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了,昨天都说那么直白了,他都甩脸子走了,怎么今天还来?
陶溪平静地转开视线,权当没看到他。他也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冲上来大喊大叫,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
放完学,看着幼儿园门口的家长带着孩子陆续离开,陶溪转身进传达室脱马甲,再推门出来,郑旭已经站在伸缩门外面。
他上次在幼儿园门口大吵大闹,保安大爷印象特别深,立刻对他多了一丝防备,伸手阻拦他的行动,“闲杂人员不能进啊!”
郑旭退了一步,对大爷道:“不进。”
话音落,他看到陶溪的身影,“陶溪,我跟你说句话。”
陶溪站在传达室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盯了他几秒,“我先去办公室拿东西,你等会吧。”
说罢,宋言秋闲庭信步而来,陶溪视线转向他,语气柔和不少,“你等我一下。”
宋言秋站至郑旭身侧不远处,点点头。
保安大爷主动与他搭话,“又来接陶老师下班啊。”
宋言秋笑着应了一声。
郑旭眼神阴鸷,斜睨他一眼,轻哼一声。
宋言秋挑眉,慢条斯理地看他一眼,又轻描淡写地转开视线。
“陶溪找你来陪她演戏的吧?”郑旭突然冷声问道。
宋言秋淡淡反问:“演什么戏?”
“演她男朋友。”
宋言秋了然,勾唇轻笑一声,“你好像还不配让陶溪费心。”
郑旭咬咬牙,“你装吧。”
“我装?”宋言秋垂眸嗤笑一声,“郑总隔三岔五打着有事的名号来找我女朋友,居心何在?”
郑旭:“我和陶溪的事情,你问得着吗?”
宋言秋指尖轻推镜框,声色浅淡,“可我是陶溪的男朋友。”
“你!”郑旭握拳的手抖如筛糠,“男朋友算什么,没结婚就是没名分!”
“什么名分?他需要什么名分?”陶溪从院子里缓步走来,面若冷霜,视线锐利地盯着郑旭,反问,“你有名分?你还不如他。”
“陶溪。”郑旭张张嘴,咽下嘴边的话。
宋言秋偏头,有些苦涩,他是比郑旭有名分,可他这个名分似乎也是虚无缥缈的。
下班的老师接二连三从门口经过,陶溪先一步走到僻静的路边,宋言秋跟上她,郑旭也跟了上去。
站定,陶溪回眸看向郑旭,“你有什么事,你说吧。”
郑旭:“我让我姑姑去你家提亲,我要和你结婚。”
陶溪忍了半天的火气再次爆发,“郑旭,你疯了!”
“没有。”郑旭一脸舍生取义的模样,“我问了陈灏泽,他说我高中时欺负了你,你很生气。”
“所以呢?”陶溪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所以你要在已经毕业很多年以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对吗?对吧?”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结婚。”
陶溪头皮一阵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宋言秋发觉她身子轻颤,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微凉柔软的指尖带着隐隐的汗意,他俯身低声询问:“回家?”
陶溪艰难地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绪,看向郑旭,“你让天王老子去提亲,我也不可能跟你结婚,我有男朋友,你别发癫了。”
宋言秋抬手搂住陶溪的肩膀,收紧手臂,冷冷抬眸看向郑旭,似是在宣示主权。
半晌,他垂眸,轻声对陶溪说道:“我们回家。”
陶溪应下。
两人并肩而去,郑旭伸了伸手,欲言又止,目光紧紧盯着陶溪离去的背影。
陶溪回了家再也忍不了,对着陶妈一顿吐槽加求助。
“妈妈,你能不能跟房阿姨说,别让他缠着我了。”
陶妈笑眯眯道:“没想到我女儿这么受欢迎。”
“重点不是这个呀!”陶溪急得跳脚,“重点是他在骚扰我,我已经说了,他就是装听不明白。”
“行行行,我知道,你别着急,我吃完饭就打电话。”陶妈抓紧给她顺毛。
陶溪应下,烦躁地回了卧室。
刚换上睡衣,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柳书忆的名字。
陶溪接起电话,柳书忆清脆的声音传出,“溪宝,我回来啦!”
“你可算回来了。”陶溪埋怨道。
“想我啦?”柳书忆嘿嘿一笑,“我刚落地,回家放了下东西,现在在去你家的路上,一会儿下楼,我们去happy~”
“好。”陶溪欣然应允,她现在想吐槽的心情达到顶峰,她一定要跟柳书忆好好讲讲!
挂断电话,又换下睡衣,和陶妈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在楼下站了几分钟,柳书忆的车驰骋而来,一个点刹配合方向,车子甩尾到陶溪面前。
副驾驶车窗落下,柳书忆歪头,耳边的碎发垂在脸侧,眼波流转,妩媚道:“Hello~小姐,有约吗?”
“有,等我老婆来接我。”陶溪暧昧地眨眨眼。
“那可太巧了,我来接我老婆。”
陶溪眸子一转,俏皮道:“那就是你了。”
上了车,柳书忆递来一个巨大的礼盒,“呐!礼物。”
陶溪一看外包装就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她几乎所有的包都是柳书忆送得。
“我晚上就去番薯发个帖子,标题就叫:论有个富婆闺蜜是什么样的体验。”
柳书忆忙摆手,“我不是富婆,但愿意为了你努力成为富婆。”
“那就请你努力吧,我不想奋斗了。”陶溪笑道。
柳书忆佯装嫌弃地睨她一眼,“想吃什么?”
陶溪拍拍胸口,“你挑,我请客。”
“那就老地方吧。”
车子前进,在马路上匀速行驶,陶溪打开话匣子,开启一顿输出。
“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陶溪委屈着脸,“你不知道,郑旭跟疯了一样,天天缠着我。”
柳书忆倒不是很惊讶,轻笑一声,“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陶溪惊讶, “你在我身上按了摄像头?!”
柳书忆笑道:“嗯,按了, 名为陈灏泽的摄像头。”
陶溪恍然,“哦,怪不得。”
“你不知道,我现在一听到郑旭这个名字我就头皮发麻,幸好明天周末了,要不然上班还得提心吊胆的。”
“啥情况?”太详细的柳书忆就不知道了,“陈灏泽光说郑旭追你, 他也不知道具体。”
陶溪拍了下腿,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别提了,他那天突然出现在我们幼儿园门口,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大喊大叫,对于我来说就是i人的社死现场。”
“怀里抱着一束红玫瑰,你懂吗?那种黑色包装纸里面裹着鲜艳的红玫瑰,上面喷着80年代结婚时撒的那种白色丝带。”
陶溪想起来就浑身一颤。
“第二次去拿着蛋糕,说我没吃过, 我认了, 我确实没吃过。第三次去说要来我家提亲,要跟我结婚。”
柳书忆实在忍不了了, 爆笑一声, “不行了,怎么这么逗。”
陶溪无奈,“我真的, 我已经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他还在继续发癫。”
“他大概真的爱惨你了。”柳书忆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我……”陶溪难以表达自己的内心, “可我真的不爱他啊,我拒绝了,他为什么不放弃呢。”
柳书忆摇头,“我们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郑旭。”
陶溪点头,是的,她确实思考不明白。
她吐槽完,柳书忆开口分享自己的新瓜,“我最近吃了个跟你有关的瓜。”
陶溪讶然,“我??”
柳书忆得意地扬扬下巴,“瓜的男主人公是宋言秋,女主人公我猜测是你。”
陶溪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怎么还扯上我了。”
柳书忆清清嗓子,“听我细细道来。”
陶溪伸着耳朵,“愿闻其详。”
“上次你跟我说了宋言秋的事儿,我找了个机会就问陈灏泽了,他就去问他妹妹,结果她妹妹说那都是陈年老瓜了,他们早知道临安校长家是个儿子了。”
陶溪脑海中浮现出喻思明的脸,点头,“然后呢?”
“然后,前两天陈灏泽又跑来跟我八卦,他妹妹说,宋言秋这次真谈女朋友了,他学生过年那会儿见到了,据说特别漂亮,长发飘飘,说话轻声细语。”
陶溪她吞吞口水,“然后呢?”
“然后呢?你问我然后呢?”柳书忆挑眉,审问道,“你还不老实交代,瓜里的女主人公不是你?”
“是…是吧,应该…是吧。”陶溪支支吾吾道,“我们年后去看电影,遇到他学生了。”
柳书忆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轻哼一声,佯装生气道:“居然不告诉我。”
“也没,就很复杂,说来话长。”陶溪叹口气,“纯是被我妈妈逼得。”
柳书忆啧啧两声,“你被幸福困扰,你不知道有多少伤心人呢!据灏泽妹妹讲,那学生们得知宋教授有了女朋友,都是哀嚎一片,还有偷偷抹泪的。”
陶溪也不是很意外,他应该很受学生欢迎,像在高中时一样。
柳书忆继续自说自话,“据传宋言秋还有一支钢笔,上次带去上课,不知道哪个学生给他碰掉了,当场就拉下脸了。”
陶溪呼吸凝滞,回忆起送给他的那支黑色钢笔。
“钢笔是你送得吧?”柳书忆一副肯定地模样。
陶溪迟疑道:“我是送了钢笔,但不见得那一支就是我送得吧?”
柳书忆笑了,“包是你送得,信我。”
陶溪持怀疑态度。她虽平常也爱听八卦,可这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事儿还是第一次,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转言反问,“你知道的瓜也太多了吧?”
“都是陈灏泽说得,有的是他妹妹告诉他的,他听说了就来告诉我。”柳书忆笑眯眯地,“我还知道其他人的瓜,比如咱们班的苏达,听说被富婆包养,对方年近50了。”
陶溪目瞪口呆,“这么牛吗?”
她记忆里的苏达个子不高,满脸痘痘,骨瘦如柴,“富婆的口味还是挺奇特的,难怪我当不了富婆。”
“那可不咋滴。”柳书忆咂咂嘴。
陶溪吐了槽,心情顺畅不少。又和好闺蜜一起吃了顿美食,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新的一周,宋言秋照常接送她上下班。
陶溪在幼儿园门口和他挥别,心情沉重的走进幼儿园。她原本是很喜欢上班的,但自从郑旭总来捣乱,她一看到幼儿园的门就怵头。
战战兢兢地过完一天,到了放学时间,她领着孩子到门口,果然又在熟悉的地方看到郑旭,她撇开视线,视若无睹。
放完学往办公室走,她掏出手机给宋言秋发消息:[我今天开会,你先走吧,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宋言秋回得很快,[没事,我等你。]
会议室,人齐,蒋凝清嗓开口,“下周植树节,我和植物园商定去植树。小班级部孩子年纪小,本着重在参与,可以让家长自愿报名。中班、大班级部孩子年龄大,强制参与。各班按需求找3-5位志愿家长,当天一块照看孩子,安全第一。”
蒋凝顿了顿,又道:“根据目前园内春季预报名人数,天暖后新生会增加不少,小班级部需要再划分一个班级。所以打算招聘几位老师,为开设新班级做准备。沈老师已经在发了招聘简章,老师们都宣传一下。”
说完,蒋凝环视众人,“就这两件事情,老师们还有要提得意见吗?”
沉默,许久的沉默。
蒋凝:“行,那我们散会。”
出了会议室,王婉婷挽住她胳膊,两人边走边嘀咕,“我听说陈老师要辞职。”
闻言,陶溪就差笑出声了,“还有这种好事?”
王婉婷捂嘴悄声道:“我也是听说,不过估计是真的,要不然园长干嘛要突然招聘。”
陶溪点头,“有道理。”
回办公室拿包,陈秀也在,一如往常的高傲,陶溪看她一眼,自顾自出门。
再下楼时,大门口只剩宋言秋的车和郑旭的人。
她知道宋言秋在,但她没想到郑旭还在。
她踏出幼儿园门,目的明确地往宋言秋车旁走,宋言秋则下车给她开门。
经过郑旭身旁时,他陡然开口,“陶溪。”
陶溪叹口气,无奈看向他,“怎么了?有事吗?”
“你为什么装作看不见我?”郑旭烦躁地问道。
“因为你嘴比饺子馅儿都碎。”
陶溪话说得直白,也不怕打击他,高中时他讽刺她的话比这个难听多了。
郑旭默了默,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垂头丧气道:“我不去你家了。”
陶溪无语,“你知道就好。”默了默,她继续说道,“我们不合适。”
郑旭不说话。
陶溪也不再继续浪费时间,转身走向宋言秋,上车,关门,回家。
晚上陶溪发布了植树节活动通知,在群里邀请家长报名参与志愿者,夏乔木妈妈首当其冲第一个报名,紧接着就是冯景豪爸爸,陶溪一一应下。
刚回复完,宋言秋的头像出现在群里。
[秦予鸣家长报名。]
陶溪讶然,他也要去吗?也对,秦予鸣应该很想让他去,正好也是周末,他有时间的。
很快,五个家长志愿者名额便满了,陶溪发了活动当天的集合时间和注意事项,然后就是静待植树节的到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陶溪照常上班,宋言秋每天按部就班接送。郑旭则像传达室安保大爷的孪生兄弟,每天都在门外站岗。
陶溪不理他,他也不凑上来,就是放学在那站着,一直站着,直到目送陶溪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的蹲点让他对幼儿园的事情了如指掌,植树节活动当天,他也出现在了植物园。
草莓中一班被安排在周六植树。
当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植物园门口的桃花竞相开放,淡粉的花瓣层层叠叠,在春风吹动下散发出若有似无的花香。
草莓中一班的孩子们排成小火车,小手拉衣摆,在家长和老师的护航下进入园区内。
陶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头戴耳麦,清脆明亮的介绍声从音响里传出,小朋友们随着她的手指看向各式各样的植物。
宋言秋和冯景豪爸爸走在队伍最后面,宋言秋手里拉着露营车,里面放着工具,锄头、铲子、铁锹、水壶,应有尽有。冯景豪爸爸则拉了一个平板小推车,上面堆满树苗。
“陶溪!”
突然,一声高喊从不远处传来,打断陶溪的讲解。
队伍停止前进,陶溪循声望去,郑旭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手里提着一个大铁锹和双肩包,气喘吁吁的朝陶溪跑来。
陶溪偏头闭上眼,好痛苦,为什么他能追到这里来。
还未等郑旭靠近队伍,宋言秋轻轻抬手,挡住他的去路,他被迫停下步子,大口喘息着说道:“我找陶溪。”
宋言秋淡淡瞥他一眼,横在他面前的手一动不动,甚是坚定,“她在工作。”
郑旭不爽地看向宋言秋,急躁地甩了下胳膊,却也不敢再往陶溪那边去,生怕惹她不悦。
他被阻拦,陶溪也放下心,领着队伍继续前进,一路上哼着儿歌,背着古诗,孩子们心情甚是愉悦。
郑旭跟在队伍后面,想往前多走两步都走不了,宋言秋的露营车一直有意无意地阻挡他的路线。
“秦予鸣舅舅,我听说你是大学老师?”冯景豪爸爸主动跟宋言秋搭话。
宋言秋应了声,视线瞥到郑旭又往队伍前凑,步伐停了一下,露营车也跟着停了一下,郑旭没在意,迈出的腿正巧踢到露营车上,发出一声沉闷地碰撞声。
郑旭:“靠!”
宋言秋目不斜视地继续抬步往前走,慢条斯理地甩给他一句话,“当着小孩儿的面不要说脏话。”
冯景豪爸爸立刻附和,“就是就是,别教坏孩子。”
郑旭有苦难言,烦躁地扔下手里提得铁锹,弯腰去摸磕到的小腿。
冯景豪爸爸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问宋言秋,“这男的是陶老师的什么?怎么总来找陶老师。”
宋言秋指尖轻推镜框,桃花眼微眯,淡淡道:“癞蛤蟆吧。”
冯景豪爸爸一愣,接着爽朗大笑起来,“懂懂懂,确实配不上陶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