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过多的犹豫,亦无退缩,时绾眠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再次袭来,仿若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无法思考,觉得自己又再次接近死亡。
在强烈的冲击感下,她甚至有一点后悔刚刚做出的这个决定,哪怕死在原地都好。
然而,这无尽的坠落,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湍急的河流声,传入她的耳中。
绳索的缓冲减轻了冲击力,她被迫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的山脚和奔腾的河流。
一线生机,在她眼前闪现。
在被弹起的一瞬,冲击感减小了很多,伴随腰部感受到的剧烈痛感下,她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还未等她高兴,又重重地往下坠。
明明该悬挂在靠近河流的上方,可在她弹起又坠落时的瞬间,绳子断了。
“扑通”河边传来一阵声响。
“什么声音?!”
有一名正巧靠近河边的搜寻的士卒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即抬头看向前方。
看了一会儿后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片刻后,他摇摇头,还在想莫不是下山太过匆忙,幻听了不成?
时绾眠自然也是看到了那附近的士卒,然而在这巨浪翻腾之下,她竟无法出声。
她在河水中拼命挣扎,河水灌入口鼻,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呜咽。
其实她水性很好,可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全身上下就像被撕裂般。
慢慢地,她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乌托县是一个地处偏南沿海的村落,以渔业为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与之有天壤之差的是石林县,两者相距不远,但因石林县地处中南,地势较高,山林众多,因此通行上诸多不便,热闹不比乌托县。
在石林县的某个青瓦屋内,传来一阵吵闹声。
“祖母,我们已经花了很多银两给她看郎中了。这是哥哥近些日子好不容易攒的!”
房内,一名少女涨红了脸,拳头紧握,有些不甘心和心疼。
只见说话的少女看上去估摸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鹅卵黄的襦裙,头发随意盘起。
温梅咬咬唇,目光落在了床上女子的身上。
“祖母,郎中都已经说过了。如果她今日再醒不过来,那她就死定了!”
虽可怜床上女子,可毕竟素不相识,温梅还是更可惜哥哥辛辛苦苦赚来的那些银两,救回来也就算了吧,那救不回来的话岂不是亏死了?
温梅见站在一旁的祖母不说话,还在想着该如何去说服祖母改变主意时,床上的女子突然轻声咳嗽起来。
“娘呀!吓我一跳!”温梅被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吓到,慌忙退后几步。
时绾眠自全身疼痛中缓过神来,尖叫声又让她脑袋一阵刺痛。
好一会,她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她看到眼前站着一位和蔼的老婆婆,不由地想起话本子里说的孟婆。
婆婆安坐在她床侧,手持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
话本子里的孟婆汤是像泉水一样清澈,无色无味,可这分明就是黑色,而且闻起来就像宫里太医开的中药一样难闻。
可是,她怎么没有看到所谓的奈何桥.…..
时绾眠还在细细地想着,一直看着前方发呆。
突然,一个少女的脸靠了过来。
时绾眠眉头微皱,思考着,这是哪一位角色?话本好像未曾提到过。
“喂,喂!”温梅靠近时绾眠,伸出手,张开五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见女子呆呆地看向自己后,不由地吐槽:“这人莫不是傻的吧?你是谁呀,什么名字,你怎么被绳子绑着,你...”
她还想接着说出心里一堆疑问时,却被旁边的祖母打断。
“梅儿,先让她休息一会。”祖母和善地提醒道,似是看到人终于醒了,一颗悬吊的心终于下落。
“哦...那,我和祖母晚点再来看你。”温梅无奈,只好压住心里的好奇,和祖母一同离开。
◎什么美男子没见过◎
天色渐渐暗淡,时绾眠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有所缓解后,努力扶着床边,缓缓坐起。
她没有死。
她应该是误打误撞被河流冲到了某一个地方,然后又被好心之人救下。
既然如此,等再过些时日,她便可不动声色地出门打听此处为何地。
倘若离京城很远,是安全之地,那她就在此地生活些许时日,慢慢打探消息,待关口把控不严时再离去。
如果很接近京城,那她便另谋别的出路。
正当她继续沉思时,温梅和祖母端着饭菜和汤药走进屋内。
时绾眠缓慢起身,低下头:“川竹多谢两位恩人相救。”
祖母将碗筷放在木桌上,走向时绾眠,扶着她,感叹道:“能醒来就好,能醒来便是福缘。如果川竹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祖母吧。村里人都这么叫我。”
说完,她指了指温梅,继续道:“她是我的孙女,名叫温梅。”
“哎,我白天问你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呢。”温梅催促道。
“抱歉。我一时之间无法想起。如果我想起了,一定会立刻告诉祖母和温梅的。”
看着温梅一脸急促的样子,时绾眠面露困色,微微抿唇,眼角一下子通红,似是要哭出来,惹人怜惜。
她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具体的位置,也不知道周围的情况。
贸然相问,那会留下一些痕迹,后续只会漏洞百出。
“不急,孩子。你先好好休息。别害怕,你在这里放心修养。郎中说过,如果记忆模糊,也是正常的。”祖母轻轻拍着时绾眠的背安抚着她。
片刻后寒嘘问暖后,祖母轻声招呼温梅出门,留时绾眠继续休息。
温梅看着祖母已经离开,自己也只得离开。
她刚走出房门不久,突然想到什么,又折身回来,一脸凝重地盯着床上的美艳女子。
“上面那些问题,我可以等到你记起来再问。”
她停顿片刻,双眼紧紧盯着时绾眠略显憔悴但依旧动人的面:“但是……”
“嗯?温姑娘请吩咐。”时绾眠轻声回应。
“但是,我不得不提前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不要对我哥哥有什么念头!否则,就算你是什么县城的千金贵族,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时绾眠还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甚至自己还猜测了些,没想到居然是让自己远离她的兄长.…..
她看向温梅,虽然她很感激她们救了自己。
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罢……
她看起来像那种以美色近人的女子吗?!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是美男子那又如何?
她堂堂淮乐公主,什么美男子没见过?
她在游牧里见到的男子威猛高大,英俊潇洒,来到中原后,见到的男子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甚至她还经常请那些容貌不输女子的男戏子来她府里给她唱戏。
时绾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己见过的美男子比温梅吃过的盐巴还多。
她又有什么理由动歪念头?
反倒是温梅,应该去劝告自己的兄长可千万不要贪图她的美色。
“你干嘛,你你你犹豫这么久,你是不是已经在动歪念头了!”温梅看着川竹的唇角微微上翘,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温姑娘放心。川竹只想记起往事,然后报答温姑娘的救命之恩。”时绾眠看着温梅一脸警惕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忍不住想要逗她。
于是时绾眠轻轻啜泣,摇摇欲坠的泪珠终于从她眼里流出,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哽咽地继续补充道:“更何况,我连自己家在何处,亲人在哪都不知道。又有何资格去思虑这些情爱呢?”
温梅看着川竹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可怜起川竹来,川竹也是一个可怜人呐,自己居然还对她说出这些话.…..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温梅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实还有一些事想交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匆匆离去。
待温梅离开后,时绾眠在床上坐了片刻,感到空气沉闷,于是慢慢走到窗边。
轻轻推开纸窗,寒风夹杂着淡淡的栀子香扑面而来。
也就在她打开纸窗的那一刻,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正好从窗外传来。
只见一位男子,肩披竹筐,手执薄书,迎面而来。
那张脸轮廓分明,面如桃花,鼻梁高挺,眉目如画。
他一直低头看书,似是看入了神,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窗前,有一名女子在细细地打量他。
他从书里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瓣含笑,眼角微扬。
他的双眸明明是一双极其勾人,风情万种的桃花眼,此刻却清澈如星。
许是路过窗前时,男子发现书上的字因为在淡弱的烛光下清晰很多,这才慢慢抬起眼,与时绾眠目光相接。
迎上他的目光,时绾眠心中微微一动。
前所未有,方才她竟然看得有些入迷……
时绾眠很快回过神,轻声道:“川竹见过公子。”
温淮知微微一愣。
像是终于记起来这名女子是祖母前几天救下的女郎,他温和地回应道:“原来是川竹姑娘,在下温淮知。”
时绾眠这才抬眼继续看向温淮知,她看出男子在看向她时,亦有一丝惊讶。
这份惊讶并无恶意,而是一种对美的简单赞赏。
他双眸明亮,未曾刻意掩盖,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情绪。
不仅如此,他还同时绾眠保持了一个特别合适的的距离,既不让人觉得冒犯,也不让人觉得亲近。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温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便飞奔而下,没见到温淮知便急忙跑出门。
温梅看到男子后笑了笑,连忙跑到后头推着温淮知的竹筐连带着推着温淮知一起进了门。
路过窗前时还不忘警惕地瞥了时绾眠一眼,见她神色正常,才放下心来。
待二人离开后,时绾眠听着男子温柔的声音越来越远,她才慢慢把窗口捻上。
她突然觉得温梅的劝告也不无道理。
天下竟有如此人间绝色。
更重要的是,他完全长在了淮乐公主的喜好上……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息调养,时绾眠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几经打探,她也知晓,此地名为石林县,山势较高,距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
四周山林环绕,车马不便。
一般很少会有人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翻山越岭到其他县城去。
因此这里也逐渐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山村。
这么说来,此地不易被京中之人发现,倒也是个隐藏之地。
待局势稳定些,边关把控不严之后,她再离开此地。
救了她一命的这家小户是以贩卖材木为生。
天一亮,温淮知便会带着斧具前往山中伐木,而温梅则负责清晨经营小摊。
待午时温淮知回来接替摊位,温梅则回到家中处理家务及农活。
晌午,温梅气冲冲地跑到房里,对着时绾眠说道:“既然你身体已经恢复了,就要开始做些什么罢?也不是说我欺负你,我们不是什么富贵子弟,能收留你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会让你白吃白住。我祖母和哥哥心善,他们不说这些,不意味着你就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住下去。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反正你现在在这里,就得听我的。”
也不知背地里练习了多久,温梅竟一口气不带停歇地说完。
时绾眠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于是,温梅带着川竹一起做些家务和耕种的活计。
刚开始,祖母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坚持要让川竹休息。
温梅本来以为川竹心里会记恨她,但没想到川竹非但没有揭穿她,反而还帮着她说话。
这让温梅心里对川竹更加愧疚,于是对川竹说话的态度都客气了很多。
这些日子里,时绾眠几乎没有机会同温淮知说上话。
他总是天还未亮就出远门,直至傍晚后才归家,有时甚至好几日都见不到人影。
二人的对话好像也停留在他说自己叫温淮知的那个夜晚。
直到有一日,时绾眠和温梅像往常一样去溪边洗衣时,温梅吃坏了肚子,让时绾眠先洗。
时绾眠开始搓洗衣物,搓到一半时她发现一件和女子着装不太一样的款式。
她拿起来细细一看,才知道是那天夜里温淮知穿的衣衫……
恰巧今日,不知为何,温淮知比往日提前归家。
他的身形外貌过于显眼,以至于时绾眠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位玉面郎君。
男子穿着一袭青衣,三千墨发不似往日全部盘起用黑帽套住,而是高高束起,两鬓间凌乱的散发随风微动。
她勾勾唇,看今日柔光不错,特意换了个角度,好让待会儿小郎君走过时,能一眼看到她。
似是不够,时绾眠玉手微微勾住衣衫,缓缓抬起。
温淮知路过溪旁,看到一位穿着浅青色麻衣的女郎微微侧着身,衣袖被挽至手臂,手中正拿着他的衣衫出神。
此时,柔光打在女郎的侧脸上,平增几分媚色。
温淮知看着她手中的衣衫,耳朵一热,有些不自在地抿抿唇。
川小娘子为何会会拿着他的衣衫?
为何会...看着他的衣衫出神?
总之,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层意思。
以往都是他自己洗衣物,可能温梅亦或者祖母看到他没有回来后,想帮他提前清洗。
于是温淮知硬着头皮,走到溪边和川竹打招呼。
不知是因为何事,他的耳朵泛红,好看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羞涩。
此刻间,整个人更加俊美无比。
还未等川竹回应,温淮知蹲下身,伸手拿过他的衣衫,脸上浮起一抹歉意。
温淮知薄唇微动:“抱歉,川竹姑娘。往日我未曾注意到这些事,让你感到困扰了。”
他边说边把衣服装到筐里:“你放心,我会和邻里说一声,让他们不要误会。”
时绾眠倒真没想这么多。
以前在游牧时,男男女女好朋友一同饮酒,有时共用一壶都有,甚至喝醉后大家一同在草原上睡过去也见怪不怪。
不过这放在中原,这般举止对于夫妻间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开放的地步。
不过,对比京城,在石林县里,男女之间似乎对传统的礼仪要求更为严格。
“没事的。往常都是温梅在洗,今日她肚子不舒服便先回去了。”时绾眠解释道。
看温淮知的反应,还有他泛红的耳朵,时绾眠竟生出逗弄小郎君的心思。
二人摊位都是贩卖木材,竞争关系自然是免不了。
温梅自是打不过那比她体格高大一倍的妇人,于是她就先动了手,占据先机,直接抄起身旁的木材,打得对方头破血流。
那妇人也不甘示弱,抄起身旁的粗柴就往温梅腿上砸去。
有趣的是,两人打着打着就停了手,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于彼此之间赔偿多少,谁对谁错,这就要交由衙门来裁决了。
可能温梅事后觉得自己先出手不妥,那妇人也觉得反正对方也吃了苦头,于是二人都不再追究。
“祖母,这不是我的错。分明就是那妖婆的不对!”温梅坐在床上,听着祖母的训斥,心里越来越委屈,不停地为自己辩解。
“你先出手便是不对!今日打得对方头破血流,改日呢?一个没控制住,闹出人命了怎么办?你哥哥还未归来,他要是归来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你让他如何想?!”祖母第一次气得浑身哆嗦。
“就是她先侮辱哥哥我才没忍住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温梅没忍住,泣不成声地哭了出来。
她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抽泣道:“祖母...你别告诉哥哥。就说我是不小心摔伤的。我,我不想哥哥对我失望。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动手。”
祖母叹气,默默地替她上完药,最终还是不忍,替温梅擦去眼泪,说道:“你啊,淮知要问起来,你便说不小心摔伤的就好。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学古筝么?我已经和茹三娘说好了。到时候她可以来屋里教你。”
温梅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想起以前,她看到梁月小姐弹古筝,自是免不了要羡慕几分。
她看向祖母,哇的一下又哭了出来,而后紧紧地抱住祖母。
祖母轻轻拍着温梅的背,安抚道:“好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遇到他人刁难时,勇敢回击不是坏事,但要用对方法。”祖母说道。
时绾眠拿着果盘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看着两人互相依偎时,她想到了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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