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在无声地哭,随后就看到雷古勒斯明显慌了神的表情。她见过他许多表情,大多数时间沉静冷漠,少部分时则写满了傲慢、直率与肆无忌惮。那些真挚和赤裸裸的野心交错在青年脸上,就像月光与阴影的交织,唯独这样的神色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得想办法自救。”萨拉.朗费罗在圣芒戈的茶室里严肃地讲,“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毛毛蛛?”午休的杰西卡半死不活地开了个玩笑,然后就轻轻挨了好友一下,“现在圣芒戈到处都有傲罗在查我们是不是违反了巫师保密法,搞得院长一天失眠二十次,相比之下我还好。”
“我怕的是你直接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吊死,这才算给他来了个大的。”担任变形术家教的棕发女巫嘁了一声,毕业后她留了很漂亮的长指甲,被调侃能用它们戳死不听话的学生,“雷古勒斯人呢?”
“被我支走了,我说要跟你吃午饭,要不然他每天中午都要过来。”杰西卡说,顺便用叉子叉了个牛油果块,无端联想起赫奇帕奇盥洗室的肥皂,不过浪费食物不是美德。“...我把他吓到了。”最终少女无奈地小声讲道。
不如说,从那天后雷古勒斯就开始坚持接送她上下班或出门(哪怕是跟着一起走飞路网),仿佛长出了冲她摇来摇去的尾巴。杰西卡不太适应他变成这样,同时也清楚雷古勒斯正在拼命猜测她难过的原因,不至于心中无数,只可能是认为不至于。她到底在为了什么难过呢?杰西卡想,是那些血统上的观点?但似乎是又不是。
“他觉得他做错了,所以想法设法的要让我高兴。”少女低下头,“在霍格沃兹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害怕?这破环境让我们两个变得都不对劲。”
按杰西卡所理解的,雷古勒斯重复了无数遍的斯莱特林的规则,无非是每一件事都要做得有价值,然后再多套一层礼仪或家族传统的外壳。在这套规则的标准下她显然是不合格的,也逼迫着雷古勒斯到处帮她弥补。然而规则下的人不只质疑她,也同样嘲笑着他的选择,这种选择当然不会是像雷古勒斯所说的“不用在意”就结束了,他所得到的每一样东西,最后都要拿别的来换——两个人分明都在委屈自己,却依旧没法让彼此都更进一步。
“斯莱特林最大的臭毛病,就是总要把万事万物拆开估个价,不然就觉得亏,”萨拉盯着自己指甲的花纹说,和菲尼克斯的婚姻即秤杆理论如出一辙,“可有的东西即使没法换来好处也价值千金,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至于荣耀这种斯莱特林同样追求的虚无缥缈的概念,萨拉认为归根结底都是利益作祟。魔法不会让一个巫师只因血统纯正就变成天才,它公正而慷慨,逼迫那些自持高贵的家伙们搬出血统的理论,以期待能将学习魔法的权利控制在一小圈范围里。他们划出虚伪的条条框框,用来圈住永远纯洁的美梦。
“你还记不记得七年级那会,安多米达跟我说过她认为布莱克是地狱。”杰西卡回忆起读书时几个赫奇帕奇女生开的寝室小会,她们应该是知道她故事最多的人了,“我见了雷古勒斯父母后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是。”萨拉毫不留情地回复,“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你从一开始跟他约会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在期待着什么?这种人是不会改变的,他们只会要求你妥协,甚至把不合群的家人弄出家谱。”
杰西卡趴在桌子上举起右手,示意先跳过这个无解的话题。自从她和雷古勒斯吵了架,这两个多月他们还没有在报纸上公开订婚的消息(可能是雷古勒斯怕她又进入毛毛蛛状态),所以理论上还有讨论的时间。她们又谈了谈雷古勒斯最近关切的行为以及几个家族的趣闻。萨拉对英国巫师的生态多样性啧啧称奇,相比之下雷古勒斯都显得过于正常了。最后她忽然说道:“...其实他人还不错。”
杰西卡终于嗅到了一丝微妙:“...雷古勒斯找你来的?”
“就差跪下来求我了——当然这是个玩笑,他让我陪你到处玩玩。”萨拉坦诚点头,随后描述了一通当她下班后看到雷古勒斯杵在她公寓门口时刺激的心路历程,这让她对他的憎恨稍微减轻了一丁点,“说实在的,我越来越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但这并不是我必须帮他的理由。”
“你不打算替他说好话?”杰西卡把盘子里所有的牛油果都塞进嘴里。
“我凭什么帮他说话?毕竟我向来都是伟大的杰西卡.米勒女士的追随者。”萨拉理直气壮地说,她凑到座位这边搂住金发女巫的肩膀,又给她贴心地揉了揉,“如果他真的让你不高兴了,那就让他滚蛋。”
杰西卡.米勒揣着一肚子沙拉回了工作岗位,今天依旧是过得飞快的一天,晚上有她的夜班,她要在值班休息室的小房间里点着煤油灯熬一整宿。一般她会读读文献,或者利用这段时间补白天来不及补的病历。新排班出来之前她和雷古勒斯本来还约好去探望他的祖母,杰西卡有点在意这位老夫人咳嗽的症状,和圣芒戈中只用咳嗽药水就能康复的样例并不相同——总之多留心肯定是好的。
这看起来是个平凡的夜晚,一瞬以后少女抬眼,屋外的天色果然已经默默转变为浓郁的蓝黑色。
忽然她感到门外有细碎的声音,仿佛燕尾犬拿爪子挠墙。她汗毛倒竖的同时摸出魔杖,给自己小声施了个幻身咒。在女巫考虑要不要直接幻影移形溜走时门被无声地推开了,门前站着一只矮小的家养小精灵,它披着一张还算干净的白色旧麻布,用大大的眼睛努力地盯着她。
“米勒小姐好,”它用尖锐的嗓音小声说道,又朝她颤抖着鞠了个躬,“达摩克利斯先生向您问晚安!我是服侍贝尔比的家养小精灵,您可以称呼我为妙妙。”
“我听说过你,”杰西卡解了咒,捏着魔杖尝试着说,“你来圣芒戈,是因为达摩克利斯先生也,嗯???——”
她被非常丑陋的摁在了地上,因为妙妙几乎是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小精灵边疯狂道歉(通过一脑袋撞死自己的方式)边涕泪横流地说道:“请米勒小姐救救主人,还有主人的研究项目!布莱克先生说现在主人只能依靠您了!”
杰西卡给妙妙施了个折中的漂浮咒,感觉埋藏在身体深处的运动对抗本能一下被唤醒了:“你先起来——”
赫奇帕奇用魔杖指着自己发青的手肘,在治疗之余听妙妙磕巴的描述,期间夹杂着它对称呼反复的自我纠正,达摩克利斯不允许它称他为主人,更倾向于态度更为平等的先生。妙妙说今晚魔法法律执行司带走了达摩克利斯,似乎是怀疑他的研究手续不合规,幸好位于实验室的那些“朋友们”都被布莱克先生及时地送走了。
这段话听得沙金色卷发的女巫头皮发麻,以至于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起。她已经听明白小精灵口中的布莱克先生是指谁了,而根据赫奇帕奇总结的万能掠夺者定律,和小天狼星掺和在一起马上就会发生悲惨的事。不过她还是决定先问最关键的:“你说的那些朋友,是狼人吗?”
她还记得丽塔.斯基特的笔记本里零碎的线索,知名记者应该是抓住了达摩克利斯的什么把柄,坚持认为他的研究和狼人有关——而大家都认为他的这份新配方能得到梅林三级勋章。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那我就换个问题。”杰西卡对明显支吾起来的妙妙说道,她回忆起雷古勒斯跟人沟通的方法,把对着它的魔杖尖向上抬起一点,“但如果你希望我帮你,就要对我说实话,不然恐怕我很难起到作用。”
随后她就举着魔杖等着,小精灵在挣扎了几分钟后嗫嚅着开口了:“主要是,卢平先生还在外面......”
杰西卡坐在值班休息室的破椅子上(而妙妙正在床头呜呜的哭),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魔杖,脑子里全是过于丰富的信息量。她的脑海里陆续闪过了“狼人生存权”、“掠夺者”、“治疗药水的合法研发流程”、“人命”以及“比梅林内裤还巨大的惊天秘密”等几个字眼,又一次无比迫切地希望雷古勒斯能在她的身边,如果是他,那梳理这些逻辑简直比喝茶还简单。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消失了,年轻的女巫蹙眉,不知道到底在考虑什么。
妙妙站在小屋的角落,不好意思地偷偷拿出手帕擦鼻涕,理论上这张柔软的织物会被其他家养小精灵视为自由的象征,可实际只是主人要求它保持卫生。它已经服侍了三代贝尔比,可以说这个姓氏的荣耀就是它存在的意义,如果主人或主人的梦想出了事,那它也不想活了。小精灵在擤了一次鼻涕后充满希冀地站着,期待这位高贵的纯血统小姐能伸出援手,它很信任高贵又英俊的布莱克先生,他对主人好,也对主人的那些狼人朋友们好,而他在离开前匆忙地吩咐它去圣芒戈找精通易容马格斯的米勒小姐,也坚信她一定会帮忙,还说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
正在妙妙准备第三次擦鼻涕时米勒小姐的身体动了。“我这就出发。”她斟酌着开了口,但更像是彻底下定了决心,清丽的面孔舒展开来,“不过你要先去帮我找一个人。”
杰西卡走在伦敦郊外的草地上,无比庆幸今晚是个阴天,让整片夜幕黑沉得如同太阳下的阴暗面。她先远远地观察了一番达摩克利斯的实验室,果然里面灯火通明的,而外面站着不少打击手与野兽办公室的狼人捕捉计划组。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确认卢平应该没被他们找到,随后幻影移形到了妙妙所说的地址。她顺着翻倒巷更为细长的小路前进,放轻呼吸以平复砰砰乱跳的心脏。没过多久她就走到了那扇家养小精灵指出的紧闭的门前,边预演里面的场景边按原计划等了一会,但等来的并不是她设想的结果。
“莱姆斯?”女巫试探着朝阴影中叫了他的名,而被呼唤的人明显浑身僵硬了一下,在认出女巫斗篷下的面孔后则彻底瘫软了下来。“是你,”莱姆斯.卢平虚弱地躺在巷间房屋的缝隙里,他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每喘一口气似乎都在耗费他极大的精力,“快走,杰西卡,我——”
“我知道你们事的一部分,妙妙跟我讲的。”杰西卡走过来蹲下,她伸出魔杖检查他的身体情况,整根杖身发出柔和的蓝色光芒,拜圣芒戈将近一年的轮班所赐,治疗师们对各种智慧魔法生物的知识都了解一些,“今天是满月,虽然现在还是阴天,但你有准备好吗?”
卢平先是震惊地瞧了她几秒,不过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也可能是他的状态不允许他做出更激烈的行为。“不会有事的,”他沉默了一会解释道,“我喝了中间版本的狼毒药剂,它的药效非常稳定。”
狼毒药剂,杰西卡把这个名字在心里咀嚼了一遍:“我猜它有副作用?”要不然为什么是中间版本呢。
“至少能让我保持清醒。”卢平自嘲道,一面试图把自己弄到目标的那栋房子里去,“我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回家,有人向魔法法律执行司举报了我的身份,他们肯定会在我的住处或家人那边有所安排...但我必须去见小天狼星。”棕发男巫闭上眼,沉入骨髓的痛苦显露在他的脸上,让这个年轻的生命憔悴得仿若一面碎镜子。“小天狼星认定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告的密,于是就来翻倒巷找他了。”
“我不能,再让他做出错误的事。”只听卢平气喘吁吁地说道,“哪怕我就这样死了。”
赫奇帕奇收起不再发光的魔杖,先给他施了几个保守的咒语减轻痛苦。“你不会死。”少女说,“狼毒药剂,我想问下这个药水的作用。”
“没有药水能成功治愈狼人唾液的感染,但如果狼毒药剂成功,它能让狼人在满月也保持理智。”卢平说道,他榛子色的眼里出现了一丝光彩,那是饱含希望的神色,“因此大家都愿意帮助达摩克利斯,哪怕这里面有着极大的风险与不合法手续。”
“只要......”杰西卡听见男巫的喃喃自语,只可惜呢喃不清,他竭力抬起头,望向天空中本该有月亮的方向,“...我们就能拥有更自由的生活。”
杰西卡沉默,她安静地等待着,直到房屋内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巨响。
她把卢平扶起来:“我带你进去找他们。”
“希望雷古勒斯一会不会直接弄死我。”卢平苦笑道,在满月这种特殊的日子伤害狼人是非常合理的,毕竟狼人基本不被视为正常的巫师,他们由野兽办公室单独管理,“我想见到小天狼星之后再去见梅林。”
“这事雷古勒斯不知情,要不然他他妈的一定会骂我疯了。”杰西卡无奈地说,她在青年耳边嘀咕了一通,“外套顺便借我一下。”
一进门杰西卡就被烧焦的气味呛了个结实,这间不起眼的小房子内是个狭长的店面,只不过现在的货架已经东倒西歪,地上撒了一地破碎的水晶瓶和骷髅头碎片什么的。伪装成卢平模样的杰西卡走上一楼最前方的柜台,小天狼星正跨坐在上面灰头土脸地擦着脸上溃烂的伤口,而地上的斯内普则被捆得像个尸体。
“杰西卡.米勒。”小天狼星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伴随着周边羊皮纸捆零星的火花,这副笑容在英俊的脸庞上宛如璀璨的光亮蓦地亮起,明媚一闪后却带来长久的寂灭,“我就知道你会来帮我们,你变得和卢平真的很像,但走路的步态一瞧就不是男人,我都能认出你了。”
杰西卡瞬间变回自己的脸,散开的金色卷发一下子垂到腰际:“他死了吗?”
“关于这点,我正在考虑。”高大的黑发男巫摩挲着下巴,装出思考的模样,而他靴子下的躯体不甘地动了动。杰西卡的目光移动到远处,那里有一根断裂的魔杖。
“后面你打算怎么办?”女巫问他,同时将自己的魔杖死死捏在手里,“怎么处理傲罗,还有野兽办公室的人?”
小天狼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厌倦,杰西卡这才发现他远比雷古勒斯要吓人得多,大方不羁的仪态下是毫不掩饰的傲慢阴霾。“我没想好,”过了一会他嘀嘀咕咕地说道,同时下颚上的脓血无法控制地流了下来,应该属于某种诅咒,“不过等不到傲罗找到鼻涕精我可能就会死在这儿吧,他们会认为这只是一场私人恩怨,然后达摩克利斯和那帮狼人就安全了——当然还有莱姆斯。”
杰西卡瞪大了天蓝色的眼睛,她完全想不出卢平要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安全,要知道这两个人快把整栋房子都拆了。
“你不懂,小妞。”小天狼星典雅地微笑着,“达摩克利斯大师的狼人试验合规得很,除非他们要找邓布利多校长的晦气,真正的问题在于莱姆斯。”说着他顺手给了身下的斯内普一道无声石化咒,“社会上绝对不能知道我的好兄弟曾经以狼人的身份入学霍格沃兹,那样的话校长和莱姆斯就都要完蛋,我都能想象出那帮校董会怎么恶心他——”
“但对你,我没什么好保留的,你愿意来帮我们,所以配知道真相。”小天狼星转而拿魔杖指向自己的脸,试着给诅咒解咒,“你是个真诚的人,杰西卡,虽然这会让你以后在布莱克惹上麻烦。”
“那我也提个真诚的建议,”杰西卡咽了下口水颤抖着说道,她惊奇地发现那个石化咒居然对斯内普没什么作用,是某类缓和魔药的效果吗,“去找傲罗坦白这一切是不是更好?”
“不。”黑发青年的回答很干脆,“先不说多卡斯会不会弄死我,我不可能让这个告密的走狗一点代价都不付,而且你不用把鼻涕精想得那么可怜。”说罢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杰西卡身上的卢平外套,这让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能控制自己身体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把看到他糗样的你给杀了。”
“可是,”女巫说,“如果我已经叫傲罗了呢?”
“那我只能也给你施石化咒了,再想办法把你送回圣芒戈去。”小天狼星无奈地叹气道,他抬起握着魔杖的右手,像是在读书时对待遇到听不懂道理的笨蛋那样,“你看,其实这就是我不喜欢跟赫奇帕奇相处的原因——”
忽然他的声音停住了,小天狼星看上去想侧过脑袋向后打量,但还是聪明的双手举起,又将魔杖轻巧地丢在地上以示投降,柔顺而卷曲的黑发落在笔直的鼻梁上面。“好兄弟。”只听他温柔地呼唤道,望见卢平从破碎的门口一点一点艰难地挪动进来,但他毕竟还活着,健康的,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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