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欺骗?”
“当然是关于泄题一事啊!”
云舒一本正经地将今年春闱真正的试题当着宣武帝和太子地面儿背了一遍,
之后又将一张写满她此前公布过的所有模拟题的纸张递到宣武帝面前,
然后在太子气到面皮都隐隐开始抽动起来的注视下,委屈巴巴地开始诉苦:
“父皇您看,这题跟儿臣之前公布出去的那些模拟题根本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这都能说儿臣泄题,儿臣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啊!”
“嗯,确实并无相似之处。”
将那一纸模拟题轻飘飘地扔到太子跟前,宣武帝语气淡淡的:
“太子怎么说?”
“儿臣……”
太子如鲠在喉。
他还能怎么说?
他难道要说春闱试题换了,跟他之前想办法弄来的题目不一样?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么?
太子深吸了口气,当即跪下请罪:
“儿臣不该轻信他人之言,怀疑皇妹,还请父皇……”
骤然响起的沉闷鼓声,打断了太子正要请罪的话语,
坐在龙案前的宣武帝豁然抬首,
却见太子还跪在地上,一脸迷茫,
倒是立在一旁的云舒轻抬了下眉:
“咦?登闻鼓!”
宣武帝:“……”
这小崽子!
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这动静一看就知道又是这小崽子闹出来的!
本以为她之前整出的那些动静,便已是全部的计划了,
没想到这小崽子竟还有没告诉他的部分!
她还真是……让他狠狠地意外了一把!
没好气地瞪了还在装无辜的某个小崽子一眼,宣武帝冷哼一声:
“都先下去吧!明日别忘了上朝!”
“儿臣遵命!”
天盛朝规定,敲登闻鼓者,受三十杖,可面见帝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陈冤诉情。
就算那事儿跟云舒没关系,她都必须到场,
更何况这还明显有关。
和太子一块儿走出了御书房,见太子太傅还在门口候着,
云舒十分热情地又同他招呼了一声:
“您还在呢!”
太子太傅:“……”
“孤倒是小瞧了你!”
方才当着宣武帝的面儿不好发作,这会儿出了门,太子的脸色也彻底不加掩饰了:
“但你也别太得意!”
“太子皇兄这可就又冤枉了我了,不过是替自己洗清了一份冤屈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只当自己没听懂太子的意思,云舒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在贡院待了九天,虽有收获,但也确实挺累的。
你们有事儿慢慢聊,我就先回去了!”
这该死的混……
太子咬了咬牙,差点儿没压住脾气。
好在他还记得这是御书房门口,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太子太傅小声提醒着,
他这才勉力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一言不发地带着太子太傅回到东宫,
直到确认周围都是自己人后,才终于毫无顾忌地一通乱砸,狠狠发泄了一通:
“不是说没有问题吗?不是说一切都很顺利吗?
那个云舒有多得意你刚才也都看到了吧?她在嘲笑孤!
她区区一个没有母族助力,没有朝中势力什么都没有的庶出公主竟敢嘲笑孤这个正统的太子!
她凭什么!”
“殿下息怒……”
“孤息不了怒!”
太子几乎都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太子太傅知道他这时候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也只能沉默地任由太子将这一通怒火发泄完,冷静下来之后,再询问具体情况——
“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那名禁卫很有可能是圣安公主的人手?”
从太子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重点,太子太傅眼底精光一闪:
“此事,殿下可有在陛下面前提起过?”
太子怒道:
“那禁卫也只是提了句贡院那边起了乱子,难道孤要自己告诉父皇,孤就是在等这一刻,所以一听到贡院乱了,立刻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孤的麻烦吗?
就算孤谎称那禁卫还提到了些别的内容,可问题是孤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个禁卫长什么模样,指认都指不出人来!”
“殿下,您想差了!”
太子太傅连连摇头:
“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并不是真要找到那个人。
关键是有这么个人在,他就可能会成为陛下与圣安公主之间的一根刺!”
什么是禁卫军?
那可是直属于帝王的军队!
圣安公主在禁卫军里安插属于自己的人手,这就是把手伸到了陛下面前。
他还就没见过有哪个帝王连这种事儿都能容忍的!
陛下偏心太子殿下那么多年,不也说变就变了么?
这圣安公主才冒头多久?有那一根刺在,便足够了!
太子太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笃定,
反应过来的太子登时也是眸光一亮:
“太傅言之有理,等明日……对了。”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
“方才宫外那登闻鼓,可是太傅您安排人敲的?”
“老臣哪有那个时间?”
太子太傅下意识地否认道:
“那会儿您说要去御书房找陛下,刚离开没多久,之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
老臣得知贡院那边一切如常,且考题也变了之后,心知不妙,立刻就赶去了御书房,刚好还碰上了圣安公主……坏了!”
之前光顾着担心太子去了,这会儿复盘之后,太子太傅忽觉不妙,他猛地一拍大腿,面上多了几分惊慌之色:
“今日来敲登闻鼓的,只怕是那十几个买题的举子要状告圣安公主啊!”
“状告云舒?”
那不是好事儿吗?
太子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们为何要状告云舒?”
春闱试题都换了,他们这时候再告云舒泄露考题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反观他们自己,自爆舞弊,这不是断了自己的前程么?
太子还没想通,太子太傅却已经急得坐不住了。
他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而后下定决心,语速飞快地道:
“殿下,这一次,我们或许不得不断臂求生了!”
“何至于此?”
太子拧眉:
“他们告的是云舒,又不是……”
“可这极有可能就是圣安公主自己安排的!”
如果着急上火真的是可以具象到立马就能肉眼可见的话,那太子太傅这会儿一定是已经长了满嘴的泡了:
“殿下,咱们之前拿到的试题不会有错,可现在春闱试题却变了,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我等不知道的事情,并且一定与那圣安公主有关!
试题一改,我等之前做下的那些筹谋便已是全然作废了,
但若止步于此,我等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不过是算计失败罢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那些买题的举子却敲响了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这事儿不彻查都不行了啊!”
“可卖题之事做得极为隐蔽,云舒怎么可能会知晓?”
见太子太傅说得言之凿凿,太子这些也开始有些慌了: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兴许只是别的什么人有冤屈的人敲了鼓呢?也不一定就是那些买题的人吧?”
“若真是那样,当然最好!可万一……”
太子太傅重重地叹了口气:
“总之,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敲登闻鼓对那些举子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若真是他们,那只能说明,圣安公主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得多!”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太子喃喃两声,也不知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还是在安慰自己,事情并没有变得那么糟糕。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孤这就让人去探探消息,看究竟是谁敲了那登闻鼓!”
春闱结束之后的第一个夜晚,有人欢喜有人愁。
云舒早早回到凤阳宫里,泡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抱着被子睡了这几日来最为舒服的一觉,
第二天换上官袍出现在宣政殿里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尤其她还是穿着一身青色的官袍,站在一群红紫色官袍的前头,整个人看上去更是一个大些的“显眼”!
反观和她站在一块儿的太子,明黄色的四爪蟒袍虽也同样醒目,可脸色看上去却并不怎么好看,
瞧着倒像是遇上了什么挫折,一夜未眠的模样。
不少人心中当即便泛起了嘀咕——
之前太子举荐圣安公主主持春闱大局,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可都跟明镜似的。
如今这春闱已经结束了,两人的神色看着却截然不同,
难不成……这一局是圣安公主胜了?
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助力的圣安公主,无心对有心,竟还赢了?
这圣安公主这么厉害的吗?
还有昨日那登闻鼓,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响起的登闻鼓,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皇上驾到!”
李德海细长的嗓音响起,宣政殿内窃窃私语的声音顿时一静,而后转化成了整齐划一的呼喝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明黄色的身影自所有人眼前经过,
帝王落座,冕旒上的珠串停止晃动,早朝正式开始。
前头说的都是些寻常的朝事,想着云舒难得来一次早朝,宣武帝有意将那些事情掰碎了,好让云舒听得更加明白一点,
好些原本三言两语便能说完的内容,今天都愣是被他拉扯到了十几二十句的。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不动声色地悄悄关注着云舒的状态。
本以为这小崽子肯定不乐意听这些,最多撑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站着打瞌睡,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崽子今天也不知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着,
竟然从头到尾都听得兴致勃勃,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宣武帝见状,再往后说的内容也越发细致起来,只恨不能立刻拉着云舒去御书房里给她一对一地进行补课!
第178章:可圣安公主她又不差钱!
就是苦了那些大臣们,他们虽然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今日这早朝有些不太对劲,但却又猜不出真实原因是什么。
一个个这会儿心里都还直犯嘀咕,暗搓搓地阴谋论着,以为陛下是有什么计划,这会儿必须得先拖延一下时间,
于是便也都配合着,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内容,偏要给它掰成七八段儿,恨不得每个字眼儿都给它抠出来单独再讲讲!
宣武帝见这些大臣们足够省心识趣,于是也越讲越上头,甚至连好些本不该出现在今日早朝上的内容也全都捞出来讲了。
底下那些揣摩圣心的大臣们一见宣武帝这做派,越发确定这位是想拖延时间,于是一个赛一个的配合,
各种旁征博引,但凡是能沾上边儿的,全都拉出来讲一讲。
最后结果就是被迫加了个超长班儿,听了一脑子政务,精神状态已经由原来的兴致勃勃慢慢转变为眼冒金星,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妄图参与夺嫡念头到底是否正确的云舒揉着自己已经扁到咕咕直叫的肚子,弱弱地举起了手:
“父皇,儿臣能打断一下吗?”
“嗯?”
宣武帝眼含鼓励地看向了她:
“圣安可是有什么想法?”
“……儿臣希望父皇能够保重龙体。”
云舒一字一顿地着重强调道:
“不要为了政务,错过用膳的时辰。”
宣武帝:“……”
讲课讲得太上头,她不提醒还真没注意,这一下子都已经到中午了啊!
确实也是有些饿了。
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宣武帝微微颔首:
“时候的确也不早了,来人呐,传膳!”
云舒:“……”
吃完了还得接着加班是吗?
也对,登闻鼓的事儿到现在都还一句没提过呢!
她是真不明白,一个早朝而已,真要商量那么多事儿吗?
幽怨地吃完了午膳,云舒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再浑浑噩噩听一下午的政务的准备,
但或许是看出自己下午再接着讲云舒肯定也听不下去了,
又或者是宣武帝自己刚吃完饭,也有些犯春困了。
总之,上午还在滔滔不绝,仿佛这辈子都讲不完那些政务的宣武帝,又恢复到了从前言简意赅的模样,
工作效率瞬间飙升,寥寥数语了结了午膳前商讨的政事之后,
他话锋一转,终于提起了登闻鼓一事——
“传,徐州举子窦继飞、苏州举子储子勉、渝州举子费顺弘……”
一口气将十四名举子的身份名字尽数报出,李德海细声细气地拖长了尾音:
“入殿觐见——”
“怎么都是些举子?”
难道太子殿下和圣安公主之间,关于春闱的事儿还没完?
朝堂上,因为这敲击登闻鼓之人的身份,不少朝臣的视线又开始隐晦地在云舒与太子二人之间来回扫视起来。
云舒一律都只当看不见,
她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姿态闲适地站在前头,目不斜视。
一旁太子唇线紧抿,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更是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以窦继飞为首的一群人便跌跌撞撞地入了大殿。
这里曾经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夜深人静之时,他们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穿着一身或红或紫的官袍,神气地立于大殿之中,与那龙椅之上的明黄色身影对话,
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是影响万民之策。
然而现实是何等的残酷,
他们终于第一次来到了宣政殿,却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
因为昨日刚刚受了三十杖的缘故,窦继飞甚至是被人拎着胳膊拖进来的。
两侧的侍卫手一松,他便扑通一声跪趴在了地上:
“罪,罪……罪民窦继飞,叩,叩见陛下!”
“窦继飞。”
宣武帝眯了下眼,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都哆嗦的家伙,缓缓开口询问道:
“就是你昨日敲响了登闻鼓?”
“是……是罪,罪民想状告……”
冷汗顺着额头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宣政殿的地砖上,窦继飞花了好大功夫,才总算是将一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罪民想状告圣安公主,私下售卖春闱试题!”
私下售卖春闱试题!
这可是重罪啊!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太子一派有搞不清楚状况的,还当这是太子的布置,忙站出来表明态度:
“启禀陛下,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彻查!”
“臣附议!春闱乃是为国选拔贤才的国之重事,决不能容忍舞弊泄题事件的发生!”
“臣等附议!”
“陛下容禀!”
见这一大帮子人全都冒了出来,就好像云舒私下售卖春闱试题的事情已经确定了一样,
唐远林也连忙往外迈了一步:
“圣安公主生性纯良,且自身便有日进斗金的天外天酒楼做支撑,根本不可能缺钱,
私售春闱试题赚取钱财什么的,根本就说不通啊!”
“臣附议。”
平日里在朝中总跟半退休状态似的,有时候一个月下来也没听他吱过声的武安侯也跟着慢悠悠地往外挪了一步:
“圣安公主的确不差钱。”
“好了。”
这窦继飞也不过才只说了一句话,朝堂上便乱糟糟地吵成了一团,宣武帝皱了下眉,示意众臣先都安静下来:
“听窦继飞把话说完!
你刚才说,圣安公主私下售卖春闱试题,你可有何证据?”
“回陛下……”
窦继飞趴在地上,也不敢抬头,颤颤巍巍地从曹家小厮找上他开始,将整件事的全部经过都完完整整地陈述了一遍,
末了,他才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语气哽咽,声泪俱下:
“三十两银子对圣安公主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罪民来说,却是罪民全部的身家!
如今罪民银子没了,功名也没了,全部的希望都没了,罪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家面对爹娘宗亲!
罪民……如今揭开这一切真相,便是希望能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还望陛下彻查!”
宣武帝:“……”
虽然乍听起来,这窦继飞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在指控圣安公主没错儿,
可曹家小厮找上他们这些穷学生的时候,圣安公主甚至都还没有当上春闱的主考官!
而后来推举她当上主考官的人……是太子殿下。
还有,窦继飞说圣安公主卖的是春闱考题,
可他后头又说那题目其实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春闱真题!
也就是说,这泄题之事,也不存在了。
最最最最最离谱的是,这窦继飞还说圣安公主骗了他们一人三十两……
相似小说推荐
-
当二本被闺蜜扔进恋综(给我一把剑) [现代情感] 《当二本被闺蜜扔进恋综》作者:给我一把剑【完结】晋江VIP2024-12-18完结总书评数:225 当前被收藏...
-
风筝密语 (周小岛) [现代情感] 《风筝密语[先婚后爱]》 作者:周小岛【完结】晋江VIP2024-12-18完结总书评数:220 当前被收藏数: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