树之上一群正陷入梦乡之中的无辜道友一瞬清醒过来:
“发生什么了?”
“深更半夜,我怎么听见有人在高声喧哗,干什么啊这是?”
“明日就登仙门大比了,大半夜谁这么不讲武德,真是素质低下,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