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总是这样,起初真心相对,后来习以为常,再熟视无睹,最后冷漠以对。
他还仍觉得自己“不忘初心”。
闻大伯后来下岗离职,还要养三个孩子,家里开销又多,收入有限,经济变得捉襟见肘来,再加上自己亲生儿女已经长大,为后辈操心婚姻工作,儿女还要啃老,再又添了孙辈。
自顾无暇,哪里有精力顾及闻楝。
那时候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压力,大伯把一楼的房间租给外人,补贴几个房租,一家人全挤在二楼生活,闻楝堂哥又把未婚先孕的女朋友带回家,结婚生子都花了不少钱,家里压根没有地方给闻楝住,只能把他挪到小房间。
闻楝也没在这个小房间住多久,后来大伯一家实在顾不及闻楝,想着闻楝爸妈在世时也对两个姑姑照顾不少,又借着上学方便的理由把闻楝送到姑姑家去暂住,或者直接住校,姑姑看不惯大伯一家光占便宜不出力的行径,又拉着闻楝回去,让大伯一定要负责到底,几家亲戚来来回回闹了好几年,最后谁也不想管,闻楝被褚文兰带去了洛江。
大人们总有“苦衷”和“正当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径,企图得到孩子的理解。
父母去世后,闻楝依赖过亲人,视他们为最后的依靠。
他在游牧一般的寄住生活中长大,理解了世界的冷漠,也在冷漠中成长。
但父母留给了他清秀温和的笑容和春风柔软的酒窝。
赵星茴听闻楝轻描淡写说了几句。
十七岁的少年,眉眼冷清而笃定:“总有一天我会自己做决定该怎么做。”
赵星茴抱手冷嗤:“那你继续在这室温三十度的房间融化吧。”
待了几天之后,大伯家对赵星茴有个大概印象。
娇生惯养,骄傲做作的小公主风格。
什么都精致讲究,从来都没有动手帮忙的念头。
为了买个吹风机,差使闻楝跑去了市中心的品牌店,一个吹风机的价格贵得令人咋舌。
赵总打电话过来,赵星茴连电话都懒得接,说几句之后就爱答不理。
相处更熟了一下,聊天时也会问问赵星茴,问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想去哪里玩,再问赵坤则和褚文兰最近好不好,孩子什么时候生产,需不需要买点孕妇补品,又打听赵坤则名下的公司和工厂。
闻楝知道赵星茴不喜欢听,坐在她身边,总是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开。
谁知赵星茴压根不在乎他的解围,笑盈盈地跟闻家人说话。
她是不爱跟着赵坤则去什么饭局和人情应酬,但这种场面她从小浸淫,怎么会应付不来。
没明说,但就那么弯弯绕绕几句,赵星茴一想就明白。
闻家堂哥读书时成绩也不好,在学校花了不少钱,最后草草念了个大专,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就和女朋友结婚生子,来来回回换了好些工作,又倒腾创业又跟朋友合伙,钱没少花,最后换了一仓库的废品扔在家。
自打几年前闻楝被褚文兰带走,逢年过节闻家也会借着闻楝的关系问候褚文兰,心想着赵家是开公司的,不知道能不能牵点人情帮帮儿子,做个什么产品代理或者找个合适的职位,就连上次寒假去赵家接闻楝,也是想借此机会跟赵家套套近乎,现在也是特别欢迎赵星茴来家里做客。
赵星茴瞥一眼身边的闻楝。
闻楝不介入世俗的淤泥,音调冰冷:“赵叔叔和兰姨最近都很忙,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关照别人,不然也不会同意星茴来这里过暑假,他们也不喜欢受到打搅。”
又转向赵星茴:“你吃饱了吗?累不累?爆爆还在楼上,早点上楼休息吧。”
赵星茴抿抿唇:“我爸爸最近的确挺忙,不过他对别人没空,对我还是有求必应。刚才还给我打电话,问我在这里住的怎么样,我说闻楝惹我生气,这几天大伯和伯母肯定也觉得我烦,让他抽空来接我回家,我爸生气骂了我一顿。”
“大伯,伯母,你们是不是找我爸有什么事?我听不懂。如果你们有事,不如再等几天?我爸现在气在头上,等他气消了再跟他好好聊聊?”
大伯母一听她说,慌忙道:“阿楝怎么了?怎么惹你生气了?星茴,还是伯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没关系的。”
“也没什么。”赵星茴不好意思地咬住下唇,眨眨眼,“就是我住不惯,我的房间太小了……想换个大点的房间,我的猫半夜吵我,吵得我根本睡不好。”
“没关系没关系,你想住哪个房间?你尽管说,伯母给你换。”
“我也很喜欢外面的那棵楝树,闻楝说他小时候的房间窗户就能摸到树梢,我想要那个房间。”
大伯母忙不迭说好:“没问题,让你堂哥堂嫂跟你换一下,应该的。”
赵星茴面色为难:“可我的猫也需要一间单独的房间……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跟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派司机来接我?”
“方便,当然方便。”大伯和大伯母满口应下。
“谢谢大伯,谢谢大伯母,谢谢堂哥堂嫂。”赵星茴甜甜一笑,“麻烦尽快准备一下。”
◎感同身受◎
来者是客,不能怠慢,闻家立马张罗着给她腾房间,赵星茴乖巧礼貌地表示感激和歉意,再踢踢闻楝:“愣着干嘛?赶紧过去帮忙。”
闻楝扭头看着她,黑眸如耀,意味不明。
她迎着他的视线,嘴唇微噘,下巴昂起,脑袋一歪,傲娇望天。
她要装乖弄巧,甜言蜜语信手拈来,把闻家人哄得心花怒放,但要任性刁蛮起来,也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过是闻楝没有及时帮她喂猫,惹得她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她趾高气扬拗着下巴,语气凶脆,当众训人:“你别以为有褚文兰给你撑腰,就能对我不耐烦,家里都是我爸说了算,你住在我家,就要听我的话,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闻楝站在她面前,肩膀挺直,一声不吭。
赵星茴把爆爆往它怀里一塞:“晚上你搬过去陪它睡,爆爆半夜要吃猫粮罐头,你要记得定时喂食喂水,它上完厕所要立马打扫。”
“听见没有?”
闻楝没说话。
赵星茴踩他一脚,冷脸训斥:“我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闻楝吃痛,眉棱微蹙:“听见了。”
不用装模作样,赵星茴似乎有种天生使唤人的底气,闻楝搬去爆爆的房间当专职猫奴,她躺在更大更宽敞的房间打游戏。
赵星茴很满意。
“不用跟我说什么,我只是想把爆爆扔给你照顾。”
她专心致志地玩手机游戏,对闻楝没有丝毫客气,“房间太小了,它每天晚上捣乱,吵得我一整晚都睡不好。还有,前几天我看见它偷偷扒拉一只飞蛾,你要看紧它,房间要打扫干净,别让它吃不该吃的东西,也不要让小孩子拽它尾巴,对了……”
闻楝没有出声,她喋喋不休,无意抬头——
屋里开着冷气,窗外的婆娑树影被明媚日光投射在旧地板上,风过树杪,斑驳光影轻轻晃动,触目所及,连视线都带着柔绿的清凉质感。
站在窗边的少年有沉默的身影和倔强的肩膀,却被这一窗绿意感染了温柔,把她的猫抱在怀里,眼睫低垂,修长手指抚摸,爆爆踩在他手臂,享受地眯起圆瞳,顶着软绒绒的额头不断磨蹭他的下巴,撒娇卖萌求爱抚。
好一副浑然天成的恩爱画面。
“喂,你俩干嘛?”赵星茴生气起来,嗓音脆脆,“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爆爆!?”
这地方没意思透了。
天气太热,出门也不方便,还要跟一大家人挤在一起,睡觉的房间还没她家里的洗手间大,每天只能无所事事地睡觉打游戏,现在连她的猫都叛变,屁颠屁颠地只跟着闻楝打转。
赵星茴和朋友抱怨,方歆让她好好享受,于奕扬问她还要呆多久,她说不知道,回去也要面对她爸那张讨厌的嘴脸,还不如在这呆着,眼不见为净。
无聊之余,赵星茴也翻两页课本,背背单词,写写作业。
闻楝那儿也有不少书,大部分都是名著和青少年科普读物,还有一大摞过期杂志,不知道他从哪里攒下来。她闲来无事也会翻翻,挑自己感兴趣的看,懒洋洋坐在树荫下,戴着耳机,一边听音乐一边翻动书页,打发百无聊赖的光阴。
那天赵星茴在箱子里的发现了一本杂志。
臭烘烘的气味,极其劣质的纸张,花花绿绿又略显下流的封面。
《水浒之武松和潘金莲后传》
赵星茴起先以为是《水浒传》节选,随意翻了两页,没想到里面情节让人瞠目结舌,用词大胆露骨香艳,是本石破天惊的不可言小说。
她脑子里不想看,甚至在唾弃、恶心。
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下去了。
赵星茴嫌恶地把书看完。
闻楝给她送洗好的水果,直觉赵星茴看他的神情很古怪——鄙夷又恶心,极不自然的眼神闪躲,难以言齿的嫌弃和微微泛红的耳朵。
赵星茴只想洗手和洗眼睛。
“你怎么了?”闻楝问她。
“你好恶心。”她撇开脸,皱起秀眉,声音嫌弃,“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闻楝眉棱微挑:“怎么了?”
“下流,无耻,不要脸。”
“……”
闻楝眼眸漆黑,心平气和问:“我怎么了?”
赵星茴把那本臭烘烘的杂志扔到了闻楝身上,冷声哼哼:“终于被我发现你的真面目了吧。”
他不甚明白地捡起书,面色平静地翻了两页,浓眉一跳,眼神蓦然转深,脸色也有了变化。
闻楝抿抿薄唇。
他刚还镇定的脸色似乎被外头的太阳一瞬晒得绯红,沉默开口:“这本书不是我的。”
赵星茴嘲讽地“嗤”了一声。
“你看完了?”闻楝嗓音略不自然,“这书我没看过。”
赵星茴差点跳起来,眼睛瞬间溜圆,几乎要咬自己舌头:“没,当然没有,我就随便翻了两下……这箱子里都是你的书,你说没看过谁信,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好恶心。”
“这些书原来都摞在房间角落,我去洛江之前把家里所有的书都收进了箱子,可能有一部分是我堂哥的书……我的确没看过。”
赵星茴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嫌弃他。
她压根不信。
“你们男生都好恶心。”她防御地抱起手,“表面看起来清清白白,背地里龌龊无比。白天看女生穿裙子就说勾引人,晚上看些这种脏兮兮的书,在人前指指点点,心里却对其他女生想入非非。”
“……”闻楝浓黑的睫毛撇了又撇,能僵硬开口:“我没有。”
“我没有看过这本书,也没有指指点点,更没有对其他女生想入非非。”
赵星茴冷哼:“那你对谁想入非非?”
闻楝神色滞了滞,耳根莫名弥漫上一股烫意,头也不回地下楼,在墙角把那本不干净的成人读物用打火机烧成了灰。
呆在家里没意思,闻楝带赵星茴出去玩,她颐指气使讨人烦,一会嫌热一会嫌人太多,又要撑阳伞又要涂防晒霜,困了要睡午觉,饿了要吃冰激凌,不想冒着太阳去游山玩水,只想当温室里的娇花。
闻楝和同学约了见面。
他是初二结束被褚文兰带去了洛江,之前念的是片区学校,走之前当然有从小认识又感情不错的朋友,一直到现在还保持联系,每次回来都要聚聚。
他没想带着赵星茴一起出门,打算让她自己留在家里。
赵星茴不高兴,叉腰挡着他:“你把我自己扔在家里?跑出去跟你朋友吃吃喝喝?”
“那些朋友你都不认识。我们约在学校附近吃饭,那地方你可能不太习惯。”
“我不管,我不同意。”
她不愿意自己留在家里,闻楝只能带着她一起出门。
见面的地方约在学校门口。
都是同龄的高中生,四五个人,男生女生都有,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看见闻楝都高兴起来,拍拍彼此的肩膀,说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好像同磁场一样,闻楝轻易地融入了这些老朋友当中。
暑假结束后就是高三,普通高中的学生现在都在奋战题海,斗志昂扬地参加各种考试和补课。他们抱怨在学校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说前一天还在补课,今天好不容易放假,才约着出来聚聚。
赵星茴的学校不一样,私立学校实行双轨制,学校每天课余时间都会有选课,要么坚持国内课程走国内高考,要么选国际课程申请出国,功课繁不繁重全在于自己选择,有闻楝这种卷出天际的顶尖优等生,也有课后生活丰富多彩的国际生。
赵星茴看起来和他们不一样。
那些朋友也看见了闻楝身边的人。
少女皎洁明艳、没有烦恼的漂亮脸蛋,乌黑柔顺的长发闪着精油的光泽,精心搭配着昂贵优雅的裙子和柔软小皮鞋,脖颈手腕戴着亮闪闪的饰品,手里拎着可爱小巧的贵牌包包。
香喷喷又精致的漂亮女生。
看起来就是很昂贵。
不是亲切随和的那种公主风的小公主。
闻楝介绍赵星茴,说是来自洛江市的朋友,他叔叔阿姨家的女儿。
大家都懂了,资助闻楝的那个阿姨的女儿。
他又温声跟赵星茴介绍自己的朋友:“都是我初中的同学。”
“我还是小学同学。”其中有位男生笑道,“我跟阿楝小学就认识,一直跟着他玩,初二才分开。”
闻楝那时候成绩好,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名,拉开后面的人几十分,第二第三名回回都被镇压得不服气,就组成了小团体,发誓一定要赶超他,友谊就就这么越拉越近。
赵星茴被闻楝带进他的朋友中,但和他们的互动仅限于微笑寒暄,了解对方的基本信息。
她跟闻楝聊不起来,同样,跟他的朋友们也聊不起来。
他们有很多话题可聊。
学校的事情,以前念初中的趣事,最近的月考成绩,学科竞赛,课后活动。又聊闻楝在洛江那边的学习生活和学校情况。
学校附近最近有很多小饭馆,为匆匆下课急需填饱肚子或者厌倦食堂劣质饭菜的学生填饱肚子,能长期生存的饭馆肯定口味和价格都很不错,他们今天要吃的是平时很火的小炒店。
地方在学校后面的一条小巷子里,简陋的门店和油腻腻的招牌,黑漆漆的炒菜锅灶就摆在店门口,吃饭的包厢是用薄木层隔出来的,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薄膜,凳子是廉价的红色塑料凳。
赵星茴蹙眉,抿着唇不说话。
是她自己非得要跟着来,也不能就这么扭头走了。
闻楝一边和朋友说话,一边用消毒湿巾把凳子和桌子都仔细擦过,接过赵星茴手中的包包,照顾她坐下。
他俩的动静很小,但旁人总会注意到,闻楝聊天时会不动声色地照顾身边人,找干净杯子和一次性餐具,给她单独点饮料和水,赵星茴理所当然地看着,连手指头都不抬,最多说一声“要”或者“不要。”
看来真是个公主。
有个俏丽的短发女生坐在旁侧,目光淡淡地扫了好几眼,柔声道:“闻楝,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呢。这家店平时很火的,我们经常来,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几个朋友都看着闻楝给赵星茴挟菜,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她不太能吃辣。”
闻楝偏首问赵星茴,“要不要再给你点两个菜?”
“不用了。”
女生又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会带朋友过来,我们就不挑这个地方。这种地方只适合熟人吃饭,不太适合招待外地来的朋友。”
赵星茴脸上漾满甜笑:“这里很好啊,气氛很好的宝藏小店。”
女生笑笑:“希望你能喜欢,你可以试试这家店的菜,都很好吃。”
“谢谢。”
旁边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赵星茴挡住了闻楝挟过来的菜,自己动手,越吃越没兴趣,最后也没动几下筷子。
等聚会结束,赵星茴跟着闻楝回家,一路都没理他。
闻楝问她要不要喝奶茶。
“不喝。”她头发傲娇一甩,“这地方的奶茶跟我不熟,不适合我,喝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
“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想喝你自己点,管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生气?”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
“我才没有生气,谁生气了?”说是不生气,但她就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闻楝:“你今天没怎么说话。”
“我干嘛要说话?我跟你们又不熟。”
闻楝:“……我说了你可能不太适应这种聚会,我一开始告诉你不要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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