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仅仅只是低头看了女孩一眼,而后就抬起自己的手,跟在他身后的一堆人立刻有默契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身白衣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中间,看起来令人异常不安。
退忽然全身颤抖起来,他开始发了疯一样的捶打着隐形的墙壁,同伴们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五虎退,冷静一点,怎么了?”博多想要拉住退,却被平日里怯弱的五虎退一把推开,好在小夜及时地拉了他一把,否则博多有可能就直接从门墙上掉到院内了。而退则一边抽噎着一边继续发狠地想要破坏无形的墙壁。
今剑皱起了眉,用力地制住了退,责问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退的眼角发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要去救主公大人才行!”
“不然的话——”
“主公大人会……”
“会被吃掉的啊——!!”
未等他们自己理解退的意思,残酷的现实就已经让他们明白了。
在那包围圈中,不知何时,五只庞大而凶猛的老虎显现了,没有任何犹豫地,五只老虎同时扑向了正中央的女孩。
所有的短刀都愣住了,今剑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制着退,而退已经惨叫了一声,继续开始捶打尝试破坏墙壁。
“……骗,骗人的吧……?”包丁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浅棕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他试图向同伴们寻求一点能够让自己安心的要素,但是,谁也给不出来。
谁都拒绝着眼前的事实,但谁都无法逃避眼前的事实。
明明离得那么远,但是女孩子细弱的,强忍耐着痛楚的声音还是传入了他们的耳朵,就像是在责备他们的无能为力一样。
在老虎的包围圈中,他们根本无法窥见女孩小小的身躯,但是,在青色的干净的石板路上,自包围圈中不断飞溅出的鲜红的血液,证明了她正在被撕咬着,被吞噬着,被侵略着。
小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稚嫩的脸已经变得惨白,他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后眼神发狠地也开始不顾一切地试图破坏面前的阻碍。
“……主公大人……不要啊……”今剑近乎哀求地轻声喃喃着,而就像对他这句话做出回应一样,原本拼命忍耐着的痛呼终于被女孩子释放出来。
那是非常凄惨的叫声,那是知道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帮助,只能等待着结束的叫声,那是……不带任何期待,不带任何求助,只是单纯宣泄痛楚的叫声。
一个东西忽然从老虎堆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秋田定睛一看,然后也发出了无法压抑的惨叫声。
那是一只手。
那只刚才还抚摸着小老虎的手,那只刚才还将糖果一一拈起放回掌心的手,那只刚才还从他的手中接过红叶的手——
五指已经被啃咬得残缺不齐,掌心白白红红相交错,森森的白骨一眼就可看见。
这就像是割裂理智的最后一刀,所有的短刀都拔出了自己的本体刀,试图用刀刃破坏这无形却坚固的墙壁,泪水大颗大颗地涌出,里面掺杂了太多太多情感。
不想要她受伤,不想要她痛苦,为什么自己什么也做不到,为什么自己对她的遭遇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那凄厉的痛呼声断了。
同时,一只老虎猛地抬起头,嘴中撕咬着一块血肉,而它露出的缝隙则让他们可以看见,女孩的咽喉已经被彻底咬断了。
作为大包围圈的那些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没有任何人流露出怜悯和不忍,就算是刚才那个情感异样的女人,也是低垂着眼睛淡淡地看着,她身边的少年甚至透露出了些许厌恶的神情。
不一会儿,女孩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又开始传出——不死,以及高速再生的能力,他们都是知道的。
这令许多普通人类羡慕的能力,在此刻却成为了她不断痛苦的最终源泉。
墙外的她痛苦而不挣扎,不断地被吞噬血肉。
墙内的他们崩溃而绝望,拼命地想要破坏阻碍去拯救她。
“我……曾经梦见过……”
“非常痛苦……”
“我不想主公大人痛苦……”退失神地喃喃着,手中的刀依然被大力地挥动,无用地击打在墙壁上。
老虎的盛宴一直到天完全昏黑才结束,餍足的老虎们心满意足地从血肉与白骨的混合物前离开,她的躯体已经不见一处完好的地方了,仅有头部没有受一点伤害,脖颈则勉强地藕断丝连着头部与以下的部分。
短刀们已经疲惫不堪,他们手中的短刀本体甚至都出现了小小的裂痕,证明了他们当时破坏的凶狠……以及无能为力。
那样残酷的残肢断体并没有在他们眼前显现很久,其他人都已经先行离开了,包括为首的中年男人和少年,但那个女人则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块黑色的布,盖在了她的碎肢上,仅露出了她完好的头部,她又拿出了一套和之前女孩穿着无异的白色小袍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边干净的地上。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女孩覆盖着白布的眼睛,而后毫不留恋地循着众人的方向离开了。
短刀们几乎流干了眼泪,他们就那样怔怔地盯着被黑布覆盖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有动弹的女孩开始慢慢地活动了起来,她缓缓地从黑布下伸出手——洁白的,完好的手臂,将边上的衣物拿了过来,然后动作迟钝地给自己套上,期间她经常不自然地颤抖,只有表情显得很平静。
衣服被她穿好之后,她掀开黑布,双手撑在地上,缓慢地帮助自己站起来,那过程对她来说显得非常困难,四肢都不怎么听她使唤,光是要站起来就让她摔了好几次。往这边走的时候更是困难,在最初的一小段路上,她一直在重复着走几步路就要摔倒一次,艰难地爬起来再走,然后再摔倒。
不过当她很接近这间宅邸的时候,她的四肢灵活性基本回归了正常的水准,步履平稳地向着这边走来。她似乎注意到了黑暗中待在墙上的六振小短刀,微微抬起头,她朝着他们的方向——
笑了。
温柔而甜美,不带一丝怨恨的笑容。
但正是这份笑容,几乎要让他们再度崩溃了。
他们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他们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他们想要拯救她。他们不知道怎样拯救她。
他们不想无能为力地哭泣。他们几乎只剩下哭泣。
在大门传来被打开的声音的同时,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哈哈哈,这茶和点心真是不错呢。”坐在她左边的青年像老头一样感叹着,美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幸福笑容,啜饮着手中的热茶,时不时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偶尔这样子优哉游哉地,将事情交给孩子们也不错……对吧,主人。”坐在她右边的少年语气比青年还要老成许多,黑色的眼睛含着笑,望着审神者。
“是呢……”审神者也这样感叹着。“……嗯?”
就在他们还不清楚审神者突然发出的疑问声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六振短刀,除了小夜以外全部都是哭过的模样。
他们一开始眼神涣散而茫然的看着,当挂着温柔而慈悯笑容的审神者的身影映入他们的眼中之时——
他们一边大哭着,一边冲入了审神者的怀中,没有哭泣的小夜也是眼角微红,死死地咬着嘴唇,手则紧紧地攥住了审神者的衣袖,不肯松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在这里哦。”她温柔的话语却只能让他们哭泣得更加大声,她显出一点无措来,只能一个个拍抚着他们的背。
“啊哈哈……不是笑的时候呢。”青年主动把刚才的杯子和盘子收拾了起来。“现在我们不在这里比较好呢。”
“是这样。”少年也点头附和。“孩子们现在需要的是主人呢。”
他们便这样安静地离开了。
这一天,这六振短刀谁都不肯离开审神者的身侧,他们为这个人倾泻了所有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中除了刀以外有很多的信息
……寄刀片之类的评论我基本不会回了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
接下来几章会缓一缓的
就这样
第95章 新刀时间!
身着墨蓝色工作服的青年安静地坐在柔软的垫子上, 含着新月的蓝色眸子在手中书本上的文字中流转, 时不时放下书,拿过一边温凉的茶水啜饮, 在这时, 他的视线就会转到坐在书桌后的女性身上。
她一直专注地审阅着在书桌上堆积的文件——大概是吧, 因为她戴着面具, 实际上他也不能笃定这一点, 不过按照她的性格来说, 偷懒才更不切实际吧。她安静极了,只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和落笔沙沙的声响,而且还是刻意放轻了的, 明明是她自己在工作, 却更考虑不干事的近侍的感受……他轻轻地笑了笑,这笑声引起了审神者的注意,她抬起了头, 温和地问询着笑容端丽的青年。
“怎么了,三日月?有什么高兴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