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清姬却想到了另一处去,她扯了扯嘴角:“君侯竟然肯让您上药啊。”
梓桑一顿,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她点点头,神情中具是对那鸿图的无可奈何。
清姬瞬间乱了气息,背后的软枕也不好靠了,哪哪都不对劲,索性坐起身,调整乱掉的呼吸。
只是那脸色再也难恢复成泰然自若的样子。
“君侯还真是让夫人费心。”
那鸿图竟然连伤处都给她看了,甚至没有设防,清姬握紧的拳头放开又紧握,如此反反复复好一会。
“那就更不能让夫人回去了。”清姬突然来了一句。
梓桑心里咯噔一声,不祥的预感袭来。
清姬:“夫人与武安君朝夕相处,连**也知晓,想来还有更多机要可以吐露,希望夫人能配合主动告知我等。”
梓桑现在可以断定了,清姬就是在意那鸿图,就是不知道有几分恨在其中。
“……那你好歹告诉我这是哪吧?”
没办法作为小三、情敌被扔出去,那她总能自救吧。
清姬思考了一下,才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良月阁。”
不是她看不起梓桑,实在是这人太弱了,听说医术冠绝天下,可在屋子里到处都有车寿留下的蛊虫蛇蚁,梓桑如果能逃得掉早就逃了。
所以告诉她也无妨。
当然还有另一层原因,“良月阁可是圣上都来过的地方,多少达官贵人护着,此处很安全,夫人安心待着便是。”
这是提点也是敲打,藏着清姬和良月阁众人的挑衅和有恃无恐。
梓桑听出来了。
她垂着眼假装没听懂,清姬可不管她听没听懂,她心情不佳当即就要离开。
梓桑叫住了她:“我在这睡得不好,想制些安眠香,可以吗?”
已经走到门口的清姬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怕是不能哦,大人吩咐过不许给您任何药物。”
梓桑没想到车寿防她防到这个地步,脸一黑赶紧说:“不是药物,只是制香。”
清姬指着一边的妆奁匣子:“那也不成,不过我这有现成的香,您可随意取用。”
那就是拿不到任何原材料的意思了,梓桑:“……”
清姬离开了。
梓桑也装不下去了,一下瘫软在位置上,怀中的猪咪也学着她半死不活地摊开四肢。
“喵~”。
同一时间,坊市一角。
那鸿图突然开口:“我要秦艽,鳖甲,天灵盖,天龙……越多越好。”
已经和那鸿图汇合的姜纨:“大人要做什么?”
“制香。”
安息香不好做,一直到半夜都只成功提取出一两。
这点安息香还是不够,要做出足够的安息香至少要两天。
救人是急不得了,但良月阁的消息却是有了。
坊市销金窟,青楼中的青楼,三教九流皆可入内,据说不放过任何阶层的腰包,当然其中最赚钱的业务是服侍权贵。
据传喜欢诗词歌赋的大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对这也流连忘返起来。
其中还有瘾比较大的几位高官也在其中。
这群达官贵人白天是国之栋梁,晚上化身禽兽,日子过得别提多美。
为了不让自己高大上的身份崩塌,也为了长久过那样的生活,这些人合力将良月阁划分出一个特殊区,只有用特殊印鉴才能入内。
良月阁六十六个院落,特殊区占面积最大的六个又最为隐蔽,下有地道,通往不知名处,据说专为被捉奸的贵人准备,方便人逃跑。
若想一网打尽,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以上就是善于探查消息的暗部发回来的前方报道。
同时他们还把印鉴搞到手了,从某位常客的府邸里搜出来的。
“大人,依属下之见可以行动了,属下可凭印鉴入内,只需探查到一条地道,咱们的人便可通过地道反向包围,任凭它还有多少其他道道也插翅难飞。”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来不及逃跑的时刻,把那六个院落包围了才是上上之策。
“您委实不该浪费时间在……”姜纨瞥了两眼散落一地的古怪仪器,那些都是提取安息香的容器,她家大人正在量天龙腿的重量,对救人之事一点也不着急。
想到自己拖着伤也要眼巴巴过来为大人排忧解难,姜纨有些话不吐不快。
“您说过兵贵神速,可这防治蛊虫的药香做起来实在费时,再拖延下去安阳夫人恐怕凶多吉少。”
当然,她也见识过车寿的蛊虫,知道它们的厉害,“可我们手上也有数千名死士需要处置,何不将之性命填进去,不愁救不出人。”
所以在她看来那几条虫根本就不是问题。
林枭在一旁帮忙研磨药材,本来未执一言,听了这些话不咸不淡的来了句:“那车寿呢,不抓了?”
字字句句都是安阳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灌了迷魂汤,都忘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车寿。
抓车寿当然是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你入内探查情况我不反对,但大批死士入内只会打草惊蛇,好不容易有车寿的消息,若是他又藏匿起来,你该当何罪?”
“那难不成人就不救了吗?那里面多脏你不知道吗!”姜纨气急。
只需在里面待上一时半刻都可能毁了一个人。
林枭:“一切听大人的就是。”
姜纨眯起一双猫眼,手指着面前二位,气急。
林枭自然是不屑理她的,那鸿图却在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接收到姜纨的幽怨眼神。
那眼里就差写着‘负心薄幸’,‘不爱请别伤害’几个大字。
那鸿图:“……”
“看什么看,给我转过去。”要不是念在她救人一片苦心,就这一点忙帮不上,还在高谈阔论的,早就被他扇出去了。
不过想到她是为了救自己,那鸿图勉为其难安抚了一句:“你别瞎操心了,我自有成算。”
可惜姜纨听不进去,还重重哼了一声,显然不信,甚至觉得他要牺牲掉自己的夫人。
她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呛他:“大人不是属下乱说,您粗手粗脚的,这香要做到何时?”
说完挑衅的话附赠一枚白眼,趁那鸿图没反应过来,机灵地扭头出了房间,根本不给人训斥的时间。
林枭放下手中的东西。
“属下去看着她,以防坏了大人的事。”
那鸿图点头。
林枭在大门口找到蹲坐在地上的姜纨,她手上晃荡着一个印鉴。
青玉刻青鱼,华贵非常,鳞片的制式内有乾坤,鳞片越多代表花钱越多也越尊贵,是出入良月阁六大院落的重要信物。
姜纨怕是真的想自己闯上一闯。
林枭依靠在门框上。
姜纨指尖的青玉瞬间收了回去,她不满道:“用不着你来监视我。”
林枭抬头望天,观得云卷云舒,天气甚好,只是气氛有些肃杀,平头百姓隐隐察觉,急行在路上也不同人说话。
也是,官街出事,全城戒严。
等门口再也见不到行色匆匆的人后,林枭才开口:“听大人的就是。”
“听听听,听你个头!”姜纨猝然转头,怒目而视,她再也收不住脾气:“我不明白!过去大人都肯救失陷在青楼小馆里的娼。妓,也肯让他们编入暗部寻求一丝生机,可为何偏偏不救那人!”
“他何时这么狠心过!”
在她心里,救人之事俨然比车寿重要。
“不,”姜纨自言自语,“他一直都那么狠心!”
脾气蛮横,非死即伤,能救则救,不能救则赐死,一贯如此。
一旦他决定要谁死,谁又不能活,想法设法都会让其见阎王,故而被称为鬼修罗。
“可是……可是……”姜纨可是了半天,颓丧了一些,“是,我承认大人有时候确实很残忍,可是他奋不顾身救人时也是真的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我敬重他身先士卒,向死而生的勇气,也敬佩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武……”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救自己的夫人,难道就这么厌恶吗?”
姜纨蜷缩成一团,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模样。
这时候已经无关男男女女那点爱恨情仇了,而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恻隐之心,致使她满肚子忿忿。
“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是那糟污之地的人,我知道那有多恶心,就像我生来就被母亲教导媚上,皮囊,发丝,乃至于体香都是她精心‘栽培’下得来。”
栽培二字她说得极重。
话中的自怜自艾让林枭不禁低头。
一向明媚娇蛮的姜纨像烈日下的格桑花,何曾有过这样的卑怯。
“你一定不懂生为污泥是何感受。”
受出身影响,可笑她幼年最大的志愿竟然是开个天底下最兴隆的青楼。
姜纨自嘲一笑,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了。
今天心情已经非常糟糕了,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吐露出这种把柄给死对头,她都猜到以后怕是要被拿来笑话奚落了。
谁知林枭说:“我懂。”
她也曾在极乐窝险些沦落风尘,她一时一刻都待不下去,生在那种地方的人只会比她多出千百倍的煎熬。
姜纨调整刚才因回忆过去而乱掉的呼吸,听到身后这位高高在上的林统领这么说,驳斥:“你不要不懂装懂。”这不成心给她伤口撒盐吗?
林枭低头,眼底神色晦涩,又重复了一遍:“我懂。”
姜纨翻了个白眼,武安君最倚重的左膀右臂,除了训练没吃过什么苦,懂个球。
“还记得扬州的糜乱之师吗?”林枭懒得跟她废话,直击主题。
本来环抱膝盖的姜纨顿时将头埋进膝窝。
当然记得,肃成王治下扬州,纸醉金迷,设有欢乐谷,令无数男女身陷囹圄,她……的这幅容貌恰巧就很得扬州贵人喜欢,害她被母亲送到了那里。
继徐州之后,肃成王兵败,军队士气也一如既往的烂。
军士无视徐州极乐窝的惨案,依旧在军营寻欢作乐,大人见那些人没有丝毫悔改之心,下令镇杀。
但此事还没完。
消息传回扬州城内,百姓官僚却有恃无恐,转头支持世家,又以自身的性命做要挟,以为大人会像其他反王一样礼贤下士,爱惜平民,就算一时占领了扬州,他们也能照样风流度日,买人卖人,延续徐扬二州的繁华,继续在欢乐谷享人间极乐。
可大人没有惯着这些人,他也不爱沽名钓誉,于是整整三日,虎枭军进进出出,都城内外血流成河。
平头百姓,高门大户,在那种时刻没有区别,全都成为了无头尸,乱葬岗的无名氏。
“为了让以后的人改过自新,换种营生,换种活法,高低贵贱,老幼妇孺尽皆一视同仁,大人要让他们怕,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再也不敢干这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何时醒悟,又有多少人醒悟,他都不在乎,只要后来的人真的怕了不敢了就行。”
大人真正的不将人命当回事,所以才叫一些还不算昏聩的人明白,若是没有命在,再多金银珠宝也没命享,他们不想醒都不行了。
数万百姓丧命。
只是世人却将这人头一起添在牺牲的将士名册里,给大人扣上镇杀大军的罪名,虽说这也没错,可军士死伤的程度又夸大数倍,世人的唾骂就更多了。
那段时间,害得虎枭军征兵都不顺了。
不过好在真的有用,徐杨二州再没出现过人口买卖。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惧牺牲。”林枭总结,“这就是大人。”
姜纨顿时明白林枭提起这事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是早就知道大人残暴不堪了嘛……
“哼,那都是对外人,可对名义上的妻子总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留吧。”
林枭感觉姜纨还是不懂她什么意思。
示意她:“再说说龙牙坡一事。”
姜纨咬牙,合着给她上课呢。
不过虽气愤,她还是说道:“龙牙坡,让天下百姓噤若寒蝉的一战。”
如果说镇杀大军让将士心寒,那龙牙坡则让百姓胆寒。
可他们不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龙牙坡本是车寿兵屯所在,将士且佃且守之地。
车寿被大人打得四处窜逃时,龙牙坡的将士很聪明地把兵屯掩藏了,所有人伪装成无害的农民,自称所在地是民屯,只负责农桑。
后来哪怕大人识破他们的诡计,那些人也仅是诈降,车寿还是被他们保护得好好的。
兵屯中的兵士只认车寿一个主人,断无弃暗投明的可能,因此诈降后拒绝了虎枭军的招揽。
后来更是在车寿的示意下设下埋伏,引诱在附近攻打另一座城池的虎枭军,伙同敌军以十打一,不计后果,虎枭军因此损失惨重,残兵激增。
大人惊怒,从此视车寿为眼中钉。
为了抓他,推城掠地,填埋敌军,致使十方伏尸。
兵屯中所有将士十日内全部杀尽。
可惜车寿狡猾,还有其他藏身之所,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抓获。
不知真相的世人也将这件事定义为十日杀降,以为十万无辜百姓成为亡魂,日日咒骂主将。
姜纨絮絮叨叨的说完,渐渐没了声。
“没忘就好。”
林枭淡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人习惯以杀止恶,若遇宿敌,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你也知晓当时战事惨烈,那更要明白,车寿其人若放归自由将后患无穷,他能将咱们的将士坑到伤残数万,谁知道日后还有什么在等着众人。”
“你口中的夫人,世人看重的名声,和那诸多误解,如何有他的命重要,大人不会为了成亲没多久的夫人而冲动行事。”
林枭顿了一下,“至于……你担心她清白被毁这件事,你放心,大人会养她一辈子的。”
归根结底,这女子和车寿比没什么分量罢了。
想到这些,林枭渐渐没了说教的心思,她本该厌恶此事过后那女子该赖上大人一辈子,可不知怎的起了兔死狐悲的感受,生出莫名的同情,和一股不对头的烦躁。
“你不是早知道大人凉薄吗,怎会期许他对不甚喜欢的夫人容情。”林枭像是对姜纨说也像对她自己说,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姜纨埋着头不说话,应该是被说服了,林枭却眉头深锁。
直到又过了一会。
“你说的不对!”
姜纨突然站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眶红红的。
愤怒又倔强地不肯跟着林枭的思路走,只因在良久的思索下,她终于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大人确实视人命为草芥,但也不全然都对无辜之人出手,那些人坏事做尽,却死不悔改,这叫活该,扬州也好,龙牙坡也罢,大人都给过机会,他才不是只知杀戮的畜生!”
“不择手段的去赢下每一场战事是真,可他才不是无惧牺牲之人,每每冲锋,他一马当先,宁可自己伤痕累累,也要降低伤亡的才是他,单枪匹马营救俘虏,带我出囚笼,送无辜百姓还乡的也是他……出具重刑铁律,救徐扬二州,纵使拆穿民屯骗局依旧愿意放过兵屯众人的,依旧是大人,他们身死是因为执迷不悟!”
大人他,根本没有那么坏!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喜欢这个人。
她眼里心里的大人,智勇双全,悍不畏死,力可劈山填海,润可泽被万物。
枭师收容许多老弱病残,暗部则给所有被强权压迫渴望建功立业的男女一条出路。
这些人一开始都是世俗定义下的废物,可大人依旧收留了他们。
这样的大人才没有那么不堪。
“当日你困在慈安城,那里邪僧妖道众多,大人杀敌疲惫,可在得知我和小队困在赤土城,被凉州牧当做诱饵,他依旧马不停蹄赶来。”
“再说宿敌,难道雍王不是吗,他比车寿还狡猾,也不见大人虐杀他治下的百姓!”
她差点就被林枭说服了。
林枭微怔。
她突然想到她和姜纨一开始好像都是因为大人的恻隐之心获救。
大人杀的人很多,救的人也不少,桩桩件件在脑中掠过。
而后她又想起一件连姜纨都不知道的事,比如天下归一后大人为什么不直接带兵围了郢都,也是因为想给城中百姓一个活着的机会,所以才会另外筹谋吗?
毕竟兵变的伤亡不亚于起义造反。
脑中思绪纷纷,下一刻又有莫大的恐慌包裹住她。
林枭不禁想,难道她还没有姜纨了解大人吗?还是说她已然忘了曾经的自己。
很快,她的内心告诉她绝非如此。
那就……只能是她对安阳夫人的仇视变为漠视,想看着她自生自灭……就如宫里那一遭。
得出这个结论,林枭沉默了。
久等不到她反驳的姜纨刚要开始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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