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身边的伙计眼明手快,见状强忍笑意,从柜台上取下红漆托盘,上前对着李瑶光躬身客气道:“不若客官把货与小的,小的给您奉上柜台?”
根本没有选择机会的李瑶光,想到刚才这伙计的表现不差,便决定信他一回,故作镇定的把手里的东西连带包装,一并放在了伙计双手端着的托盘里,又看着对方恭敬的放到了柜台上。
“掌柜的,请验货。”
“嗯。”
柜台里的老者也就是掌柜的,老神在在的嗯了一声,一边一手继续扶着他的胡须,一只手则是慢条斯理的揭开眼前这奇奇怪怪,布不布,纸不纸的东西。
心里直嘀咕着这是嘛玩意,自己掌管当铺多年从没见过呢,忽的只觉眼前一阵光影闪耀,掌柜的轻抚胡须的手跟着一抖,眼睛不由一眯,抖着的手扯掉了自己好几根胡须也顾不上,只双目如电的射向托盘中怪东西里包裹的东西。
这可是大宝贝啊!大宝贝!
掌柜的下意识搓了搓手,上来就想取了东西仔细端详,意识到柜台下物主还在看他,转眼间心里已经有个决断的掌柜,赶紧收敛的脸上的失态,努力维持镇定,而后状似不经意般抓起镜子,忍着激动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眼皮一耷拉,便看向外头柜台下的李瑶光。
“小小铍铜烂镜一面,活当四钱,死当一两。”
李瑶光听了这样的报价,当场变脸。
“掌柜的莫要欺我人小,这镜子乃我家传,可把人、物照的分毫毕现,岂是凡物?呵,一两,甭想!”
妈的,这老家伙是当自己瞎吗?就刚才他那失态模样,虽转瞬即逝,虽自己人矮,可她站的远,自然是看得清啊。
况且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若是这接连变化中没有猫腻,她李瑶光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见这老头不老实,李瑶光也沉了脸色。
柜台里的老家伙,还有身边刚才还对她还客客气气的伙计,见她出言不逊态度还陡然强硬后,也纷纷跟着变了脸色。
李瑶光见状,暗道不好,暗忖自己怕是进了黑店了,亏得她刚才看到这铺子,看到这伙计客气热情,还说这是家好店呢,感情是自己单纯的可怕。
如今东西在人家手里,自己却人小力微,怎么办?
李瑶光心下思忖,柜台外已经得了自家掌柜眼色的伙计,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已经占据了李瑶光的后路,里头老家伙见状暗暗满意点头,这才看向下头俨定逃脱不去的猎物,假模假式的抚须开口。
“罢了,瞧你年幼,本掌柜就大发慈悲一回,若是死当,许你二两。”
“二两?”,她呸!“我不当了,镜子还我!”
李瑶光也是气急,一声不当,内外两人齐齐变脸,早已经自行决定好这宝镜去处的掌柜,哪里容得到了嘴边的肉再丢掉?
见李瑶光变脸,他也干脆也不要脸了,一改刚才假面的‘温暖和煦’,一拍柜案,指着李瑶光就厉声呵斥。
“呔!哪里来的小贼,竟偷到我广发当铺的门上,你可知我家当铺背后的主家是谁?你可知本朝偷盗是个什么罪过?哼,偷盗不成,还妄想索取,小贼,今日你若是识相的,现在投鼠忌器自行离开,本掌柜看在你年幼的份上便大发慈悲不予追究,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怎样?”,特么的,这是哄骗不成就要明抢了吗?
李瑶光强制镇定,脑子转的飞快,面上却不敢露一点示弱,怕就地被对方当场生吞活剥,故作底气十足的蛮横叉腰,面露鄙夷。
“姑奶奶我也不是被吓大的,这是什么地方,是京都权贵云集的西内城,一般寻常百姓轻易可进得来?我既然能出现在这地界,敢进得你们家当铺门来,背后没点底子,我敢?”
这般态度,此言一出,就见这里外二人明显一顿,李瑶光再接再厉,努力让自己显得底气十足些接着道。
“谁不知道这京都城贵人多,不说内城,怕是外城,墙上掉下一片瓦当来,随便也能砸个七品官,你们如此欺我,怎知我背后无人?实话不怕告诉你们,这镜子我家主子可不止一面,今日不过是主子手头吃紧,才吩咐我私下背人出来典当一面,掌柜的若是瞧我人小便要欺我?呵!大不了我舍得一身剐,回去定禀明家主,到时为了这区区一镜,我家主子气恼不过闹僵开来,想来掌柜尔等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嘶~”,老家伙嘶了一声,面上冷冷一笑,其实心里还是直打鼓,到嘴的话却仍旧不信邪的阴阳怪气,“老朽好怕呀!”
什么镜子还有一面的鬼话,他是不信的,不过这丫头如她所说,竟然能进得西内城,怕也是个有主的,不然此等宝物,寻常平民何处来?
虽说自家背靠公府门第,主子是公府世子夫人,可这面镜子却是自己想私自昧下中饱私囊,根本不会进公账。
若是这小丫头背后真有主子,闹僵开来,不说今日之事,便是之前自己私下做的那些小动作,一旦主子夫人知道……他怕是不死也残,全家不保。
第9章 一面宝镜五两银
不过嘛……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敢要挟自己,老家伙自认,自己吃过的盐比眼前小东西吃过的米还多,自然也不是被吓大的。
为防自己一时谨慎而吃亏,他还是打算再试探试探,便道。
“哼,本当铺的主家也不是一般权贵,怕你不成。闹便闹,本店奉陪到底,只是小丫头,一旦闹僵开来,你又该如何收场?老朽堂堂掌柜,多年口碑自是不怕的,只你小小贱婢,丢了主子颜面,暴了主子秘密,事后可得活?”
“你!”,这老东西可真是又老又狠又辣又毒。
掌柜自觉戳中李瑶光软肋,随即又和缓了神色。
“呵呵,小丫头,莫要恼嘛,这样,老朽也不是那等狠辣之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理老朽懂!这般,老朽退一步,若死当,许你五两,这是底线,要不然老朽现在就去报官,或者坐等你请了你家主子来?”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偏她就是底气不足,还真就受了这威胁。
“好,算你们狠!五两就五两,我要一两一个的碎银四个,另外一两给我换成通宝大钱。”
“可。”
见对方应的畅快,李瑶光反而不放心,不由加了句警告,“掌柜别再欺我人小给我假货,如若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
柜台里老家伙挑挑眉,倒是不屑于连这点小钱也欺人,只觉占了大便宜的他点点头,一副不跟李瑶光计较的模样,先是笑眯眯的仔细收了那面镜子,而后才在柜里清点银钱,最后把李瑶光点名要的银角子还有一百通宝大钱都放在托盘中,抬手抓了笔沾墨,就在柜案上抓了张黄表纸勾勒起来,几笔写下当票后与银钱放在一起,托盘往柜上一放,一推。
“客官请清点。”
李瑶光恨自己腿短个子矮,再看这反人类的柜台,也终于明白,这该死的当铺为什么柜台会这么高了,感情就是好高高在上光明正大的欺负客人呗。
只要你进得门来,就算是遇到不公平待遇,不想当东西了,一时半会也拿不回自己的东西,只能任人宰割,这不,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恨恨的朝着身后守在大门一侧,努力目不斜视的伙计瞪了一眼,李瑶光本是想喊他帮自己拿的,可一想到先前这人的假面,李瑶光又信不过,怕再被欺。
保险起见,目光瞄到正堂牌匾之下案机两边的太师椅,她当即走过去,顺手拖了一把就往柜台来,跟前放定,李瑶光一把爬上上去,站在椅子上再踮起小脚,总算是够到了柜台面。
李瑶光整个人身子往上一趴,明晃晃的开始点钱验看,专注的李瑶光没看到的是,身前身后的两人见她举动,眼皮嘴巴都不自觉的抖了抖,着实也没料到李瑶光如此举动,怪打脸的。
按着脑中记忆分别仔细验看钱财,不放心重量,李瑶光还伸手问掌柜要来了他柜上的戥子,观察戥星与小小戥陀,确认没被动过手段,这才逐一称量手中银子,确认每个银角子都足额,当然也不多分毫就是,李瑶光这才放心。
至于另外一百通宝大钱,这个就有说法了。
大靖朝统一后,第二任继位之君统一货币,权贵交易还用金银、银票,寻常百姓却金银难见,用的最多的就是铜钱。
而大靖铜钱为了好携带分为两种,一种为最低面额,一文一枚的铜钱,外圆内方中间中空,份量轻巧,一千枚为一两;一种比铜钱大了一码,中间实心,上印大靖通宝,这样的钱一个顶铜钱十个,百个为一两;
李瑶光把一百大钱一一数过验看,一副一点也不信任人的模样,看的掌柜的眼皮子直抽抽。
这还不止,确认银子大钱都无虞后,李瑶光把银子跟一串足百的大钱往自己跟前一扒拉,小手护住,抬手就往柜台案机后一排放着诸多当物的置物架一指。
“这么多钱我没东西装,给我个布兜子。”
“嘶!”,掌柜的手不由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瑶光,“还,还要布袋子?”,这哪里是替主子当东西的,怕不是个穷逼!
不得不说,这老东西真相了。
李瑶光却底气十足,脖子一扬,“昂,要啊,不然我拿什么装钱,万一路上我钱掉了,你陪我啊?”
“你!小丫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呵呵,我能有你们胡搅蛮缠不可理喻?好了,你都哄骗我一面宝镜了,知足吧,回去我还不知该如何跟主子交代呢,怎么,饶你个布袋子还占你便宜啦?”
饶是再皮厚,也被脑袋包铁的李瑶光堵的哑口无言,掌柜深呼吸一口,暗自安慰自己今个已经得了大便宜,发大财了,小小一破口袋,予她便是,权当送她装药吃了。
这么一想,老家伙心里才顺畅了些,咬牙应下,转身到后头置物架上挑挑拣拣,布袋子倒是没找着,最后找出张别个包着东西来当的旧包袱皮甩给李瑶光,
“布袋没有,就这包袱皮,爱要不要。”
李瑶光自然要啊,半点没嫌弃,包袱皮旧了点好歹没破,都是好东西。
李瑶光把包袱皮摊开,把大钱往上一堆,系紧包袱皮后,银角子收胸口暗袋,而后白了托盘里那破当票一眼,根本没拿的打算,跳下太师椅,包袱往肩头一甩,朝着着破店破人哼了一声,李瑶光转身就走。
掌柜的被李瑶光这态度气了个仰倒,不住哼笑,而门口的伙计见李瑶光还朝自己翻白眼,伙计忍不住朝着李瑶光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
“我呸!得意个什么劲啊!这样的小奴才秧子小爷我见多了,什么替主子当东西,呸!怕不是自己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偷偷来当的吧!”,要不然刚才他家掌柜一番试探,这小奴才秧子怎么就不敢吱声了呢?“呸!狗奴才!”
“好了,双喜啊,别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没出息!今日你做的很好,看你表现不错,本掌柜决定奖励你二两银子。”
伙计才发泄着,转头就看到自家掌柜从柜里走了出来,跟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
见对方带着老人斑的枯瘦手拍在自己的肩头,在这当铺做了五年伙计的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点头哈腰的躬身应。
“谢谢掌柜赏,谢谢掌柜赏,小的一定听掌柜的话,好好做活,尽心尽力。”
“哈哈哈,很好,很好,本掌柜最喜欢上道的伙计。”
“是是是,掌柜英明。”
“嗯,双喜啊,那今日?”
“今日?今日什么?”,伙计一副不明白的模样故作挠头,旋即看向意有所指的老东西,“掌柜的,今日不是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发生么?”
掌柜的眼睛都亮了,“哈哈哈哈,对,对,对,双喜啊,你很好,本掌柜看好你哟。”
这叫双喜的伙计,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厉害的老掌柜,大巴掌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而后悠哉踱步到柜台后,轻巧的收了柜台上,托盘里,某人不稀哒要的当票,一下下的撕了个干净。
再然后,次日一早再盘点清库的时候,双喜就发现,柜上存根的这则当票相对应的编号架子上,一面巴掌大小的破旧铜镜,就那么大咧咧的躺在了那里……
第10章 京都价贵居不易
走出黑心当铺的李瑶光自觉身上终于有钱了,虽不多,却也能勉强温饱,她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现实却打脸的很。
走在西大街上,权贵云集的内城大街不见摊贩游走,街边却也商铺林立,酒楼饭市,茶楼布坊应有尽有,一间间门店门脸大,装修或豪奢,或典雅,一看就不是她这等寻常人能进去消费得起的地方。
不过身为现代人,自诩见过世面,尝试的胆子从来不缺,掂量着手里的钱,李瑶光壮着胆子踏进西大街上一家卖糕点的铺子,里头穿着干净整洁的伙计倒是热情的上来招待,结果一问价格,告辞。
区区一糕饼,做成粉色小巧的梅花样式,带着香甜,一份不过八小块模样,包装倒是精美,竟敢要价一两,怎么不去抢?
呵呵,李瑶光直呼吃不起,那点子想进好店给小表弟买点零嘴的想法瞬间烟消云散,恕她这等俗人告退,消费不起。
李瑶光走的果断,丝毫不看身后招呼伙计的瞬间变脸,脚步匆匆,直往来时自己进过的坊市而去。
内城不比外城瓦市极多热闹非凡,内城因着管控的严格,虽然也有坊市,却也多集中在平民或者奴仆聚集的地界,好方便这类人群购买物品。
李瑶光直接往回赶,没多时就进了西大街的岔口,又走了一截整洁的小街后才终回了热闹坊市,一脚踏进,此地与外乃两个天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本店新出玉楼春酒,欢迎贵客登门品鉴……”
“烧饼,烧饼!新鲜出炉的烧饼哟。”
“看相测字,不准不要钱……”
“代写书信……”
“有去城东富贵坊的客人没有?这就上车走勒。”
“卖鸭梨,卖鸭梨嘞,新鲜采摘的大鸭梨,又脆又甜……”
站在街道边,身处人流中,听着这熙熙攘攘的烟火气,李瑶光这才觉自己活了过来。
此时已快日上中天,自己早晨还是那三个瑞士卷打底,这会早已经饥肠辘辘,闻着街道上四处飘散的香气,李瑶光身边正好走过一挽着篮子,沿街叫卖鸭梨的年轻人。
李瑶光听着他的叫卖,不由想到了水浒传中与武大郎一起卖烧饼的那位郓哥来,李瑶光会心一笑,嘴中唾液突然丰沛起来,下意识就喊住要与自己错身而过的人。
“哎,卖梨小哥。”
许是生意上门,卖梨小哥耳朵且尖着呢,听到声音立马回头,脸上堆笑,饶是李瑶光一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孩,对方也是客气有理。
“贵姐好,贵姐午安,贵姐可是要买梨?”
李瑶光的印象里,大靖对姑娘少爷的称呼都是姐,哥,这带上贵,自是尊称,李瑶光明白,点点头嗯了一声,指着对方手挽着的篮子问,“你家梨子怎么卖?”
“呵呵,贵姐眼力好,识货!我这梨子可是百年老树结的果子,个大不说又脆又甜,还比一般的梨子先熟,东西难得,这价嘛……”
“多少?”
“呵呵……”,对方笑笑,而后伸出空着的巴掌,在李瑶光跟前来回的翻了一翻,道:“不欺贵姐,这梨子十文一个。”
李瑶光大吃一惊,“十,十文一个?”,不是一斤?
卖梨小哥见李瑶光表情就只对方嫌贵,脸上旋即露出苦笑。
“贵姐可是觉着贵?可小的真不是欺您,小的也是本份人,给的也是老实价。不瞒贵姐,士农工商,商为末,生意艰难,我等下民进内城生意,城门卫管的严,要验看籍牌,要交人头钱,进坊市要交摊位费,要交巡街保护费,临了还要交团头行费钱,成本高了,同样的东西内城价格自然比外城贵。”
且他没说是是,这里可是西内城!多是达官显贵,何至于计较这蝇头小利?
“贵姐,小的走街串巷卖梨,虽是免了摊位费,可本价也高,总不能一年到头的伺候这梨树一场,小的连个幸苦费都落不着吧?贵姐您是精贵人,想必也不可能花更多功夫,大老远跑去南内城,或者是干脆拿着籍牌出外城去就只为买几个梨,是也不是?小的小本生意,真就是为挣几个辛苦的脚力钱,贵姐,买几个?”
买几个?
李瑶光苦涩的暗自摸了摸胸口藏起来的四两银子,又颠了颠包袱里的百枚通宝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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