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谢长渊点头道。
他们又等了片刻,不多时,后面又来了两个谢家的年轻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目的都是一样的。
他们打算血洗侵占了谢家的妖魔,血债必须血偿。
谢铃稍微熟悉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躲进阴影中,整个人便淡得仿佛一团黑影,她沿着墙边行走,很快找到一处裂口翻墙进入。
很显然,遮蔽身形对蛇类没有什么用处,他们并不知道蛇依靠的是红外感知,他们只能杀了进去。
谢铃已经被小臂粗细的蛇子蛇孙团团包围,这种大小的甚至在蛇母那边连挂个名的机会都没有,但它们每一只对人类来说依旧有着可怕的剧毒。
谢铃被包围在蛇群中心,她的身影几乎被蛇淹没,剩下三人见状冲上去,不断将蛇斩成两段,依旧没办法阻止只剩一个头的蛇回光返照,发出最后一击。
“你们退后!我这里还有烧火油!”谢铃在蛇群的最中央嘶吼道。
谢长渊已经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虽然不甘,但他没办法救她。
谢长渊心下黯然,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折损,也不知道人已经死了,她再死去会不会在地府相见。
都怪他,他还是把攻略妖魔宅邸想得太简单了……
另一边,谢铃已经丢出了烧火油,她将围绕着自己的群蛇笼罩了大半进去,形成一片火海。
蛇肉烤焦的香味不断传来。
这种火势……谢铃必不可能还活着。
谢长渊和这位家里最小的妹妹并不相熟,但看到她死后,依旧在谢家再次死去,也不禁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
“等火熄灭,我们为谢铃妹妹哀悼一场吧。”谢长渊道。
“正该如此。”
“是啊。”
其他两人没有任何意见。
谢长渊正伤心着,忽然他背后有人叫他。
他一转头,发现谢铃好端端站在他的身后。
剩下两人也睁大了眼,惊讶的看着毫发无损的谢铃。
“你们不会都没死过吧……你不知道吗?”谢铃歪头看他:“我们不会死的啊。”
“所以……”她又拿出一瓶烧火油:“快乐的放火时间到了!”
“你不会……一直都是这么一路放火放过去的吧?”谢渊指了指已经看不出面貌的小镇,他一直以为是失火造成的。
谢铃顿了两秒,假装没听清他说什么:“你说什么,我刚刚登录舱被人敲了两下。”
谢长渊没纠结这个问题,他有一个更大的疑问。
谢长渊:“你不是说……你是去当斥候的吗?”
“是啊!”谢铃理直气壮道:“斥候的职责不就是找出最佳的路线吗?我先行一步把敌人消灭,后面的队友不就见不到敌人了!”
这个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死亡和复生难道就没有限制吗?”他看向正在哼歌的谢铃,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有的,一天十次,超过这个限制会无法登录,说是灵魂损耗需要时间恢复。”谢铃数了数,说:“大概三天吧。不过只限登陆舱里,你要是等一下想试试越过忘川,被杀了就真死了。”
一天之内死亡十次,就需要三天进行修正,十次以下都不影响。
谢长渊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一直以为这里和人间一样,只是阴天子的仁慈给予他们的第二条命,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死亡。
现在,他不会死了。
谢长渊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很快,许多妖魔也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
谢家人有不少死在蛇口之中,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你别进去放火了。”他逮住跃跃欲试冲进去的谢铃,刚刚那一波看起来她收获颇丰,现在还想再来一次。
“不然谢家还没被你烧完,就先打草惊蛇了。”谢长渊拔出刀,颇为冷静的看着她。
谢铃嘻嘻一笑,刚想说些什么,随后她耳朵一动,面色严肃起来,她看向身后,道:“什么人?!”
她话音一落,后面的高大柳树下,从茂盛的柳条之后,走出一个人。
他一头乱发,浑身衣物都是胡乱拼凑,身上满是污泥,看上去十足一个叫花子。
叫花子拱手道:“几位高人,你们可是来降服蛇妖的?”
“是又如何?”谢长渊平静又冷淡的看他一眼。
那叫花子顿时向他们跪下身去,脸上的泪水画出两道泥痕:“求高人救救我儿啊!”
在场一行人的脚步都顿住了。
他们记得谢家所在的镇子,是他们每一寸都搜刮过,确认了没有活人的,不过是数日不在,换了个地方,这人又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你是谁?”谢铃揣着火油走到前方问道。
“我是附近的知县,在妖魔降临之后携一家老小逃亡,到现在,我妻和我两个儿女皆亡,只剩下我儿一人了啊!”他说着说着,悲泣出声。
“怎么证明你的身份?”谢铃问:“你路引可在?”
叫花子从怀中掏出两个保持完好的路引,粗略对比之下,他和路引上的人基本一致。
“你孩子现在在哪?”谢长渊微一斟酌后说,“若是距离太远,我们赶过去可能……还需要尽早启程。”
“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这宅子里。”叫花子指着谢家宅院,知道他们是应下了这差事,感动道,“多谢各位大人了!”
叫花子带着他们一路向后院绕去,他们本就极为熟悉谢家,自然知道他是在把众人带去哪。
是谢家最为豪华奢靡的一处宅院,也是谢家家主的住所。
那里除开现在没什么用的古董和精美摆件,基本就没什么东西了。
很快,他们来到门牌上只有半截的某个前院。
里面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们看着叫花子后退了数步,掩住口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并非真正的活人,他们闻着稍微有点臭,但不打开味觉,就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直接被这臭味熏得睁不开眼。
叫花子定了定神,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先打开了门。
门后一条蛇都没有,和他们一路走来截然相反,简直干干净净。
干净,却臭味扑鼻。
谢长渊一行人看向紧闭的大门,臭味正是从门后传出来的。
叫花子引着他们走上前去,谢铃摸了摸怀中的吹箭,见谢长渊摇头,才将吹箭放了回去。
他打开了门。
门后歌舞欢腾,轻纱曼曼。
上等的楠木桌排列两行,蒸腾的烟气背后,是一个个头戴高帽,身着长袍的人影。
在最高的主座上,朦胧之间可见一位绝代佳人,她长袍广袖,身姿纤细窈窕。
叫花子刚刚踏进房门,便脚一软跪下,磕磕绊绊道:“黑蛟娘娘,人我带来了。”
“我,我儿可还在?”他蓬乱发丝下的双眼不断扫视着,期盼着看到某个小小的身影。
主屋里全都是蛇。
粗略看去,不下数十条。
它们都穿着人的衣服,因为没有支撑的肩膀,只能虚虚套着,用脖子卡在领口,愈发显得两袖空空。
而它们的脖子又极长,套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之下,更加显露出非人之感。
有蛇用自己的长尾卷住杯子,模仿人类喝酒的姿势和神态,看上去怡然自得。
最上位的黑蛟娘娘是已经生了角的蛇,她的角上带着珠玉和翡翠,做人类主母打扮,却因为把各种首饰都堆了上去,反而有些不伦不类的。
引人注目的,是她舌尖的小小颅骨。
雪白晶亮,上面还带着一点血丝,在黑蛟娘娘巨大舌头的衬托之下,小巧得就像一颗小小的丸子。
颅骨在她舌尖上转了一圈,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如同一片轻飘飘的,浮世之中的雪花一样,落到了雪花堆里。
那是一堆苍白洁净的人骨。
“啊、啊啊……”叫花子发出了可怖的声音,仿佛破了洞的、四面漏风的木屋,在北风的呼啸之中,被折断时发出的声音。
“不是、你不是说……”他膝行几步上去,一边磕头一边胡乱地落泪,“只要我还能带人来,他就不会死吗!”
“是的,我确实说了。”黑蛟娘娘用尾巴卷起一根手帕擦着嘴道,“但我过午不食的,你没能在午前带人来,我只好自己填个肚子。”
它的声音有点委屈。
漠视的、傲慢的、理所当然的。
这就是妖魔。
这便是妖魔。
谢长渊找到了恶臭的源头,他宁愿自己没有找到源头。
他们以为把镇子上所有活人都带去地府,就不会出什么事,于是离开了黑蛟岭,没想到山上的蛇妖会下来,还占据了谢家祖宅,扮演起人类生活。
谢长渊拿着刀,站在门槛面前。
背后是阳光灿烂,一脊背的寒凉,面前是魔气横生,全扑面的恶臭。
谢长渊迈步进去,隔断了阳光,却隔不断恶臭。
他拔出了刀。
黑蛟娘娘快活笑道:“好好好,知道娘娘我最近牙口不好,还特意带了片肉的刀来,甚得我心。”
蛇十六和十七对视一眼,从座位上游走下来,挡在谢长渊面前,吐着蛇信道:“娘娘,我来吧。”
谢长渊没有理会他们,他只是一边缓步前行,一边举起了刀,在他身侧,一排排长桌和桌后的影子都被他略过,他走入更深更沉的黑暗之中。
只有一把刀,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站在妖魔面前,未入流的妖魔是人能斩杀的极限。
他以前最多只杀过未入流的妖魔,还是单打独斗。
现在黑蛟娘娘麾下所有子嗣都在,它们之中不止有开了灵智已入流的,还有黑蛟娘娘这样,至少是一个统领的位置的妖魔。
谢长渊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但他既然站在了这里,就不打算退后。
他有了近乎无限的……容错率。
先动的是蛇十六,它的耐心不足以支撑它面对一个小零食还继续警惕。
蛇十六长大了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咬去,口中腥臭的味道笼罩住谢长渊。
他错身,然后挥刀。
刀光烈烈,一往而无前。
对方凶,就比它更凶。
他从前都不敢在妖魔面前如此用刀,原因无他,他死了,妖魔可能都不会破皮。
人人都道谢长渊用刀极擅防守,无人知道他最擅长以命搏命。
抛弃所有防护之后,他挥出了极致璀璨的一刀。
蛇十六的身体被他从一端划过,从嘴角拉到蛇尾,内脏撒了一地,鲜血铺陈在脚底。
他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抬起脸,只有一点下巴没有被灯火隐藏,因此那一点下巴抬起,显得格外矜傲。
下一瞬,谢长渊被扑来的蛇群淹没。
他死了。
“呵……”其中一蛇傲慢地摇头,“不过是一个凡人,我承认他之前那一刀有点东西,但人还是太过于脆弱。”
“是啊,若他身体再强上一点,也不会在挥出那一刀后有如此之大的空窗期。”旁边一条蛇分了条胳膊正在咀嚼着:“他可能还能再带走一两个吧。”
“他就这么死了,我心情不太爽利啊。”蛇十七道,“你们都没有给我留一口的。”
“那边还有他的三个同伴。”黑蛟娘娘懒洋洋说,“你挑一个吧。”
“好,我要那个妹妹。”蛇十七瞬间不生气了,“还是娘娘体恤我。”
迎接它的,是第二次亮起的刀芒。
谢长渊从未如此痛快地用过刀。
完全不计代价,不算防御,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会不会超出负荷。
只是为了杀死面前的敌人。
第二条蛇倒在这里。
舞曲停止了。
跳舞的蛇在谢长渊刚刚杀死蛇十六的时候都没有回头,当他回来并杀死蛇十七的时候,它们回头了。
黑蛟娘娘略微诧异地惊叹一声,也抬起了头。
“啊?嗯?”嚼着手臂的蛇愣了,它看了看地上的尸骨,确认自己刚才确实吃了一个人,现在还在嘴里,怎么他就好端端又站在了那儿?
刚刚死去的,确定被杀死的人又站在了这里。
它们不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但不影响,它们对这份能力生出贪婪与渴求。
“人类,你怎么复活的?”黑蛟娘娘在主座上说:“说出来,我给你赐驸马之位,从今往后,你有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
谢长渊只是嗤笑一声:“你很快,就没有女儿,也没有儿子了。”
他复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赶回了这里。
人类从来不缺乏勇气。
他们只是害怕,自己的勇气,不过是螳臂当车。
地府之主给了他们尝试的机会,最重要的,她给了他们犯错的机会。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
“——你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蠢蛇们。”
雪山之巅。
一位清秀高挑的女子,取下自己手臂上的拂尘,对山巅之上的白猿盈盈一拜。
“请前辈赴死。”
湖畔之滨。
一位打扮简单的老渔夫拿着鱼叉,带着自己一家儿孙,以及最为细密的渔网,架着小船冲入风浪。
“我要让妖魔断子绝孙!”
黄沙之城。
一群骑着骆驼的士兵穿行在沙漠之中……
还有森林、草原、山峦与所有的村庄与城镇。
无数人在此拔刀。
这一日,妖魔第一次从人类身上,感受到死亡的可能。
“你们都得死在这里。”谢长渊话出口后,带来满室荒唐寂静。
群蛇游曳,窃窃私语,带着些微震撼的神色出现在它们脸上。
地上还有两具尸体,一具是蛇的,另一具,就是这个人的。
他刚刚杀了一条他们的兄弟姐妹,而它们也杀死了他。
可他却好端端站在那里。
“原本还想问问你怎么回事的,但你实在狂妄,我改主意了。”黑蛟娘娘有着十分的震怒,在她看来,就算面前的人奇怪了一点,依然还是人,她缓缓说道:“你得死在这里。”
他刚刚被杀了一次,死了,就能再被杀一次,十次,百次。
“你倒要看看你能复活几次,这种能力不可能没有丝毫限制。”她对自己的子孙们下令道:“杀了他!”
黑蛟娘娘有名有姓的孩子一共排到十七位,刚刚被杀了一条,还有足足十六条。
虽难以置信,但它们并不畏惧这个人。
蛇群从人类的外套之中游出,地上的衣衫空空荡荡,各式各样颜色和纹路的鳞片代替了地砖,让人眼花缭乱。
所有蛇类盘踞在一起之后,看起来有种滑腻腻的恶心。
“可惜了,这种能力出现在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上。”蛇妖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长渊,有种源于高处的自得:“不知道若是吃了你,我们能不能有这种能力。”
谢长渊没有搭话,他什么话都没讲,只是走到自己的尸体旁,伸出手拿起了刀。
在他的手指触碰刀柄的一瞬,蛇群动了。
涌动的鳞片仿佛潮水,而他置身潮水之中,不动如山。
武者需要在生死之中突破自己,而对于妖魔,往往只有九死一生。
这是他第一次,能如此畅快的和妖魔互相厮杀。
能杀一条,就能杀十条百条。
蛇妖群攻而上,它们之间极为默契,一只咬空,后面必然跟着另一只,一只的扫尾,将人赶往的目的地就必定是另一只大张着的嘴。
谢长渊手中的刀光仿佛活了过来。
昏暗的房屋内犹如山洞,本该是蛇类最为熟悉的环境,它们却发现,最中央的那个小点,尤其滑不留手。
他穿梭在群蛇之中,一刀切碎蛇的长尾,为自己斩出腾挪的空间,再一刀,生生斩裂向他咬下的头颅。
一只、两只……
谢长渊杀得越多,就越发熟稔起来。
蛇群惊疑不定地围绕着他。
其中一条被赋予名姓的蛇,在黑蛟娘娘的子孙里面,也算是有名,它拥有这世上难寻的剧毒,只要沾染一点,猎物就会染上恨不得刮骨疗毒也无法去除的剧痛,往往会痛苦而死。
“让我来!”蛇一二道,“他不怕死,总不可能不怕痛吧!给我创造一个机会!”
另外的蛇妖闻言,立即上前,呈三角形围绕谢长渊,完全堵死他后撤的可能。
门外的队友想进来,谢长渊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
“我来。”他看着面前的蛇群,身上战意凌然。
“狂妄的小子!”
群蛇向他奔涌而来。
尾击、蛇咬,以及掺杂在它们之中时不时喷洒的毒液,整个战场显得尤为混乱。
谢长渊躲过了尾击,闪过了蛇咬,却闭上双眼,硬顶着毒液上前,斩断蛇十二的头颅。
那令岩石地板都滋滋作响的毒液,在主人死后依旧没有消减,看得在场众蛇舌根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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