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让你欺负我,我还不干了呢,云椒殿我不稀罕!”
乍一回去,绵绵便开始收拾自己的小包袱。
她一边昂着下巴表情不屑,一边哼哧喘气地把自己搜罗来的宝贝珠子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通通装了进去,塞得满满当当。
抗在肩上的时候,还沉甸甸地摇晃。
她把碍事的裙摆掖起来,略微蹒跚地往外走。
谁知走到一半,殿门便冷不丁被人推开。
面容冷白的男子表情不见喜怒,笼罩阴影的衣角裹着丝丝的寒气。
他一步步走近,唇角绷出冰冷的弧度:“小姐这是要往哪去?”
阴沉的语气,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绵绵仰头,挺着腰板哼唧一声:“我去哪关你什么事?还有,谁是小姐?这里哪有什么小姐?圣使大人还是赶紧让开,别让我待在这儿继续碍你的眼!”
少女阴阳怪气龇牙咧嘴,就差跳到他跟前给他一巴掌了。
谢妄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琉璃般的眼珠儿本来就阴沉,现在换了副鸟人儿的身份,就更加古怪了。
只听他幽幽说道:“你的禁言,是谁给解开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起开。”
背着小包袱的绵绵很没好气,擦了一整天的柱子,手都要磨破了,还要遭那些鸟人的嘲笑和白眼,凭空受一肚子气。
哼,这全都怪他!
少女没好脸色,摆明了不想跟他待在一处。
可下一刻头顶就落下一句:“你不说,我便不让。”
谢妄面无表情地挡在她跟前,原本少年的身形就挺拔修长,如今更是比她高出了不止一个头。
冷削的下巴,深邃的眉眼,不笑的时候自然而然散发冰冷强大的气场。
好啊,没了血契的束缚,他果然就暴露出本性了!
虞绵绵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在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
气头上的绵绵也是不管不顾,直接上前准备狠狠踩他一脚。
谁料一个趔趄,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子,猛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那惊人的响动,谢妄也是瞳孔一颤,赶紧过来搀她,谁知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少女突然一下子红了眼睛。
盛气凌人的眸子蒙上水雾,小脸也瘪了起来。
显然是要哭了。
谢妄阴沉的脸色只维持了几秒,便僵硬地俯下身触碰她的手腕:“你怎么样?可是摔伤了?”
“啪”地一声,泪眼汪汪的少女气急败坏地拍开了他的手。
她声音哽咽,语气是浑然的伤心:“你走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说好了保护我,却反过来欺负我!”
谢妄抿唇,一言不发地听着她控诉。
“你……你一点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刚刚进入幻境我就被当成魔物抓走了,地牢里那么吓人,黑漆漆的,还有死人的血……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有多高兴,我想着,君遥哥哥跟冷姐姐虽然不记得我,但好歹还有你,你还能帮我!”
“可你呢?不但给我甩脸子,还小心眼地欺负我!”
这……也算欺负吗?
谢妄垂着的眼睫抖了抖,冷酷的面具出现裂痕,冰冷的眸光带着些许隐忍。
她难道忘了……先前,是她先把他推开的吗?
她耍弄了人之后,还要反过来倒打一耙吗?
情窦初开的少年魔物,心里升起难受滋味的同时,又生出深深的恼火。
他想要捏着她哭红的脸,掰开她狡猾的唇,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就算是梦中闪过的一念,她不是也曾对他表露过喜欢吗?
那为什么清醒之后,又不喜欢了?
是因为……他做了让她讨厌的事吗?
谢妄抿着嘴唇不说话。
而半真半假哭了一气的绵绵则把眼泪一擦,很有骨气地爬了起来:“算了,你不想帮我我也不强求,我自己也可以。”
说完,哼哧一声起身,重新收拾自己的包袱。
只是不知道手抖还是怎么,包袱一掀,轱辘一声,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只见入目一片亮闪闪。
拳头大的夜明珠,帐子顶好看的宝石装饰,还有会发光的琉璃镜子……小山一样堆在那里。
苦肉计差点就要成功的虞绵绵猛地打了个哭嗝:“……那个,如果我说这些我是不小心塞进去的,你信吗?”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最终, 一瘸一拐的虞绵绵没能成功脱身,反而被人一把抱回了铺满华羽的软榻上。
她有些丢脸地捂着哭得红肿的眼,自己替自己找补道:“我不过是拿了点你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也不是你的,你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囚.禁我吧?”
她翻了个身, 衣服裙摆皱巴巴缠在身上, 脑袋上的两个小犄角戳着枕头, 呆萌的可爱。
她偷偷觑着站在外面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把地上的稀罕玩意儿收于掌中, 而后一一摆在她面前。
他漆黑的眸光似乎不那么冰冷了, 但语气还有些僵硬:“小姐没有做错事,我为何要囚你?还是说在小姐心里, 我只会做伤害你的事, 所以, 你才要躲着我?”
乌黑的眼眸缓缓垂落,像平静而又脆弱的玻璃。
潋滟的眸光摇晃, 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这对没心没肺的少女来说, 简直是一种冲击。
她不怕他对她冷嘲热讽,就怕他用这副失魂落魄的眼神看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辜负了他。
她不由闪烁其词, 支支吾吾:“我、我……”
“算了,小姐不想说便不必说了。”
谢妄眼底的水光转瞬即逝, 好似方才的脆弱只是错觉。
他重新恢复冷淡的语气:“昨日是我的错,这些东西就当是作为补偿送给你, 以后,你就住在云椒殿,有什么事只管跟我商量,我不会不帮你。”
郑重其事的话,听得绵绵都有些诧异,不由鼓着腮帮子嘟囔:“真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不信我,那便算了。”
“哎呀,谁说我不信了!”
得到许诺的少女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毕竟她现在确实势单力薄,气撒完了还是得先顾着任务。
于是便也从善如流从床榻上爬起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露出不计前嫌的娇滴滴的笑容。
“这可是你说的要帮我,那你快跟我说说,今日在神女殿的时候,他们都说了什么?”
谢妄垂眸,看着眨眼间恢复灿烂模样的少女,多少有些意外。
他扯着紧绷的唇,淡淡道:“魔族蠢蠢欲动,为震慑他们,大概会先把潜藏在神宫里的魔族奸细找出来,处以极刑。”
“什么?处以极刑?那、那可怎么办?”
“只要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自然不会被发现。”
“哦,是吗?”她略感为难,“可我一个小小的女婢,成天待在云椒殿怕是不妥吧?毕竟你现在可是神宫圣使,冷酷无情不近女色,你这样金屋藏娇,是要被传出奇怪的闲话的……”
说到最后,还有些心虚地转着眼珠子,谢妄却毫不在意:“怕什么,不过是闲言碎语,谁敢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他的舌头。”
毛骨悚然的话,愣是被他说得一脸平静。
而早已暗地里坏他风评的虞绵绵:“……”
咳,没错,怕什么,反正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
之后几日,神宫内外明显戒备起来,持剑的神宫弟子来来往往,见到可疑的人便通通抓进地牢,一顿拷打。
各个殿门上下都布下了诛魔阵,好几次,绵绵在后头走着,便听到“啊呀”一声惨叫。
同行的女使无意间触碰到隐形的结界,下一秒身上就冒起黑烟,年轻貌美的容颜顷刻扭曲,变成了完全陌生骇人的骷髅头。
最后在惨叫声中彻底融化成一滩血水。
如此恐怖的场景,吓得绵绵当场干呕,好几个晚上都噩梦连连。
之后第二天便老老实实待在云椒殿里,不敢随意出去了。
对此,谢妄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似乎很愉悦。
说起来,自那日两人和好之后,他便表现得十分温和。
不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也不动不动就说话找茬儿,瞧着她的眼神都不那么冷了。
还时不时拿些神宫里昂贵的吃食,或者是漂亮稀罕的东西来哄她,好似真把她当成逗弄的宠雀儿了。
虞绵绵对此却感到十分苦恼,要知道自己进入幻境可是要做任务的,结果不但什么进展没有,反而还被足足养胖了两斤。
脸上的肉都圆润了许多。
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她自我反省的时候,沉重的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与往日的轻松愉悦不同,从外面回来的谢妄表情明显阴沉许多。
他抿着嘴唇,头顶青色的玉冠映着冰冷的面容,不笑的眼眸很有压迫感。
在几步之外的地方站定半晌,接着莫名其妙开口:“你知道今日谁来找过你吗?”
化身魔族少女的虞绵绵毫无形象地歪着榻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珠子一边疑惑:“找我?谁啊?”
“是那位沈盟主。”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走近,先是解了外衫,然后很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撩起一缕头发放在手心里把玩。
“今日在殿上议事,他一路跟着我到了门外,还提到了你,言语之中颇为关切,我倒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
不冷不淡的语气,明明平静得很,虞绵绵却敏锐地嗅出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一扭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两丸幽深的黑瞳。
浓密的睫羽覆盖,不动声色地散发阴沉,攥着她发丝的手亦微微用力。
感受到头皮传递来的酥麻,绵绵立刻联想到羞耻的记忆。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里薅出来,而后瞪着水光潋滟的眸子表示:“什么勾搭不勾搭,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那不过是为了打探消息!”
坦荡不屈的小模样,十分具有欺骗性。
谢妄眨眼,有些怀疑地打量她:“是吗?”
“当然啦,要不然你以为呢?”某人的白眼要翻到天上,但耳朵尖却有些红。
谢妄定定看她,不再打趣:“知道了,我又没说什么,小姐这般激动做什么。”
哼,这人,明明自己吃味了还说她大惊小怪。
绵绵哼唧一声,滚烫的热意顺着脸颊爬上来,因为她突然感觉他们方才的对话,好像两个幼稚的小学鸡在打情骂俏。
而且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靠这么近跟她说话,还动手动脚,弄得她……心跳好乱的呀!
绵绵的少女心开始荡漾,埋在软蚕丝被下的双腿不受控制般晃来晃去。
但没过一会儿,她便强行按捺躁动的心思,清了清嗓子问起了正事:“我不是让你注意神女的动向吗?你同神女议事,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疑的地方?确实有。”
“什么什么?哪里可疑?”
谢妄眯起眼眸,若有思索:“我不经意探查过她的脉门,发现她的灵力似乎隐隐不稳……”
神女殿密不透风的结界里亮起灼灼亮光,女子萧条的身姿笔直端坐,她双眸紧闭,墨发张扬,额头和脸颊隐有薄汗。
没一会儿,背后火红的羽翼缓缓伸展开,根根流畅的羽毛带着丛丛流火,灵力外泄之时尤其夺目。
玄鸟一族,天赋神力,从出生在焰明谷的那一刻起,便拥有无可比及的力量。
尤其是天生赤羽,被当成是凤凰转世,虽不能浴火重生,但亦可镇压天下妖魔。
可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并不好控制。
原本炽热的灵流在某个瞬间陡然震颤了一下,而下一刻,盘腿而坐的人眉心骤然蹙紧。
与之前的气定神闲不同,此时的她额上青筋鼓起,汗珠大颗大颗掉落,落进潮湿的衣领,又被血液里滚烫的力量蒸发殆尽。
慢慢的,这股灼烧的力量慢慢变成疼痛,撕扯着她背后的翅羽,明明是轻微的疼痛,她却整个人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痛,好痛……”
咔嚓,结界的屏障陡然在波动中裂开一条缝隙,接着“哗啦”一声,顷刻间分崩离析。
没有了结界,失控的灵力四处乱撞,原本汹涌的灵力便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杀气,整个大殿都摇摇欲坠。
而就在她彻底失控的时候,一道匆匆的人影迅速赶了过来。
“阿音!”沈逐呼吸急促,一把抱住那团瑟瑟发抖的人影,一边平缓地注入灵力一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哈……”从来高高在上冰冷如雕塑般的人,如今却像是被雨淋湿的雏鸟,翅膀湿淋淋地耷拉着,双目紧闭瑟瑟颤抖。
仿佛是痛到了极致,轻微的触碰都能激起她的应激反应,不停地发出细微的抽泣。
“不怕,不怕了。”沈逐动作一再轻柔,语气满是爱怜。
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担忧,最后只剩下心疼。
可是就连他也不知道到底为何如此。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安抚,默默陪伴。
直到过了好长时间,怀里的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黏湿的睫毛颤抖掀起,语气虚弱喑哑:“你来了,外面……”
“放心,没有人知道。”他抚摸她汗津津的脸,又极尽轻柔地将她的泪水擦干,小心翼翼问,“你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每一次,她都拿噩梦这个幌子来敷衍他。
洛音疲惫抬眼,那双赤色瞳孔中还残留着迷离的水色,可语气已然恢复淡漠:“没错,我梦到一只年幼的玄鸟为了报恩被骗到人界,她们把它绑在树上,笑着拔光了它的羽毛,然后用羽毛织成了一件绝无仅有的衣裳……”
“就那么一根一根,血淋淋,它奄奄一息,快要死了,却还忘不了那个救过它的小公子……你说,它是不是蠢?”
也许是因为刚刚从灵力失控中走出来,她的语气并不那么云淡风轻,可看着男子听得愣神的样子,洛音还是笑了笑,仿若玩笑般抬眼。
“我胡乱说的,吓到你了?”
沈逐摇头:“没有,只是你说的像真的一样。”
“这不是真的。”她眼里的水光倏然冷却,“天生神鸟,怎么可能会愚蠢到落入贪婪的人族手里。”
她说这话的语气透着无尽的冷漠,瞳孔也掀起旋涡。
仿佛脱去了神女的外壳,露出她压在内心深处阴暗的一角,给人不断下坠的感觉。
沈逐久久盯着她,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下一刻,恢复冷漠的洛音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撤出来,仿若无意般问:“对了,你那位消失的小师妹,还没找到吗?”
突然问到这话,沈逐顿时一僵,而后艰涩回道:“没有,师妹失踪整整七年,她怕是因为当年的事太过伤心,不会回来了。”
“哦?那可不一定。”清冷的面容被散乱的发丝遮住,好似有些意味不明道,“她那么喜欢你,说不定就在某个地方偷偷看着你呢。”
从神女殿出来,沈逐便满腹心事,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说的那一幕幕总让他心头挤紧作痛,甚至产生不安的感觉。
好像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可这怎么可能?
还有师妹,她怎会突然提起师妹……
想起七年前,道侣大典上捉着他的手哭诉的女子,他便心思混乱。
“师兄,你真的要与她在一起吗?明明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你要背弃我吗?”
当时的他有惊讶,也有愧疚:“师妹,我一直是把你当成至亲的妹妹,并无男女之意,以后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为什么?”女子声嘶力竭。
“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师兄你一心追求剑道,从不曾考虑什么道侣,可凭什么那位高高在上的女人就能强迫你?就因为她能帮我们镇压魔物吗?哼,她以为她是谁,真当自己是拯救苍生受众人供奉膜拜的神女大人吗,她配吗!”
“住嘴,师妹!”年轻的剑君公然呵止,咬牙一字一句,“你不要,再说了。”
师兄妹互相争执的第二天,便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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