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更新中(烛萤舟)

但她现在不好进去，顾茵仅凭肉身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类似刀割的钝痛，证明里面神明的力量正处于盛期。
只有一个她毫不在意，但这里足足有七个。
顾茵只在门口晃了一圈，看起来就像是个过来朝拜的外地人，这个时间点神殿的人相当之多，几乎是人挤人，顾茵混在人群之中，气息收敛到极点，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着急。
她淡然的开始收集信息。
顾观澜的能力和云浮一样，都是插卡式的，和角色本身并不绑定，顾茵现在财大气粗，完全不在乎这点抽卡花费，她点开页面，来了一顿十连抽。
【耳听八方（蓝）：能力卡，可听到直径一公里之内的所有信息，请注意甄别和耳膜健康。】
她取下顾观澜本身的能力【亡者之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换上耳听八方。
声音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神殿这次的手笔真大……”
“拿着钱，去散布消息……”
“小的们，听清楚了，一天之内，要让全城所有人都知道，神殿在做什么，人皇的登基意味着什么！”
“我绝对要阻止他们，人皇的登基绝对不容破坏！”
“……”】
真相并未出乎顾茵预料，她本身也只是来确认一番。
她不相信任何恰到好处的解说，特别是将所有利害关系阐明的一部分。
信息能偏移人的认知，如果有一部分信息倾向性明显，必定有人在背后引导。
神殿知道这个时代识字之人稀缺，于是让许多人背下他们的说辞，在各种地方口口相传。
还是已经成气候的流言。
顾茵闭上眼，中断能力，这能力她开了三分钟，就耳膜剧痛。
伪王的登基仪式相当重要，重要到七神殿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要说他们真的是为了人道气运，顾茵是不信的。
她打开MOD库。
“搜索所有和气运有关的MOD。”
顾茵决定将这个当百科用。
【已检索到所有与气运有关的MOD，请阅览：
《望气术》、《转运图》、《借运法》、《尸鬼藏运》、《幸运女神的祝福》……】
顾茵每个都快速阅览过去，最后找到了几个她觉得最有可能的法术。
《斩龙脉》、《气运嫁接术》……
她的视线转移到《气运嫁接术》上。
[以运养运，以运生运。]
这是一门，借着众生认知，将一种气运，完全衔接并转移到另一种气运上的术法。
和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只要所有人都认为人道气运是神的赋予，这个世界今后的人道气运，就不可能与诸神分开。
并且这两者，还会形成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人道气运将会源源不断转移给诸神。
“能不能提前激活人道气运，或者把人道气运的控制权拿在手里？”顾茵在心里问世界之灵系统。
“您不是已经有了吗？”系统奇怪道，“《万灵图谱》本身就是气运显化，否则它也不可能强行夺走万物生灵的权限。”
顾茵：？
她从茶馆离开，飞快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拿出万灵图谱。
它非常与时俱进，直接变成了一卷竹简，此刻正懒散地摊成一滩。
“？”它看着顾茵的表情，在竹简上浮现出一个墨水的问号。
“你是人道气运显化之物？”
竹简上露出一个微笑的小表情。
“你能链接上这个时代的人道气运吗？”顾茵直接了当地提问。
“×”竹简飞快显示出一个大×，然后浮现出文字：“我是基于你觉醒时的愿望诞生的，你当时没这个想法。”
“但如果你非要如此，也不是不行。”万灵图谱在自己身上写道：“去斩龙脉吧，斩断现在的，重新衔接一根，我能借着这两者之间隐秘的联系，链接上现在的龙脉。”
“但时间来不及。”顾茵冷静地说，“我现场学会《斩龙脉》倒是没问题，我移动到那边加上准备时间，登基大典早就过了。”
“那我没办法了，你可以自己想。”万灵图谱无奈地浮现出一个摊手的表情。
顾茵：……
窗外太阳渐渐沉没，客栈送进来的食物她粒米未动。
“人道气运……是只有人皇才能激活吗？”她忽然问道。
“是的，只有天地承认的人皇才可以。”万灵图谱写道，“只要他登基，天地之间就会冥冥之中产生感应，天地意识会为他加冕。”
“我明白了。”顾茵道，“我知道我得先去哪了。”
五天后。
登基大典顺利举行。
这里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场登基，每个人都做了充足的准备，每一份礼单和每一处礼节，都让神殿的神官反复确认过。
乐声响起，不同的音乐汇聚在一起，神圣威严，在登基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影，全都是过来沾染一丝龙气的子民。
吉时到了。
岷走过七种不同颜色的地毯，最终来到登基台上，七色的地毯，象征着七位神明都将为他赐福。
然后，岷昭告天地，自己将在神明见证下，加冕为皇，从登记台上走出七位神官，他们手中分别拿着衣袍、冠冕、长靴、腰带等等，神官们依次为他赐予人皇的龙袍，并给他着装，象征着君权神授。
顾茵看着，眉头紧锁。
更衣是十分私人的事情，神殿将之拿到登基大典上，并作为礼节的一部分，寓意十分明显。
在神面前——人没有尊严。
现在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切，而当人习惯之后，这将成为无可更改的定律。
岷在高台上穿上外袍，整理完衣冠，看向台下万千子民，只觉得自己胸中豪气万千。
从今往后，他便是第一位人皇！史书将会记载他的一切，他将青史留名！
“我名为岷，国号为旭！”
岷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威严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红色龙袍，手持三柱香，对上天道：
“从今往后，我为人皇，自神明之下，我即为最高！”
登记台下，文武百官已准备好欢呼。
百姓们激动不已，在今日之后，妖魔将会减少，安居乐业的日子就在眼前！
岷三鞠躬。
一拜神明。
二拜上天。
三拜大地。
前两拜都好好的，直到他第三次弯腰——
香断了。
拦腰折断。

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以眼刀剐了下面脸色苍白的礼官一眼。
礼官立刻送上全新的长香，在送上去之前，他们还仔细摸过检查了一遍。
第二次点燃香火，昭告天地，在第一拜和第二拜之后，香火骤然断裂。
即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意外这种事，有一有二不会有三，连续两次断裂，已经算不上是意外，只能说是……
天地之中，地母没有承认。
这是一个，没有被认可的王。
岷看向神殿的方向，他有些不知道这场登基是否还要继续。
继续吗？会不会显得他像个笑话，如果不继续，他会更像一个笑话。
神殿向礼官的方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岷顿时会意：“礼官。”
礼官战战兢兢走上前来：“臣在。”
“你办事不严，今日出此大错，本该让你以死赎罪，但念在今日是大喜之日，寡人便赐你明日上路。”岷说完，不再看礼官的神色，再次开口道：“国师，可是吉时有误？”
“臣在。”在队伍前端的一位老者走出，“是臣查验不严，臣刚刚推算过，正确的吉时应当是十年之后，奈何我那徒弟上报时数错了年份，但现在陛下您登基要紧，臣请陛下先行登基，点燃人道气运为重！”
老者的声音很大，台下不少百姓和平民都能听见，更别提神殿为了这次登基大典之中展现出神殿的实力，添加了不少扩音的法术。
“你猜会死多少人？”顾茵坐在一边茶楼的高台上，手里端着茶水，眼眸微垂，她看着这一幕闹剧，明明是不带情绪和语气的用词，冉却从中听出了明显的讥讽。
“两个？”冉不确定的回答道。
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奴隶制，奴隶是奴隶主的财产，生杀予夺都任凭主人心意，对他来说，处理几个办事不力的下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3000年前的世界，哪怕没有妖魔，也足够原始，足够野蛮。
“不，是所有礼官，所有和仓库管理有关的人，还有国师的弟子、负责誊抄的人。”顾茵喝了口茶，道：“大约二三十个吧，这些人会死得毫无声息。”
“……有一点太多了？”冉看着顾茵的脸色，斟酌着说。
“你不用看我的脸色。”顾茵头也没抬，“香是我换的，他不管试几次都会断开。”
冉：“啊？”
他下意识左右看看，周围的人多到人山人海，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我早已释放了隔音屏障。”一旁的文先生带着笑意开口：“不会有人听到你们在聊些什么的。”
“这是王者之错，但不会有人觉得是他的错。”顾茵说，“你看。”
冉还不解发生了什么，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地动山摇。
王者走向高台王座的路上，大地震动。
这时候，就算是再傻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天与地之中，有一位不认可这位君王。
神明认可的，大地不认。
那天认吗？
岷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摔了三次，看上去就像是三次叩首。
如果大地没有震动，他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朝圣。
三次震动之后，大地没有再动。
神殿诸人和岷一同放下心来。
岷走上王座，刚要坐下——倾盆大雨瞬间笼罩整个王城。
原本就因为地震开始混乱的人群这下彻底乱了起来，过大的雨势恰到好处冲垮神殿准备释放的法术，还没来得及成型的彩虹桥与雀鸟们在雨幕之中灰飞烟灭。
按照他们原本既定的安排，岷将会是得到天地恩赐的君主，上天将降下福音，九天玄鸟围绕他舞蹈，七色虹桥将从他身后延展向远方。
但岷现在……是天地不承认的君主。
人流已经为了躲雨回家，湿漉漉的王座上，只坐着一个人。
大雨停下之前，他已经不用考虑再次聚集起人群，这场登基仪式已经失败了，而且失败得彻彻底底，除非他下定决心屠城，否则他作为一位“不被承认的伪王”之名将散播到整个国度。
但如果他屠城，他的恶名将会更快的散播出去，许多人都会自发的抗拒他的统治。
这是无解之局。
恰到好处的三连击，岷将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才可能挽回今日他自己的名声。
而踩着这位伪王所登基的人，将获得比之前更为盛大的名。
【恶作剧用燃香】、【演习用地震生成器】、【天候装置·雨】
恶作剧用燃香会在设定的条件下直接断裂，地震生成器和天候装置的遥控都在顾茵手上。
这一次恐怕会死很多人——但也不会死太多，这明摆着是天灾的原因，若是王者第一天便让这里血流成河，除开伪王之名，他还会获得一个暴君。
“这就是王者之错。”顾茵回到客栈，抖干伞上的水，将天色调整至放晴：“王者之错便是无措，不管王错了什么，都会由旁人一力承担。”
“所以王错得越多，死的人也就越多，对不对？”冉问道。
“正是如此，当错无可错的时候，王就会死。”顾茵将伞放到一旁：“再过几天，我们就去该去的地方。”
“这几天，你足以见证什么是王权，什么是神权。”
冉最开始没明白老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第二天清早，客栈中便贴出告示：[为庆祝人皇诞生，七神将给予人间赐福，任何人前往神殿，都能免费领取一个可维系七天的神牌。]
“天地没有承认他，但神承认了他，甚至还直接为他撑腰。”顾茵看着告示道，“这样一来，王权将永在神权之下。”
后来的事实证实了她的话。
在此之后，岷的所有命令都将由七神的神官过目，他所得的税收，还要上交一大笔赠予神殿，在百官之中，还有专为神官设立的职位。
顾茵已经离开王城，前往了贪狼山。
3000年前，这座山还是一座普通的山，任何事都没有在山上发生，但它确确实实又与顾茵存在着某些联系。
龙脉的起点就在这里。
虽然因为各种地势变动，3000年后贪狼山不再是龙脉，但这个时间点，贪狼山还真的就是龙脉起点。
顾茵在想，自己能拿这座山做什么。
最后她决定，还是把这里当做山门。
她打算在这里以永夜为名，留下拂晓的传承。
冉站在原地，看到山脉隐匿，许多建筑拔地而起，近乎是一个眨眼之间，他便见到了人间天庭。
十年之后，岷将不得不禅让人皇之位，他需要在这十年之间，学习如何成为合格的王者。
至于这座贪狼山……
顾茵走到山后，在原本山神头颅的位置放下一柄剑。
“从今往后，这里就是剑冢，也是埋骨之地。”顾茵在场景MOD里找到剑冢的选项，放置于此地，并设置好只有弟子死后，佩戴兵器才会魂归的条件。
随后她走到躯干位置，在这里放下一座小型的院落，作为自己的房间，随口问道：“有没有什么让我活过3000年的办法？”
“根据我的判断，你在完成一个事件节点之后，就会自动跳跃，不需要硬生生活过3000年。”世界之灵回复说，“接下来你会进入养成模式，确定每一个月的事件和生活重心，以此来快速跳过十年，如果后续你也需要这个模式的话，在完成【王权】任务之后，可以选择保留该养成模式。”
“每个月会有三次自由行动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趁这个机会解决。”
“我明白了。”顾茵左右看去，山门完全没有人，她打算把这个门派留到后世去，需要充足的传承才行。
一些普通的职位，她决定让文森特下山捡尸体回来担任，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现在她觉得，先捏出来文森特真是太方便了，他维持山门运转绰绰有余。
这之后一年，顾茵都没再去过王城。
她的生活就是捡人回来，活着的看情况放走或者让他加入山门，死了的看情况埋了或者加入山门。
冉多了很多师弟师妹，山脚下也渐渐多出一座凡人城镇。
贪狼山上存在仙人的传言，也渐渐流传于世间。
山门的名字她写的永夜，传道授业的藏经阁，她题字是拂晓。
有十个人加入她的养成模式后，词条检测便正式开启了，每个进入山门的孩子身上都会带着几个词条，冉身上的词条是最好的，金色的[王者之路]，适合走最正派的王道，作为大师兄，他也十分尽职尽责。
顾茵收人基本不看词条，有[大胃王]这种灰色词条都没事，只要没有[叛逆]、[毒辣]、[天生反骨]这种红色词条，就算他一个人吃五人份，顾茵都无所谓。
她按部就班养成了两年，每个月都清空行动次数，还用自由活动给他们开一点小灶，除开修行之外，顾茵唯一教给他们的，便是思考。
不要人云亦云，用自己的眼去看，用自己的脑去思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在藏经阁放了很多不会影响到太多的科技书籍，从农耕到造纸，应有尽有，只要愿意去学，他们什么都能看到，也什么都能做到。
神明对他们的影响不算根深蒂固，但他们这个年岁，几乎是出生就在神明的庇护之下，最初对神的信仰是难以撼动的。
伪王登基后第三年，大旱，饿殍遍野。
一批新的弟子进入山门。
“你们看，这便是耕作，我们所吃的粮食，能丰产也不必恳求大地母神。”冉向新进门的弟子们演示耕作，“我们需要自己学会耕作，这样我们便知晓保足。”
“但我家所有人都会耕种，我全家都是农人，结果还是吃不饱。”新入门的小弟子憋着嘴，显然不相信冉所说的话语。
“你们家是怎么种的田？”冉低下头，温和询问这位小姑娘。
“是这样，这样然后这样……”小弟子简单述说了一遍，冉一边听一边点头，都没什么问题。
“亩产有这么多，应该够了啊……”听完最后的收成，冉十分疑惑。
“我们留下的，只有一成半啊。”小弟子抬头看向他，“剩下的，我们自然吃不饱，只不过今年大旱，情况更糟，不然我爹爹也不会把我卖出来，最后我逃走差点在半路饿死。”
“这么说？那税岂不是八成半？”冉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