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回身点了下他的脑壳,“好八卦。”
秦予鸣噘起嘴表达自己的不满,他哼一声,看向宋言秋,手推了推他的胳膊,“舅舅,你不能谈女朋友。”
宋言秋偏头瞥他一眼,淡淡应了声。
秦予鸣鼓起脸,瞪着眼睛,“我只让桃桃老师当我舅妈,你听到了吗?”
“嗯。”宋言秋又应一声。
陶溪摸摸鼻尖,有些尴尬,“予鸣,你的游戏要超时了。”
“啊!”秦予鸣大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拿起游戏机,注意力再次集中到屏幕上。
把秦予鸣打发着去玩游戏,陶溪认真询问宋言秋,“约得什么时候?我随时都可以。”
宋言秋沉思片刻,“周末?”
他侧头看她,又道:“只是吃顿饭。”
“好啊,可以!”陶溪隐隐兴奋,能还人情了,负担轻多了。
到了周六上午,陶溪提前去千山门店买了几种新品香薰,又去专柜买了瓶香水。
她通过宋暮云的外貌穿搭,断定她是一个十分时尚且高雅的人,所以专门挑选了熟女喜欢的香。
之后又特地给秦予鸣买了套乐高和绘本。
临近约定的时间,宋言秋来接她去吃饭,看着她大包小提的,他欲言又止,他知道,她不喜欢欠人情。
到了宋暮云家门口,陶溪陡然升起一丝紧张,他偏头看向宋言秋,问道:“我妆怎么样?”
宋言秋一愣,目光认真打量起她,白皙面容干净精致,眼皮上涂着闪闪亮亮的星星,睫毛扑闪间顾盼生辉,嘴唇粉嫩莹润,噙着一抹淡笑。
“好看。”他轻声道。
陶溪深吸一口气,“好!”
她在心里壮壮胆,也没有经验,只要不被揭穿就好,她在家里可是熟读了《见男朋友家长嘴甜话术》的!
按响门铃,半晌铁门弹开,推门而入,小院里干净整洁,顺着铺就的石子路往里走,一路上都栽种着花草,初春时节已经冒出嫩芽。
路的尽头就是别墅敞开的房门,宋暮云已经站在门口,歪头瞧着他们,“来啦!”
宋言秋点点头,唤了声,“姐。”
“快来!”宋暮云热情地迎两人进门。
“姐姐好。”陶溪乖巧递上礼物,“我是陶溪,初次登门拜访,这是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第一句话顺利无障碍地说出,陶溪在心里夸了自己一番,又赞叹话术贴诚不欺人,真不错,好用,下次见家长还用!
宋暮云受宠若惊,迅速伸手接过,“谢谢,有心了。”
进了客厅,宋暮云冲着楼梯喊道:“阿鸣,快看看谁来了。”
秦予鸣不知躲在哪里,声音远远地传来,语气懒懒散散的,“我来了——”
话音落,一个圆润灵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顶,下一秒,高昂的声音响起,“桃桃老师!”
陶溪忍不住笑出声,歪头冲他挥挥手,“Hi~”
“啊啊啊!妈妈舅舅,是桃桃老师,桃桃老师来我家了!”秦予鸣连蹦带跳地往一楼跑。
不消片刻就冲到陶溪身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仰头雀跃地看着她,“桃桃老师,你来找我玩吗?”
陶溪职业习惯让她蹲下身和他对视,“是呀,开心吗?”
“我太开心了!”秦予鸣眼睛发光。
宋暮云宠溺地斜睨他一眼,笑道:“你啊,以后在家要喊舅妈。”
秦予鸣顿时愣住,半天都像雕塑似的,眼睛都不带眨的。
“傻了?”宋暮云戳戳他脸颊。
“妈妈……”秦予鸣喃喃自语,“不是,舅妈。”
陶溪不太适应,但碍于正在演戏,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嗯。”
秦予鸣吧唧吧唧嘴,仰头看向宋暮云,扯了扯她的衣摆,“是真的吗?妈妈。桃桃老师和舅舅结婚了吗?”
宋暮云捂嘴笑,“是真的,但还没结婚,不过也可以喊舅妈。”
“哦。”秦予鸣愣愣地,下一秒捏了下自己的脸颊,“啊!好疼。”
“你干嘛呀?”宋暮云人都傻了。
秦予鸣揉着脸,“我…我…我只是觉得在做梦。”
陶溪摸摸他的发顶,欢喜道:“予鸣怎么那么可爱。”
秦予鸣有些不好意思,“男孩子是帅,不是可爱。”
“对。”陶溪坚定点头,附和,“超帅。”
“我们别在这站着了。”宋暮云招呼道,“陶溪……我喊你溪溪吧,亲切一点,过来坐。”
“好的,姐姐。”陶溪笑着应声。
入座沙发,宋暮云忙着给她倒茶,保姆又端来水果。
“溪溪,吃水果,喝茶。”
“好。”陶溪乖巧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桃桃老师,不对。”秦予鸣肉乎乎的手拍在脑门上,“舅妈,你吃香蕉。”
说罢,他用力从一大串香蕉上拽下一根最大的递到陶溪手上。
“谢谢予鸣。”陶溪接下。
“他可是妥妥的小迷弟。”宋暮云笑道,“回家以后总是桃桃老师长桃桃老师短,桃桃老师漂亮好看。”
“就是漂亮。”秦予鸣认真反驳。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言秋突然说话,“阿鸣,在幼儿园不可以喊舅妈,知道吗?”
他怕会给陶溪带来工作上的麻烦。
宋暮云也附和道:“对,在幼儿园就是桃桃老师,舅妈只能在家喊。”
“我知道。”秦予鸣不悦地噘着嘴巴,“我很聪明的,我都能记住。”
陶溪用惯了赏识教育,肯定道:“我相信予鸣的小脑袋。”
秦予鸣被夸得开心,“那我们玩飞行棋吧,我有一个超级大的飞行棋。”
说罢,他起身飞一样地跑上楼,半晌就拖着一个半米长的大垫子“哒哒哒”的下楼,腋下还夹着一个塑料盒子。
他献宝似的展示给陶溪看,“这个可好玩了,是飞机哦!”
宋暮云陪他玩得太多,快玩吐了,见状忙起身,“你们玩,我去厨房看看午饭。”
她溜走,秦予鸣就拉着宋言秋和陶溪一起玩。
半米长的垫子展开长宽都有一米多,三人席地而坐,拿着跟橘子一般大的棋子开始游戏。
一局不知不觉玩了很久,直至宋暮云喊他们吃饭都还没结束。
秦予鸣是执行力很强的孩子,不会沉迷于游戏,听到开饭就主动起身,“舅舅,舅妈,我们去吃饭,吃完饭再玩。”
餐厅,长形餐桌上铺着碎花桌布,精致的餐具依次摆放,各式各样的餐盘里摆着珍馐美味,色泽油亮的红烧肉、穿在竹签上的大块烤羊肉、热气腾腾的奶白色鱼汤,还未入口就已觉很香。
宋暮云先动筷子给秦予鸣夹了几块红烧肉,陶溪才动筷子用餐。
她夹了一叶青菜到碗里,宋言秋已经盛了鱼汤到她面前。
“吹一下再喝,烫。”他声音低沉温柔。
宋暮云坐在两人对面,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她弟弟可算开窍了,以前害怕父母的婚姻会给他造成阴影,现在看来并没有,也算放心不少。
陶溪点点头,抬眸看到宋暮云视线在她身上,她立即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宋言秋碗里,“你也吃。”
宋言秋动作微顿,半晌浅笑点头。
一边闲谈一边用餐,陶溪慢慢不再拘谨。
来之前她还怕会跟宋暮云没话说,可经过短暂的接触,她发现宋暮云是一个外表高冷,实则内心十分细腻柔和的人,言谈间顾及他人感受,情商高、有学识,所以相处起来格外舒服。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陶溪吃了不少,主要是宋言秋一个劲地给她夹菜盛汤,她自己也管不住嘴。
吃过饭,三人又投入紧张的飞行棋游戏,正值决胜时刻,陶溪和秦予鸣都各剩一个棋子未到达终点,宋言秋则有两个棋子。
“舅舅,你肯定是最后一名了。”秦予鸣得意道。
“那可不一定。”宋言秋语气淡淡,扔下的骰子滚出六个点,正是他想要的数,第三个棋子直接跳到终点。
“你看。”宋言秋挑眉。
秦予鸣板起脸,气氛沉重。
三人都只剩一颗棋子了,就看谁的运气最好,能掷到自己想要的点数。
一轮又一轮,秦予鸣的棋子在终点打转,怎么都不是合适的点数。
轮到陶溪掷骰子,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6,6,6。”
秦予鸣学她的模样,闭着眼睛念念有词,“除了六都行,除了六都行。”
宋言秋勾了勾唇,难得玩心起,也合十轻声许愿,“除了六都行,除了六都行。”
陶溪瞪一眼两人,拿起骰子,“来吧,请命运眷顾我!”
空中一抛,旋转,瞬间降落。
一二三四……
“哎呀!”秦予鸣失落哀嚎。
“六!”陶溪兴奋,迅速拿起棋子准备走步。
“叮叮叮——”
陶溪的手机在远处的沙发上传来独特清脆的手机铃声。
她疑惑,放下棋子,“稍等,手机响。”
她起身走上前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现着“妈妈”。
接听电话,还未等陶溪说话,听筒里传出陶妈沉重地声音,“溪溪,你尽快回来一趟吧,你爷爷奶奶来临城了。”
“什么?”陶溪一愣,“好,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陶溪面色沉重,宋言秋感觉异常,问道:“出什么事了?”
陶溪摇摇头,“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她看向宋暮云,“抱歉,姐姐,我家里有点事情。”
宋暮云连忙点头,“没事儿,你快去处理,我们来日方长,你以后没事就来玩。”
秦予鸣也是个看眼色的小孩,“舅妈,你快去,我们下次再玩,你这次是第一名,我下次也要第一名。”
陶溪点头,“那我先回去。”
宋言秋已经起身穿外套,“我送你。”
上了车,陶溪语气沉重地说道:“我爷爷奶奶来临城了。”
“为房子?”宋言秋问。
陶溪自嘲地笑一下,“也只能是为房子,总不能是为了根本不在他们心上的大儿子而来。”
半个小时,车子停在陶溪家楼下,陶溪解开安全带,“你路上注意安全。”
宋言秋没应,转言道:“我在楼下等会儿,如果有事就打给我。”
“不用,没事,不会怎么样的。”陶溪道。
话音落,她视线落到窗外,街道拐角处,一对头发斑白的老夫妻互相搀扶地走来。
她吸口气,喃喃道:“来了。”
宋言秋随着她目光看出去,“你去吧,我随时在。”
陶溪点点头,开门下了车。
她迎上前,陶奶奶眼神相对好一点,先一步认出她,“溪溪?”
“奶奶。”陶溪语气平淡,她目光看向陶爷爷,片刻又转开,没说话。
“你怎么在这儿?”陶奶奶拉住她的手,看似心疼的模样,“穿得太少了,手都凉了。”
陶溪不适应地抽回手,淡淡道:“没事。”
她指了指单元门,“走吧,上楼吧。”
进了家门,陶爸陶妈都坐在沙发上,看到三人一起回来,陶妈惊讶了一下,看向陶溪。
陶溪:“我在楼下碰到我奶奶他们了。”
陶爸起身道:“爸,妈,坐吧。”
陶爷爷点点头,大咧咧地坐到沙发上,目光环视房间,“你这边又重新装修了?”
陶爸应了声,“那些包边都发黄了,去年换成棕红色的了。”
“挺好的,漂亮,大气。”陶奶奶奉承。
陶妈不愿听他们阳奉阴违,直截了当道:“爸妈今天过来有什么指教。”
陶爷爷瞥她一眼,“没事还不能过来看看你们吗?”
“能。”陶爸迅速接话。
陶妈不甚在意,淡淡一笑,“但应该有事吧。”
陶奶奶和善地点点头,“我跟你爸是有点事儿。”
说罢,她戳戳陶爷爷的胳膊,“你说吧老头子。”
陶爷爷斜着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印着几行字。
他清清嗓子,“这是房子的协议。成义, 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了吧。”
陶溪脸色冷了下来,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陶爸拿起纸,认真看了看,片刻,为难道:“爸, 这协议我没法签。”
话一出口,陶爷爷脸瞬间拉下来,声音拔高,语气不满,“怎么没法签?”
陶溪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从陶爸手里拿过协议。
偌大的标题写着:拆迁房无偿转让协议。
视线接着往下扫,写着:陶成义主动放弃拆迁房继承权,无偿将自己名下的面积转让给陶成德,陶成义不争房产, 不索要赔偿金。
陶溪冷冷一笑, 指尖捏着协议,嘲讽道:“你们二老的算盘真是打得噼啪响。想免费拿走属于我爸的那一部分?做梦呢?”
“没家教!”陶爷爷怒道, “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家里的事儿轮不到你插嘴。”
“我姓陶,我怎么不能插嘴?”陶溪语气不善,“老家的房子是你们的, 你们生了我爸跟我小叔,房子有我小叔的一份, 就有我爸的一份,你们想强迫他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我小叔,太偏心了吧?”
“溪溪,你爸他也看不上老家的房子啊。”陶奶奶装作一副可怜模样,苦口婆心道。
“怎么看不上?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款,房子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看不上。”陶溪说道。
“可你爸爸不需要,你叔叔他们家更需要啊。”陶奶奶忧愁道,“小东小哲没出息,不如你有出息,他们得靠房子娶媳妇。”
“那跟我爸没关系,他们缺房子娶媳妇就找自己老爸,管我们家什么事,我们只要我们那一份。”陶溪冷声道。
“混账!”陶爷爷愤怒起身,句句振聋发聩,“一家人不互相帮衬,总想着关上门朝天过,让村里人笑话。”
“帮衬?”陶溪想笑,“谁来帮衬帮衬我们?我妈怀着我时住院,我爸手里实在拿不出钱,束手无策回老家找您借,您怎么说的?您说,没出息!媳妇孩子都养活不了。一分钱没给我爸,逼得我爸找朋友东拼西凑。”
陶爷爷不说话了,气得浑身颤抖。
陶溪知道陶妈年轻时没少受委屈,既然话都说出来了,那就一股脑都说了吧。
“我妈生了我,我姥姥没退休,照顾不了她,我爸想请我奶奶来伺候月子,我奶奶呢?拿着心脏不好的由头,说什么也不来。村里人问,她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儿媳不用她。最后是我姥姥出钱请了保姆来照顾我妈妈。”
陶溪笑着看向陶奶奶,“这都是您二老做得事儿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人在做天在看。都是您的孩子,您心眼儿怎么能做到那么偏的?”
陶溪说完,后背、手心已是一片潮湿。
陶妈偏头拭掉眼角的泪,搂住陶溪的肩膀,默默无言。
陶溪心疼地看向陶妈,吸了吸鼻子,“你们怎么对待我都无所谓,我不在乎你们疼不疼我。但是我爸妈,你们休想再欺负他们了。”
陶爷爷伸手指着陶溪的鼻子,“陶家怎么生了你这种混账,对长辈不敬,没教养。”
陶溪勾了勾唇没接话,双手指尖捏住协议,缓缓从中间撕裂,“以后不用拿来了,我爸不签。”
陶爸偏头,不忍道:“溪溪,别说了。”
“爸,你还看不出来吗?”陶溪反问,“你不在他们心上,你怎么还不明白。”
陶爸进退两难,只能无奈的低下头。
“陶成义,我们真是瞎了眼生下你,你连你弟弟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陶爷爷怒不可遏。
陶爸双手握紧,痛苦抬头看他,“爸,我比成德孝顺,我对待你们如何你们清楚啊!你们怎么能说这种话。”
陶爷爷愤愤不语。
陶溪把撕烂的碎片扔进垃圾桶。
“老头子,别说了,别说了。”陶奶奶欲哭无泪,“成义,你爸说胡话,你别听。”
陶爷爷浑身颤抖,愤怒道:“我们走。”
“不走,我们跟成义好好说。”陶奶奶抱着一丝幻想,她看向陶溪,哽咽道,“溪溪,以前是奶奶不对,奶奶不该那么做,给奶奶一次机会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