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又回忆了一遍醒来后和萧柯窦的全部相处内容。
没有什么特别具有代表性的情况。
但是萧柯窦似乎比以前更敏锐了。
不过从付质女士的移民事件发生,她和萧柯窦进行过一些谈话以后,萧柯窦就几乎和一个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了。
他的目光不再拘泥于所谓的“设定”,他也不再执着于自己的“雄图霸业”。
而且自那以后,付兰似乎再也没看见萧柯窦的眼睛里出现过奇怪的东西,并且周围的人没有再受他影响过。
付兰想到陈海心刚刚说的“漂亮装饰自惭形秽,所以离开”的话。
因为“星星”不再能与他相容,所以选择脱离他的身体?
那最后一颗小星星,又代表着什么呢?
付兰回忆着萧柯窦的“出厂设置”。
她想起在星舰上,一句“万象科技”,把萧柯窦从与祂侧面接触后产生的厌世情绪中拉了回来。
难道小黄星指的是这个?
付兰颇为激动,甚至想把治疗仓里的萧柯窦拉起来试一试。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免得打草惊蛇。
她又在想:
所以祂最开始让萧柯窦揣着这三颗星星,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一旦开始思考祂的目的,付兰的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付兰将这些想法记录在另一本实验记录表上。
因为她知道大概率问不出一个结果。
虽然她和付兰一起长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付兰变得熟悉而陌生。
就像她不知道付兰和她的妈妈聊了什么,能让温蕙倒戈于付兰。
虽然对于他们的目标,陈海心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她能察觉到,那一定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
就在陈海心胡思乱想的时候,付兰忽然抬头,说:
“不相容……星星会选择脱离,只要变成绝缘体,那就没办法将星星放进来了,是吗?”
陈海心愣了一下,问:“什么?”
付兰笑着打了个响指,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陈海心又问。
“我不该用风筝做比喻的。”付兰说,“因为风筝线剪断了,风筝很快就会坠地,但是有一个杯子的房子并不是这样。”
付兰抽出一个桌台,拿出几张纸在上面比划着,并说:
“这个房子一半在画上,一半立在桌子上,我将星星放在立起的这部分里,就可以通过桌子上的这一部分,将星星融入这座房子。”
付兰将折叠立起的纸推倒,又说:
“但只要让这个房子彻底变成一幅画,实体的星星永远进入不了平面的画里。”
她又笑着说:“就算我在房子里画再多星星,它们的本质是画上的的,就脱离不了画面、线条带来的限制。”
“啊……”陈海心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好半天才张口说:
“你是要把萧柯窦变成纸片人?”
付兰摇了摇头,颇带无奈的说:“因为我无法理解那个世界,所以我只能用我可以理解的方式来描述。”
陈海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看见付兰伸了个懒腰,对她说:
“我有点累了,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滴——”
治疗仓被打开。
同一时间,治疗仓内的萧柯窦被唤醒,他睁眼,看向站在仓外的付兰。
“感觉怎么样?”付兰问。
萧柯窦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还有些轻微疼痛。
“还好。”萧柯窦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没过多久。”付兰回,“飞行器现在停在我们居住在三号旅游星的酒店天台上。”
因为身处治疗仓,而对时间流逝、外界变化完全没有感觉萧柯窦皱了皱眉。
“飞行器应该没有星际驾驶能力吧?”萧柯窦问。
这个问题大概可以说是,萧柯窦在直问她,他们逃出来的地下室是不是在三号旅游星。
“大概?”付兰笑了声,给了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光脑上的资料说一般不具有。”萧柯窦答。
他正在用光脑查资料。
“那你还问我。”付兰耸了耸肩。
萧柯窦叹了口气,说:“不是因为你不告诉我吗?唉,前功尽弃咯。”
“你做了什么'前功'?”付兰反问。
“虽然不易察觉。”萧柯窦说,“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已经进入了朋友关系。”
“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陌生邻居。”付兰答。
“好吧,我自作多情了。”萧柯窦回。
付兰轻笑一声,说:“开个玩笑,你可是我的被监护人,我要对你负责的。”
这句话放在付兰说的全部内容里没什么问题,但单拎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所以,谢谢?”萧柯窦不确定的说。
“不用谢。”付兰干脆的答。
她转身离开,并说:“该起来了,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看看三号旅游星上的警卫队调查结果。”
结果当然是没有结果。
地下室人去楼空,一点儿可能与此有关的线索都不可能被找到。
毕竟选定到三号旅游星上玩,从旅游计划被提出来前,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萧柯窦在看警卫队传输回来的、可以向他们公开的资料,在影像资料里,他发现那个地下室门上的奇怪字符也被拿走了。
这说明这些字符一定有着重要作用,不然费这功夫把它们取走做什么?
付兰也在看这些资料,只是注意力主要在萧柯窦身上。
她顺着萧柯窦的聚焦处,看见了空荡荡的门牌。
嘴角勾起了一点笑意。
付兰想到萧柯窦的记忆力,现在似乎到了令人惊诧的程度。
但事实上,不过几个月前,他们在万象集团以及行政大楼聊天的时候,萧柯窦的记忆能力还没有到这种,可以说是非人的地步。
而在此之后,萧柯窦似乎将每次与付兰的对话都牢牢记住了。
巧合的是,也是自那以后,“星星”带来的效果也从萧柯窦身上消失了。
当一座房子在纸上只出现一角时,它无疑是奇怪的、令人好奇的存在。
当这座房子慢慢在画纸上展现全貌时,它完整的形态才会让人感到舒适,甚至是令人惊叹的。
付兰想到,很多时候,人们会将那些极具天赋的人称为“神的宠儿”。
她有点好奇,祂创造的房子,完全落在这张纸上时,会是怎样的美轮美奂。
真是一件令人忌惮而又期待的事情啊。
付兰垂在身侧的手指颤动着,缓缓捏紧,又慢慢松开。
最后这场绑架案的结果,以疑似星际海盗入侵不了了之。
当然具体内容是真假掺半的,萧柯窦并不能看到这些内部资料。
可以说涉事人员里,只有萧柯窦是真的“受害者”。
三号旅游星要将结果上传汇报,在此之前付兰就向付质叙述了这段经历。
——她向付质表示:自己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与萧柯窦“短暂”的在对方地下基地待了一段时间。
所以这件事上报到付质那里后,只得到了一号星辖区内的巡逻与监控稍微增加了些的结果。
甚至加强了付质那里,关于付兰“冲动行事”的印象。
萧柯窦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后事。
在一切盖棺定论前,他曾坐在警卫中心的休息室,和付兰讨论过这个绑架案。
因为和付兰同为“受害者”,他们的询问环节是同一时间进行的。
所以他们同时从两个房间里走出来,接着是陈海心、温蕙接受盘询。
因为陈海心不在身边,萧柯窦径直对付兰说:
“我真心觉得你的朋友嫌疑很大。”
付兰看向他,说:
“因为她出现的太过及时?”
主要是付兰拦不住拿着“剧本”兴冲冲跑来的陈海心。
“最大的疑点。”萧柯窦说,“其它还能说是推测,这一点该怎么解释?她带着飞行器来,正好遇到从地下室跑出来的我们。她将我们带离,却给地下室里的人留下了转移的时间。”
“所以?”付兰明知故问。
她想知道萧柯窦“猜到了多少”。
“所以我感觉,陈海心或许跟那些绑匪有联系。”萧柯窦说,“那群绑匪藏头露尾的,我怀疑他们是星际海盗。”
萧柯窦犹豫了一下,又说:“你曾经和我说,星际海盗打不完的原因,是九号星执行官那样的人在支持,以及严苛法律下,流放的高级人才。
所以,一号星真的是一块牢不可破的铁板吗? ”
“历史上宣称牢不可破的东西,好像都挺脆弱的。”付兰笑着挑最后一句话调侃。
“你是在避重就轻?”萧柯窦严肃的问道。
“怎么会呢。”付兰无辜的看着他,“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你跟我说有什么用?首先,我又不是这里警卫队的队长,没权限查她;其次,海心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我不包庇她包庇谁?”
萧柯窦:……
你这有点理不直气也壮了啊。
“开个玩笑。”付兰眨了眨眼睛,她又说:
“白天是一号星普普通通的医学生,晚上是黑暗帝国的女王?”
她故作惊叹的说:“哇哦,好酷哦。”
萧柯窦再次无言以对。
“我没在开玩笑。”萧柯窦强调了一遍。
“好吧,我懂你的意思。”付兰点了点头,“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一号星美好、和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呢?我在军校成绩再好,也可以在毕业后选择回家吃喝玩乐,毕竟我亲爱的妈妈还在呢,这不就够了?”
如果萧柯窦知道付兰背地里的勾当,他能很轻易的听出她这话里不知道针对谁的嘲讽之意。
但他不知道,所以这句话在他看来,和往常一样,是一个星际时代的年轻人幼稚、轻率的言论。
他只能说:“但我感觉我自己不是特别安全。”
付兰挑眉,心想:就是要你觉得不太安全,省得你到处乱跑,哪天忽然“觉醒”了搞事情我都不知道。
但她嘴上说:“那我祝你平安?”
“所以我该说谢谢吗?”萧柯窦假笑道。
“不用谢。”付兰不客气的回。
萧柯窦沉默一会儿,又说:“这个对话的结尾有点耳熟。”
“毕竟我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付兰笑着回答。
沉默下来的萧柯窦却在想:那艘破败的船,也许只有付质一个人是在专心修补它的,萧呈宁都只是因为付质,才努力维护这艘船。
这艘船上的大部分人,都是躺在甲板上数星星的人。也许还有一些他猜测中的陈海心那样,在悄悄为自己打造救生艇的人。
然而事实上,星际联邦成立,不过两三百年,在现在这个时代,一代人都还没完全过去。
一号星的和平不过维持了几十年。
为什么这艘新船看起来摇摇欲坠了呢?
无论萧柯窦有什么想法、对陈海心有什么怀疑,付兰都没太放在心上。
反正他也没办法跟付质打小报告。
回到一号星至今,萧柯窦再没见到过付质与萧呈宁。
因为他们回来的时候,萧付夫妻俩正在处理公务,而付兰给她的妈妈留了个“我先回自己公寓啦”的讯息,就带着萧柯窦去了自己学校附近的那套房子。
萧柯窦知道这大概是,付兰防止自己向付质他们举报,直接从根源上截断他和萧付夫妻俩的正面接触。
而他因为监护关系,几乎可以说是身处付兰的严密监控下。
不过好在,这次回到那个“密不透风的牢笼”,付兰把他的身份信息输入了进去,这意味着他可以自由出入公寓。
萧柯窦站在一旁,等付兰采集完面部信息,笑着说:“某种意义上讲,这种房子是不是可以充当一个牢笼?”
付兰一边盯着墙面上的显示屏输入信息,一边说:“发生法律不允许的事情,房子里的人工智能会自动阻止,然后报警。”
然后她在萧柯窦开口前又说:“所有家庭人工智能都是和住房一体的,你想屏蔽、取消、销毁它,先找到朵维斯的中枢吧,那玩意和斐尔顿先生的去向一样,鬼知道在哪里。”
“你们真是一点隐私和人权都不讲啊。”萧柯窦调侃道。
“也不完全不讲,毕竟你看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因为在家玩字母游戏,被误判报警了的。”付兰随口说道。
萧柯窦:……
你说得好坦然啊。
萧柯窦又想到什么,忽然问:“也就是说,假如几个月前,我在房间里做一些危害到我自身的行为,人工智能其实是会报警并把我放出去的,是吗? ”
付兰笑着对他说:“你可以试试。”
萧柯窦看了眼墙面上“录入成功”的字样,耸了耸肩,说:“似乎没那个必要了。”
事实上,就算他真的那么做,付兰房子里的人工智能只会先控制他的行动,视情况严重程度对他进行治疗,并通知付兰。
付兰的房子,某种意义上说,是一所真正的监狱。
说起来,付兰也不是没向她的帮凶质疑过这种情况。毕竟你怎么能保证与你合作的家伙,背后有没有别人的影子,特别是这个家伙还异常庞大。
但是人工智能的基础设置就是不能向人类撒谎。
所以只要明确询问,就会得到结果——即使不是明确结果,但是一向问什么说什么的家伙忽然避重就轻,那不是显而易见有猫腻吗?
萧柯窦大概永远也不会猜到,付兰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术是跟谁学的。
身份信息录入后,付兰也没有限制萧柯窦的出行。
这让萧柯窦感觉到,他们之间还是有一定信任存在的。
——虽然他不知道,更大的原因是付兰想把他“融入纸片”中。
要给他自由活动的空间,与这个世界接触,但又不能放任他随意行动,好在有监护关系存在。
不过萧柯窦自己也很自觉,他知道监护人的压制性权限。所以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他并没有贸然做出什么举动。
毕竟在他的利弊取舍中,真要向付质检举陈海心,很可能付兰第一个“突突”了他,信任的小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掀翻。
也许他是真心将付兰视为朋友了。
而且陈海心就算真的和星际海盗有联系,也不可能把他们带进一号星居住区,所以萧柯窦还算放心。
虽然就上帝视角来看,萧柯窦的头脑风暴都不过是无用功。
付兰打造的牢笼对于他来说,太过牢固。
陈海心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付兰全身而退。
只是很多时候,付兰也会问自己,她真的为此感到抱歉吗?
她的行为是刻意还是无意,她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可怕的惯性?
付兰无法对此做出解释,她确实还太年轻,并没有用人类的方式进行沉淀。
所以这些想法到最后只会被搁置。她不想再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每当这些念头浮起时,她会强迫自己把它们丢到一边。
她自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在回来后,萧柯窦就勾选了悬浮车驾驶证考核,并准备参与线下学习。
报名和学习都是免费的,但要交付三百星币的保证金,在进行课程超过一半后,会将保证金退还。
——没办法,星际联邦的官方驾校被放过太多鸽子了。为了防止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家伙拿他们开涮,才设置了一个这么一个不大的门槛。
不过这些年,花三百星币来放驾校鸽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大家真是越来越闲了。
一号城的驾校在一号城外围,从付兰的房子到那里,坐悬浮公交要一到两个星际时。
因为还处于假期时间,付兰便主动要求送萧柯窦去驾校学习。
——这其中有没有夹杂一点监视意图,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代的驾校,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其实都可以通过购买全息插件,在线上进行学习。
当然,因为线上进行实践操作,驾驶员本身并没有肌肉记忆,所以最后还是要在驾校内进行半个月左右的训练。
无论怎样,这都比全程去驾校学习要方便得多。
虽然萧柯窦嘴上说选择线下学习是因为想出去走走,但付兰还是认为他是嫌插件太贵了。
全息投影家里有现成的,可是全息插件要一万星币。
一个手指大小的插件,萧柯窦两个月的补贴,对于一个还没有适应星际游手好闲生活的无业游民来说,想都别想让他掏这笔钱。
学驾照都不要钱,结果你一个小插件要一万块?
萧柯窦才不想做那个冤大头。
如果付兰不开车送他去驾校,他可能就要每天提早两个钟头爬起来,去坐公交赶到驾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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