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她的手指,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右手小拇指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分别,却在我的眼中呈现出虚无的雾气,俨然是幻术织就的器官。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我在说什么之后,脸色变得煞白:“被、被看见了、”
她慌乱地去摸,却发现那儿仍然是一片凝实的温热,而不是慌乱的车轮声之后剧痛的血色。她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你和这孩子认识,该说是缘分吗?”
凪的身上涌出一片眼熟的雾气,扭曲的现实和幻境只交织了短暂的片刻,就已足够幻术师跨越桥梁而来。六道骸的声音似乎很远,却又近在眼前:“Kufufu……又见面了。林。”
“你夺取了她的身体?目标下降得也太快了吧,上一个还是彭格列十代目,下一秒就对无辜女生动手么?”
青年的面容在阳光中逐渐变得清晰,似乎他已偷渡出那片监狱,他的嘴角上扬:“不,我救了她,只是短暂地借用她的身体……”
不久之前,刀疤死性不改地横穿马路,又一次被凪看到了它的不法行径,即将到来的卡车货箱发出轰隆震动的声音,上一次的惊心动魄没有将她吓住,女生还是扑了上去——
虽然活了下来,但她的小拇指被车轮碾了过去。刀疤惊慌失措地绕着她喵喵叫,看着她被司机带到了医院,挂了号之后进了病房,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你好……对,我一个人,可以办理住院吗?”
没有父母的探望,没有一句关心,只有冰冷的医药费和“下次小心”的信息。姜黄色的大猫在女生的怀里蹭啊蹭,凪的眼泪把它的皮毛打得一络络发湿。
濒临死亡、受伤、疼痛,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故事了。真正让人无法擦干眼泪的,是不被所有人在意你的泪水从何而来。
六道骸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问凪愿不愿意付出一些东西,得到一些东西。
凪说,好。
听完了这个有些魔幻的前提故事,我第一反应是,这算不算哄骗小孩?
但凪不像是难过的样子,相反,她喂刀疤猫条的时候,只差没和它一块儿喵喵叫了,脸上的高兴和笑容那样灿烂,半点儿做不得假。
既然如此,高兴就是最重要的东西。没必要深究太多、因为人生一深究就全是错误。
六道骸告诉我,凪已经改名库洛姆,之后会代表彭格列出席指环战,争夺雾戒指。
我不得不告诉他,以库洛姆初学者的水平,对上Varia的雾守玛蒙没有任何胜算。
“Kufufu……库洛姆不行,那我呢?”
青年眼中闪着诡谲的光,他心情似乎很好地哼笑:“天下第一的幻术师……你说到底是谁?”
他根本不需要我的答案。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包围,幻术师从库洛姆身上离去,女生睁开眼睛,对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临酱……”
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就上了六道骸的贼船。
我伸出手摸她的头,她像刀疤一样任我摸,也不问为什么,刀疤迟疑了一下,加入了我们,蹭蹭我的脚,又蹭蹭库洛姆的。
“……”
一时间,我的心情微妙,仿佛我是肮脏的大人,正在哄骗小姑娘玩三人游戏。
“就算决定了参战,也记得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感到不支的话就退后,没有人会苛求你。”
我对库洛姆说。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良久,女生重重地点头:“嗯!”
她期期艾艾地出声,问我:“那,临酱。我们确实是朋友、没错吧?”
严格来说不是朋友。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一只可怜的鸟,倒在地上哀哀地鸣叫着,过路人只会有我一个。——如此,不免产生错觉,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她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见第一面时,我看出了库洛姆内心的期待:她很孤独,所以,羡慕一只有伙伴的猫、也会鼓起勇气和才见了第一面的人提出“交朋友”的请求。因为无人在意,所以在生活中产生了无可避免的痛苦和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迫使她奋不顾生地多次去救一只猫。
不是想要救一只猫;只是想要把自己放逐。
库洛姆和我完全不同,同样的年纪里,我们面对同一件事,做出的反应南辕北辙。
但这不妨碍我从她身上看到一些与岁月共鸣的影子。
我劝告她不要在指环战中投入太多精力,不需要将自己的性命都拼进去;她的反应却是,我也知道指环战啊,我们是一路人;于是她问我我们是不是朋友。
我说:“朋友吗?我没有朋友。”
她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我说:“没有时间沉淀,哪里来的朋友?——等十年之后,再和我说朋友两个字吧。”
她便抱着刀疤笑了,没头没脑地,说我是一个心软的人。
连烟火大会都没有和她一起看,我算什么心软的人?我对她的结论嗤之以鼻,拍了拍猫老大的头后,转身离开了。
Varia要输了。
Reborn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今天是指环战的最后一天,但没有开战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
“目前的比分,蠢纲他们的积分已经超过了Varia。不过,Xanxus不满意这个结果,还是要求和蠢纲比一场,”杀手说,“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不能继承彭格列的原因。”
他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起来。
在我入行之前,里世界就已经传Xanxus是下一任十代目的消息传了许多年,彼时没有人怀疑,这位脾气可怖的继承人将成为里世界未来的暴君。
但不久之后,Timoteo将他心爱的儿子的叛乱镇压,亲手将Xanxus封印进了冰块,彭格列王座因此旁流,引发了里世界持续数年的动乱。无数人在动乱中流血死亡,而始作俑者无知无觉地沉睡八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日本,将“本应属于他的东西”夺回来。
我对Xanxus的了解不多,只有一个很淡的、几乎被时间消磨光了的剪影。那时,我只身前往彭格列进行某样谈判,在城堡里穿行时,我看到佣人们向外搬动一张画像,与我擦肩而过。
画像上的少年眉眼桀骜而冷淡,有不可一世的傲慢与冷酷。他直视着作画的人,全无敬意与耐心,横溢出画像的居高临下与不耐烦穿隔岁月,在佣人的移动中几乎化为实质地被我感受。
佣人们的私语在城堡厚重的修饰中沉闷得几不可闻:“首领大人又想起了……已经几年……唉……”
后来我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Xanxus。但从始至终,我和他没有正面接触,就连这几天,我也没和他见过。这位暗杀部门的头领对我唯一的印象大概是,“不许斯库瓦罗去见她”,玛蒙这么说的。
“老大怕你影响了斯库瓦罗的状态。那天他的手腕断了回去之后,老大发了好大一通火。”玛蒙当时与我通风报信便是这么说的。
顺带一提,雾指环战中,玛蒙和六道骸能力持平,双方互不相让,到了最后,这一场的比分作废了。
不过,Xanxus提出大空战之后,前面的争斗都成了次位,无论家族还是组织,从来最重要的都是领头的那只羊。不得不说,Varia使的是阳谋——任你守护者再厉害,首领不成器,难道彭格列指环还真能见到你们手上不成?
绕了一大圈子,还是说到了Xanxus的继承权身上。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继承彭格列的位子?”我揣测道,“难不成亲子鉴定出了错,他根本没有彭格列的血脉?”
杀手表情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真该去研究亲子学。一点儿没错,他和九代目没有亲缘关系,至于他的火焰——也许是基因突变,但总之,他戴不上彭格列指环。”
“……”居然还真是这样。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幕荒诞喜剧:一路跋山涉水的勇者Xanxus打败了恶龙沢田纲吉,夺回了属于他的戒指,然而戴上戒指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勇者,而是货真价实的恶龙,相反,被他以为是反派的沢田纲吉战战兢兢地握着剑对他说,恶龙!快把我们的传国玉玺还来!
愤怒的恶龙Xanxus不能接受这一切,气急败坏地口吐火焰,烧毁了整个王国,把全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烧烤炉……。
我把这幕喜剧讲给杀手听。他耐心听完,评价歌剧一样评价我的套路:“林,你的脑子里塞的都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和蠢纲的一样让人发笑?”
“……”太侮辱人了。居然把我和沢田纲吉相比较。
我愤愤不平地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在他刚煮好的咖啡中扔方糖。杀手反应迅速地做出格挡,最后以我把他的小宠带走了告终。
列恩蹲在我的肩膀上吐舌头,我真觉得它属于我;可惜杀手太小气不肯将它出让。嘁。
指环战结束的时候,沢田纲吉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彭格列继承人,而他的同伴也将成为下一任的守护者。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Xanxus无法接受事实,然而,事实从不以个体的意志为转移,Varia显得消沉了一些,只有斯库瓦罗的嗓门一如既往得大:“你们这群小鬼,给我等着!!”
这种“我一定会回来的”败犬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指环争夺战后,Varia没有了留在日本的理由,第二天他们就要坐上回意大利的飞机。这也意味着并盛町的蜘蛛网幻境会少很多、路上不会有人突然朝我扔小刀和打招呼,打开门时不会见到钢琴线、用不着把人踹飞了。好事。
斯库瓦□□脆利落地找我打了两场,一如既往地被我镇压。我真不明白、他应该比云雀恭弥更能意识到这一点:他无法打败我——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地来受伤?
他拄着剑站起来,说我一点都不留情,
我确实没有留手。偶尔,他也能将我逼到一个无法后退的地步,我下手不可避免得重。他额头上挂着血,喘着粗气,我好心好意地问他,还来吗?
“……明天不来了,”他说,“明天我就回意大利了。”
“Bye bye,”我不吝啬告别,他的脸色却没有多好,问我要手机号码。
我不想给他,但他那眼神……啧,麻烦。
于是我报了一串号码,如果斯库瓦罗拨打过去,横滨就会有一个人的手机响起。
玛蒙比斯库瓦罗聪明得多,压根没找我要联系方式,而是说,我和你的精神建立了联系,如果你想起我,我会到你的梦里来。
你们幻术师都神叨叨的。
我赶紧从脑子里把他们的脸和印象都扔得远远的,务求这辈子都别想起他们。
大概我的表情太明显了,幻术师看出我的企图,短促地笑了一声,说,“想念是没有办法抑制的…。”
他消失在雾气中,永远笼着蒙蒙的神秘与灰色。不明晰的颜色和眼睛,就这样在我的视野中离开。
“……”
Varia彻底走了,生活应该回到正调了。
但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铃声刚刚响起,山本武就回过了头。
沢田纲吉他们也期待地围了过来。
我靠着椅子向后战术仰倒:“干什么,今天谁值日?”
“不是那个,阿临,”山本武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还记得吗?指环战之前我们约定好了的。”
“不好意思啊,我快退休的年纪了。身体机能大幅下降、脑子也不太好了,什么事情都忘得很快……嗯?”
山本武握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指摆出了拉钩的姿势,自顾自地和我拉了拉钩。
“难道阿临想反悔吗?我们说好了吧、赢了之后,奖励是阿临家一日游。”
“我家难道是5A级景点吗?”我没忍住吐槽,“大家好我是导游,跟着我观览公寓大好河山……什么的。”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稳:“那、月见同学,可以当导游吗?”
我侧脸去看,棕发少年身上的变化是惊人的,仍然是那张脸,却在半年的训练中褪去了青涩与稚嫩,当他认真看着你时,那样的温和与坚定几乎让你说不出半个不字。
藏在他眼底的期待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在发光。
不就是个公寓,算不上多重要的地方。
“……可以是可以,”我说,“不过,保姆跑路,所以没办法做饭……这个你们可以接受吧?”
伏黑甚尔说是只离开一个星期,但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猜他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压榨半路跑了,这样正好。
狱寺隼人完全无疑议地接受了这一事实,表示如果想的话,他可以做饭:“十代目,让我来给您露一手吧!”
喂喂,别擅自决定我的厨房使用权啊。
我默默举手,问:“有我的份吗?”
狱寺隼人惊讶地看着我,别扭地出声:“难道哪一次我没给你饭吃?”
那也确实是。这周我的伙食质量下降后,他中午给我支援的天妇罗好吃。
山本武以拳击掌:“好!阿临家一日游,准备出发!”
你才是导游吧、我说。
我的公寓其实没什么好参观的。
典型的三室一厅, 墙体保留着初始的灰白配色,家具也是一次性全款买下后被赠送的普通货色。我本来以为,我会保持以前在安全屋的习惯, 即不在除卧室以外的房间添置过多的东西,但推开门时, 我的脚步还是顿了顿。
……好吧, 相比起刚刚搬进来的时候, 公寓已多了点儿人气, 伏黑甚尔老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茶几上装饰性而敷衍地摆了蔫蔫的果盘, 旁边乱七八糟地堆着几个啤酒易拉罐,他的拖鞋在玄关处摆着,横喇喇的, 我一脚把它踹进鞋柜下面, 不动声色地往里走:“没有一次性拖鞋, 你们不用脱鞋, 直接进来就行。”
“真的可以吗……打扰了。”
沢田纲吉几人鱼贯而入,好奇地打量着客厅的布置。山本武把门关上时有些惊讶地说:“这个挂坠好眼熟。阿临是那天烟火大会的时候买的吗?”
樱花挂坠在门上微微晃动着,这几天它都挺安分,没有掉到奇怪的地方去。
“别人送的,”我说,“还挺好看吧?”
沢田纲吉走进来时有些拘谨, 但在看到熟悉的东事物,很快便放松下来, 他跑到了鱼缸面前, 惊喜道:“月见同学把它养得很好呢!”
金鱼在鱼缸里吐泡泡,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身子在这段时间里肉眼可见地发胖了。
我有些自豪。这是我第一次把一条生命养那么大——以前倒是试着养过一朵花,结果在漫长的檐下的雨天中,那朵花被雨水拍死了,我都没见过它开的样子。
“我每天都有给它喂鱼食,”我比划,“就喂一点点。之前保姆差点撑死它,还是我把它救回来的。”
“诶?这也能救回来吗?怎么做到的?”
“我捏它的肚子,它就开始吐泡泡和没消化的鱼食……挺神奇的,”我回味了一下那感觉,忍不住道,“就是得小心,我差点把它给捏死。”
“不管怎么说,能把它养得这么好,月见同学真的超厉害啊!”
沢田纲吉有些不好意思:“放在我家的金鱼死了两条,其中就有两条是撑死的、第二天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水面上翻肚子了。”
“没想到彭格列是溺爱小孩的类型,”我说,“连养金鱼都能撑死,好逊。”
他羞愧欲死地闭眼,双手合十地道歉:“对、对不起嘛!但是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不知不觉就倒了很多鱼食……”
山本武已经放过了樱花挂坠的事,他满脸高兴地问我,姜黄色猫玩偶抱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那天晒了玩偶之后,我顺手放到了沙发上。因为我染上了看赌马频道的陋习……。但山本武说得对,它抱起来确实很舒服。
“话说怎么这么多酒瓶?你这家伙难道会喝酒吗?”狱寺隼人准确地抓住了环境的不和谐处,指着茶几下的易拉罐问我。
我当然会喝酒。不过,我喝得更多的还是老式的清酒、或者意大利西西里街头的烈酒,而不是这些街头零售机里就能买到的酒。
我耸肩:“不是我,是我的保姆喝的。”
山本武挠了挠脸:“话说,一直很好奇……阿临和你的保姆的关系很好吗?”
他一脸诚恳道:“在雇主家里堆满了酒瓶,这样行事的保姆也太越界了吧?”
……说得也是。
伏黑甚尔欠我的,可恶。
我暗暗记下了这笔账,同样诚恳地回:“等他回来我就解雇他。”
这事儿告一段落后,狱寺隼人很有保姆心地走进了厨房,因为说好了晚饭他来做。
哦,对,因为不成文的气氛,大家决定在我家里吃晚饭,看在我多次蹭沢田宅的晚饭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期待能有点好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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