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 主人。”温润的声音传来, 审神者回过神, 黑衣的乌鸦童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侧。“是来视察田地的耕作情况吗?”
审神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田地附近。“只是稍微来看看……我记得今天的畑当番安排是小乌丸你与……”“大典太光世哦, 那孩子在那里呢。”小乌丸轻轻扬了扬下巴, 大典太正在田地里拿着锄头,勤勤恳恳地工作着,看起来异常认真。
“虽然那孩子不善言辞, 但是却勤恳老实呢。”小乌丸含笑说着, 似乎是对大典太的性格相当满意。“不像有些孩子,真像个孩童一般。”他的话锋一转,隐约透露出些许无奈来。
“是吗?不用要求那么严格也没关系吧?”审神者倒是不甚在意, 她向来是不太把这些放在心上的。
“这可不行哦,主人。过于溺爱大家会宠坏他们的。”小乌丸的说法反而让审神者失笑出声。
“溺爱也太夸张了吧……?”
小乌丸叹了口气。“吾可没有夸张哦。”
“这样啊……那在我做不好的地方, 还请小乌丸你帮帮忙了哦?”审神者如此说着。“会太麻烦你吗?”
小乌丸浅浅地笑了。
“完全不会,主人的这份信赖, 吾必然会以最好的结果来回应主人的期待。”
审神者也以微笑回应他, 而后走进了田地,大典太依然在锄地,锄头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断响起,被开垦的田地整整齐齐的, 足以看出大典太下足了功夫。
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接近,大典太转过了头,暗红色的眼睛很平静。“是你啊。”
“工作得很认真呢,大典太。”
大典太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慢慢地说。“被安排了工作,不是就得认真完成吗?”他又微微垂下眼。“我这样,就算做得好了吗……?”
“嗯,做得很好,大典太。”审神者语气坚决地说着,大典太便微微笑了。“是吗,那就好。”
他又想到了什么,就俯下身来,将头凑近审神者。“我的额带是不是有些歪了?能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吗?我不是很擅长这种事……”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对于大典太来说,光是说出这番话就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因而他的眼睛一直瞥向旁边,都没敢去看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
审神者直接用行动回答了他,抬手把他沾着汗水的额带取下放在他的手里,自己则把他凌乱的额发拢住,先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再一手把他的头发往后拢,吩咐大典太自己伸手固定住,最后她拿过额带,细心地帮他重新绑好。
“……谢谢。”大典太低低地道了一声谢,然后猛地转过身,更加大力地挥动手上的锄头在那里干活。
“工作不是应该做完了吗?”她还记得每日畑当番要求的工作量,很明显今日的已经算超额完成了,但是大典太还在继续。
“……反正回去也没多少事干,多做点事也好。”大典太依然挥动着锄头,这样子回答着审神者。
难怪小乌丸对大典太赞赏有加。
就在这时,阴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出现了闪电,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然后在审神者和大典太抬头看天的时候,倾盆大雨就这样哗啦啦地下了起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在审神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她的头顶就忽然罩上了一件外套,然后身体一下子悬空,鼻尖所嗅到的是淡淡的汗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快速地移动,想要动手拿下头上的外套时则听到了大典太的“别动”,于是她就放下了手。
直到淅淅沥沥的雨不再打落在外露的手脚上时,大典太才将她放了下来,连带着将她头上罩着的外套也拿了下来。还未等审神者出声,他就凑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审神者,确认她只有手足被打湿了少许之后才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反观他自己,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成了一绺一绺的,不停地渗出水珠来,衣服和裤子也紧贴着身体,看上去就不会很舒服。
“你先去换洗一下,这样子不太舒服吧。”大典太也温顺地点了点头,捧着自己还在滴滴答答水珠的外套,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你……一会儿能在手合场等我吗?”
“可以。”审神者如此回答着他,大典太便安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穿着出阵服的大典太带着自己的本体刀来到手合场的时候,应该也是回去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审神者正跪坐在木制的地板上,而她的身侧则平放着一把大典太相当眼熟的太刀,以及一套齐全的修复工具。
无弧度的直刀被她从刀鞘中拔出,凛然冷冽的刀光显现出了其作为刀的优秀。
“等待的时候遇见了小乌丸,知道我和你有手合场的约定之后,他便将本体刀取来给我了。”细的审神者没多讲,大典太也不是很在意这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之后,他也跪坐下来,将自己的本体刀放置在身侧。
“我想与你交手一场。”“好。”
不用再多说什么,他们同时抓住身侧的刀,审神者的速度较之大典太来说要快许多,大典太还未将刀完全拔出鞘时,她已经拔刀斩出手了,然而虽然慢了她一点,大典太却以完全的力量优势并不怎么吃力地挡住了审神者的拔刀斩。
要是想在力量这方面胜过大典太还是相当困难的,和他硬碰硬完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此审神者也没打算用与大典太相似的风格迎战他,而是选择了自己更为擅长的速度战法。
大典太也知道自身的弱势在于速度,优势在于力量,他没有选择过多地主动出击,而是沉稳地接下审神者的速攻,伺机寻找她的破绽——速攻的抽刀挥刀收刀因为频率的缘故,一旦被掌握到惯常的规律后就很容易被抓住时机击破,当然,那需要承受住之前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以及保持冷静的思考以及观察。
大典太的眼睛微微一瞪,在又一次挡住审神者的攻击后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大力挥出手中的刀,正好抓住了审神者抬手的一个空隙。如果攻击成功的话,她的体侧就会被刀刃划开。
审神者却笑了一声,双腿微弯之后直接高高背跃起,在越过大典太与空中看到他毫无防备的背部时,她不带任何犹豫地挥下了手中的利刃。
“锵。”却并不是刀刃划开血肉的声音,而是刀剑相撞的金属鸣响声——大典太在没有转身的情况下,凭借自身优越的直觉,直接背身用刀接下了审神者的攻击,并且利用了她在空中难以动作的时机,低吼了一声,手腕发力,将她击飞了出去。
审神者淡然地调整好落地的姿势,即使是被击飞,却也没对她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最终,大典太砍伤了审神者的左臂,审神者则刺穿了他的肩膀。
在战斗结束后,大典太坚持要先给审神者手腕上并不深的伤包扎,审神者便将左腕递出交由他处理,她自己则是拿着修复工具借由对大典太本体的手入来治愈他的伤势。
“大典太。”“什么?”大典太没有抬头看她,而是拿着绷带,笨拙而仔细地帮她包扎着。
“下雨的时候,为什么特意帮我挡雨?”她可不是一淋雨就会生病的娇弱类型。
“前田告诉我了,你之前发烧了。”大典太看着包好之后垂下的两条带子,略显苦恼地皱了皱眉。“之前你发烧的时候我不在,没有用本体帮你祛除病气,如果淋雨后再引起就不好了。”
他最后还是略显犹豫地,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用到我。”
“毕竟那意味着,你再一次病倒。”
“那样子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样,之前在梦境里他所窥见的,病得奄奄一息的她,周身所缠绕的病气是他花费百年也无法祛除的,带着最深浓恶意的存在。尽管她现在的确与那时不同,他却不想让那样的场景再现了。
她不应该了无生气地,病恹恹地,漠然地受着病痛的折磨。
他现在的主人,是温柔地,慈悲地笑着的,关怀着他们的存在。
她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然后,他产生了疑惑。
她的过去应该被改变吗?若是改变了的话,现在的她又将如何?
在这样略显混乱的情况下,他想要通过与她的战斗来寻求答案。
而他现在也确实找到了。
审神者握着太刀,一步步地走向小乌丸的房间。小乌丸正正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外面还在持续的暴雨,听见审神者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面上静谧的笑容在瞅见审神者腕上的绷带时顿了顿,而后起身过来,主动接过审神者手中的太刀,将其放在了刀架上。
“主人,使用吾可还顺手?”他牵引着审神者在桌边坐下,桌子中央还放着一壶正在用火煮着的茶。
“很顺手哦。”审神者如此回答着,小乌丸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神色,将干净的茶杯摆到了她的面前。
“那么,大典太也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吗?”他拿起茶壶,将清亮的茶水灌注于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