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手机懒洋洋上楼,于奕扬还没挂电话,两个人最后聊几句。
明明已经说了晚安,但电话迟迟没有挂断。
也许无人在意。
闻楝依旧坐在餐桌旁,手里还捏着那支笔,缓慢平静地收拾桌上的不属于他的书册文具。
孤寂的灯照着,他下颌至脖颈肩膀的线条冷薄,熬过睡眠时段的眼睛深而黑,浓密的羽睫低垂,模样疏离又冷淡。
今年秋冬天气不好,家里早早开了地暖。
两个人坐在餐厅也许会觉得有点孤单,赵星茴有时候会把爆爆抱下楼,她和闻楝看书写作业,它大喇喇躺在餐桌或者地板上陪他们学习。
还有手机里蹭课的于奕扬。
于奕扬问赵星茴:“为什么要叫爆爆。”
“因为捡到它的那天,它一直扯着嗓子叫,只有抱在怀里才会安静。”
“那应该叫抱抱,拥抱的抱。”
“你不懂。”赵星茴淡声道,“这样叫的话,那就是讨着要人抱它,时间久了就麻木了,不会想再抱着它。叫爆爆是不讨好的意思,它可能会爆炸,也可能想要拥抱,这个由别人决定。”
于奕扬的确听不懂。
“笨蛋。”赵星茴念他,“意思就是说,不要让别人看穿你的期待,因为绝大部分期待都会失望,懂你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永远也不会懂。”
于奕扬:“……”
“OK,明白了。”
闻楝眉眼凝刻,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爆爆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尾巴扫着他的裤腿,喵喵地直叫唤。
他伸手一捞,把它抱到了怀里。
雪白的狮子猫踩在他身上转了个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他怀里,小脑袋枕着闻楝的胳膊,宝石般的圆眼睛几乎要滴水似的注视着他,嗓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赵星茴凑到闻楝身边,脑袋几乎挨着他的肩膀,伸手到他怀里,揉了揉爆爆的脑袋:“小坏蛋,你为什么要黏着他,为什么不到姐姐身边来。”
爆爆不会说话。
“因为你很久没有陪它玩,最近都是我去楼上陪她,也是我带她出去洗澡。”
她伸手拍了他一下,气哼哼:“你什么意思?竟敢挑拨我和爆爆的关系。”
“喵喵喵……”
爆爆被强抢到了赵星茴怀里。
说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要是赵星茴太忙,就默认爆爆归闻楝管,家政阿姨每天会去楼上吸尘拖地,处理垃圾,但喂粮喂水,陪玩陪溜的事儿都要他来负责。
褚文兰知道这事,某天也跟闻楝提过,让他少接触爆爆。
她不喜欢有毛发的宠物,更不喜欢爆爆,皱着眉毛:“我有猫毛过敏,看它一眼就全身发痒,你不要把它带到一楼和花园,最好是连碰都不要碰。”
“我明白了,兰姨。”闻楝道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
“虽然星茴性格娇纵,你也不用任她欺负,不想做的事情就不做,没关系,这是她的猫,让她自己处理。”
闻楝轻声说好。
他记得念小学的时候,曾经在放学路上遇到过一只流浪母猫,只是喂了根香肠,这只母猫跟着他走过街巷,一直走到了家里,闻楝曾经短暂地收留过它,趁着家里人不在,偷偷去厨房煮鸡肉给猫妈妈补充营养,守着它生下了四五只小猫,只可惜后来伯母趁他上学,把母猫赶走了,把几只奶猫送到市场去卖,最后换了一袋蔬菜回家。
谁能抵住爆爆的可爱,她像云朵棉花糖一样蓬松柔软,大而圆的眼睛像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它喜欢撒娇也喜欢被人抱。
它叫抱抱。
有时候……
赵星茴觉得闻楝很好用。
比如早上雨天帮她打伞的时候,比如帮她拎书包和网球拍的时候,比如借他的课堂笔记的时候,比如晚上他陪她写作业的时候……
她以前抗拒家教,但现在不抗拒闻楝教她。
抗拒家教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另外那是褚文兰请的老师,这些老师会定期跟家长汇报学生的学习进度和课堂表现。
但闻楝从来不会跟褚文兰说赵星茴如何。
她有的时候也会意识到。
闻楝是闻楝,褚文兰是褚文兰,他们不是联盟,只是一种因果关系。
只是赵星茴发现,闻楝熬夜的次数越多,话越来越少,神情越来越冷清。
那天晚上的功课辅导结束,没等赵星茴停笔,闻楝已经推开椅子,端起桌上的水杯和果盘送去厨房。
赵星茴抬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情绪有点冷淡。
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她一边写作业一边和于奕扬聊天。
“明天约几点?”
“到底要是去换音响还是换CD?”
“……”
两人已经同班了,但依旧有很多零零碎碎的话要聊,直到赵星茴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挂断了视频。
闻楝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站在水槽边清洗杯碟。
厨房没有开灯,只是半片玻璃借了餐厅的灯光,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身姿清落,半张侧脸隐于晦暗阴影,眉眼鼻唇的线条有如水墨山水的剪影,轮廓已经逐渐褪去青涩,反倒渐出深邃轮廓。
赵星茴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喏。”
闻楝接过了她手里的水杯。
“闻楝,你好像在不高兴。”
他没说话,任由水流哗哗流淌,拧关水龙头,把水杯搁在旁侧沥干,才开口:“没有。”
“就是有。”
赵星茴扭头去看他,“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闻楝垂睫抿唇。
“可是你脸上写着不高兴。”
她凑近打量他,伸出手指,本意是指出他表情的破绽,朦胧灯光下,细长指尖点点,轻凉的手指径直触上了他的眉心。
别管神情如何平静,那清幽的眉棱皱着呢。
闻楝的脸猛然往旁一撇,躲开了她的指尖,顺势转身朝外走。
好像是不耐烦,也像是嫌弃。
“闻楝。”
她收回手指,柳眉竖起,跟在他身后,“你干嘛啊?”
“你给我站住,我跟你说话呢。”
如果闻楝很拗的话,那赵星茴的性格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爱听别人的话,也不喜欢别人不听她的话。
“闻楝!!你是不是又在讨厌我?”
“嫌我浪费你的时间?还是不耐烦再应付我?还是觉得我做作业太笨?”
她神色微恼,蹬蹬跟着他:“你刚才就对我满脸不耐烦。”
闻楝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手指落在门锁手柄,平静回头:“我没有不高兴。”
“只是工具人也有想休息的时候。”
他推开房间门:“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赵星茴莫名一愣,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关在了门外。
她骤然回神,揪起了眉毛,语气微忿,咚咚敲门:“喂,大半夜的,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你有没有一点绅士精神。”
这是她的家。
闻楝时常会觉得她无理取闹,也只是下意识回话,语气微冷:“你可以打电话给于奕扬。”
不对!?
他好端端地扯于奕扬干嘛?
赵星茴冷哼了声,翘起下巴:“对啊,小鱼可比你好多了,人家至少有什么说什么,坦坦荡荡,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天天板着一张天然无害的脸,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边抱怨一边蹬蹬蹬上楼。
这顿不能称之为“吵架”的吵架发生得莫名其妙,以至于赵星茴大半个月都没搭理他。
晚上赵星茴宁愿自己熬夜做作业到半夜也绝不下楼敲门。
两人虽然还是一块上学吃饭,但中午两人坐在同一张餐桌也一声不吭,没有人察觉,赵星茴可以和任何人开心聊天,除了闻楝。
闻楝并不在乎她的冷落,他人缘一向好,也可以和黎悦聊聊学校考试的事情。
赵星茴撇开脸,瞟一眼他那张温良无害的脸,跟黎悦聊天时温柔平和的神色,心头恶劣,忍不住在餐桌下踹了他一脚。
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闻楝岿然不动,连眼风都未偏移。
两人无声无息冷战了这么久,最后开口说话还是因为下雨。
临近圣诞节,天气骤然降温到冰点,下了一波又一波冷雨,于奕扬的乐队每天都在学校紧锣密鼓地练习,连带着赵星茴也忙起来,每天去现场看他们的排练情况。
那两天本来天气已经放晴,谁知道临近中午又开始阴云密布,寒风凛冽,放学时间飘起了冷冰冰的冻雨。
闻楝拎着伞下楼梯,打算去实验楼做实验。
他在一楼大厅的屋檐下顿住了脚步——
赵星茴和于奕扬都没带伞,两人并肩在站在屋檐下听歌聊天,顺带等雨停。
正如报刊上的那张合照呈现,同样是优渥家境里长大的孩子,两人无论是身高外貌还是气质都很耀眼,也很般配。
闻楝把伞递了过去。
“不要。”赵星茴不看他,很有骨气地偏过了脑袋。
闻楝转而把伞递给了于奕扬,语气温和:“你拿着吧,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不着急走。”
于奕扬赶着去学生中心排练,没有推辞,接过伞,笑道:“谢了。”撑开伞,把赵星茴捞走了。
闻楝沉默地看着两人在凄风冷雨中共撑一伞的迷离背影。
等两人背影消失。
他拉紧外套,沿着屋檐走进了冷雨里。
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末,赵星茴和朋友们去听了圣诞音乐会,去餐厅聚餐吃饭,在市中心巨大的彩色圣诞树前拍照留念,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收了很多的礼物。
晚上回到家,她把那些漂亮礼盒都堆在客厅,一件件拆礼物。
燕姨在厨房里煮姜汤,问她要不要喝一碗。
“阿楝淋雨生病了,吃了两天的药也没退烧,他又不愿意去医院,我给他煮点姜汤喝喝,祛祛寒。”
赵星茴眼睛变得圆溜:“他人呢?”
“在房间躺着休息。”
“我去看看。”
赵星茴趿着拖鞋,径直推开了闻楝房间的门。
室内灯光调得很暗。
这个房间以前就是客房,几乎没有人住过,赵星茴知道里面的陈设,不过是简单的床铺和书桌衣柜。
闻楝的入住没有改变房间的格局,除了桌上增加的书籍和搭在椅背的外套,依旧是简单干净的模样。
床头柜摆着药品和水杯,阅读灯的光线明亮又柔和,无所遁形地照亮了倚在床头安静看书的人。
闻楝听见动静,愕然抬头看她。
赵星茴已经迈进了房间几步,又突然僵在原地。
好像从未发觉……
原来他的模样是如此清晰明澈,浓黑短发衬得他的眉眼如墨,长睫如羽,瞳仁黑深,高挺的鼻梁落下侧影,少年的脸庞已经有了初显的棱角,柔软淡白的薄唇完全中和了五官的冷锐,而在灯光的照耀下,敞开的睡衣领口下也有宽直的肩膀、细腻白皙的皮肤和清棱的喉结和锁骨。
闻楝还没有开口计较她突然闯入,赵星茴却突然梗住,欲言又止,最后咬了下唇,别别扭扭又理直气壮地问:“喂,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闻楝脸上有体温升高引起的病态的潮红,只是眼下好像更严重了点。
他先伸手摸了摸脖颈锁骨,收敛衣领,最后慢吞吞取出一支水银温度计,哑声道:“没找到别的体温计……我在量体温……”
赵星茴抿了抿唇,无话可说。
她穿着很应景的红色毛衣和格子短裙,头上戴着还没摘下的鹿角发夹,清新可爱的圣诞少女,别别扭扭地站在床边。
“体温多少度?”
“还好。”
“还好是多少?”
赵星茴蹙眉嫌弃他用词不准,直接上前抢过他手里的体温计,低头一看。
38.9℃。
“你什么时候生病?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
如果她不曾用心,那世界就在她之外。
实验室没开暖空调,闻楝淋了雨,第二天早上已经有点不舒服,但他身体一向健康,也没当回事,正常上学念书,最近气温骤降,班上生病的人也不少,教室空气混浊,拖了几天,毫无意外地倒下了。
闻楝不提别的,喑哑开口:“我没什么事,你出去吧。”
“你赶我?”
他态度不冷不热:“我身上有病菌,小心传染给你。”
“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
“什么时候吃的,为什么还没退烧?”
闻楝嗓子难受,也不想开口说话,把手中的书阖上,想休息的姿势:“待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赵星茴不走,只是悻悻在旁边站着:“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燕姨说你都发烧两天了,应该去医院看看。”
“不用。”
“我让司机进来,送你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闻楝蹙起浓眉,嗓音冷清,“你出去,不用管我。”
赵星茴能听出他情绪不好,按捺着烦躁的不好。
她抿了抿唇:“你生病发脾气,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以前的事情也算了。”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就是有天生的优势,可以大度地说不计较。
“谢谢你的不计较。”
他偏首不看她,嗓音喑哑,语气冷如冰雪,说完这句话再不开口,只是冷淡垂眼,默不作声地靠在床头。
已经是完全不想理睬她的状态。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燕姐把煮好的姜汤端进来:“阿楝,你把这碗姜汤喝了,退烧药不管用的话,也许出出汗能好点。”
闻楝说谢谢,接过了姜汤。
房间有药品苦涩气息和热腾辛辣的姜汤气味萦绕,闻楝和燕姨轻声说着话,说这姜汤要趁热喝,汤里加了葱段,虽然味道不太好,但很祛寒之类。
赵星茴好像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冷落在一旁。
她不习惯这样,转身就走。
闻楝听出了她脚步里的怨气,淡淡掀开眼帘——少女拗着精致下巴,倨傲地甩手走了。
本来要上二楼。
走了一半的楼梯,赵星茴又想起客厅里那堆还没拆的圣诞礼物,挑出了一个小的礼盒包装,气鼓鼓地扔进了垃圾桶。
她昨晚没睡好,本已经是晚起,下楼后发现餐厅只有她一人。
燕姐把早餐端上桌,说是闻楝还在睡觉,看起来还是不太舒服,已经请了假不去上学,今天司机只送她去学校。
这种好学生一向把学校当家,恨不得七天二十四小时都留在教室,什么时候请过假?
赵星茴没说什么,吃完早餐,拎起书包去学校。
中午她和方歆吃饭,方歆问闻楝是不是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了?”赵星茴问。
方歆在学生会帮忙筹备双旦晚会,一下课就不见人影,每天也是忙得跟陀螺一样转。
“他可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有点风吹草动谁不知道。”方歆嘀咕,“前几天他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连老师都问他需不需要休息,要是请假的话肯定就是病倒了。”
“是吗?”
“你看不出来?”方歆扬眉,“他平时样子都很温柔清爽的,说话也是笑起来很好看,生病就特别没精神,不说话也不笑,看起来很阴郁冷漠,一点都不像他。”
赵星茴“哦”了声:“我没注意。”
“你不知道我们班上好多女生都很关心闻楝呢,下雨天他去实验室做实验,身上淋湿了,实验室里冷飕飕的,我们班女孩子特意去给他送热奶茶,不过他都不领情。”
“这几天他桌子塞满了苹果巧克力和贺卡。闻楝今天没来学校,要不是他不用手机,估计慰问电话都要被打爆哦。”
方歆道:“哎,我答应了班上女生,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帮忙把他的圣诞礼物带回去给他呗。”
“我才不要呢。”赵星茴皱眉,“我又不是快递员。”
闻楝生病的事情,方歆问完赵星茴,黎悦也来问。
赵星茴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但她就是莫名有点不舒服。
她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生病,也不知道他病到什么程度,现在好没好,什么时候会好,什么时候会来上学……她又不是围着他转的陀螺。
下午放学,于奕扬喊赵星茴去排练室,元旦晚会马上就要来临,这几天要抓紧时间彩排。
“我没空呢。”赵星茴要回家。
“这么早回去干嘛?”于奕扬抓起她桌上的口香糖盒,往嘴里扔两粒“家里有事?”
赵星茴不能说闻楝生病了,她要回去看看他。
毕竟昨天闻楝还惹她不高兴。
“没有啦,我今天有点累了。”赵星茴声音懒懒,把口香糖盒塞他衣兜,“你自己去排练吧,现在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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