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周兰迫切地望向李孟寒。
李孟寒“嗯”了一声:“似道非道,似人非人,”
“是妖?”周兰惊道。
“不像妖,并没有妖气。”李孟寒却问谢烬渊道,“谢道友,以为呢?”
谢烬渊:“道中障眼法,可凭依纸人策令道法。”
周兰却蹙眉道:“道宗有令,此界不可随意使用道法,若真是道人所为,此人已是坏了宗令,理应惩戒。”
“如何惩戒?”李孟寒笑了半声,“若是惩戒此人,定要施法,岂非也坏了宗令?”
周兰顿了片刻,为难道:“道君……”又一时哑然。
李孟寒兀自笑了两声:“周道友莫要见怪,等到日落之后,再想办法查探一番。”
木离暗暗咂舌,师尊人前总是一派温和,人后脾气虽古怪了些,可也从不言语为难他派的道友,更何况周兰差了辈分,今日不知为何,似乎心绪不佳。
日落之后,门庭若市的御坊安静了下来。
李孟寒指尖轻点,一行五人化作清风,吹过宣和门,直入内城。
宣和门内禁军密布,清风穿巷而过,几道宫门之后,便是宣和殿。殿中无人,左右只有十八枝铜烛台亮着光。
木离飘飘荡荡,烛光随风摇曳,她轻轻往前飘去,殿中的拱门后是一道石阶接连高耸的圆形露台。
木离觉得奇怪,往上飞扬,俯瞰去,露台被当中的炉鼎分作两半,四周无人,可炉鼎之中火星闪烁,扑面而来是一阵馥郁花气。
是今日闻过的车辇传来的味道。
她嗅了嗅,这气味颇有些熟悉,不禁俯身细嗅,透过雕花鼎盖,风吹动了炉中火苗,定睛一看,那火苗似红似青,诡异得很。
她心中微动,正欲旋身而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打在她背上,将她打入了炉鼎之中。
明明烈火烧灼,木离身上却并不痛。她正欲往上跃起,火中的景象却突地一变。
阴冷潮湿的浓雾朝她扑来,冷得她瑟瑟一抖,放眼望去,周围迷雾重重,再不是先前的炉鼎!
“师尊!”她下意识地叫道,又念一声玄变诀,化作了人影。
“谢烬渊!”她又出声唤道。
可惜,无人回应。
她再环顾四周,抬头望去,天穹是浓密的黑色,不闻风响,不见日月,这地方……有些像秘境。
阴阳秘境!
难道王城中也有通向秘境的阵门!
木离面露愕然,耳边却听枯叶声响,她手中捏诀:“是谁?”
雾影之中脚步声近了,她又喝道:“是谁?”顿了顿,追问道:“灵山道人?”
黑影猛然一动,木离还来不及念诀,眼前一花,那人已经到了面前。
他看上去狼狈极了,道袍上满是血污,双眼牢牢地盯着她:“你果真没死。”双手突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谢烬渊!”木离脸上一红,立刻往外挣脱。“你怎么了?你放手!”
谢烬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忽道:“你的修为……为何变成这样?”他的长眉蹙拢,“你没死,为何不出谷底,你是出不去?那我当日寻到的尸首不是你?”
这般言语疯癫,究竟在说些什么!
木离茫然无措:“谢烬渊,你怎么了?我虽刚结丹,修为比你略低而已。什么尸首?什么谷底?”
谢烬渊松开了手,惊疑不定地看她一眼,又四下环顾,他似猛然惊醒,自言自语道:“双镜合一,原来如此。”
木离也端详他的面目,霍地回神道:“是你!你不是谢烬渊!你是幻境里的那个人!”要取她火鱼的人!
他闻言怔忡,反倒笑了,却问她道:“凡界帝王可是中宗?”
木离大惑不解,只得点了点头。
“你……”
一道疾风从背后吹来,眼前的谢烬渊朝后退了两步。
李孟寒自雾影中显影而出:“你是谁,谢烬渊只是个金丹,你业已化神为何要扮作他。”
他是化神?
“师尊!”木离喜道。
面前的谢烬渊大笑了两声,一道雪亮的剑芒直朝李孟寒而去。
“玄光剑!”李孟寒闪避开来,可玄光剑紧追不舍,又朝他打去。
为何他会有玄光剑,木离再细看那剑芒之后,剑柄处红丝流苏一闪而过。
对的!是他!上回在幻境之中,他手中的玄光剑便有此剑穗!
李孟寒口中念诀,水流滚滚而上,在半空中与剑芒相撞,轰然一声巨响震得木离接连倒退了数步。
眼前的谢烬渊人影倏地一晃,变作了一团黑雾,朝后退去。
李孟寒趁势追去,可那股黑烟一进浓雾便消散不见。
“那究竟是什么人?是灵山道人么?”木离问道。
李孟寒默然须臾:“剑是玄光剑,可是持剑的人并不知晓是何人。”
木离脑筋飞转,却将秘境中见过此人的话吞了回去。
雾中脚步声又起,李孟寒看了一眼,冷声道:“是其他的道人。”
周兰的声音响起:“木道友,道君。”走出来的果是其余三人。
木离呆望了谢烬渊一刻,他身上的素袍只染尘埃,不见血污。
“你的玄光剑呢?”她急问道。
谢烬渊:“剑在梓芜山中,来此凡界,并未佩剑。”
李孟寒却问:“谢道友腰间的符箓何处来得?”
木离低头一看,玄色腰带间却是插了一道金色的符纸,符纸上写着魂引二字。
另一个梓芜派的道人忙道:“道君有所不知,我三人被卷进此阴阳幻境,甫一落地,便遇到一只妖兽,幸而谢道友眼疾手快地制服了此兽,可又是一阵诡异的妖风刮过,风停之后,谢道友瞧出了幻境端倪,以水诀入地,土中埋得就是这一道金符。”
李孟寒笑道:“谢道友好运气,千魂引就这样被你拿到了。”
“千魂引!”周兰大吃一惊,“这就是道宗法器,千魂引,寻魄引魂的魂引!”
“正是。” 李孟寒却摇头道,“可魂引只是传说,谢道友可曾试过策令此符。”
谢烬渊试过,将才发现的时候就试过,可宛如金纸,毫无用处。
“确实不可用。”他答道。
周兰闻言怅然道:“果是传说罢了。不过既是谢道友寻得,便是归了谢道友。”
谢烬渊颔首,此魂引金符是以梓芜诀封印,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轻易觉察出蹊跷。
魂引为道宗法器,他从前就听说过,藏于阴阳幻境,可他得到的实在是太过轻而易举了。
“你先前试过魂引?”木离忽而走到谢烬渊身旁问道。
他脚步动了动, 却没有退开,见她垂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腰间的魂引。
她站得极近, 身上有股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传来,他不禁道:“你……受伤了?”
木离抬头,眉睫弯如弦月,露齿一笑道:“没有啊,刚才遇见个怪人。他伤得不轻,才沾染了血腥气。”她凑近了些,低声在他耳边说:“有些像上一回我们在沙丘穴中, 遇见的怪人,你还记得么?”
谢烬渊当然记得,他记得玄光剑芒与那怪人的剑芒极为相似。
“他手上拿得也是玄光剑?”
木离点头:“对, 就是怪极了,我想,兴许是剑阵的幻相还未全然散去。如上次一般, 此一回他也是变作黑雾倏忽就没了踪影。”
还说了好些古古怪怪的话。
黑雾?谢烬渊手中不由抚上了腰间的魂引,方才击退妖兽之中, 确有一阵黑雾与狂风袭来, 魂引自那之后才窥见端倪。
他脑中忽然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这魂引是那个怪人留给他的么, 可是又是为什么要留给他呢。
“木离。”李孟寒的声音隐含不悦。
木离朝谢烬渊眨眨眼, 转头回了李孟寒身后。
周兰趁机拜道:“道君, 如今已知这个灵山道人私自开了通往阴阳幻境的密道,绝非掌门, 道宗不能再放任他如此行事,凡与非凡的界限一旦打破,两界终会大乱, 更有甚者,若是凡界直通阴阳幻境,若是绝情谷底的三尸门,利用幻境为祸人间,那么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李孟寒浅笑道:“既如此,烦劳周道友,传信于道宗罢。”
“是,道君。”
灵泉派的道人速速传音于道宗。
木离问李孟寒道:“那我们如今怎么从秘境出去?”
“你的金铃还在吗?”木离连忙摸了一把腰包,“还在。”将金铃递给了李孟寒。
他轻轻振铃三回,一股狂风卷地而起,天空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天光一股脑地灌了下来。
李孟寒伸手捏住她的手臂,往上一跃,木离眼前光芒大亮,人便回到了宣和门前。
四周望了一圈,又是熙熙攘攘的御坊。
木离大叹道:“为何我解阴阳幻境这般困难?师尊摇铃即可。”
李孟寒笑道:“熟能生巧,此秘境摸索了太久了。”
“其他道友呢?”
李孟寒道:“他们自也回了来处。”
木离踮起脚尖,朝御坊街头张望:“我们去瞧瞧。”
“你是想寻梓芜派谢道友?”
木离脸一红,推脱道:“我想,再瞧瞧那个魂引。”
李孟寒冷哼了一声,立在原地不动。
木离轻轻推了他一把:“走罢,师尊。徒儿也还想再多逛一逛此界。且不说能不能找到爹娘,万一真能找到李掌门呢?”
李孟寒适才缓缓挪步。
木离眼睁睁瞧见面前的二人身影慢慢朝御坊尽头走去,越走越远,直到人影如雾,消散不见。
她指尖轻弹,一团赤火飞向御坊长街的尽头,不知撞上了何物,‘噗’得一声,火焰便被一团白色浓雾包裹,消散了。眼前御坊的街景如同水影一般晃动了数息。
“师尊,这幻像该如何解?”木离听身旁的木叽开口问道。
幻像……
木离沉吟须臾:“我或许知道魂引在何处了?”
找到昔年灵山道人的卦阵就能找到魂引。
灵山道人在凡界侍奉中宗直到他寿终正寝,后又侍奉元宗,可是元宗不到忽有一日暴毙,灵山道人的丹药便成了众矢之的。灵山道人的长生丹好与坏,木离不知,可灵山道人设在皇宫的祭坛,是昔年凡界第一道连通阴阳幻境的密道。
谢烬渊的千魂引便是由此阵中而来。
“如何解?”木叽朝她一笑,眼中星芒骤亮。
木离愣了愣,木叽确实像谢烬渊,更像他年轻一些的时候,还没有做梓芜山掌门的时候。
“师尊?”
木离不自在地别过眼,口中念诀,身体俱是一轻,二人以叶片之态,穿入了宣和门间的细缝。
内城中却与记忆中大不相同,白雾茫茫,不见楼宇,不见宫阁,更无往来的禁军,空空荡荡的石道两旁高墙林立。二人往前行,眼前渐渐出现一座为何的石台。
是这里!
木离趁势往上飞去,化作人影,数道青火照亮了雾蒙蒙的石台,当中不见炉鼎,却也被一分为二,中间蜿蜒着一条血色的诡秘线条。
空中既有血腥气,也有一丝花香。
青火慢慢下沉,石台之上藤曼缠绕,一丛又一丛鲜红的竹节海棠绽放,缠绕的枝条纠葛,中间金光一闪。
“是这里了。”木离喜道,“梓芜山的乌金宝匣。”千魂引就在其中!
她伸手一招,一道火绳朝地面卷去,顷刻间烧尽了捆缚宝匣的藤条,正欲卷起宝匣,忽而斜飞来一道银亮的剑光,斩断了她手中的火绳,嗞一声爆香,剑芒流转。
剑端赫然插入宝匣之上,青玉剑端上空空如也。
正是她前些时日烧过的玄光剑。
木朝来处望去,白雾朦胧中,人影飞来。
谢烬渊?
她灵台微动,再一看去。
不是谢烬渊。
自诸道身入秘境之后,刘紫鹜便想趁机她由梓芜派的密道将玄光剑召回。可是剑魂并不受剑诀感召,反而往幻境深处而去。
刘紫鹜只得紧随而去,若是丢了玄光剑,她如何同师兄交待。
玄光剑一路疾行,到了浓雾深处,剑光突地一闪,朝火光而去。
“木离!”刘紫鹜看清了雾中的人影。
玄光剑尚在宝匣之上嗡鸣不止,木离看了看剑,才望向刘紫鹜,冷淡道:“又是你,怎么如今这把剑归你了?”
刘紫鹜正欲答,却见到她身后默立的人影,大惊失色道:“师兄,原来是你在这里!”她急朝他奔去,却见他神色不安地半退了一步,对木离道:“师尊?”
刘紫鹜顿足脚步,怔忡片刻,忽地才想起来去看他的灵根,水灵根,只是个金丹修士。
她心头狂跳,一寸一寸地再去细看他的面目,分明就是谢烬渊的面目!
为何只是个金丹!
“他不是谢烬渊,他是我的徒弟。”木离冷淡地说,“本是灵兽。”
“灵兽?”刘紫鹜往前一步,而此一回他却没有后退,任她细察。
刘紫鹜的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原本那一道狰狞的疤痕果然没有了。
这真是灵兽化人,不是师兄。
她的眼神不由落寂了下来。
木离觉察出了当中古怪:“谢烬渊难道不在昆仑山巅,反倒进了秘境?这魂引不是梓芜派祭出用以大比么?”她不快道,“为何玄光剑如今又来霸着宝匣,不让人取了?”
刘紫鹜心中慌乱了一瞬,先笑了一声,再答道:“师兄,自回了梓芜山,我来秘境是为替他取剑。”
“玄光剑真归了你了。”木离笑道。
刘紫鹜看她神色平淡,实在是听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师兄不见了。
刘紫鹜这些时日担惊受怕,实在是憋不住了,话刚到了嘴边,却听木离口中念诀,念得还是梓芜剑诀。
玄光剑似有所感,愈发剧烈地嗡鸣作响,龙吟夹杂凤啸,震颤起来,终是,自宝匣之上拔起,落到木离掌中。
“木离!”刘紫鹜唤道。
“我既取得,那么此剑就归我了。”她说罢,伸手一招,乌金宝匣稳稳地落到了她怀中。
匣上雕刻的梓芜山色,峰巅积雪,流云相逐,木离手指一碰到匣身,便刺痛了一瞬。
丹田犹如火起,她指尖灵力乍泄,道宗四大派的各色符箓顷刻裂了个粉碎。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匣上的金锁口,匣中乌木匣身因年代久远,早就没了光泽。
木离脸色一沉,抬头道:“此宝匣是个空匣,魂引呢?”
“什么?”
刘紫鹜顿时心惊肉跳,探身一看,果真空空荡荡!
第50章 谷底
刘紫鹜正欲说话, 却见眼前的木离周身腾起熊熊烈焰,戾气扑面而来, 她的面庞被火光照得猩红,一条又一条细小的黑色纹路爬上了她的脖颈。
刘紫鹜认得魔印,声音发抖道:“木离,你,你的魔毒还没解?”刘紫鹜哑然无声,
她的眼神冰凉:“真的魂引呢?”
烈火并没有多少温度,刘紫鹜只觉周围骤冷, 鲜红赤火中间多了几道诡异的青色火焰。
她心叫不好,忙退了几步:“魂引……魂引一直就在乌金宝匣里。”刘紫鹜着急道,“没有人动过, 如你所见,四道符印完好无缺。”
木离心中怒火更甚,大笑了一声:“你们梓芜山如今已经这样说话不算话了么, 奇宝能人取之即可,但现在却出尔反尔?”
刘紫鹜上一次亲眼见到魂引是去年, 魂引当时明明就在宝匣里。
“魂引无用, 梓芜山何须出尔反尔, ”刘紫鹜咬牙道, “废纸一张。”
木离惊怒交加, 即便是废纸, 可是能救李孟寒的法子就这么一个。
“这乌金宝匣,是谁送入秘境的, 是你,还是谢烬渊。”她的戾气愈深,灵台处黑烟腾起, 后背滚烫,刺痛起来。
“师尊。”身后的木叽忽然朝她撞来,被烈火烧灼,闷哼了一声。
木离猛然回过神来,熄灭了火种,回声去看木叽,他的道袍上被烧出了一道又一道黑斑。
刘紫鹜看木离颈上的黑纹淡去,暗暗松了一口气。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声。
“啊!”
“救命啊!”浓烈的血腥气味飘散而来,几声尖利的鹤啼自空中随之落下。
木离捏稳了手中的玄光剑,朝声源处飞身而去,四道火球开道,浓雾被驱散,眼前的景象再不是祭台,四周全是笔直插入云霄的黑色怪石,遮天蔽日,像是一道极深的峡谷。
前路血色弥漫,黑黢黢的鬼影一闪而过。
“掌门!”
是吴浩然的声音。
木离一惊,见他跌跌撞撞地朝他跑来,如蒙大赦般道:“掌门!真的是你!我刚才见到火光,跑来,真是掌门!”吴浩然说着手臂用力将他背上的人放到地上,“快救救孔道友。”
孔寒脸上,身上浑身是血,伤得很重。
吴浩然气喘吁吁道:“我们先前一入秘境,就被一只鬼魅追逐,那一只鬼魅也不知是何修为,十分厉害,吸干了数十道人,又捉住了孔道友,多亏青檀兄奋力相救,那鬼魅才不至于吸光孔道友身上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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