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庆幸弟弟终于找到一位合理的妻子。”温柔的女声从门边传来。
斯里柏尼娅抬头一看,是她那未来小丈夫的姐姐,屋大薇。对于未来小姑的安慰,斯里柏尼娅却没敢应,反而连道这是应份的。
屋大维的前妻是个孩子,年轻到没能犯错,同时也承担不起第一夫人的职责,这些年都是屋大维的顾问米西纳斯兼任所有内务。已经成婚两次、孩子都三个了的斯里柏尼娅,自问做得更好是应份的。应对丈夫的其他女人,不亦是贵妇的必修课吗?
“自知之明,本身就已经是值得称许的事。”屋大薇走进,握起斯里柏尼娅的手,“而如今,你尚不必回避;结婚以后,遇到需要回避的场合,那该走的人也不是你。我的弟弟不至于是非不分。”
罗马的贵族因为政治联姻频繁,不论男女都是处于近乎开放式的婚姻,但也不会当众给合法伴侣难看。这是对联姻家族的尊重,屋大薇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傻到去开罪岳家,放弃到手的政治力量。
只是现在婚约未正式立下,屋大维仍然是单身的,再严格的标准下亦没人需要回避。不然,第一个给屋大维排头吃的就该是公主阿尔了。屋大薇可没少听那位公主的事呢。
“我不是不同情他们的。”斯里柏尼娅头痛地说。她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般对公主阿尔抱有敌意,倒是烦闷要怎么解决罗马贵族圈对公主的敌意。
一来,她没蠢到不知道公主阿尔在屋大维事业上的作用,让她更好地融入罗马,才能帮助到屋大维;二来,斯里柏尼娅比屋大维要年长上十岁,为他而争风吃醋什么的,还真做不出来;三嘛,她也不是在自愿的情况下离婚又准备再婚的。
在被内定给屋大维以前,斯里柏尼娅是一位终于将政治婚姻经营得美满的贵妇,但在男人们的野心下,她被迫离婚,让她的前夫和母族献了过来。
屋大薇面临的情况也差不离。她也是罗马中少见地跟丈夫相处得好的贵妇,可惜,他刚过世,而她的弟弟正打算将她许配给安东尼,向公民们表示罗马的稳定。
明知道安东尼和屋大维早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屋大薇也得嫁过去。
“我真希望母亲还在。”屋大薇叹道。她的母亲在见证儿子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执政官后,便病逝了,不然以她的手腕,屋大薇深信能处理好更多的事。
两个女人正说着话,外面又传来嘈吵声,言谈间还听到了公主阿尔的名号。她们对视一眼,走出去,见军中大比原来已经结束了,公主不仅得了第一名,更被屋大维当众授予罗马将军的官职,即日起领罗马城守备的军务,引来哗然。
哗归哗,刚刚才输给公主的将领们,愣是没一个敢站出来反对。他们一对上公主的黑眼睛,就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元老的反对嘛,听在屋大维的耳里也就嗡嗡数声,该通过的还是得给他通过。
公民们的反应不算好,但也没到反感的地步,议论一阵子罢了。
出乎屋大维算计的是,造成障碍的是贵妇们极大的反对声浪。
论理,女人没有投票权,也该服从父亲、丈夫和儿子的话,但作为社会一半的主人,这套真能行吗?远比大部分男人富有的贵妇们,更是屋大维最近想新征税的对象,开罪不得。
“不知廉耻的婊/子!”一位年老的贵妇甚至喝骂道。
完了--屋大维和屋大薇两姐弟,同时想。
只见公主阿尔冷笑一声,偏头,问:“你,名字。”
老贵妇高昂着恍惚不怕折了的脖子,说:“大茱莉娅。”
阿尔心下了然。听名字,应该是凯撒家族的亲戚。她想起米西纳斯迫她背过的罗马贵族族谱,往军人中叫了声:“茱莉娅家的图利乌斯,出列!”
一个中年将领从人群中走出,面如土色。
阿尔将才刚披上的外袍甩开,再次走进竞技场,向男人招招手。对方皱着眉走进,做足心理准备后,在场上用尽全力地反抗,最终不出所料地倒在场上吃土。阿尔缓一口气,拍去手上的尘,挑了挑眉,望向屋大维,得到屋大维的颌首。
示意是可以用的人。
“起来,”阿尔冷声道,“明天,去我帐中报道。”她初上任,正好需要新的班底。她看不上眼这个男人的母亲,却看中了他的全力反抗。
中年将领马上忍着痛站起,强压着狂喜的情绪行了个军礼,“是!殿、不,阁下!”
公主阿尔是能让手下活命的将领,屋大维更是贵族们想要往上爬的阶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罗马男人都没有不应下的理由。
老贵妇目睹儿子完全就是人家的一条狗,差点没喘上气来,一手捂住胸口,脸色发青。阿尔却懒得给予一个眼神,径直离开。
--非常合乎埃及公主作风地将整个罗马贵妇圈子得罪了个彻底。
屋大薇抿抿唇,接收到弟弟求救的眼神,转向身旁的斯里柏尼娅,两个女人认命地安抚贵妇们去。
晚上,屋大维宴请盟友和军中将领,由屋大薇作为女主人主持。他本是想着让阿尔籍此多认识一点人的,没想阿尔干脆就没来。
隔了好几天,屋大薇在弟弟的示意下,找了个借口去见公主阿尔。
阿尔西诺伊完全违反了罗马的规矩。
面对屋大薇的劝说,阿尔没有翻桌子,她只端坐着,微笑着问:“我是谁?”
屋大薇愣了一下。
“埃及公主、罗马将领,”阿尔收起了笑容,“但不是,屋大维的妻子。”
那一些屋大维期望她去做的,都不是她的责任。
她是不交际就领不了罗马的兵?那坦白说,是屋大维需要解决的问题,她一个外邦人本来就是融不进罗马的,她要是完全放弃埃及的身份,也只会让自己毫无立足之地。从一出生起拥有的家国地位,即使已经将她抛弃,也将终身是她站在众人之前的底气。
试想,假如她是女奴,能有上战场的机会吗?要不是出身显赫的埃及王室,大概连给罗马执政官当情/妇的资格都没有吧。
所以,凭什么让她去当根本当不了的罗马人?
屋大薇有点不可思议地续问:“你不爱我弟弟吗?”
阿尔认真地组织着语言,答道:“我爱他,不是他轻蔑我的理由。”
“难道为他做这些,你居然觉得是轻蔑你?”屋大薇愤怒地站了起来,“你知道弟弟为你承担了多少压力吗?他努力到了哪个地步,才将你带到人前,将他身边的位置给你,却连他的妻子都不敢多说一句!”
阿尔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他,承担了多少吗?”
“你就非要争一个妻子的名份?”
“争?”阿尔失笑,“我只是,没给他丈夫的权利。”因此没责任尽妻子的义务。
屋大薇发现自己语塞。良久,她说:“你这是诡辩,公主殿下。”
“是吗。”阿尔站起,拿过桌上的马鞭,“但是,他受到什么伤害了?”
因为她的不顺从,估计屋大维是有得忙的,但军、政、财都稳住的当下,除非贵妇们敢对抗连她们的丈夫父亲都不敢反抗的人,否则,就是为了孩子的前途,也迟早会向屋大维服软,多花几分功夫罢了。
还不够格让她低头。
屋大薇在阿尔出门骑马都好几圈后,才回过神来。这是高手吧?她想。看似鲁莽的举动,却并未真正让屋大维为难过,自己又解气。最为难的,也就是屋大维得不到她罢了。
但对罗马男人来说,这真的重要吗?这是连母亲姐妹都可以用来交换的世界。
军、政、财,公主阿尔都给了屋大维,谁还比得过她?
后来,屋大薇对忧心忡忡的斯里柏尼娅说:“不必担心,公主阿尔比谁都能适应罗马。”
桌上散着满满的信件,当准第一夫人当得想死的斯里柏尼娅,不可思议地反问:“就这位殿下的脾气?”
“在弟弟都或者有点犯傻的时候,”屋大薇用两指拿起信件,扬给她看,“殿下清清楚楚地将属于你的交际圈,完整地交给你。”
能找公主谈的,只有军务,也仅有军务。屋大薇花了好几天,才明白这是公主要表达的意思。
而阿尔顺利地接管了罗马城的军务后,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往还要闲。要坐镇军中,不能出去乱逛;却也不能管太多,省得手下失了自主权不好做事,对新上司反感。
屋大维来的时候,她正在屋子里织布呢。
忙了个昏天地暗的屋大维:“……”不是太预计到自己会见到这么普通的景象。
最少都应该摔个人、放个箭什么的。
阿尔懒得管他,用着罗马式的织布机,冷淡地道:“你姐,试探。”
屋大维用食指搔了搔脸侧。他跟他姐说的原话,是想让她去劝劝阿尔,可事实上,他知道事情没算玩脱,就是他想试探阿尔的反应而已。
“她说,”屋大维走上前,坐到阿尔的边上,双手十指交叉,“你爱我。”
阿尔才不管他,径自玩儿。
屋大维偏头望着她,笑了起来。半晌,阿尔也没忍得住,唇边拉开了笑容,屋大维见状,笑出了声,伸手握住阿尔的手。
他只是想试探阿尔的反应,担心她每一次的拂袖离去,想知道她是在意他的。
屋大维想听到她的一句告白。
安东尼回罗马城了。
屋大维在高卢命阿格里帕吞掉他的军队,安东尼也只作不知,安静地签下和约,没理会埃及女王刚给他生下的双胞胎,继续以“受欢迎的安东尼将军”姿态,回到罗马城。
“虽然是我们期待的结果,但这老流氓会静得像只老鼠一样,是有原因的,”也回城了的米西纳斯,搓搓手,在政务室里走了两步,“塞克斯图斯.庞培有动作了。妈的,他的老父亲和兄长被凯撒撃败也没几年,这臭小子居然拉得起一整队海军,人称小庞培。”
屋大维瞧了他的顾问一眼,“而我们不是没预见到这一点,你为我找了位好妻子。”
候任第一夫人斯里柏尼娅的妹妹,正是小庞培的妻子。屋大维是打算籍其中的关系进行和谈,收缴一支强力的海军的。但米西纳斯这样提起,便是出问题的意思了。
坐在窗边的阿尔回过头来,道:“帕提亚帝国。”
米西纳斯点头,屋大维闻言,脸色沉下。
地中海地区的最东部,与波斯地区接壤之地,有着强大的帕提亚帝国,屡屡与罗马的霸/权发生碰撞。倘若帕提亚有异动,罗马便不能腾出手来收拾内乱,也就给了小庞培跟屋大维、安东尼议价的底气。
米西纳斯摊手,“安东尼久在东部,阿尔也该清楚,东部被横征暴敛催残得够呛的,凭他们可对抗不了帕提亚帝国,罗马必须派兵。”
阿尔撇嘴,“罗马人。”横征暴敛的,不就是罗马人吗。她可不同情。阿尔转回头,继续看窗外的飞鸟。
屋大维瞪眼又不是、骂便更不是,只好当成没听见,望着顾问友人:“那是安东尼的辖下,他没道理撒手不管。”
“他一个人也吃不下啊。要不怎会屁都不放一个的,就乖乖回来给你当姐夫。”
屋大维眉心紧锁。
内有忧,外也有患,罗马的风光岌岌可危。
安东尼回城没两天,便立即举行了他和屋大薇的婚礼,另一个恍惚隐形似的政权三头之一莱彼特,也特意赶了回来露面,向整个地中海昭示着罗马的稳定和强大。隔天,屋大维省却订婚的步骤,与斯里柏尼娅完婚,并即日命米西纳斯和他的新岳父出使,与小庞培和谈。
婚礼完结的晚上,屋大维坐在了庭园里,没进房。
这回可没新娘年纪尚轻的籍口,他知道他是必须去的。
但他不敢赌阿尔的反应。
直至他公布订婚以前,他和阿尔都是以情侣的姿态出现,但在公布以后,阿尔便再次对他避而不见。就连他的姐姐安慰他时,都没敢说过一阵子就会好。
屋大维低头苦笑。
两场婚礼中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安东尼的权位不会辱没他姐,屋大薇也会是第一夫人,而且她也顺利得到了安东尼的敬爱,婚前见面到结婚后的第一天,他姐都没有难过,与安东尼相处得很好,夫妻携手参加他的婚礼。
“这实在是不应该由我来说,”已经换下新娘服饰的斯里柏尼娅,走了进庭园,“但你要是个男人的,就不应该抛弃公主阿尔。”
屋大维无言以对。
只要,他放弃公民的支持、退隐,没一条罗马法例阻止他娶阿尔。
好一会儿后,他说:“如果我不是凯撒,埃及女王是不会放过阿尔的。”
斯里柏尼娅盯着他,“那样的话,你该庆幸这世上有埃及女王的存在。”给他不放手权位的籍口。
屋大维转过头来,抬头望向他年长的新妻子,“你在怨恨你的前夫和父亲将你给我。”
“别以为你这样说今晚就可以不进我的房。我是不会让你侮辱我及我的家族。我不是任性的公主,我很清楚我身上的权利与义务是并存的。”
屋大维蔚蓝色的眼睛冷静地望着妻子,“你的话是正确的--假如我没有给出更好的条件。你已经有三个出生高贵的孩子,再为我生下不受我喜爱的孩子,并不会为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再怎么样,你也必须在我房里过夜,这是没得商量的。”进了房,就什么都说不清了,既是如此,还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斯里柏尼娅忽然有点看不懂新丈夫,说:“有必要吗?即便公主再高傲,也反抗不了罗马的规矩,我也不相信你是这样单纯美好的青年。”
罗马的男人会守身如玉?简直是地中海式笑话。
屋大维忽然一笑,“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斯里柏尼娅摇头,不打算搭理个疯子。
“你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灵感,”屋大维颔首,“我要的还不够。如你所言,我确实不应该是一个守规矩的善良青年。”屋大维站了起来,望着新婚妻子,右手扶上了腰带,“你是第一个知道,斯里柏尼娅,即便不是今日,我亦总一日会让阿尔西诺伊成为我的合法妻子。”
都向新婚妻子说些什么。斯里柏尼娅觉得自己这婚结得真想死。
“感谢你的坦承,也很荣幸是第一个知道你野心的人。我的丈夫,进房吧。”她却没有生气,甚至开始对生活有了新的期许。
以她的年龄本就与年轻的凯撒不匹配,家世方面,等她的妹夫归降,利用价值便差不多了,换个双方家族的后辈继续联姻即可,不会让她继续占着第一夫人的位置。这一眼到头的婚姻,斯里柏尼娅知道她的父亲也不过是期待她尽早生下凯撒的孩子便算完。
与凯撒离婚后,不会再有男子娶得起她,斯里柏尼娅不必再婚,守着财产和孩子好好过便是。
屋大维跟在斯里柏尼娅身后,无声地勾起嘴角,进房。
新婚夜过后,屋大维便立即重新投入了工作,在米西纳斯和阿格里帕都暂时缺席的当口,阿尔成为了他重要的助手,分担不少手上的政务,让他有空间跟安东尼、莱彼特商讨接下来安定罗马的长远策略。
虽然,阿尔一直都没有给他机会解释任何事情。
一天的午后,男人们去了议事厅,斯里柏尼娅和屋大薇则是掐着点来到政务室。她们是来找阿尔的。作为执政官的夫人们,她们有许多的交际,而这部分都需要经过政治算计。眼下屋大维他们没空搭理,便是阿尔给她们交的底。
对此,阿尔只想说安东尼这手甩得真好。明知道屋大维不会不理会亲姐,干脆将他姐的杂事甩过来让屋大维集团管。
也是不让屋大薇多接触安东尼集团的意思吗,阿尔想。
“弟弟是不是又冷着了?”谈过正事后,屋大薇试探性地说起屋大维。
他弟睡地板睡到作为姐姐的都看不下去了。有些事,其实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偏阿尔故作不知,对屋大维的示好一概充耳不闻。
面对屋大薇的暗示,阿尔偏了一下头,手指指了指自己--难道要让她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去安慰他不成?
斯里柏尼娅也对此毫无意见。干得出这种烂事就别怕睡地板。睡到腰断了也是活该。
屋大薇:“……”决定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万一促进了斯里柏尼娅和阿尔的友谊,她觉得她弟会死很惨。
女人们的空气正在产生诡异的火花间,奴隶匆匆走进,回禀公民们正围在元老院议事厅,将屋大维堵住,抗/议罗马城最近短缺的粮食供应。
相似小说推荐
-
放纵午后(十九行诗) [现代情感] 《放纵午后》作者:十九行诗【完结】晋江VIP2024-11-26完结总书评数:6019 当前被收藏数:22081 营养...
-
乱世孤女,苟命日常(我若为书) [穿越重生] 《乱世孤女,苟命日常》作者:我若为书【完结+番外】起点VIP2024-11-14完结83.8万字|3820总推荐|0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