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背篓里,一边摸摸狗狗的头,一边张望远方的村庄。
狗狗跑起来很快。
阿桥几乎刚盼过,村庄便近在眼前,耳里听见村庄热闹的声音。
他们在准备过年,还在猜她什么时候回去。
“肯定马上就到了,阿桥会飞诶!”
“你这样我还知道马上呢,我说几点到!”
“最迟五点。咱们平常都是五点半开饭,阿桥鼻子贼溜灵,吃饭能不积极?”
“那我猜四点半。”
“我猜五点二十!”
一群人猜着猜着又去忧愁丧尸。
“今晚要不早点给丧尸发饭?好不容易除夕夜,咱们肯定吃得久。要是到六点忘了给丧尸发饭,它们吃了把咱们吃了咋办?”
“你说的有道理。”
大家又去找宋丽说这件事。
宋丽也认为说得对,便去找许方。
许方是丧尸群伙食的负责人。当即就开了大厨房上蒸笼。
这次是真的给它们蒸牛奶馒头,货真价实的牛奶馒头,外加一些肉包子。
阿桥到村时,大厨房的香味飘得外面排队的丧尸们蠢蠢欲动。
仿佛它们也知道今天是大日子,会格外吃得好,早早就来守着了。
“阿桥姐,终于回来了!”
“哈哈哈,快快快,我赌对了,东西拿出来拿出来!”
一半人笑着收赌注,一半人又愁又乐。
宋丽跑上来,接过她打包回来的麻袋拿去放着。
许岁远远地冲她笑。
阿桥也笑。
村里挂满了红灯笼和彩旗,喜庆得很。
除夕夜的晚上,燃了巨大的篝火。
桌子沿着篝火拼接而成,摆满肖旭精心烹饪的满汉全席。
宋奇难道的开了酒,允许众人喝一点。
阿桥也去凑热闹,喝得脸颊通红,眼里含笑。
她伏在狗狗背上,宋丽去拉她,说她醉了,回去睡觉。
她非说没有,用很大的声音说。
大家惊得回头看她,纷纷笑她。
阿桥也跟着笑,又继续吃菜,只是拿着的筷子怎么也夹不稳,最后直接上手。
看她玩得这么快乐,一年就一次,宋丽便没再拉她,任由她玩。
忽然,小夕抱着果汁杯,坐到阿桥身边。
“阿桥姐姐……”
她捧着果汁杯,望着阿桥,乖得不成样。
和许岁一样乖。
阿桥忍不住捏捏她脸,问她:“怎嘛啦?”
张口的声音是丧尸的嘶吼。
桌上静了一片。
小夕也愣住了。
宋丽笑着打圆场。
众人这才又继续喝酒干饭。但心里怎么也止不住震惊,有好多人一直以为阿桥是人来着……
身旁的小夕却没被吓着。而是抓着阿桥的手,一脸好奇地问她:“阿桥姐姐有妈妈吗?”
除夕夜的风尤为的冷,刮在脸上割得痛。
阿桥也觉得痛。
她从小夕手里挣脱自己的手,揉揉刮痛的脸,“斯哈斯哈”吸气。
然后,她扑到狗狗身上,嘟囔着:“狗狗,我想睡觉觉了。”
橙黄的篝火在黑夜里沉沉浮浮。
寒风呼呼地刮。
她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和狗狗听得见。
她说完那句话便不再说话,仿佛真的睡着了。
篝火前,男人们喝酒划拳的声音格外响亮,年纪偏小的士兵们跑来跑去不知道在玩什么。
除夕这夜,热闹非凡。
狗狗站起身,小夕也站起来,她竖起食指在唇边,悄声对狗狗说:“阿桥姐姐睡着啦。”
弯眼一笑,捧着果汁杯轻轻跑远。
狗狗回头,余光看见阿桥趴在它背上,安安静静。但狗狗知道她没有睡。
它抖抖背,说:“明天带你出去玩。”
背上的人毫无动静。
“去找你的妈妈。”
厚厚的毛发里传出呜咽的哭腔,狗狗霎时感到背上湿了。
原本想带她回去睡觉的动作停下来。
它第一次遇到阿桥这样哭。以前她遇到不开心的都是直接哭,干嚎,大多时间是假嚎。这一次是真哭,偷偷藏着哭,还怕别人知道。
它站在那里,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脑海里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哄她,把人类哄人的方法全想过一遍。
它放柔声音,“去过游乐场吗?明天我带你去玩。”
背上还在闷闷抽噎。
“看过烟花吗?我给你放烟花。”
睫毛颤了颤,阿桥想起了电视里的烟花。嘭嘭炸开,像花一样,漂亮极了。
她从来没看过。
【当然想看啊! 】
阿桥在心里默默地吼。
【游乐园也想玩啊! 】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做啊! 】
阿桥的哭声都变愤怒了。
狗狗嘴里说着另外的话明显顿了一下,它停下话,回头看阿桥从厚重的毛毛里抬起了脸。一双碧绿的眼睛虎凶凶的瞪着它。
脸上还挂着莹亮的水珠,将它的毛发都打湿了。
她凶凶瞪它的模样,仿佛是它把她惹哭似的。
狗狗被迫当了个罪人,最后好笑地摇摇头,背起她,一跃飞出村庄。
离了村子,外面一下子静下来。
漆黑的天地之间,寂静得世上没有多少活的生命。
月亮明亮亮地挂在天上,洒下的光在天际铺下一片浩瀑。
是一轮圆月。
狗狗奔跑的四肢在空中一拐,冲月亮蹄了上去。
所有度过这年除夕夜的人永远无法忘记,那晚,他们抬头,看见月亮上划过一道剪影——
仿佛嫦娥偷骑了哮天犬。
震撼众人。
他们落在一道破烂的铁大门前,五彩斑斓的“游乐场”三个大字歪着吊下来。
狗狗仰天长啸,整座城里的丧尸们宛如遇上恶鬼,用堪比吃人更快的速度逃窜出城。
游乐园瞬间空了。
“在这里等我。”
狗狗放下阿桥,往前跑了几步。偶然回头,看见阿桥站在那里望着它。
她哭了很久,很伤心的哭。眼睛哭得红红的,在黑夜里,孤零零遥望它,像个被抛弃的孩子,可怜又无助。
模糊的场景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狗狗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阿桥的样子。
她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门前,她的身前是长长的走廊,走廊顶端的白炽灯照得她比墙还白,比楼上的太平间还白。
满脸慌张,她无措地望望左面,看看右面,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摆。
最后,她选择顺着长长的走廊跑出来。
跑得跌跌撞撞,一脚踩醒了它。
它痛得“嗷”一声立起来冲她狂啸,她跌坐在地上,吓得浑身颤抖,还要伸手去碰它。
医生和护士闻声赶来,将她原路拖了回去。
它抖抖被踩得要断了的腿,再次趴下睡觉。它的职责就是有里面的人出来,或者外面的陌生人靠近这里,就狂。
尽管刚才被拖回去的女孩在房间里爆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
这种声音,它每天都有听见,从不同房间里传出来的,从不同人的嘴巴里传出来。
后来,它又见到她。
她以为它睡着了,其实它在假寐。只要她跨越这道门线,它就咬她。
但她蹲在一臂之外的位置,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它的毛发。停了下来。接着又触碰到它的肚子。
那是冰凉的温度,比死人高不了多少。冰得它浑身寒颤。
它快装不下去要跳起来咬她了,她却用手,揉了揉它的肚子。
“疼吗?”
“上次踩到你,对不起。”
“我没看见……”
她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和那天被拖回去的嚎叫一点也不相同。
如果它不记得那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它一定以为那天尖叫的人不是她。
它没有应她,她就蹲在那里,揉它的肚子。温柔的,小心翼翼地揉。
生怕惊醒了它。
那天,它一直没有站起来,直到她悄悄走回病房。
再后来,她就常来了。
胆子也变大了,最初只是揉揉它的肚子,摸摸它的头,捏捏它的毛发。
后来,她开始躺在地上,侧望着它睡觉。
再后来,她睡着睡着就滚进它的肚子,非要扯着它的毛发给她当被子。有时候霸道得还要用它的爪子当枕头。
爪子被压麻时恨不得咬死她。
但她一天比一天脆弱单薄,瞧着一碰就能碎,像秋天飘进来的枯叶。
不用它咬,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死。
那时,它对“死”这个字把握得格外精准。它见过太多从这里死出去的人。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就像她手上的针眼,脚踝缠绕的软管,这里每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有。同时,每个人都会死。
狗狗恍惚回神。它拥有了第一段自己的记忆。
望着黑夜里孤零零站着的阿桥,狗狗神情深邃地走上去,在她身前停下,伏下。
等待她上来。
阿桥“呜”了一声,像曾经那样很大声很大声的哭一样,抱紧它的脖子骑到它身上。
她紧紧搂住它,趴在它的背上,隔着衣服和厚重的毛发,它感受到她体内微弱的跳动的心脏。
像在发出悲怆的嘶吼。
“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
她嚎叫着哭,和以前一样,和刚才不一样。
狗狗没回答,站起身,带着她奔向电源室。
锋利的爪子启动备用电源,游乐场“啪”一声亮起。
各色彩灯光彩陆离地扫射,天空骤亮。
阿桥“哇”地坐直身体,揪着狗狗的毛毛,惊艳地望着那些停止的游乐项目再次转动。
像电视剧里那样。
眼里满是小孩子对期盼已久的玩具的期待。
狗狗笑了笑,带着她奔向一个接一个的项目。
旋转木马、海盗船、过山车……她像一个小孩子,像一个从来没有出过门的小孩子那样,玩得不亦乐乎,越玩精力越充沛。
欢乐的笑声在游乐场里飘散,每个项目都被她来来回回玩上四五遍还想再玩。
狗狗有时候陪她玩,有时候在下面看她。
“那个!那个!我要玩那个!”
“狗狗!”
她坐在大摆锤上,随着旋转摇摆上天,指着远处高耸的散发彩光的摩天轮大喊。
她在电视里看见过好多次!
每次男主都要带女主去坐。
她也要带狗狗去坐!
【男主最爱女主,她最爱狗狗! 】
“狗狗,坐摩天轮!”
大摆锤还没完全停下来,她迫不及待解开安全扣,从上面跳下来。
明知道她不会受伤,狗狗依旧上去接了她。
让她落在自己背上,背她去坐摩天轮。
她选了涂满自己最爱的颜色的舱门,坐进去,伸手.拉狗狗上来。
摩天轮缓缓启动。
阿桥贴在透明窗边,看越来越远的地面,游乐场在她眼里缩成小小一个点。
还看见远处隐藏在黑暗里的房子、高架桥、废弃车、长长的绿皮货车和高铁。
她惊讶于一个小小的摩天轮竟然能让不能飞的人类看见这么多东西,难怪电视里的女主们都爱坐。
如果她是不能飞的人类,她也爱坐,恨不得把摩天轮绑在身上,天天转起来看。
她笑嘻嘻和狗狗说自己的发现。
狗狗听沉默了。
【……如果,它没理解错,人类坐摩天轮是因为爱情? 】
它张张嘴,想告诉她那是爱情催熟剂。
可看见她兴奋的脸,终究没说出来。她单纯的想要再坐一百圈,怎么可能理解什么事爱情催熟剂?
摩天轮转到天空,停了。
阿桥没有惊讶,也没有焦急。而是从窗边回头,羞羞涩涩地望了眼狗狗。
狗狗被看得莫名其妙。
阿桥扭扭裙摆,往前小小地挪了一下。她的对面,是狗狗。
心脏跳如擂鼓。
阿桥想起电视剧里的一幕幕片段。
摩天轮停下来,男主要偷偷亲女主。
她抬起眼睑,偷偷瞅了狗狗一眼。狗狗正纳闷地瞧着她。
“怎、么——”
猝不及防,阿桥扑上来,亲住它的嘴,淹没了它的话。
它惊恐地瞪大双眼,就见她又做了回去。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亲。
“你……”
她又忽然凑过来,双手捧起狗狗的脸,再次亲上它的嘴,再次堵住它的话。
这一次,她久久停留在狗狗嘴上。
是软的,柔软的,很香,像挂了朝露的花蕊。
清软得不可思议。
狗狗怔在那里,一贯聪明的大脑在这一刻懵了。
“嘭——”
烟花炸在黑夜里,绽放的硕大烟花铺陈在她身后。
一朵接一朵盛开,绚丽得像百花齐放。
她眼含笑意地凝视它,学着电视剧里,男主对最爱的最重要的女主说话——
“狗狗,我好喜欢你——”
亲亲“啵”在嘴上的声音被绽放的烟花覆盖,却炸响狗狗的脑袋。
它呐呐地望着松手去看烟花的人,她的背影在绚烂的烟花之中被镀上世间所有美丽的色彩。
让她变得前所未有的美。
不合时宜的,狗狗开了口。
“阿桥……”
“你想去看妈妈吗?”
双手扒在窗上,阿桥望着天际绽放的烟花,弯弯的眉眼笑着笑着,笑下两行清泪。
她声音轻轻,“……好。”
新年的第二天,村里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说是从北方安全区来的,在外出任务的路上听说这里能种活粮食,便来考察考察。
陆勋政谨慎地问了对方的番号,对方报完,并将证件给他看。
陆勋政回头和阿桥说:“安全区种活了菜,定会向其余安全区上报交流信息。”
毕竟,一区吃饱不顶事。要国家上上下下吃饱才是正事。
阿桥“哦”了一声,继续和许岁肩靠肩地看电视。
这是懒得管了。
她心不在此。
宋丽却问出关键:“怎么个考察法?”
说话时,眉头皱起,似乎对“考察”这个词很理解。
村庄是村庄,又不是哪位的直辖地,还考察。
要考察也是阿桥来考察。
她看那些人,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奇怪。偏偏陆勋政又认同了他们的身份。
那领头说话的人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用错词,干咳一声缓解尴尬,“之前怎么学习的,我们也相同。”
态度比来时谦虚不少。
前有和西北安全区“互相学习”的例子,如今怎么也不好撵走北方安全区的人。
只有人类的温饱解决了,上面的才能更快解决病毒危机,世界才能恢复如常。
宋丽也懒得计较,便点点头,让他们跟着陆勋政。
安全区的人教安全区的人,就算谁来说,也没有什么闲话。
那些人道谢之后,没有立即走,而是望着看电视的阿桥,问陆勋政:“她就是阿桥?”
陆勋政笑道:“是,不过她没什么教你们的,要想学真本事,还得亲自上地去干。干过一轮,该会的都得会。”
他怕安全区给北方说了阿桥的事,这些人逮着阿桥不放。阿桥就一孩子脾性,万一发起火来直接咬人,就不好了。
如今村里上上下下都知道阿桥是只长得像人类的丧尸。
心照不宣地往日一般。
“那她身边的事……?”
那人疑惑地皱起眉,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更近的看清楚。
脚步堪堪停在廊下的火盆前,他诧异地回头,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陆勋政点头。那人瞬间面色惊恐,急急几步退回来,和陆勋政耳语:“真的是丧尸啊?你们养丧尸?”
陆勋政讪笑。哪是他们养丧尸,分明是丧尸养他们。
他看了阿桥一眼,阿桥看电视看得专注,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一举一动。他松了口气。
“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吧。”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后面他们会发现,这里的丧尸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
漫山遍野,可谓是有多少座山、多少棵树、多少杂草,就有多少丧尸。
这里隐藏的丧尸早已不是最初来的那一两万只,随着日子溜走,外面的丧尸受蛊惑一般往这边迁徙。
如今已有五万多只了。
最初他们不知道丧尸在增加,做的馒头分不够排队的丧尸,引起丧尸们的公愤。
后来,他们学会了让丧尸头头统计尸数,在下午五点时,将数量写在领食的桌上。
这才让每只丧尸都有食物吃。
陆勋政带他们到工人房,三人一间分配下去,领了后棉被给他们。
因着大年初二,宋丽给大家都放了假。他们便也不急着上工,陆勋政让他们自行安排。
“池塘可以钓鱼,后山可以抓鸡,也可以去梯田转转,有什么需要来找我。”
看说宽敞明亮的工人房,几人都说没需要。
“那行,你们先休息吧,北边过来也挺远。午饭已经吃过了,晚饭是五点半开。你们看着时间。”
陆勋政走后,几人分开进了各自的房间,放下行李后,又聚集到一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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