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什么不结婚就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啊,不结婚永远活在别人的流言蜚语里不得安生啊等等, 笼中鸟被吵得‘脑嗡嗡’, 可这些诅咒却来自于她的至亲家人,到死才能摆脱,换种思路来看,她不正处于另一种地狱么?”
徐天娇重重叹了口气:“好可怜。”
“可怜?”
一旁的江思乐出声,没什么表情地走向写字板:“我反正不太解。”
徐天娇一愣:“不解什么?”
江思乐回答:“不解困住翁红梅的点在哪啊。结婚本来就是自己的事, 想结就结,想不结就不结,即使父母强迫也不可能把她生拉硬拽地绑到民政局。实在不行, 离家出走不就得了么?”
江思乐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摇摇头,似乎深感无力:“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达成不结婚的目的, 明明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摆脱这种束缚, 可翁红梅偏偏把自己折磨疯自杀, 不是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
闻言,徐天娇脸色变了变,有些愠怒。
她是个正义感比较强的人, 听到这种观点总忍不住想和对方辩一辩:“是啊,没人把她绑去结婚,大不了舍下一切远走高飞……你这人是不是有些太想化了?”
“世界上有很多女孩存在,成千上万,多到根本数不清。或许你见过太多女孩鼓起勇气羽化成蝶,或许你自己本身就是一只挣脱过束缚的蝴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很多女孩会被一辈子困在茧里,窥不见天光。是她们不想吗?”
“无数只蝴蝶,无数种蝴蝶。有人明媚自信,有人自卑内向,有的女孩只敢在仰望别人的同时悄悄低下头,而有的女孩明知道自己有破茧的可能,却还是选择最终困在壳里,安静腐烂。”
“无数个女孩在无数种不同的环境中长大,变成无数种不同性格的个体,江思乐,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拥有破茧的勇气的。”
徐天娇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到最后情绪激动,胸口轻微起伏。
王兆云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支持她。
空气安静,江思乐回头看了徐天娇几秒。
她的表情有些复杂,想说点什么,最后只丢下一句:“我看你才是一个想化的人吧。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有那么多闲心同情别人。”
见江思乐沉默,徐天娇还以为是自己把她说服了。
听见这句话,她气得心头一梗:“对,我随时都会死,我白莲花圣母心行了吧。要是每个幸存者都和你一样心如磐石毫无温度,那这个世界恐怕要在原有的基础上恐怖冰冷一万倍。”
江思乐在胸口比了个叉:“别道德绑架我啊。谁在乎这个世界是冰冷还是温暖,我只想活命,不需要什么虚无缥缈的温度来支撑我。”
虞冷看见徐天娇眼眶泛红,还想再反驳,连忙出声道:“好啦好啦,时间有限,还是先把答案写完再说。”
徐天娇听见虞冷的话,连忙朝虞冷走过去:“呜呜虞冷你看她……”
徐天娇恨死自己的泪失禁体质。
本来准备冷酷拽飒地怒怼江思乐一百回合,结果没想到眼泪居然先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她只想冷静回怼,她根本没想哭的啊啊啊。
虞冷摸了摸全身上下的口袋,最后终于找出一张纸巾,递给徐天娇:“你们都有道,只是角度不同而已。”
端水大师虞冷语气平静道:“无论是蝴蝶还是困在茧的蛹,都只是按照自然界法则存在,不分孰对孰错。”
虞冷垂下眼睫,吞下喉咙里那句“虽然”。
虽然很可悲的是。
有的茧天生比别人厚,有的茧天生比别人养分少。
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争论这种话题没什么意义。
要不是回答问题有时间限制,虞冷都懒得出声打断。
江思乐犹豫了下,低声道:“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徐天娇别过脑袋:“切,本来就是你错了。”
胡频提醒:“赶紧写答案,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了。”
他们每个人选择了一块写字板。
王兆云这时忽然发现问题:“写字板上没给我们笔,我们怎么写字?”
一瞬间,所有人都想到同一个答案。
用自己的血。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用血写字比用笔写字麻烦,动作自然越利落越好。
虞冷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放入口中,狠心咬破。
铁锈味瞬间自口腔内蔓延。
见虞冷已经开始书写,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一分钟后,王永春忽然骂骂咧咧地出了声:“我这手……我这手也不流血啊!我的手咬不破该怎么办啊!”
虞冷正组织着语言,听见王永春的声音,便分神瞥了眼。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指头含进嘴里,表情纠结,硬是不敢使劲咬下去,只用牙齿轻轻地碰,怎么可能咬得破。
意外对视上,王永春看见虞冷,心中一喜:“虞冷,你快写完了对吧?你是第一个写的,肯定马上就要写完了吧?”
“你一会能不能……把你的手指头借我一下?”
其他人听到这个请求身体一顿。
虞冷眉头一拧,深感不可置信,冷冷吐出两个字:“神经。”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王永春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被无情拒绝了。
没有别的办法,他低声咒骂几句,隐忍地将手指放进嘴里,闭眼和咬牙同时进行,指尖终于流出了血。
王永春眼睛一亮,连忙开始用手指在写字板上写字,结果刚写一个笔画,他提笔忘字。
“翁红梅的翁怎么写啊?哪个翁?还有家暴的暴是哪个暴?如果我写错字了,不会被判定任务失败吧?”
没人他。
王永春气急败坏,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向旁边的王兆云,一巴掌甩到女人的后背上:“劳资他妈和你说话呢!你装听不见?!”
王兆云身体一颤,强忍着背部传来的痛楚,没他,接着书写。
王永春的火腾一下子窜起来了。
他瞪了王兆云好几秒,忽然将注意力转移到王兆云面前的写字板上面。
刚才王兆云不小心没掌握好咬手指的力度,导致伤口有些大,血流频率很快。
写字板上的红字甚至有往下淌的趋势。
王永春盯看两秒,坏心眼瞬生。
他竟然伸出手,在王兆云的写字板上猛地刮蹭了一把,几行血字顷刻间糊作红红一团,再难以辨认其中的字迹。
意外来得突然,王兆云愣住,写字的手终于停下。
她呆呆地盯着自己写字板上那一大块模糊晕染的血迹,委屈蔓延,终于忍不住朝王永春大声吼道:“王永春你疯了吗?!我会死的!写字板上没有答案我会死的啊!!”
其实刚出手,王永春就有点后悔了。
但现在被王兆云这么一吼,恼羞成怒瞬间占了上风,又抬手一巴掌甩到王兆云脸上:“你和我喊什么啊,我是故意的吗?我看你才是疯子吧!!”
王兆云已经没有和他周旋的精力。
眼泪汹涌,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盯着面前一塌糊涂的写字板喃喃自语:“我完了,我该怎么办,没地方写答案了,我会死的……”
虞冷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
她随意地用衣服下摆包住不断渗血的手指,朝王兆云的方向走去。
“这么大块的血迹,写字板肯定没法用了。”
虞冷的声音自头顶飘来,语气有点可惜。
她停了停,俯下身,在王兆云耳边低声耳语:“但……王永春的写字板还能用。”
王兆云倏地抬起眼睛,看向王永春的写字板,眼里闪动着不明的光芒。
王永春提笔忘字,到现在只写了两个笔画。
在女人猛然冲过去一把推倒王永春的瞬间,虞冷及时上前,用脚踩住了王永春不断流血的那只手!
王永春表情狰狞,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嘴里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疼啊啊啊死娘们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徐天娇:“虞冷,我也写完了!需要我帮忙吗?!”
虞冷点头:“另外一只手帮我摁下。”
趁王永春被控制住,王兆云牢牢把着写字板,拼了命地用手指在写字板上书写着。
指腹被磨得发平,她却浑然不觉,一个字接一个字不间断地写下去。
“铛——!”
钟声响起。
两扇挂着“虞冷”和“徐天娇”人名牌子的透明门忽然在身后出现。
回答正确的人需要走特定的门才能离开,而回答错误的人将永远留下来。
王永春不动了。
他看见王兆云在自己的写字板上已经快把答案写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和癫狂。
他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认命一般,等待自己的死刑。
直到王兆云大喘一口气:“我写完了!”
与此同时,一扇挂着“王兆云”名字的透明门缓缓自地面上升起。
虞冷和徐天娇无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松开脚。
王永春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通红,仿佛已经彻底失去求生的欲望。
此时此刻,胡频和江思乐已经写完答案离开,悬浮岛上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虞冷和徐天娇递声:“你先走。”
徐天娇犹豫了下:“那你呢?”
虞冷朝她扬唇:“我马上走,回废土以后再联系。”
徐天娇点点头,一步三回头,转身从门中消失。
也是在这一刻,身后的王永春手持一把不知何时变出的小刀,疯狂地朝虞冷挥舞过来,表情狰狞:“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陪葬!!!”
虞冷弯唇冷笑,神色冷静,对他的报复行为没有丝毫意外。
钢尺早在她松开脚的一瞬间便已经握在手中。
这种事在绵羊村发生过一次了。
同样的教训,虞冷不会让自己栽第二次。
电光火石间,王永春几乎已经冲到她眼前!
就在虞冷已经准备好抄起钢尺时,眼前的男人忽然身体猛地一抖,整个人直直坠下,没了动静。
而他的身后。
是高举着染血写字板的王兆云。
在看见王永春要对虞冷发起袭击的时候,王兆云几乎想都没想,猛地抄起身旁那个被王永春亲手废掉的写字板,照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王兆云耳边忽然一静。
就连男人头上涌出鲜血跌倒的那一刻,都仿佛变成了0.5倍速,在她眼前慢放。
虞冷看了王兆云一眼,有些意外。
王兆云大口大口喘着气,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后反劲似的丢掉手里的写字板,狼狈地朝王永春的方向爬过去,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探王永春的鼻息,身体一僵。
虞冷平静道:“他死了。”
王兆云满脸是泪,浑身卸了力气一样瘫倒下去。
她只想让王永春松手的,她只想阻止王永春的恶行。
可她根本,根本没想要他的命!
虞冷改变方向,朝王永春的尸体一步步走去。
王兆云只听见噗嗤一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在尸体旁半蹲,低眸,专注着手里的动作,将王永春脖子旁的人皮一点点剥下。
虞冷在心里给自己记了个数,这次大概用了十秒。
真是越来越熟练。
见虞冷转而朝自己走来,王兆云深吸口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她的手里被虞冷塞进一块温热黏糊的人皮。
虞冷说:“吃下去,那把刀就是你的了。”
其实虞冷刚才犹豫了几秒要不要把小刀收为己用,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把砍骨刀暂时还无法使用,但无论是砍骨刀还是钢尺,都比这个不起眼的小裁纸刀厉害些。
一个人身上的皮肤面积是有限的。
这个小破刀她看不上,还占地方。
更何况,还得吃下王永春的肉,怪反胃的。
虞冷把人皮塞进王兆云手里,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站起来。
她忽然想到,王兆云如果想在现实生活中杀死一直虐待殴打自己的丈夫其实难度极大,而且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她平时经常关注新闻,妻子被丈夫殴打虐待进医院分明就是故意伤害,最后却被丈夫用“家庭纠纷”甚至“家人管教”四个字轻飘飘一笔带过。
在这里,王兆云可以杀死虐待她的丈夫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在这里,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没有三六九等的阶级划分,只靠自己的硬实力存活。
作为一个长时间被现实摧残的人。
作为一个悲观而麻木讨生活的人。
作为一个有些悲悯,却自顾不暇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虞冷觉得和现实相比,这个世界甚至更像一个桃花源。
敛起发散的思绪,虞冷叹口气,决定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悲泣。
“这里……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邪.教组织对吗?这就是一个独立的恐怖世界吧。”
王兆云满脸是泪,哽咽着说:“我和他结婚十几年了,十几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一天。”
“我是妻子,我是母亲,我是家庭主妇,我每天的任务只有照顾家人一件事,我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早就对这个社会失去价值。”
“我现在……我现在又杀死了我的丈夫。”
王兆云忍不住掩面嚎啕:“我只剩下自己了,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虞冷转过身,垂眸望向她。
“这里不需要赚钱,不需要养家,甚至不需要吃喝拉撒,活着只是最纯粹的活着。”
“在活着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
“但是在这里,你只是王兆云,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不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更不是一位家庭主妇,只是你自己。”
王兆云一愣,错愕地抬起头。
少女不时何时已经走近,停下,朝她缓缓伸出一只手。
蔚蓝天空的背景下,看向自己的那双眼睛漆黑漂亮,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对你来说,应该也算件好事儿?”虞冷嘴角一扬,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欢快。
去日不可追,来日尤可期。
“所以,为什么要因为失去一个无能暴戾的丈夫而感到痛苦?”
“恭喜你从此迎来自由的新生。”
长久的黑暗过后, 虞冷眼前终于迎来白光。
起初是模糊的虚影,到后来逐渐清晰,如隧道穿梭一般在眼前层层放大。
虞冷动了动, 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 还保持着和进入推演线之前一样的姿势。
床边摆着一盏安全区特有的人造灯,光线昏黄微弱, 勉强将周围照亮。
虞冷下意识抬眼张望,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陈明艳不在。
她眉头轻蹙, 又侧头看了眼窗户。
透过衣服的缝隙,玻璃外的景象十分暗沉,漆黑模糊一片。
现在是废土的黑天时间。
可陈明艳不在。
虞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准备给陈明艳发消息,结果刚一点开屏幕, 大批未读消息顷刻弹出。
虞冷顿了几秒,定睛一看,发现这些未读消息正是陈明艳发来的。
进入推演线以后, 收不到同行的幸存者以外的消息,所以这七天里陈明艳给她发的所有消息,在她从推演线回来以后才显示。
虞冷在消息上扫了一眼, 表情逐渐凝重。
陈明艳:【今天是你进入推演线的第四天, 安全区开始出事儿了。】
陈明艳:【你还记得你之前和我提过一嘴, 看见了尸体出现异变的事情么?的确有不知名病毒传进安全区了。】
陈明艳:【最近几天,安全区里出现异变的尸体越来越多,而且外形特点很统一, 移动的方式都是依靠在地面上蠕动爬行,尸体皮肤表面会出现一层层界限分明的节环,眼球上眼黑消失,只剩下眼白,攻击性很强。】
陈明艳:【幸存者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我们初步猜测这种不知名病毒来自于某种异变的蚯蚓,而且具有传染性,被病毒感染的人类会在脑死亡之后发生异变,我们暂时把异变的尸体称为尸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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