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天光陡然一亮,有太阳出来,雪地里的光白得晃眼睛。
陶椿眯眼往远处看,最显眼的是陵殿,高大的红墙在雪地里格外醒目,越过陵殿再往东看,灰褐色的木屋顶上有袅袅炊烟升起。
快晌午了,陵里的人家开始做午饭了。
巡逻的人歇过劲,绕路往西北方向走,西北方住了两户人家,就在河滩附近,河滩里的水早结成了冰,又覆上厚厚的雪,清掉一块儿雪,能看见冰下的稻茬。
“到我家了,我跟我兄弟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去找你们。”一个高大的汉子说,“你们是再巡逻一会儿,还是就在这儿吃饭?我家供不了这么多人吃饭,但能给你们弄锅热水,煮一锅老姜汤。”
“行,给我们煮一锅老姜汤,我得喝点热的。”陈青云说,“再给我们拿点柴,我们生堆火把干粮热一热。”
陶椿见状松一口气,看样子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各吃各的饭,这下她就不为难煮火锅要不要客气几句喊其他人也尝一尝了。
第100章 干煸鸟肉 有累也有笑
其他人扫雪挖坑,邬常安则是解开麻袋,把火炉和砂锅先掏出来。
“哎!你俩还带炉子和锅出来?难怪我背着压肩膀。”杜月惊得高声说话,“你俩这是要煮饭?”
“煮火锅。”邬常安得意一笑,“走远点,待会儿别掉口水。”
陶椿欲言又止,见杜月盯着她,她只好说:“姐夫也吃点吧。”
“哎,行。”杜月就等这话,他应得利索,“我来帮忙烧火。”
“不用你帮忙,你站远点就行了。”邬常安嫌他碍事。
松木一点就燃,多用两根松木,火苗就飙了起来,再把砸碎的木炭堆上去,待烟
雾烧没了,砂锅架炉子上大火烧。
陶椿把火锅料掰开,锅热了放进去,再倒点鸡汤,火锅料融化,香味陡然浓烈起来。
“唉!”不知谁叹了一声。
另一堆火刚烧起来,柴烟熏人,过了好一会儿,明火冒起来,白烟才消失。一堆人围着火堆烤火,僵硬的手指烤热了,他们掏出包子饼子戳木棍上架火上烤。
砂锅里的鸡汤沸腾了,鸡汤上飘一层颜色明亮的红油,在这寒天雪地,这颜色看着就暖和。陶椿拿出冻硬的一大坨肉丢进去,她看一眼守在一旁的杜月,又瞥一眼时不时朝这边看的陈青云,她起身朝不远处的陵户家里走。
“你做啥去?”邬常安问。
“我去问问大娘家里有没有泡发的粉条。”
到了饭点再借粮是不可能的,泡的粉条都煮熟端上桌了,没法,陶椿跟人借一条两斤重的草鱼。
鱼刚从雪堆里扒出来,冻得硬梆梆,陶椿再借用一下灶房,三五下把鱼鳞刮了,鱼一剖为二,鱼腹里的东西都不要,鱼头也不要,只要鱼身子。两板鱼腹并一起,她一手摁着一手切鱼片,不用眼睛看,唰唰落刀,不一会儿就得到一盘鱼片。
陶椿从大娘家的灶房出来,她道声谢,快步跑出去。
锅里的肉都煮熟了,汤里浮起一锅的肉,陶椿把肉扒拉一下,转手把鱼片倒进去。
邬常安把筷子递给她,说:“赶紧吃。”
陶椿朝陈青云使个眼色,他这会儿机灵的很,一个眼神就跑来了。
这在外人眼里是他主动厚着脸皮蹭过去讨饭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只能闻着香味啃带有糊味的干粮。
雪天冷,又没个挡风的东西,肉捞起来不消两息就不烫了,这正好方便陶椿吃,挟一筷子肉塞一嘴,嚼出来的汤汁先温后烫,火辣辣的味道直冲脑门,快要冻麻木的脸终于能做出表情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等,吃火锅的四个人没一个人说话,嘴里还在嚼,筷子已经在挟肉了,一口接一口,吃肉都要吃噎了。
牛羊肉吃完,鱼肉飘起来了,一盘鱼肉估计还没有一斤,四个人每人吃三四口就没了。
杜月把他带的两个白面饼子掰成小块儿丢汤里煮,饼子浸泡在鸡汤里,挟起来时裹一层牛油,他吃一口,又烫又辣,辣得他忍不住跳脚。
陶椿也挟一坨,她啃掉裹着牛油的一层瓤,再吃饼子就不辣了。不过饼子里吸的汤汁太多了,全是汤的味道,不像肉还有肉香,这口饼子吃的是鸡汤里掺着牛羊肉的味道,还有鱼的淡淡腥味,不好喝,她把嘴里的饼子咽进去就不吃了。
见陶椿丢下筷子不吃了,杜月的妹夫凑过来,说:“干吃饼子没味,我也沾点汤。”
闻言,邬常安说:“汤有多的,干吃饼子咽不下去,你们也来沾点汤。”
此话一出,还没吃完饭的男人都凑了过来,不仅陶椿让开位置,就连邬常安也退开了。
“把盘子给大娘送去。”陶椿跟他说。
“你吃饱了吗?”邬常安问。
“没吃撑,但也不饿。”陶椿摁了摁肚子,但狼皮袄太厚,她摁着没感觉。
“我们明天再带一坨粉条,多煮一会儿也能吃。”她说。
邬常安点头,他见他姐夫从人堆里出来,打发他去送盘子。
一囊鸡汤煮的火锅吃到最后只剩辣椒花椒之类的东西,邬常安团个雪坨擦一擦,把砂锅又装麻袋里。
“咦?狗呢?”邬常安在麻袋里看见一坨狼肉,这才想起跟出门的两只狗。
陶椿想了想,说:“去牺牲所的时候它们还在,上山的时候就没看见它俩了,莫不是还在牺牲所?”
“狗丢不了,估计是先回去了。”陈青云说,“都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
邬常安把火炉里的炭火倒雪地里,他抱着热乎的火炉,说:“走,都收拾好了。”
“你们明天还带不带锅炉?要是还煮火锅,我出门的时候也切两碗肉带来。”陈青云厚着脸皮问。
“对,你们涮完了我们也用汤涮一涮,你们先吃,我们后吃。”杜月的妹夫说。
其他人纷纷响应,邬老三跟陶椿要是带锅炉带汤底,他们也带一碗肉借火借汤烫熟,夹在饼子里吃一顿有味的。
陶椿:……
邬常安嫌他们懒,“你们想涮肉也带锅炉不就行了,晚上炖肉多加一瓢水,把肉汤装一囊,煮沸就能烫肉。”
“忒麻烦,不想弄。”陈青云摆手,“出门要收拾,路上要背一路,吃了饭还要收拾,我还是啃干饼子吧。”
邬常安:“……懒死你了。”
“嘁,你也就勤快了一天。”陈青云唾他,“以前你跟你哥冬天巡逻的时候,我可没见你带什么锅炉涮什么肉,你不也是啃了好几年的干粮。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鸡汤是你炖的?肉是你切的?还不是你媳妇做的。”
邬常安绷不住笑了,的确是这个事。
陶椿也乐了,她开口说:“只要你们不嫌弃,你们就带肉用我们涮肉的汤涮肉。”
“嫌弃啥啊,都是糙爷们儿。”陈青云摆手,“嫌弃的就不涮,你又没逼着他们。”
一帮人走远,从河滩上山往东走,刚上山就捡到一只饿死的兔子,这兔子寻不到食,饿得皮包骨,身上没几两肉,捡到的人打算只要兔皮,骨架子拿回去喂狗。
陶椿捡到两只冻死的鸟,她也打算带回去喂狗,就装在麻袋里了。
下了山就是陈青云家,一帮人多走几步路去他家喝碗热水,随即继续往东走,下一户就是邬二叔家。还没走近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和男人的说话声,这种家里人口多的,他们听见声就不过问。陵里四十六户人家住得稀,防止有野兽下山吃人,他们巡逻也负责挨家挨户转一圈。
还没靠近自己家,黑狼和黑豹就汪汪叫起来了,它俩从牛棚里冲到路上,吠叫几声认出主人,立马摇头摆尾迎上去。
陶椿看见黑狼的嘴筒子上粘了簇灰兔毛,她伸手擦一下,一擦一手血。
“难怪没跟我们上山,去掏兔子洞了。”陶椿在狗头上擦一下,“也行,不操心喂你们饭了,回去吧。”
说到最后,气已经不足了,声音又尖又细,陶椿扯开面巾深吸一口气。
邬常安感觉她已经走不动了,路过家门口,他把麻袋递给她,连人带麻袋一起推回去。
“在家歇着,歇个把时辰就准备做晚饭,我巡逻完了就回来。”他说。
“别跟了,不等你我们还能走快点。”陈青云摆手,“回家歇着。”
陶椿不勉强自己了,她跟狗都留在家里。开门进屋,她先把火灶烧起来,烧火的时候,她扒了面巾大口大口喘气,累得眼睛都要冒火星子了。
屋里暖和了,陶椿的眼皮子也沉了下来,她懒得动,就坐在灶前仰着身子打瞌睡,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灶里的火已经灭了,就连余温也没了,好在陶椿穿的厚,也没觉得冷。她把火又烧起来,油盏也点亮,这才脱下狼皮袄,取下狼皮帽,解开湿漉漉的面巾。
束缚一除,陶椿浑身轻松,再把鹿皮长靴一脱,她恍惚以为自己能飘起来。
缓过劲,陶椿走进仓房,她在挂肉的仓房里仰头转一圈,熏的肉要泡,时间来不及了,她把挂在墙上的一串鸟取下来,出门的时候把火烧起来,继续熏肉。
一串二十三只鸟,是邬常安不在家的时候她诱捕的,用箭射的十来只鸟带着伤都喂了狗。
说起狗,陶椿去牛棚看一眼,草堆里还有没啃完的兔子肉,今晚也不用喂它们吃饭了。
鸟肉晾了两天,昨天还烧着火,又熏了一天一夜,外皮已经干巴了,陶椿用热水洗掉上面附的黑烟,剁掉鸟头,一鸟斩三段,接着用猪油爆炒。
说来冬天雪不化也有个好处,空气湿润,人吃辣不上火。鸟肉煸出所剩无几的油脂,陶椿倒半碗用酒泡软的辣椒和花椒,锅里油花四溅,她掂着铲子走远点,等动静小一点了继续翻炒。
“我回来了。”邬常安喊一声,“真香啊,在炒啥菜?”
“干煸鸟肉,这道菜下酒,你沽两盏酒过来。”陶椿说,“今天累了,
喝点酒睡得香一些。”
鸟肉盛起来,陶椿刷锅,又舀两瓢水倒进去,她冲外面喊:“取一撮粉条来,吃了干的,待会儿再喝碗热汤。”
她心想粉条可真是个好东西,吃的时候实在方便,这要是没有粉条,她再做饭不是要煮米就是揉面擀面切面条,有这个麻烦事挂心,吃肉喝酒都不痛快。
邬常安端酒进来,又出去取粉条,他多取两把,顺便把明天吃的也泡上。
“有这个粉条,陵里的人要记你一辈子,吃的时候太方便了。”他进来说。
陶椿笑两声,“巧了不是,我前一瞬也有这个念头。”
干煸鸟肉端上桌,两个油盏也端下来,昏黄的灯火映照下,鸟肉的颜色好极了。
陶椿捏个鸟腿拿手里啃,味道又麻又辣,刺激得嘴里口齿生津。
邬常安端起酒盏,说:“来,喝一个,你今儿辛苦了。”
陶椿举杯跟他碰一个,酒水入喉,她“哈”了一声,“过瘾。”
邬常安咽下辣喉的酒,也捻块儿鸟肉拿手上啃,鸟肉肉丝粗,熏过再干煸,吃的时候一丝一丝的,越嚼越有味。
啃两块儿肉抿一口沁凉的酒,慢慢吃慢慢喝,一盏酒喝完,身上就发起了汗。
邬常安起身去添一把柴,水烧开了抓两把粉条丢进去煮,还打两个荷包蛋。
吃饱喝足,陶椿浑身软绵绵的,她倚在桌上,看邬常安把鸡肉斩了装陶罐里架炉子上,忙着准备明天吃的肉。
都准备妥了,邬常安拿盆舀洗脚水,走到陶椿旁边,他抬脚碰碰她,说:“走啊,睡着了?”
“走不动了。”
“那我背你?”
陶椿立马站起来,她踩着凳子趴他背上,“你不会把我背摔了吧?”
“不会,搂紧了。”
邬常安弯着腰,手上端着水盆,背上背着媳妇,鼓着一口气大步往外走。
“真有劲。”陶椿哈哈笑,“等我练出来,我也背你。”
“我可当真了啊。”邬常安还真有点期待。
“等着吧。”
第101章 塞来一个孩子 二堂嫂发动
陶椿洗漱的时候,邬常安去仓房一趟,他舀来半碗蛇酒,说:“待会儿你躺床上,我用蛇酒给你搓一搓,免得明早下不了床。”
陶椿抖一抖肩膀,身上的确酸酸胀胀的,她就没说二话。
泡脚的时候,陶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足袜汗湿了,长靴里八成也是潮的,她伸手掏一把,靴子里的貂皮潮乎乎的。
“你鞋里湿没湿?生个炭盆,把靴子烤一烤。”她说。
邬常安洗了脚才出去,担心在卧房烧炭盆会闷死人,他把炭盆端去隔壁屋,又把前两年给小核桃烘尿布的架子翻出来,把两双翻皮靴子倒挂上去。
出门时他再三回头,反复确认哪怕把靴子烧了也不会起火烧房子后,他才关门回屋。
陶椿已经躺床上了,见他进来,她翻个身趴着,说:“快来搓,好冷。”
邬常安擦擦手,他卷起袖子掬一口蛇酒先在手心搓热,酒液搓温了,他拉下被头,双手按在温热的肩膀上。
陶椿冻得一哆嗦,她下意识缩起肩膀,肩上的肉紧绷在一起,但耐不住邬老三劲大,手上还没使出全力,就把她捏得哇哇大叫。
邬常安笑着加快动作,从肩颈到胳膊来回捏一遍,再掬一口蛇酒抹在她身上,这下用虎口把蛇酒搓开,搓得手下的肌肤发烫发软,不再僵硬了。
“是不是舒服多了?”他问。
陶椿闷着头“嗯”一声,太舒服了。
邬常安给她拉起被子,再走到床尾拉出她的腿,腿上没亵裤,他直接撩蛇酒抹上去,先把蛇酒搓开再两掌开合着捏。
陶椿又是疼得哇哇叫,腿比肩膀酸疼,捏到哪儿哪儿疼,尤其是大腿内侧的筋绷得直直的,邬常安捏上去的时候,她疼得要弹起来。
“不捏了!不捏了!”陶椿大叫,“腿要断了!还捏!邬老三,我要掐死你!”
邬常安哈哈笑,他摁着她不让她跑了,嘴上哄道:“你躺好,我不捏了,我用掌心搓,力道轻点。”
陶椿擦一把眼角疼出来的眼泪,暂且信了他。
邬常安又掬半口蛇酒在掌心搓热,沿着腿内侧缓缓打磨,待她适应了,他一点一点加重力道。
陶椿咬牙忍着,好不容易捏完一条腿,还有另一条腿等着。
“我怎么就长了两条腿?”陶椿恨。
又是一番痛苦的折磨,等捏完了,陶椿浑身发热,酸疼的感觉渐渐消失,她浑身轻快,身上又轻又暖,她闭上眼就要睡过去。
邬常安脱衣躺进来,他搂着她说:“我这几天想了想,要是想雕个玉的,玉块儿小不了,整个陵里应该只有胡阿嬷手里有。等我们巡完逻,换班休息的时候,我去问一下,看能不能换一块儿。”
陶椿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胡乱“嗯嗯”两声回应一下。
“你跟我一起去,粉条是你做出来的,你在她面前比我有面子。”邬常安又说,“行不行?”
陶椿睡着了,压根没反应。
邬常安探头看一眼,嘀咕说:“睡这么快?那就这么说定了。”
油盏吹灭,屋内被夜色灌满。
渐渐的,门缝里有了微弱的亮光,一夜过去,鸡鸣一声接一声响起。
邬常安取两个苞谷坨去喂鸡,陶椿去灶房做早饭。
昨夜没白受罪,陶椿今早起来身上不疼也不酸,一夜好眠,精神也不错。她先把鸡汤灌水囊里,鸡肉留下来早上吃,另外再蒸两碗蛋和一钵米饭。
灶里烧着火,她拿弓箭出去练箭。
一柱香后,锅里散出米香和蛋香,陶椿和邬常安进屋吃饭。
屋外响起狗吠声,接着又传来人声:“黑狼,你家主人还没走吧?”
邬常安端碗开门出去,“姐夫,你咋走这儿来了?”
“跟你们一起,还在吃饭啊?快点吃。”杜月站在屋外,没打算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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