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到窗户边往外一看，吆喝着：“就是停电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雀跃起来。
停电意味着可以暂时不用学习了，这短暂的像是从天而降的悠闲，比放假还要快乐。
很快班主任提着塑料袋过来说：“今天晚上雷暴雨天气，学校区域都停电了，预计一个小时左右，恢复，拿来了备用蜡烛，每桌放一根，大家可以自由复习，不要说话。”
等老师走后，班里又喧闹了一阵儿，很快就安静下来。
但是毕竟心情已经激动过了，哪里还有学习的氛围，蜡烛配雨天的夜晚，简直再合适不过。
前排有同学交换起课余读物。
“哎，你有没有惊悚恐怖小说啥的，借我看看。”
“《校园怪诞之108夜》看吗？”
“可以可以。”
学委忽然吆喝一声：“我有《十宗罪》，谁看？”
“我我我！”
“我也想看！”
原本正在解题的张某被突如其来都黑暗打断了解题思路，有些崩溃地挠挠头：“有木有杀人小说？这破物理写的我想杀人。”
前桌热情地递过来一本书，笑道：“东野圭吾的《幻夜》，你值得拥有。”
一些听起来就有点吓人的书名传入安晞兮的耳里，她眨眨眼，扭头看向同桌：“你有适合晚上看的小说或者漫画吗？”
沈稚禾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没有。”
“噢。”
两人的桌子中间放着一根蜡烛，在昏暗中发着暖黄色的火焰，照得人脸色苍白。
过了会儿，安晞兮忍不住戳了戳快要睡着的沈稚禾，对他说：“稚哥，我想起来两部动漫，《尸体派对》和《寒蝉鸣泣之时》，可好看了，推荐你看。”
沈稚禾睁开眼睛，看向认真安利的安晞兮，淡淡地“哦”了一声。
在他转过身准备阖眼的时候，安晞兮又对着他的后脑勺说：“稚哥你要是无聊的话我给你讲个阿飘故事，你要不要听？”
“……”
“或者，悬疑的？”
沈稚禾转过来，看向安晞兮，昏黄的光线里，她睫毛微颤，手里捏着毛茸茸的文具盒。
“既然怕黑，为什么要看那些动漫，听那种故事？”
“因为……好奇。”安晞兮垂下头，小声说。
胆小又胆大，人菜还爱玩。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心其实才最可怕。”沈稚瞅她一眼，“相信科学，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安晞兮抬起头，对他话中的言外之意有些懵：“嗯？”
正思考着，下一秒就被前桌忽然凑近的脸以及发出的怪声吓了一大跳。
没了灯光，声音变得敏感，面对突然而来的惊吓，安晞兮差点人魂分离。
“借你本书看。”前桌是个像程涵一样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发现安晞兮不经吓，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呀，你喝点水压压惊，看这个平静一下。”
安晞兮喝了口水，拍拍胸脯，平静下来，然转头瞥向沈稚禾的时候，看见他的脸，差点把水吐出来。
面无表情，双目涣散，故意在吓她。
“我不困了，你看书吧。”沈稚禾瞧一眼安晞兮，看到她的怂样，真是没忍住地笑了，“没事，大家都在呢。”
“……”
不再理会他，安晞兮打开那本书，翻开看了两页，发现是本有点甜的漫画，名叫《好想告诉你》。
一下子看了一多半，看到女主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才忍不住抬眸悄悄瞅一眼沈稚禾。
却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又重新跳起来。
“怎么啦？”沈稚禾偏头看她，“总不能，还在怕我吧。”
怕倒是不怕。
只不过。
安晞兮看一眼他，又飞快地避开视线，抬手偷偷地摸向心脏的位置。
明明不怕了，有沈稚禾在旁边，甚至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可是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
一看他的脸，心跳就加快。
“如果见到一个人经常心跳的话，那就是喜欢。”
脑海里忽然响起这句话，想起刚刚看漫画时，女主的心情。
而且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心动的一刹那。
是夏日里的冰糕，融化了，软软糯糯全是甜，原来一直都藏在心里，到现在，才恍然。
“不是吧。”看着安晞兮奇怪的举动，沈稚禾皱起眉，“我现在看起来，有些吓人吗？”
安晞兮看着沈稚禾，咽了下口水，“嗯”了声。
随后又反应过来，慌忙摇头：“没，没有。”
我不怕黑，更不怕你。
但是现在忽然有了一件害怕的事。
怕你知道我喜欢你，又怕你不知道。
沈稚禾不禁有些懊恼。
本想逗小姑娘，一不小心忘记了，原本她就不经吓。
要不然怎么最开始的时候，还做关于他的噩梦呢。
后来的几天, 安晞兮有点刻意躲着沈稚禾。
因为她害怕一看到稚哥，小鹿就忍不住乱跳，一开始跳, 她的注意力就会分散, 注意力一分散, 就学不好习。
她在学校的目的是为了学习。
所以就算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也不能让少女情丝影响到眼下更重要的事情。
孰轻孰重，安晞兮还是晓得的。
不过在沈稚禾的视角看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着一头扎进书海里，理都不理他的小姑娘，沈稚禾皱起眉，陷入了沉思。
那天, 班里有些吵闹。因为快要期中考试了, 大家一边整理着桌子和书箱, 一边聊起来这次的考试。
“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 据说挺重要的，往远了看, 会对下学期的分科考试有参考作用，往近了看，就是会调座位, 考完之后会按照期中成绩排座位。”号称班上的消息小灵通给大家普及道。
听到“按成绩调座位”, 原本不关注旁杂事的同学也竖起了耳朵, 加入聊天, 就这件事展开了讨论。
“终于可以换座位喽。”
“但是这有点太那个了吧, 不妥妥的差别对待, 歧视后面考得差的同学呀，我们刚来重点班就给这么大的压力。”
“可是听说往年的几届也都是这样的排座位方式呀, 尊重传统嘛。”
“这样岂不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学生聚一堆讨论题目，可是我们有短板的不会的题目怎么办呀。”
讨论的声音愈来愈激烈，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这时候，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忽然拍了拍桌子，大声道：“按照成绩排座位，不是很公平么？有什么好吵的。”
原本嘈杂的讨论声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她接着说。
“如果觉得不公平，就好好努力学习呀，考到前头，你看公不公平？”
语文课代表韩文静，名字听起来温婉安静，实际上高冷又不易亲近，平常收作业的时候总是拽着一张脸，加上和教语文的班主任王玲关系很好，大家平常都不敢惹，每次作业也交得很及时。
不知道从哪幽幽的传来很小的一个声音。
“唉，手里的干脆面突然不香了，不说了，我去背书了。”
“罢了罢了，做数学去，拿数学者拿天下。”
安晞兮默默地在后排吃瓜，还拿了个苹果小口咬着，余光瞧一眼沈稚禾，不出意料地看到他还是那么的淡然，就像化学里的硫元素一样，在火山口附近以游离的形态徘徊，置身于整个班级之外。
她从桌下的零食箱里又拿出一个苹果，推给同桌：“给你，补充维生素C，消除疲劳，增强……”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从窗边传来的班主任的吆喝声。
“安晞兮！都上课了吃什么苹果！”
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被苹果噎到，悻悻地收回手，拿出语文课本，装模作业的念了首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等老师走后，沈稚禾扭头看向安晞兮，笑了：“不是'xia'，是'jia'”。
被指出错误的安晞兮有些不悦，还不是因为给他苹果，才会被老师发现。
但是转念又想到她已经对稚哥有一些非分的想法，所以就收起了自己的小脾气，没理他。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又重复念了一遍，并在心里想，所谓伊人，在她身旁。
不过，能一直在她身旁吗？
安晞兮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并不是一直绑定的同桌关系，下一次调座位，就不一定能坐在一起了。
忽然有些惆怅。
除此之外，这周没有体育课，倒是如愿以偿。
鉴于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体育老师“适时”地感冒了，所以就没来上课，作为自习。
考试前一天的下午，安晞兮没去吃饭，还留在座位上解那道一直没弄明白的数学题。
教室里寥寥几人，很安静。
忽然有人拍了拍安晞兮的肩膀，转头一看，是一个记不太清名字的男同学，坐在沈稚禾的位置上，拿着一本习题册冲她笑。
“之前听地理老师夸过你地理很棒，你现在有没有空，想向你请教一个我不太懂知识点可以吗？”
“诶？”安晞兮有些懵。
男生摸摸后脑勺，笑的有些腼腆：“就是我之前发模拟卷的时候也看过你的卷子，卷面不仅整齐，分数也很高。”
“哦对，你是地理课代表。”安晞兮这才想起来，弯起眼睛，“我之前有次忘记交作业，多亏你来提醒我，让我幸免一次漏交作业扣分的难。”
男生终于松了口气：“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呀。不过，”安晞兮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你叫……”
“我叫徐南知。”
“噢！我叫安晞兮，你需要我讲什么呢？”
“晨昏线我不太明白，还有太阳高度也不是很理解。”
“这样呀，”安晞兮抵着下巴思考了会儿，拿出一张草稿纸画了个地球的简图，标了几个字母，指着一条线说，“晨昏线就是昼半球和夜半球之间的分界线，然后这条线……”
十分钟后。
安晞兮讲完最后一个难点，问他：“好了，还有不理解的地方吗？”
“听的很清晰，谢谢你！”徐南知瞥见安晞兮用红笔写下的数学题步骤，“看你这道题错了，要不我给你讲讲？”
听到这个，安晞兮的眼睛亮起来：“可以吗？”
“不可以。”
下一秒，她的身后忽然落下一个冷淡的声音。
两个人一起回头，看到沈稚禾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情绪，浑身却仿佛散发着“别惹我”的凶巴巴的气息。
“为什么不可以？”安晞兮仰起头，直截了当的问。
沈稚禾没立即回她，目光移向自己位置上的徐南知，淡声说：“起开，忍你很久了。”
徐南知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了，连忙起身让位，对安晞兮说：“那要不晞兮你和我一起去我坐的那边，我给你讲题？”
“呃。”安晞兮还来不及回答，沈稚禾就替她回答了。
“我给她讲，不用麻烦你。”
“那好吧，同桌之间互相讲题确实是挺方便的，那我就先过去了。”
等人走后，安晞兮滚了滚喉咙，觉得刚刚稚哥的反应有些格外的大。
即便是坐了他的位置，也有点太凶了。
思来想去，她只能下一个结论。
稚哥吃醋了，数学的醋。
——看到别人给她讲数学题，极大的挑战到稚哥在数学上面的权威，所以吃醋了。
果然，这就是她开始暗恋的稚哥。
冷酷又霸道，人拽话不多。
于是安晞兮舔舔唇，狗腿子一般地说：“稚哥，我觉得还是你的数学答题方法更清晰，讲题思路更深刻，所以你不用生气，你更厉害。”
沈稚禾：“……？”
但是很快，安晞兮又恢复了惆怅的心情，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因为她忽然又想起来，考试完要调座位的事情。
万一考得好了，稚哥考的不好，她可以帮稚哥留位置，如果稚哥还愿意和她做同桌的话。
可是万一稚哥考得好了，她考得不好，她不确定稚哥会不会嫌弃她然后去找别的人做同桌。
稚哥最近好像和学习委员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下午那会儿还看见他们一起从厕所出来……
英语课本挡住整张脸，思绪越来越飘忽，越想越焦虑，心也开始慌慌的。
“紧张吗？”
耳边忽然传来沈稚禾的声音，没了先前的冷冽，温沉了许多，像是一剂镇定剂打下来，安晞兮也冷静下来。
扭头看向沈稚禾，正想回复，心跳又开始加速起来。
完了，看见稚哥，更紧张了。
安晞兮拆开一盒牛奶，猛罐了一大口，压下慌乱与紧张，然后对沈稚禾说：“不、不紧张。”
过了会儿，她张了张口，又喊他：“稚哥。”
“嗯？”沈稚禾停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她，“怎么了？”
“……”
安晞兮盯着他，打了个嗝，好半天没讲出话。
她想问，你还愿意和我做同桌吗？
在肚里千肠白转，酝酿了好半天也没好意思问出来。
满脑的愁绪，担心这个，又害怕那个，总是想好多。
心里七上八下的，明明很烦恼，但又有一些小欢喜，又酸又甜，奇奇怪怪。
安晞兮想了想，这应该是叫害羞吧。
这是考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教室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大家也更认真地复习。
等沈稚禾专注地干起自己的事情，不再看自己，她才敢去悄悄端详他。
男生穿着黑白的校服，半撑着头，手里转着笔，漫不经心地做着地理题。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忽然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视线。
安晞兮的心脏一跳，避开视线，跟着他在地理习题册上画了个“D”。
哇，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复杂，又难以描述。
过了会儿，安晞兮才察觉到，这道题不是选“D”，而是选A。
地理和物理只差了一个字，刚好是我的强项与你的强项，优劣互补耶。
安晞兮为学习着想起来。
第27章 冰糕
为期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 但是安晞兮藏在心里的那个问题憋了好几天都没问出口。
以至于每次对答案的时候，她都有意无意地余光往沈稚禾那边看，估摸着他们的成绩会不会相近一点, 这样挑座位坐在一起的概率也会大大提升。
这次到了语文课前对答案, 安晞兮下意识往旁边看, 冷不丁的对上试卷主人的脸。
他歪着头，表情很淡，顺着安晞兮的视线看向自己刚对完的一排红叉叉，顺手往她那边一推，语气淡淡的说：“给你，考得很差，没有参考价值。”
安晞兮一下子红了脸, 低下头小声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同学们之间比成绩再正常不过, 正常的比是没有关系的, 还可以互相激励打气。但不乏有的心气儿高学习好的同学会关注身边人的成绩, 比自己低就算，若是比自己高点, 就会不太高兴。
以前初中时，安晞兮就短暂的跟一个喜欢比较功利心很强的女孩子坐过同桌，刚开始女孩对她态度还很和善, 也不嫌弃她在班里的人缘差。
直到后面时间长了, 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那女孩看到她拿的文具会说：“哎呀你好有钱哦, 用这么可爱的文具。”安晞兮就笑呵呵地找出来几支卡通笔送给她。
期中成绩出来, 她会说：“哇你成绩这么好, 不像我真的考运好差每次都不尽人意。”安晞兮就会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我给你讲题吧, 你不会的知识点可以问我。”
但是后来她在厕所听见那女孩跟其他班的同学说：“好想和你们一起上课啊，不喜欢我现在那个班, 还有我同桌也好讨厌，整天装单纯，像个傻子一样，让人恼火。”
安晞兮的第一反应是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这样说。
后来越想越难过，就直接问同桌为什么。
她说，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每次都比我考得好，凭什么？你那么笨，只知道死学习。
从那之后，安晞兮就没有同桌了，总是喜欢在班里找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好像被忽视了，没有存在感了，就最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