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子，你放心！等我回去了，立马向上面揭发他的罪行，帮你伸冤！”
清空子默不作声地盯着匍匐于脚下的老头，心中百感交集，她退后一步冷淡道：“师叔今日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盛老道一顿，犹豫了片刻才说：“来查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
冷静下来以后，盛老道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抬头看着清空子，而后慢慢站起了身，尴尬地笑问：“我也是奇怪，你怎么会赶来救我呢？”
“那群人害我已久，今日察觉到他们的动向，便追来探寻究竟，没想到遇到了师叔你。”
“哈～是是是，哎呦，我的腿！”老头故意转移话题，清空子也没追问，让他先爬出井再说。
鬼老头精得很，出去时他怕清空子在屁股后面捅刀，特意让对方先走。
清空子很快爬出了井口，探着身子朝下望去。
盛老道像只落水的老鼠，哆哆嗦嗦地攀着井壁往上走，他仰望清空子的身影，依旧的刚正不阿，从前受了那么多的伤害，都没动摇她的忠心，那么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盛老道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接近出口时，黑洞洞的枪口突然抵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你！你也是师兄派来的？”
清空子哼笑：“自然不是，那个烂人怎么值得我为他效忠。”
“清空子，现在全教派都在打压你，我是唯一可帮助你翻身的机会，收回枪，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全教派都打压，你又怎么能帮我呢？师叔，我已经找到更好的出路了。”
砰————
一声枪响，死不瞑目的盛老头跌落井底，和那几个暗卫一起永眠于冰冷的黑暗中。
结束了，长久以来的欺辱打压，在这一刻永远结束了。
清空子长舒一口气，任由雨水浇灌全身，她仿佛一颗种子，终于推翻身上的巨石，破土发芽，迎接来了自己的新生。
刺啦——耳机里传来询问。
“解决了吗？”
“解决了，我正准备处理掉这几具尸体。”
“不要动它们。”
“为什么？”清空子一愣，不解地问道，要知道这口井可是鬼转盘里的生眼，尸体在里面相当于补充电池，更有利于阵法的运转。
“现在你按我说的做，将井填埋，然后在左边槐树旁，重新种一棵柏树，用你的血液来浇灌。”
“你这是……”
“改变鬼转盘的轨迹，将它变成你的阵法，为你收集气运，聚集能量，增强你的法力！”
“秋晏！”清空子郑重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法阵，这是鬼转盘！一旦启动，就会吸取别人的运势来给自己助威，是逆天而为之的操作，会遭到反噬的！”
“我当然知道，可是，除了这样还有其它的办法吗？你要对付的，正是一群窃运者，单靠自己如何能掰倒他们？”
清空子沉默，她明白自己手里没有任何筹码，不管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鬼转盘的核心埋在地下，大动土木必然会引人耳目，招来祸患。不作为，又无法制止鬼转盘的运行，只能靠此招扭转坤乾，为你多加一层防护。
逆天又怎样？那群逆运者不都是活到了老朽，就算遭到反噬，曾经的荣华富贵也足以抵消遗憾。
清空子，哪有什么报应，哪有什么天道，只有痛苦才是永恒的，只有好处才是真实的。当下的你还考虑什么逆天反噬不道德，活着，活下去打败他们才是唯一的选择！”
秋晏明显还有话说，但清空子直接打断道：“好，我这就去做。”
…………
吁——秋晏往在靠背上一仰，长叹口气，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居然都没用上，看来这个榆木脑袋是真的开窍了。
葛元宝在旁边啧啧：“小晏晏，你可真行！这种缺德的事都敢让她做，真不怕她落个凄惨结局？”
“她现在的结局还不够凄惨吗？”秋晏不以为意：“我只是帮她不那么惨罢了。”
“可是，让肃清者知道你暗中教唆她人动用鬼转盘，岂不会——”葛元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我这还不是祭司呢，等我成祭司时，清空子早已不需要我的指挥，算来算去都赖不在我头上。”秋晏跳下座椅，边走边转动腕子上的手串道：“更何况，世事难料，未来的祭司或许会有新的规则呢～”
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叫骂，阿嘉捂着脸跑进屋大哭。
秋银升和杰子跟着跑了进来：“兔崽子真是气死姥子啦！”
她追着阿嘉要打，葛元宝急忙将两人拦开：“哎哎哎～老板，有话好好说，可不准家暴哇！”
秋晏努努嘴：“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打骂阿嘉了吗？今儿又是为了啥？”
秋银升擦擦脸上的灰，气得手都抖了：“还能为啥！教这蠢玩意儿学车，她倒好，直接把车开沟里，淹到了发动机，我开了二十几年的车彻底被她搞报废了！”
杰子也跟着汪汪叫，人和狗都心疼得要命。
阿嘉躲葛元宝身后哼唧着反驳：“我说我学不会，你非要我开，那个破车挂挡都要使老劲，我一个新手怎么可能会开！”
秋银升抡圆了胳膊就往阿嘉脑袋上招呼，师徒俩鸡飞狗跳地在屋里跑酷。
秋晏摇摇头：“多大点事，破车是该下岗了，正好趁此机会给公司买台新车，不怪姥姥嫌弃，你那面包确实是丢面子。”
“说得轻巧，买车不得花钱啊，咱们光债都背百来万了，哪有钱去买车！”秋银升提起债务，心头就滴血。
“当老板的有点远见，才百来万而已，现在创业开公司的，都是大几几千万的欠。资金流动起来，才会有来有往，咱们的大框架都已经搭建完成，以后挣钱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担心这个干嘛！”
秋晏一顿吹呼，让抠搜的秋银升也信以为真，虽然很心疼，但当下确实需要买辆新车急用。
清空子找到盛老道私藏的交易记录，直接把干巴老头给举报了。
若是往常，她的证据再全，其他人都不会当回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前两天文化局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指名点姓要清空子出面主持。
清空子在年轻人中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尽管那些老头子很看不起这种虚浮的网红，但她确实一跃成为了道派的代表人物。
群众是基石，你想踩着基石向上走，就必须满足她们的需求，特别是在网络这种阶级真空的环境里，主导对错的最重要因素，便是人数。
干巴老头不得不下岗，清空子接管了他的位置。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在你没到达权力巅峰之前，千万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秋晏滑动着鼠标，查看网络上的痕迹：“还有网红的禁区，政治立场，出轨，吸度……这些黑历史一定要尽早处理干净！”
清空子听着耳机里的嘱咐，虽然多有不解，但秉着对秋晏的信任，全程没有任何质疑。
交代完之后，秋晏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感慨：“要是大家都像清空子一样，听指挥又能干就好了，如此有用之人，居然白白浪费掉，那群雄货可真是目光短浅！”
葛元宝拉着她的胳膊催促：“完事了？完事了就赶快出发，大家都等着你呢！”
今天是公司购买新车的日子，一群穷鬼没见过世面，全都嚷嚷着要一起去。
虽然都嫌弃破面包丢脸，但没了它出门实在不方便，光打车都要叫两辆，就这样人狗老少浩浩荡荡全都进了城。
下车后，秋银升带路直奔交易市场，她还想买辆同型号的面包，可惜那玩意年代太久早就停产了。
“什么！那我的爱车岂不是成限量版的！”秋银升痛心疾首，挥着拳头又要揍阿嘉。
其她人连连抱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老早就看那破车不顺眼了，这次多亏阿嘉才能更新换代～”
“对哇老板，咱们公司以后见客户什么的，总不能开着你那破车去吧！”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把秋银升给说熄火了，于是摆摆手道：“行吧行吧，今天不就是来买车的嘛，我看这辆就不错。”
秋银升指指旁边类似的面包车，不料众人忙喊：“不行！”
阿嘉急得跳脚：“太丑了！绝不能再买面包车！”
“面包车怎么你了！又便宜又能装，性能好随便造，姥子走南闯北全——”
一直沉默的秋晏终于开口道：“使用的场景不同了，当下我们拉人比拉货更常见，所以舒适度很重要，翠兰，你的攻略做得怎样？”
老太太摸摸自己干瘪的嘴唇说：“以公司目前的状态来说，小型轿车肯定不合适，而且还要兼具轻越野功能，要便捷通用且价格实惠。所以七座型的商务车最适合我们，有几个品牌正在搞活动，咱们可以过去看看～”
果然还是秋晏她们靠谱，几人转场来到了推荐的地方。
迎接她们的是一个男销售，看这些人拖家带口吵吵闹闹，便十分不耐烦，敷衍地站在一旁守着。
新车的吸引力十足，大家都争着去坐驾驶舱体验，男销售见老太小孩甚至是狗，不停地在车里穿梭嬉笑，心里讨厌甚极：“唉！不要乱摸，手那么脏……我们这可是真皮座椅，狗不能上去哦！”
布谷受不了他的鼻孔朝天，直接问道：“那你给我们介绍一下这辆车的基本功能吧，总不能让我们自个去了解。”
男销售暗暗翻个白眼，脸上堆笑却没看布谷，眼睛直视着最像出资人的秋银升说：“客人有啥要求吗？可以提出来，我给您介绍适合的车子。”
秋银升正摸着车壳子享受，挥挥手道：“就这台，这台就挺好。”
“哈哈，这台呢操作性比较复杂，我看你们这么多女生，其实应该挑个更轻巧容易上手一些的车，颜色也会更漂亮点，太商业太严肃的款式不适合你们～”
布谷努嘴：“怎么回事？我们已经挑中了，让你介绍下性能咋这么墨迹呢？”
男销售还想说什么，葛元宝直接扬手高声道：“能不能换个靠谱的销售！这男人专业能力太差了！”
前台忙过来解围，将红温的男人推走，而后给她们换了个女的销售。
这次靠谱多了，销售详细讲解了车子的性能，以及操作要求。
因为是自动挡，还带着驾驶辅助，价钱上贵了许多，秋银升搓搓手指有些犹豫。
销售于是给她介绍了低配版本：“这一版是手动挡，相应的配置都简单很多，像电动升降窗，后置空调，中央大屏，音响……都省略掉了，当然价钱也会跟着下调，你看——”
秋银升瞅了眼价格单，高配低配差个好几万，她搓着手看向身后的秋晏：“低配版的也不错啊～”
“就要高配的。”秋晏毫不犹豫地回复：“差几万，但大大降低了驾驶难度，提高乘客与司机的舒适度，长远看去，反而是更划算的！”
销售捂嘴笑道：“这个小朋友说得没错，车子是长期使用的日常工具，舒适度非常重要！”
拍板交定金，贷款十几万终于买下了公司第一辆新车。
提车的那一天，几人甚至还放了挂鞭炮，庆祝她们新车的到来。
秋银升一改从前的邋遢劲，天天怀里揣毛巾，没事就围着车擦来擦去，公司人想借车出去，她都得监视着大家换鞋换裤子，不然休想靠近新车一步。
阿嘉吸溜着雪糕，刚想摸摸方向盘，便被秋银升一巴掌拍回去。
“脏爪子别乱摸，闲着瞎晃悠啥，离车远一点！”
“你不是一直让我学车嘛！这自动挡好开，我感觉自己能学会～”
“去去去，上驾校学去！”
阿嘉吐吐舌头：“那我回学校，你要开车送我。”
“没时间，过两天还有祭司大会，自个坐火车走吧！”
讨了个没趣，阿嘉兴致缺缺地往院子走，没走两步又被秋银升叫住：“跟晏晏说一下，赶紧把湾子喊回来，差点儿忘了这件事！”
“哦～”
秋晏这几天尽忙着清空子那边了，她也没在意余湾的动态，二人将近俩月都没联系过，被阿嘉提醒，她才打开手机的定位系统，从软件里扒拉出余湾具体位置。
“我去晏晏，你居然往大师姐身上装了这么多定位器？！”阿嘉看着那一堆的标注点惊叹。
秋晏回看余湾这几天的行动轨迹，发现活动范围很大，几乎天天都有跑路，按往常的惯例，如果没有大任务，余湾常常会窝在一个特定范围，半天都不动弹。
难道又有祭司越界了吗？她疑惑地摇头：“这么危险的家伙，当然要好好监控起来，奇怪，她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秋晏当场打了个电话过去，然而对面并没有接通，她摸着手串等了一会儿便道：“估计是在路上，晚上再说吧！”
果然，晚饭吃完没多久，大门外就想起了摩托的轰鸣。
余湾晒黑了不少，满头卷毛还冒着热气，身上一股子汗臭，她抱着头盔跑进屋子，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
杰子倒是在桌子底下睡得香，余湾把它叫醒问其她人的去向，黑狗不耐烦地用嘴筒子指了指房后。
房后新搭建了个车棚，秋银升和阿嘉正在车里面唱卡啦ok，师徒俩鬼哭狼嚎了许久，才发现车窗外的余湾。
“哎呀妈呀，吓我一跳！大师姐你来了，快上来感受下我们的新车，贼拉带劲～”
“湾子湾子——”秋银升赶紧跳下去把余湾拦住：“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肯定累坏了，先回屋吃点饭洗个澡……”
“秋晏呢？她找我什么事？”
秋银升推着她往屋走，边走边安慰：“不是啥大事，你先歇歇我待会儿跟你细讲。”
吃了饭洗了澡，余湾都没看到秋晏的身影，倒是秋银升满脸殷情地在旁边伺候着，等听了她的请求后，余湾立马变了脸。
“我不去。”
“不能啊湾子！”秋银升急得跳脚：“这可事关祭司的未来，你的身份如此重要，怎么能不参加呢？”
余湾绷着嘴，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她垂下眸子缓缓道：“师姐，你觉得她们要我去参加，目的是为何呢？”
“自然是共同商讨祭司团体的未来发展，制定更长远的计划！”
“制定新计划，新规则……”余湾长吁口气：“我知道自己地位，肃清者，严格意义上来讲，算不得真正的祭司，她们也不把我当成团体的一份子。如今，突然要我去参加祭司的集体会议，无非是对当下的规则不满意，想要用人数来逼迫我放下手里的权力。”
秋银升被说的哑口无言，事实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想重新划定戒线，祭司开会完全没必要叫来肃清者。
就好比羊群开会，不需要牧羊犬来参加一样。
“或许，你可以先去听一听她们的想法，就算不同意，直接拒绝掉也没啥问题。这次的祭司会议事关重大，哪怕是肃清者，也得了解内部的发展方向不是吗？”
余湾很迟疑，秋银升明白的她难处，祭司对肃清者的敌意很深，余湾出面必然会遭受很多言语攻击。
她拍拍对方的肩膀宽慰：“别担心湾子，师姐永远都站在你身边！这次不管你出不出面，都会遭受她们的指责，与其躲避，不如大大方方的过去，把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
或许是受到了鼓励，余湾紧缩的眉头终于有了舒展，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姐……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她们要怎么改变祭司。”
人存活于世的意义是什么呢？
其她人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忙碌的，挣扎的，??苟且偷生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似上了发条的木偶，哒哒哒哒地重复着脚步，一刻都不停歇地向前，向前。
而余湾这个失去平衡的跛脚木偶，不幸倒在了起始点，发条依旧无用功地转动着，她躺在原地看着众人从身边匆匆而过，时间如洪水，席卷了她者的人生，而独独忘了那个沉底的跛脚木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