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树梢儿齐齐震颤,十几道血色光柱带着浓重的煞气铺天盖地着从头顶压下,诡谲的红光映出少年苍白的侧脸,根根分明的睫毛冷然的卷翘,瞳孔微微有些凝滞。
谢妄下意识想要撑住,可失去力量的身躯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半点邪风都兜不住,片刻的功夫膝盖便摇晃着弯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尘土飞扬。
十几道光柱楔进地底,宛若巨大牢笼,将残破不堪的少年牢牢困在里面。
“嘻嘻嘻,被人当作猎物的感觉如何?魔主大人。”
黑暗中,幽幽的血影飘出来,面容怪诞,五官错乱,正是血滴子的分身。
谢妄轻抬眼皮,按着发抖的膝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漆黑的眉眼弯成冰冷的弧度,望向那道模糊的人形血影:“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耍弄于我?”
“嘻嘻,”血影咧开了嘴,“今时不同往日……三百年前,你修炼成人魔之躯,魔君睚眦都不是你的对手,我等自然不敢放肆。可如今你不过是附身在凡人躯体上的一缕残魂罢了,又中了诅咒,不久之后就会彻底沦为废人……我尊你一声魔主,不过是想留你做饵,收拾开阳宗那群修士罢了!”
说到这儿,那道血影身上的红光明显强烈了不少,显然是心怀怨气。
谢妄压低眼眸,面色苍白地讽刺:“哦,是么。那你怕是打错主意了,用我这个魔物当诱饵,你当开阳宗都是傻的吗?”
“你自然不行,只是,谁说诱饵只有你一个了?”面前的血影阴笑着扭动起来,破碎的脸孔嗤啦啦白雪花一样不断闪动,最后虚幻地凝成一面雾镜。
雾镜中景象混沌,辨不清模样,唯有少女娇憨的面容极为清晰。
谢妄瞳孔陡然缩紧,虞绾……
血影得意地笑起来:“嘻嘻……沈君遥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娇蛮任性,蠢笨可欺!你说,待我把她引来,那位风光霁月的沈仙君会不会一时情急,自投罗网呢?”
这边,上赶着“自投罗网”的虞绵绵鼻尖一痒,猛地打了个喷嚏,眼泪花都出来了。
她是真的想哭,剧情发展得太快不说,还冷不丁被坑爹的任务给砸中。
什么【身陷囹圄】故事线,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大坑。
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原主虞绾作死的名场面。
原著里,血滴子因被神宫封印,修为大减,不敢跟他们硬碰硬,于是便在背后搞起了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画皮妖一时不慎遭遇暗算,而在他消失之后没多久,血滴子的分身便化身成开阳宗弟子的模样引诱虞绾。
想要利用她来牵制开阳宗一行人,彻底把他们一网打尽。
原身蠢笨,听到心爱的男子身陷险境,便立刻奋不顾身地前去营救,结果人没救到,反而羊入虎口,彻底身陷囹圄,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这种设定分明是在给她强行降智,好为原主之后的继续作死埋下伏笔。
因为没过多久,虞绾就发现被困在这里的压根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君遥哥哥,而是那个被迫与她绑定血契,桀骜不驯阴沉冷漠的少年魔物。
可想而知是有多气。
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彻底撕下了小白花的伪装,羞辱打骂,愤怒尖叫,甚至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恶劣地掐住他的下巴,把他当成低贱的玩物来狎弄,戏耍。
等羞辱完了,还把他一脚踢开,扔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后来男女主及时赶到,将血滴子击杀,他怕是真的要凉凉了。
可以说,在这段剧情中,虞绾坏出了新高度,她愚蠢,恶劣,骨子里的施虐欲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少读者在看完这段剧情之后都大为惊叹,直呼刺激!
可失去灵力的谢妄却惨啦,少年几乎被折磨成了破碎的娃娃,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自尊被踩碎,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幽深阴冷的双眸逐渐酝酿出滔天恨意。
从此便在黑化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行,最终也全都报应回了虞绾自己身上。
剥皮抽骨,凌迟惨死。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虞绵绵深吸一口气:“系统,这段剧情能不能避开?”
“不能。”系统斩钉截铁。
少女立马冷笑:“哦,你又让我完成故事线,又让我阻止他黑化,是想故意折腾我吗?我告诉你,我要投诉!任务目标自相矛盾,压根不能成立!”
少女硬气地挺着胸脯,把投诉键按得滴滴响。
系统屏幕闪烁:“叮!任务进度不足百分之五十,系统不予……”
“滴滴滴!”纤白的手指一顿狂按,投诉,投诉。
几分钟后,系统传来快要短路的“滋啦”声。
“叮!根据任务需要,任务人可合理进行剧情调整!系统提醒:主线剧情不可偏离!”
一通胡搅蛮缠,最终获得妥协的虞绵绵吸了口气。
好吧,虽然主线剧情不能改变,但好歹不用使劲作死了。
她屏气凝神,头也不回地闯进了阴森幽寂的小树林。
没过多久,草丛里便传来窸窣脆响,一个身穿修士服,浑身染血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说是人,可却没有影子,不似常人的面孔更是发出死鱼搁浅般急促的呼吸:“虞、虞姑娘……快、快去救沈师兄,他被血魔困住,此刻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咳……”
来人努力地垂着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过于迥异的眼珠子。
少女闻言,似乎并没有怀疑,直截了当问:“君遥哥哥在哪,你且带我去。”
“受伤弟子”听罢,却是顿了会儿,眼里冒出疑虑,传闻虞绾娇蛮任性,颐指气使,是个性情急躁的废物草包,听到心上人出事,好像过于冷静了。
难不成……是察觉到了什么?
虞绵绵也意识到不对,赶紧戏精上身发挥演技:“愣着做什么?不是说君遥哥哥有危险吗,还不快带我去!”
少女一声厉喝,立马将疑心打散,血影撑着那张纸糊般的假人脸,颤巍巍控制着发笑的嘴角:“姑娘别急,我这就带你去……”
“小畜生,看什么看!赶紧给我进去!”
破败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浑身布满青紫伤痕的男孩儿膝盖磕在地上。
他单薄的身影轻晃,琉璃般的眼眸黯淡而又僵滞,偶尔睫毛轻颤,像脆弱蝴蝶的翅膀,天生冷漠的神情,仿佛不知疼痛的木偶人。
任由一旁的家仆用力地钳制他的胳膊。
“这小畜生,果真邪门,大少爷拿了那把金锁后,至今一病不起!还有那几个摸过金锁的小厮,都一个个的惨死!”
光影黯淡,五大三粗的家仆表情恶狠狠,皱纹刻在眼角,说不出的阴沉狠厉。
“可不是,我就说他是个招惹邪祟的祸害!家主还是心软,竟然只是关着他,照我说,就该将他的舌头给割了,看他还敢不敢胡乱咒人!”
粗鲁的大手恶意捏着男孩儿的下巴,用力之大,直把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捏出几道清晰指痕,只是这样的欺辱仿佛激不起男孩儿的任何情绪,直到矗立在眼前的神女像发生细微的变化,他才张大嘴巴,发出“啊啊”的声音。
只是下一刻接着就被甩了一巴掌:“小畜生,说什么呢!”
“啊……”连续几日没有进食,喉咙差点沙哑得说不出话,男孩儿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机械地开口道,“神像……动了……”
稚嫩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诡异的阴森,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仆一个激灵,对视一眼,接着缓缓抬头,谁知不看还好,一看立马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尿。
“鬼!鬼啊,快跑——”
没等转身逃走,整个人便被无形的力量给控制,骨骼碾压发出恐怖的咯吱声,汩汩鲜血从耳鼻和嘴角溢出,最后鲜血淋漓如同破麻布一样跌在地上,化成一滩脏污的血水。
而从始至终,男孩儿的表情都没有波澜,只专注地盯着头顶。
甚至跪姿都没有丝毫变化。
“愚蠢的凡人……死不足惜。”神像的嘴角咧开,慈悲眉目蜿蜒出落魄的悲相,分明是一具死物,此时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它转动僵硬庞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温柔”俯视,血色重瞳泛起兴味:“天生魔种,无情无爱,可惜……你太弱了,区区几只卑贱的虫子都能对你任意欺辱,不如皈依本座,本座便许你脱胎换骨!”
男孩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懵懂反问:“皈依?何为皈依?”
“便是效忠本座,成为本座的信徒,本座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那你也能帮我吗?”天生的魔种,只在乎自己想要的。
头顶的声音蛊惑:“当然。”
“你能帮我变得强大吗?”
“当然可以。”
“也能帮我杀人?”
“待你有了力量,想杀谁便杀谁。”
男孩儿疑惑,漆黑如琉璃般的眼珠泛出几分了冷漠的固执:“可你不是神吗?为什么也会杀人?”
“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头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本座是看你可怜,才来救你于水火,你却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是脑子糊涂了吗?!”
神像发出轰隆轰隆的怒音,仿佛是天上神灵被惹怒。
可原本跪在地上的男孩儿却站了起来,瘦削的身形单薄笔直,脚步虚浮地走到唯一的烛台前,将它轻轻举起。
火苗蹿高,舔舐着布满灰尘的布帘,也映亮了那张稚嫩冷漠的小脸:“原来,你是假的啊。”
谢妄面无表情睁开眼睛时,林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偶尔的沙沙声像风的呜咽。
他眼神混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唯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流逝。
他的手指已经动不了了,腿也基本上没有力气,手臂上的咒痕蔓延到脖颈,像失去生机表面干枯的树皮。
“叽咕。”不远处的小魔球睁着猩红眼睛,着急地伸出爪子使劲扒挠,可它低微的魔力只在光牢上留下浅浅一道划痕,压根撼动不了。
谢妄费力睁眼,嘴角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唯独没有害怕和恐惧:“小东西,别白费力气了,你救不了我,赶紧滚吧。”
“叽咕!”感受到蔑视的小魔球呼啦一声振起翅膀,嘶嘶地说着什么。
披着艳丽皮囊的魔物瞬间笑不出来了,他抿着嘴唇,眼眸幽黑,明明灭灭地闪动碎光,最后又逐渐黯淡苍白。
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着虚空。
“她不会来的……她那么贪生怕死,躲都来不及……而且,她只会以为我是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会儿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说完虚弱喘息,像一直以来习惯了黑暗与孤独一样不去期待什么,只是想象着少女没心没肺的样子,又压抑不住地心生愤怒。
若不是看她多管闲事,他又怎会中了血魔的计谋在这里等死。
该死的虞绾,等他找到她,定要把她绑起来,把该吃的苦头全都让她尝一遍,她若敢哭,他便、他便……
想象着少女睁着那双圆润的水杏眼,对他楚楚可怜哀弱哭泣的模样,谢妄忍不住地闷哼一声。
诅咒蔓延到脸上,思绪也一阵阵涣散,脑海中少女的模样却诡异地越发清晰,像是挥之不去临死前的执念,回光返照地投射在眼前。
娇媚动人的脸庞,被风掀起的宛若石榴花一样浓稠艳丽的裙角,奔跑时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让人心烦意乱的,似有若无的茉莉香……
等等,香气,哪来的香气?
指尖狠狠一掐,谢妄豁然睁眼,半个身子弹了起来。
几步之外,身穿榴花长裙面容明艳的少女踏着落日的余晖飞奔而来,她眼眸明亮,身姿窈窕,两边的发髻被凛冽的风声卷起,犹如从天而降的小仙子,每一根头发都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谢妄僵住,被痛苦折磨的眼眸惊颤着迸出一丝热意。
她……怎么会来?
一声惨叫凭空炸响, 惊飞了枝头雀鸟。
前一秒还光彩夺目的少女不幸被身后的力量给袭中,身体掀起,如同断线的风筝左右摇摆, 小脸吹皱不说,头发还糊了一脸。
呔!不是主角,就不能有华丽丽的出场了吗!
草包小姐虞绵绵内心凌乱, 迎风流泪, 而没过多久, 她便“噗通”一声砸进血牢之中,四肢着地的姿势, 别提有多狼狈。
身后的血影褪去伪装, 咯咯地笑起来:“愚蠢的女人,真以为困在这里的是你那未婚夫?哼,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 等我捉到那姓沈的, 再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狠话撂下,眼前一阵风掠过, 转眼便消失了。
等它一走,绵绵立刻吐了吃到嘴里的沙子:“啊呸!狗东西, 要不是本姑娘配合,真以为我会上这等蠢当?”
她拽着裙摆骂骂咧咧地爬起来,眼尾却不可抑制地有些红。
这一路上, 她手心擦破, 脚也累得酸痛,想想累死累活就是为了走这么个破烂剧情, 心里委屈得不行。
当即哼唧一声,攥着被摔痛的胳膊, 一瘸一拐地转向身体僵硬的少年那儿,泪眼朦胧地控诉:“好疼……刚才,你怎么没接住我哪?”
娇憨的抱怨,玲珑的水杏眸也泛着潋滟水光,柔软得不像话。
可那柔软像水泡,下一刻就被面色苍白的少年毫不留情给戳破,他直勾勾盯着她,像是恨不得把她从自己的眼睛里剜出去。
“谁让你来的,你是蠢的吗?特意跑来送死!”
劈头盖脸,声音恼怒,还夹杂着一丝自多多情的窘迫。
就在方才,他差点以为……
“可笑,天生魔物,竟会奢求有人来救你。”
猝不及防的,脑海里升起一道笑声。
像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发出无情的冰冷的嘲讽。
虞绵绵对他的阴晴不定早已见怪不怪:“你说什么呢?我可是特意来救你哪,你不感激也就罢了,怎么还冲我发脾气?”
少女叉腰,如同不好惹的金丝雀,眼珠子差点瞪歪。
谢妄讽笑:“救我?小姐睁着眼说瞎话,不觉得羞耻吗?真以为我方才没听到,你是为了救沈君遥……可惜了,你的君遥哥哥不在这儿,这里只有陷阱。”
少年琉璃般的眸中闪动着丝丝恶意,头发披散落到肩头,半边脸都被遮住,像个鬼火丛生处幻化的妖邪,散发出致命的危险。
可虞绵绵压根不带怕的,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厮现在血条弱着呢,指不定吃了什么大亏,也就在嘴皮子上厉害给她看。
实际就是个纸老虎。
她轻轻哼了声,表示不跟他计较:“我才懒得跟你吵架,你老老实实把嘴闭上,看我怎么把你救出去。”
说完,腰杆挺直摆出架势,祭出一道耀眼金符。
那是先前沈君遥留给她的保命符,名为惊雷,威力巨大,一入天际便引得头顶雷云翻滚,“轰隆”作响。
没一会儿,耀眼的闪电直击而下,把坚硬的光牢硬生生地辟出无数裂痕。
下一秒,轰然碎裂!
不愧是能把半个山头都炸穿的惊雷符,可真是厉害!
可惜了,她全身上下也就这么一张符纸了!得赶紧跑。
被迫走剧情的虞绵绵表示慌得一批,眼看光牢破碎,立马掉头去拉地上的人:“我们快走,动静那么大,怕是没一会儿就被血魔察觉了!哎呀,你快点起来……”
谢妄有气无力,把头硬生生地扭过去,因为疼痛牙齿都在打颤:“我不需要你救。”
少女气呼呼:这厮,怎么连话都讲不通?算了,还是先把他拽走再说。
她二话不说把人搀起来,使了吃奶的力气撑着他,呼吸不迭地往前跑。
林子里阴森,头顶还时不时飘来几只恶魂,绵绵一路上心脏狂跳,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可跑着跑着,身后的人却渐渐有些脱力,摇晃没两下便陡然歪倒在草丛里。
少年及肩的长发散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胸膛艰难喘息道:“我不需要你救……你若想跑,便自己跑吧。”
“你又怎么啦?”绵绵以为他又在耍脾气,气得脑袋都要冒烟了,再也不惯着他,“我千辛万苦地来救你,你别不识好歹!”
少年垂头埋在阴影里,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脸,只用干涸的唇瓣吐息:“怎么,后悔救我了?既然如此,你大可以把我扔下,去找你的君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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