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蝴蝶精正在治疗小鹿男,旁边的式神则在帮忙照顾昏迷中的稚名泷,幸好这个点老板和帮工都睡了,没有外人在。
“你鞋呢?”夜叉接住从台阶上跳下来的人,没好气地说道,“你就不能对你的脚友善一天!”
立花攀着他的胳膊,脑袋一个劲儿地往外面探:“谁能跟我讲讲具体情况?”
听到她的问话,兔丸等人都摇了摇脑袋,像荒这样性情淡漠的则直接保持沉默。半晌,才有一阵虚弱且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道:“秋颂山周围有驻守的猎人……”
“你是下午那只鹿妖?”立花越过夜叉,来到小鹿男身边细问,“你先别说话,让小蝴蝶帮你治疗一会儿。听着,我有两个问题,一,是不是驻守在山上的猎人伤了你,二,稚名泷是不是因为救你受的伤,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
闻言,小鹿男轻轻点头,弧度小得几乎微不可见。
般若满脸困惑:“你怎么知道的?”
“你蠢吗?”夜叉高挑眉梢,揶揄道,“这鹿妖刚才已经提过‘猎人,’再加上稚名泷一心想跟鹿妖签订契约,除了大半夜跑去做说服工作,却在无意间遇到有猎人捕杀这头濒死的鹿,几经波折把他救回来之外还有其他的解释?”
般若瞥了他一眼,转而扭过头去愤愤不平,不再言语。
而此时,小鹿男的伤已被治疗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使不上力气,他牵强支起身,对蝴蝶精道了句谢谢。
“妖狐,妖琴师,兔丸,你们帮忙把他抬到公主旁边的空屋里,”立花边说边回去捡鞋,“我去给老板交房钱。”
当大家伙把大厅的血迹擦干净,该忙的都忙完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立花也是如此。她随手扯开障子,打着哈欠往铺有床褥的地方走,却发现夜叉正坐在上面。
“都讲过多少次了,结婚前只能接接吻摸摸手,其他羞羞的事不能做,”她推了夜叉一把,自个儿往床褥上一趟,“回你房间去。”
后者勾起嘴角,将肘部抵在立花枕边,随后侧躺下来,半撑着身子低声道:“信不信本大爷现在就把你办了?”
立花昏昏欲睡地瞅着他,吐了吐舌头。
“找本大爷撒娇可是有限度的,到达极限后说不定真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夜叉轻轻吐出气息,暧昧缠绵,但在腹肌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后瞬间老实不少,“咳,本大爷来有正经事要说。”
“要出家请跳窗,对了,别忘记买度牒。”
“……你在大厅时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夜叉看得很清楚,立花在和小鹿男说话的时候神色很不对劲,像是尽力隐忍着什么,可又无从发泄,眉心几乎拧成了个结。
见没法瞒过去,立花唯有叹气,随之伸出手搓着自己的发梢说道:“母亲以前经常教导我不能一味地认为妖怪是坏人,妖怪和人类应该友好相处,但小鹿男的伤是被人类弄出来的,和般若不一样,他没有做对不起人类的事,只是名迷路的友善妖怪而已……好烦。”
她喃着喃着就要把外衣往脑袋上蒙,夜叉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指头触碰那柔软温暖的掌心,顺势滑进了对方的指缝中。
立花目露不解。
“有本大爷陪在身边还想东想西的,真是蠢笨,”夜叉的嗓音仍如记忆中那般浑厚低沉,“人类,妖怪,在本大爷眼里通通一样,都只是能为本大爷提供乐子的玩物罢了,当然,这是遇见你之前的想法。”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几百年以来本大爷都是孤身一人,四处游走,喜欢哪儿去哪儿,任性而为,遇见你也不过是个意外,坦率地讲,如果那时有机会的话本大爷可能会马上杀了你,因为受伤后的狼狈模样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立花难得没打岔,听得非常认真。
“你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理也无可厚非,毕竟你只是个人类,不是漆着金身普度众生的佛,但你在犹豫的同时也要好好回忆回忆,‘平息混乱并非消灭异类’的阴阳道究竟拯救了多少妖怪,本大爷,般若小鬼,妖狐,难道我们现在还在做以前的混账事?收服妖怪并不容易,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更不容易,世界上很多自诩伟大的阴阳师没做到,可你这个姑娘做到了,并且做得比所有男人都好。”
此刻,立花是真的有点感动了。
她微眨双眼,身体迅速往下拱,整个人都被罩在了宽大的吴服外衣之下。
害羞中。
夜叉低笑两声,继而隔着吴服拍拍她的头顶,起身走远,临行前还留下一句:“下次再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本大爷绝对不会客气。”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立花才肯从衣服底下钻出来面对真实的世界,她的脸颊红到了极致——也有可能是被闷的。
“好事将至,真是令人羡艳。”
男人的语气飘飘然然,淡漠意味十足,全然没有半点羡艳该有的情绪。
“你偷看多久了?”立花望向立于窗外树梢上的荒,“先声明,我和夜叉是正常恋人关系。”
荒轻笑:“难道你要对着全世界宣告吗?”
“有事就直说,再嘲讽我我就闭门谢客打烊大吉了。”
“把你们阴阳师和妖怪缔结契约的符纸拿出来。”
立花顿时愣成傻子:“啥?!”
☆、第115章 Chapter 115
这可能是一个鬼故事
话音未落, 她便急匆匆地朝门外跑去,跨过门槛时还不慎绊了一跤。
清新的空气弥漫在山谷间,微风拂过, 令草木上的水珠滴落, 随之浸入湿润的泥土中。
立花走到屋外, 迟疑片刻,回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本大爷走本大爷的, 你走你的, ”身后的夜叉微扬下颚,异常嚣张地说道, “还是说你的盘缠已经多到足以把这座山头包下来的地步了?”
“……”
算了, 跟就跟吧。
森林茂密,寂静清幽。两人顺着般若离开时的方向来到了一个岔路口,立花正想着是否要用点兵点将的老方法来认路,夜叉就已经走向了左侧, 她没顾及太多, 下意识地便往反方向走, 毕竟分开找人的效率要高得多,能节省不少时间, 可不知为何, 夜叉的身形仿佛有所停顿,虽然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 但立花还是觉察出了什么。她本打算开口询问, 岂料夜叉却已迅速走远, 只给她留下了一抹略显孤单的背影。
又在闹哪门子的情绪。
立花扫了眼脚边的断树枝,心情莫名烦躁。不过再烦躁也不能耽误正事,她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上路了。
阳光遍布在树木之间,四周隐约围绕着几缕还未完全消散的薄雾。立花凭借直觉和河水的潺潺声前进着,可逐渐的,周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熟悉到她可以马上猜出下一棵大树根部长着多少朵蘑菇。
有种辛酸叫做迷路。
“有人在吗——”
回应她的只有从天上飞过的鸟雀以及几坨不明排泄物。
石原立花没别的优点,就是乐观,她在仰望了会儿蓝天后便接着朝前面走去,完全没了刚才的慌张与迷茫。大概是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感动了上天,上天决定放段优美的音乐救她于水火之中。
当那悠扬婉转的琴声钻入耳里时,立花立即两眼放光,马不停蹄地循声而去。
原本的静谧被打破,但并不影响山林的秀丽风景,恰恰相反,这恍若山中清泉般的琴音给这片苍莽的林海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连枝桠剪影都变得唯美了许多。
琴声愈发清晰,立花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她扒在一棵巨树后稍稍探头——只见不远处正坐着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银发如雪,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徐徐拨弄着,煞是好看。
立花好奇地眨眨眼睛,一时忘了屏住呼吸。
似乎是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男子条件反射地停止弹奏,与此同时,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相当明显的恼怒,继而收好琴,消失了。
“啊,”立花往外迈出一步,自言自语道,“我还没问路……”
有人在后面拍了她一下。
“立花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立花侧头看着般若,见后者还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便忍不住伸手把他脸颊上的肉往两边扯,质问:“让你雨一停就去集合,现在迷路了,高兴了?”
自知被甩了一顶黑锅的般若也不急着反驳,只用轻快愉悦的语气说道:“啊啦啊啦,山里的景致太好不小心看入迷了嘛,快点赶回去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立花松开手,一脸淡然,“你走前面。”
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般若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松雪所在的镇子,按他以前的表现来分析,他应该在成功报复了秋山后就独自前往另一个地方继续自己伟大的人口缩减计划,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还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中,大有跟随组织游遍天下山川的架势。
立花一路沉默,最终决定把这个问题给问出来:“般若,你是不是想跟我缔结契约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