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疯,居然坐在门口睡着了,差进门的那几步吗?
他快被她气笑了,仔细一看,对方的怀里还抱着他下午拿出来晒太阳的小玫瑰,抱的紧紧的,一副生怕别人抢走的样子。
莱内斯特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酸溜溜的,估计在他的小未婚妻心里,他整个人还比不上这朵没开的玫瑰花。
将人抱上阁楼,顺便给她盖上被子。
莱内斯特坐在床边,伸手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开,温柔的注视着熟睡中的人。
这么多天躺着不动,今天运动量突然增加,估计是累坏了。
“莱尔……”
小姑娘睡梦中还不忘呓语,莱内斯特低下身,想要听清她在讲什么。
“玫瑰……小玫瑰……”
未婚夫黑着一张脸,愤而离开。
阿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莱尔,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晚餐都是土豆面包加牛奶,吃的她都快吐了。
幸好家里积存的土豆不多,也就一个星期的量,不然她真怕自己凶起来,偷偷私藏一点卖魔药的钱。
阿瑟:“莱尔,我的那件黑色裙子呢?”
莱内斯特:“到脚踝的那条?”
阿瑟:“嗯嗯。”
莱内斯特:“洗的时候扯破了,等明天给你缝一下。”
介于主母莱已经自行修习了洗碗拖地等技能并臻于成熟,天真单纯的瑟主人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于是第二天穿着缝好的裙子去奥罗拉家赴宴。
她期待了很久的黛娜阿姨的厨艺!
干饭女巫再次登场!
奥罗拉扯着她的裙摆,仰天长笑,“阿瑟,这是你缝的吗?你缝的是条虫子吗?这是一条黑色裙子,怎么能用白线来缝呢。”
阿瑟扭过头,后腰处歪歪曲曲的盘旋着一条白色丝线,在全黑的衣裙上格外明显。
干饭女巫不干饭了。
虽然在人情世故上有些懵懂,但阿瑟也不是个傻的,长达一个星期不好吃的晚餐,外加今晚这条故意折腾的裙子,足够让她知道莱内斯特心情的糟糕。
可是他糟糕他的,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她牵扯其中,一点也不公平!
阿瑟气势汹汹的赶回木屋,放下手里的食盒,质问坐在壁炉前的人,“莱尔,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解决问题前还是要先了解清楚情况。
莱内斯特轻嗯了声,手上不断的缠着毛线团,腿上还摊着半条色彩斑斓的围巾。
这才是真正让阿瑟不解的地方。
你说莱尔不生气,那这段时间她的悲惨遭遇怎么解释?
可要说他很生气,那为什么生气的人能这样平静的坐在壁炉前织围巾?
人类复杂的心理让森林女巫头疼不已,“为什么?”
莱内斯特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你不知道吗?”
阿瑟只觉得冤枉,“我要知道什么?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来问你了。”
莱内斯特皱眉:“所以你是在怪我?”
阿瑟被他问的摸不着头脑,“我没有怪你。虽然我的确很生气,但是你说过,有问题就要及时解决,所以你为什么生气?”
莱尔放下手里的毛线团,站到她面前。他比她高一个头,轻而易举的就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傲慢和不屑,“我和那朵玫瑰花同时掉水里,你先救哪一个?”
孤陋寡闻的森林女巫并不知道这是举世闻名的千古难题,关于“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选择先救哪一个”的命题,即便到她这儿变成了人和植物两相争命,也并不妨碍该命题的困难程度。
阿瑟眼也不眨,“小玫瑰。”
莱内斯特就这样看着她,“不再多思考会儿?”
阿瑟摇头,小玫瑰是最重要的。
“为什么?”
“小玫瑰很重要。”
莱内斯特笑了,眉眼间忧郁更甚,“阿瑟,过来。”
她没多想,直接走过去。猝不及防的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压在桌上,腰背弯出一条优美弧度。唇上被人重重的咬了下,紧接而来的是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一般的亲吻撕咬。
愤怒、恐慌、冷淡……
数不清的情绪从这个野兽般的亲吻中传达出来。
他舔着她的唇,舌尖温柔的勾过被咬破的地方,一举一动都透着令人心醉的柔情。当少女委屈的想要逃离时,男人却又心狠的纠缠住她,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撕咬过她的每一寸地方。
他吻着他的小未婚妻,怜惜她年纪小身体弱,却又气息疯狂到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让他的整颗心都冷了下来。
莱内斯特委屈极了,捧起阿瑟的脸,喃喃道,“阿瑟,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男性的气息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玫瑰香味,阿瑟被他压在身下,只看得到那双荡漾着波纹的碧眼。
那是一片林,一片海,一片天空,让她毫无负担的沉睡其中。
她不喜欢他亲吻她的方式,但却喜欢这个吻。
少女弯了眉眼,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她皱了皱鼻子,语气透着欢乐,“喜欢的。”
野兽隐入身体,消失不见。
莱内斯特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间,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那就好……”
阿瑟推了推他,“我要快被压扁了。”
他故意放开双手,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扁了吗?”
阿瑟认真道,“扁了。”
莱内斯特被她逗得笑了,伸手将人拉起来,“抱歉,是我太粗鲁了。”
指腹擦过少女红肿的唇瓣,莱内斯特没忍住,低头轻轻的碰了下。
第16章
阿瑟从森林里采草药回来,没有急着回木屋,而是躲在不远处,双手握成空心拳放在眼睛上,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木屋里的动静。
莱尔坐在门前看书。
嗯,翻过一页,在这一页停留时间为两分三十五秒。
他起身,抬头看了看天,然后把椅子搬回屋内,顺便把晒在外面的衣服全都收了进去。
阿瑟嘴里咬着笔,膝盖上摊着一本本子,一边观察一边去飞快的做记录。
她觉得莱尔最近很不对劲,不仅情绪波动大,而且时常波动的莫名其妙。一会儿对她笑,一会儿对她冷着张脸,一会儿对她嘘寒问暖,一会儿又只给她吃干面包。简而言之,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以“我有个朋友”开头讲给奥罗拉听,虽然奥罗拉很怀疑她这个朋友究竟是真是假,不过还是给出了诚恳的建议。
“她应该是怀孕了,肯定是你那个朋友的丈夫做的不够好,让他多关心点。”
阿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孕妇”是个男性,而男性是不会怀孕的。
无人可以求助的森林女巫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借着每天出去采草药的功夫,早早地溜回来,躲在不远处,悄悄地观察莱尔的变化。
本子上题了八个大字——
《男性发病观察日记》
太阳渐渐西下,阿瑟把本子和笔放到小竹篮的底部,上面铺满草药,这才朝木屋走去,假装自己刚刚回来。
少女黑发黑裙,眼底倒映着绚烂的光,身姿轻盈雀跃,仿佛从林间蹦跳而出的小鹿。莱内斯特在阁楼上,透过菱形小窗,一眼就看到了这只小鹿。
他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奇怪,不,应该是很奇怪。仿佛有两个灵魂共同居住在这具身体里,彼此想法不同,甚至背道而驰。
他喜欢看阿瑟吃东西时的样子,却有可能在下一秒诞生出连他都觉得陌生的厌恶情绪。
厌恶什么?
他不知道。
身体的本能意识让他远离阿瑟,可是情感却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喜欢她,爱着她。
这样浓烈而炽热的感情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迸发了,充盈着他的整颗心脏。
阿瑟进门前下意识的把小竹篮挎得更紧一些,吸口气推开门,看清屋内正常无比的摆设后,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顿时卸了。
有一次莱尔疯起来把家里所有的盘子都给扔了,大半夜噼里啪啦的,吓得她以为打雷了,拖着小被子跑到窗边,正巧对上那双冷静到死寂的碧眼。
是莱尔吗?
不太像。
第二天阿瑟醒来时,恍惚着以为那只是一场梦,等到发现厨房里真的一个盘子也没有后,这才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那本观察日记她已经写了一星期了,上面密密麻麻的都记载着莱尔的各种异常,她打算找个时间给医生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拎着竹篮,飞快的跑上楼,却没想到在阁楼上遇见了她现在最不想遇见的人。
“回来了。”
“嗯。”阿瑟硬着头皮回答,竹篮也由挎变成了抱,向帘子那边小心挪着脚步,生怕对方发现藏在竹篮底部的东西。
大业半道而废,狭窄的空间里凭空伸出一只胳膊,牢牢地挡在她面前。
莱尔盯着她手上的竹篮,“里面是什么?”
阿瑟吓得立刻抱紧竹篮,连声道,“没有什么东西。”
看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莱内斯特眉心紧皱,想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反而转身离开了阁楼。
阿瑟一屁股坐在床上,觉得莱尔的脾气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她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要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森林女巫马上就要变成森林女尸了。
莱内斯特踏在楼梯上站了很久,脑袋一片混乱。刚刚看见阿瑟脸上明显的心虚时,他是想好好询问对方究竟把什么东西带回家了,但是话还未出口,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心烦意乱,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说出伤人的话。
莱内斯特慢慢走下阁楼,坐在沙发上,疲惫的捏着眉心。
王都那边传来消息,小麻烦都已经解决了,剩下的都是些棘手问题,需要他亲自回去。老国王——他的父亲,应该是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闭着眼嗤笑一声,想到家里这个,又觉得头疼不已,阿瑟应该愿意和他一块去王都的吧。
莱内斯特怀疑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才导致他的情绪不太稳定。等回到王都,事情都解决了,他就陪着阿瑟好好在王都逛一逛,那里很多吃的她应该都会喜欢。
阿瑟把本子藏好,看也不看坐在沙发上的人,加快脚步往外面走。
“等等。”大半个身体都被沙发掩着的男人精确无比的捕捉到了她的行动轨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她站在门边上,“奥罗拉家。”
“别去了,晚上森林不安全。”
语气平稳,目测没有任何发病的征兆。阿瑟在心底暗暗记下一笔,她也不是真的要去奥罗拉家,只不过用这个借口看看楼下这位的自我安慰工作做得怎么样。
现在看来,还可以。
就她目前记录的情况来说,莱尔的发病是有规律的,一般白天情绪持续稳定,晚上发病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到晚上睡在他身边的自己,阿瑟打了个哆嗦,觉得可能某天晚上,她会在睡梦中被人敲头,体验那个阴森可怕的西瓜游戏。
不行,这病必须得治!
提着煤油灯,爬下地窖,许久没有在晚上开展工作的森林女巫重新拾起了自己吃饭的家伙,打算配置一种魔药,或许能够缓解莱尔的症状。
只不过她熬了好几个晚上,翻遍了所有珍藏的典籍,都没有看到莱尔的这种情况属于哪种病症。
不管了,她照着解毒剂的配方,稍稍改动了一下,把原先的苦瓜汁换成了木葵花瓣,最后倒进去三滴幸运药水,搅拌的时候也从原先的大火变成中火,然后默默地在心底祈祷,这锅魔药一定要成功。
魔药效果成不成功她不知道,反正颜色是成功了——成功变成莱尔最喜欢的五彩斑斓,一看就让人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彩虹之母”!
阿瑟举着月光摇晃了下小瓶子,开始烦恼怎样才能让莱尔顺理成章的喝下这瓶魔药。
强灌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还会被反攻。
一想到自己要被逼着喝下这瓶“彩虹”,阿瑟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把瓶子放进腰间的小兜里,阿瑟顺着楼梯回到阁楼上。莱尔已经睡着了,只不过即便在睡梦中,眉心还是凝着一朵乌云。
阿瑟暗暗道,还是睡着时候的他比较可爱。
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撑着下巴仔仔细细的观察这张脸。前段时间脸上还有点肉,现在看已经全都没了,线条流畅的下巴显得有几分瘦削。
他的睫毛好长好翘啊!
阿瑟像是突然发现了新玩具,趴在床边上,伸出手指想要丈量一下那如蝴蝶一样弯翘的睫毛到底有多长。
腰间猝不及防的传来一股拉力,将她整个人拽到了床上,男人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还不睡?”
阿瑟在他怀里调整好角度姿势,对他的眼睫毛表现出高度的兴趣,乐此不彼的想要丈量。
莱内斯特被她的动作吵的最后一点儿睡意也没了,看到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只好无奈的低下头,把额头贴到她的额头上,“这样总该看得清了吧。”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阿瑟用手在他的睫毛上捏了个长度,然后费劲的放到自己的眼睛上,想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更长。
“好像还是你的睫毛更长,也更翘。”
男性在某些事情上总能轻而易举的就拥有女性渴望的东西。
比如长腿,比如瘦腰,比如白皮,比如长而翘的睫毛……
莱内斯特是不能理解大半夜不睡觉,反而在这里比较谁的睫毛更长更翘这种毫无营养的事情。
他把小姑娘往怀里按了按,长腿夹住她的双腿,像抱洋娃娃一样将她整个人纳入了自己的怀里。
“很晚了,睡觉。”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困意,不一会儿便又重新陷入梦乡。
阿瑟不困,现在还没到她睡觉的那个点。她想回自己的床上,但是莱尔的手臂和腿都箍的紧紧的,丝毫不给她随意溜走的可能性,她只能像条蛆一样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又怎么了?”第二次被打断睡觉,莱内斯特就算有天大的好脾气也忍不住要发火了。
阿瑟刚想让他放开她,突然灵机一动,从腰间拿出那瓶新鲜出锅的升级版解毒剂,拔开塞子,喂到莱尔嘴边,“你喝了再睡。”
“什么东西?”
“放心,肯定没毒。”
月光吝啬的只照亮了屋内的那一小片区域,莱内斯特本就昏昏欲睡,加上周围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直接干脆的来了个一口闷。
味道……甜甜的……
他没做多想,只是在打了个哈欠后觉得更困了。
升级版解毒剂的效果似乎……非常好。
阿瑟怔怔的想,自从那天晚上莱尔服下解毒剂后,多变的情绪就完全恢复正常了,起码不再那么阴晴不定了。
面带微笑,优雅矜贵,行为举止间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对她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认识之初还是男仆时的尽心尽责。
就,怪渗人的。
阿瑟摸了摸胳膊上起来的小疙瘩,叉子戳了戳面前这盘不论从卖相还是味道上都无可挑剔的面条,怀疑是不是那三滴幸运药水的缘故。
吃过早餐后,她和莱尔匆匆打过招呼,就一路小跑着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莱内斯特坐在壁炉前,里头没点火,灰黑色的渣子铺了厚厚的一层。身后不大的空间里有几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在做家务,因为接触的时间不长,到现在还是手忙脚乱。
“路卡斯,殿下说要先收拾碗,然后才能擦桌子,你到底有没有把殿下的话放在心上!”
“抱歉抱歉,我忘了。”
“算了,艾布特,他也不是故意的。你把这些碗碟都拿去厨房吧,奥德里奇还在等着呢。”
“多谢您,格林大人。”
格林朝他安慰的笑笑,转头望向坐在沙发里的人,“殿下,今天中午的午餐,您有什么要求吗?”
过了许久,沙发那边才飘过来几个字,“厨房里还有什么吗?”
木屋一楼的空间并不大,厨房里的人能清楚听到外面在讲什么。奥德里奇四下望了一圈,大声道,“殿下,只剩下胡萝卜、洋葱和一条小腊肉了。”
外面半天没传来任何声音,奥德里奇挠挠脑袋,“殿下,您听见了吗?”
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凌厉的破空声,奥德里奇耳朵灵,挥着铲子灵活避开。
东西在地上弹了几下,慢慢滚到他脚边,是个金灿灿的橘子,此刻摔得稀巴烂,橘子汁爆了一地,黄澄澄的有点恶心。外头传来殿下冷漠到布满冰渣的声音,“做个饭还要我教你,过去二十几年白活了?”
奥德里奇苦哈哈的皱着眉,这才半年不到,殿下的脾气怎么又变差了,不需要火就能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