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接过,丢上马背,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一家人送走肩膀都垮了下来的影一,望着对方远去背影,李瑶光心中有些担忧,却没有看到,身后某爹哥笑的呀,尾巴都翘上了天。
却不知影一,一路打马过街,到了东城门,从来时走的旧友路线,偷偷经过半开的城门原路出城,北归路上,影一心情沉重,摸着怀里的信深深的忧愁上了。
若自己把这信原封不动还回去,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家主上会是如何颓丧,本就失亲,心里就只惦记着这么个人,一旦知道心爱的姑娘都弃他而去,不不不,是根本就没有过他,主上会如何想?
一想到当初大将军去后主上的状态,影一打从心底里害怕,怕自家年少却屡遭磨难的主上这次抗不过,彻底的变成行尸走肉,自此人生只有风雪,只剩冷漠。
这么一想,刚刚冲动义气一走了之的影一悔不当初,可把人绑走吗?
不,他做不到。
风雪前行中,影一目光不期然落到挂在马鞍两侧的包袱上,慢慢的,慢慢的,他收了身上的旧斗篷放好,心里有了个计划渐渐生成……
半月后,影一快马加鞭返回北地。
一回来顾不上梳洗,第一时间来到沈越办公的院落求见,屋中忙碌不停的沈越一听到影归来,赶紧打发了身边人叫影一入内。
看到熟悉的人裹着寒风刮了进来,沈越忙上来亲自扶起急迫问:“影一,如何?”
影一想到怀里的信暗自摇了摇头,只把背上的包袱一扯,双手捧到沈越手中。
“将军,属下幸不辱命,信已送到,这些都是李姑娘拜托小的带给将军您的。”
沈越大喜,一把接过搂紧又问,“那瑶光可说什么?可应我?”
被自家主上紧紧盯着,影一心中发苦,想到李瑶光那字字句句的铿锵拒绝,再看眼下主上的欣喜若狂,影一心中决断更是坚定了三分,苦涩的把当日李瑶光的话换了个说辞。
“回将军,李姑娘说,说,您看到这些东西自知她心意。”
“真的?”,沈越眼眸亮闪闪的。
影一重重点头,“真的。”
“好,哈哈,极好!”,沈越笑着,忙打开手中包袱,见到里头是各色药瓶子还有衣物鞋袜,没少用过这些药物的沈越很是开心激动。
一手紧紧拽着药瓶,一手轻轻摩挲着崭新厚实的衣裳鞋袜,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那样一个爽直的姑娘,为了自己端坐窗前细细密密给自己做衣裳的画面……
若不是心中有自己,如何会如此?
这便是他家瑶光的心意,他知了,很知!
连日来压在心头让他喘不过气的大山豁然崩塌,沈越得以喘息,心中越发坚定,待到大事方成,自己定不让他的瑶光委屈。
沈越退去全身的冷肃,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往日冰封的脸上难得挂着真心笑容,这一幕看得影一心焦又心疼,却再不后悔自己的阴奉阳违。
为了主上,便是将来有一日事发,自己要受千刀万剐的重罚,他也认了,只求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
沈越喜滋滋的只想赶紧梳洗一番,好换上心爱姑娘特意为自己做的心意,见影一还跪着,从狂喜中醒过神来的沈越忙发话。
“影一辛苦,想必也累了,放你几日大假,好好下去梳洗休息,半月后再来当差。”
影一苦涩的拱手应喏,终是不忍再看他家主上模样,心虚羞愧的告退了出来。
也是巧了,回去的路上,遇到正好进门来探望沈越的程塑,对方与自己熟识,见到自己笑呵呵的就过来了,上来就照着他肩膀一巴掌亲昵道。
“嘿,影一,好家伙,总算是见到你了,前阵子听影二说,大将军派你出门办事去了,你到底去哪了呀?大过年的也不见回,这正月马上就要出了,你才得归,好兄弟,回头哥哥请你喝酒,你可得来呀。”
面对这般热情的程塑,再想到他的妻子家小再气自己对他却是真心,见他急回食物干粮衣物样样用心,自己却背着她们捅刀子,把嫂夫人托付的东西都给了主上,着实是自己不地道。
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这般选择,只是眼下再面对眼前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袍泽之时,影一难免羞愧。
想了想,又心知主上对此人的重视,影一还是决定不要全部隐瞒,便半真半假拉着程塑到一边叙话。
“程哥,我们自己人,我也不瞒你,将军这次派我去南边有事,我顺道去了趟你家,见了嫂夫人,喏,这是嫂夫人托付我给你带的衣裳。”
没别的法子了,影一把自己当初下意识收好没穿的旧披风双手奉上。
自家媳妇的针线他熟悉呀,看到自己的旧衣,程塑眼眶一热,脑子一懵,双手接过捧在手中脸贴上去蹭了蹭,深深吸闻,就仿佛是想汲取家人气息一般,心绪一时间完全被思念压满,毫无抵抗力,哪里还有别个心思计较影一话中真假?只一个劲的道谢谢。
影一见状更是羞愧,不敢当谢,摆着手的借口还有事就飞快离开了,程塑也不顾上,紧紧搂着旧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多想,不过就是觉得吧,影一这家伙离开的步伐莫名带着慌乱,还火急火燎的。
当时他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这货怕是真有急事。
可当后头,程塑珍惜的藏好旧衣,大将军的纳妾礼来,帅府宴席的时候,看着大将军身上穿着的那身明显不合他身的衣裳引得全场侧目,大将军自己却浑不在意,众人私下议论纷纷的时候,程塑只觉头皮都是麻的。
他可能是眼花了,远远见着大将军身上那身衣裳,针脚他怎么看怎么熟悉,好似出自他媳妇的手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程塑沉默了。
第319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思来想去都是不解,程塑悄默声从宴席上退出,寻了空档,一把将影一拦住,悄默声把人拽到隐蔽角落着急上火的逼问。
“影一,当日你南下办差,真是为了兄弟我才顺便去我家的?没别的事?我媳妇捎来的东西你也真的全都给我啦?”
影一大惊,“啊?”,想要推开卡在自己脖子上手腕的手顿住,只差没有指天发誓,“程哥你说什么胡话呢?我跟嫂夫人也不熟,去你家自然是顺便,怎么?你怀疑我?”
程塑……
好吧,沈越的心思没表露过,自己也不过是背地里猜测而已,警告预防自家孩子可以,可对人家说,或者大咧咧的去问显然不行。
对方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自己都是靠着人家吃饭的人,若是有事还好,若是没这事,岂不是他没脸没皮自作多情的主动高攀?
猜错不怕,丢脸也不怕,怕只怕就此坏了自家孩子的名声,更何况眼下还是这样的日子,不可说,不可说!
至于眼熟的针脚,以大将军眼下珍惜的程度,纳妾都如此穿戴,前方又都是人,他又不能凑近细看。
不得已,程塑只能安慰自己,怕是自己看错了,焦躁的暂且压下心中胡思乱想,只一心期盼家人回信,看看有无提及影一去的这一茬就是。
可惜程塑没料到的是,这样的事情又不好宣扬,而且李瑶光本身就已经拒绝了呀,事情何必闹大,怕姨父在人家手底下做事不自在,合该就这么平平静静过去了才是。
于是紧接着程塑接到的回信中,上面虽是提及了一笔影一去了家中的事,提及给他捎带了东西,别个事情一概没说。
帅府喜事过后的次日,程塑处理完这几日累积下来的军中公务,心里还是不安,想着还是得再给家人去信问个清楚明白,顺便叮嘱交代一番才心安时,变故再来。
程塑被认命提拔调防往北,即刻出发继续荡平胡寇残余,这是被打怕了的残兵败将,不足为惧,是沈越故意放水给程塑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军令如山,不得延误,而再往北去又正是当初胡狄肆虐,饿殍遍野,十室九空之地,七济堂早已影遁,如今还未恢复,再想传信已是艰难。
而也正是因为这些个阴错阳差,事情就这么生生的耽搁了下来,误会与劫难也就是这么阴错阳错冒出来的。
这一年的正月底,沈家军兵分几路开始了大动作。
一路稳定北地民生,接纳安顿北归流民;
一路往东平定骚乱的倭匪;
一路追击清剿胡狄残余彻底将其赶出关隘;
同年二月,沈家军迎来一位名为陆新生的年轻军师,与沈越相谈甚欢;
同年三月,沈越听从陆军师谏言,收拢北地各处残余势力收归己用,如高大幺等侠义之士受到征召纳贤,都是血性汉子,因佩服沈越为人,敬重沈家为国捐躯,感念他光复北地,纷纷投身沈家军为沈越所用;
同年五月,当初一心一意要倒贴跟随沈越,却被亲爹发现端疑,被指不知廉耻,强行绑回乌堡的黄丽瑾,正好偷听到书房中捏着征召纳贤令的父亲与亲信叙话。
当时黄丽瑾眼睛都亮了,满口喃喃,这辈子结束北地战乱的时间,竟是比上辈子还早了两年,世事变化让她措不及防,心说莫不是因着自己的重新来过,而无意间改变了很多?
那这辈子的自己还能不能与上辈子那般,最后成为他的女人?
不,不,一定会的!
短暂心焦过后,黄丽瑾瞬间恢复,只觉自己的男人果真不一般,这辈子的能力比上辈子更强。
正与有荣焉之时再闻父亲不满声音,黄丽瑾心中越发怨毒了亲爹。
当初若不是他强行把自己带回,若是让她一直跟在丈夫身边辅佐,让她敬为天神的人知她真心,晓她情谊,许今日成为丈夫贵妾,将来成为贵妃,甚至是皇后的人就是自己!没得让那些狗屁的贵女,还有男人婆白白占了便宜。
若是当日自己不走,她又何须如上辈子那样,即便最终成了丈夫的妾,却是个身处低位从未被近身过的可怜蛋?
说来说去,都怪父亲!
黄丽瑾陷入深深的嫉妒与癫狂之中,一颗心恨不得立时飞到沈越身边,为此她不惜精心谋划,俯首做低,暗中出手灭了父亲身边那最会进谗言坑她的老家伙,再一番装乖卖巧极力劝说亲爹。
只可惜,当日因她乌堡已损失一大笔,黄丽瑾这骨子里就是商贾,只能赚不能赔的亲爹占不到一点好处便宜哪里肯干。
还说什么沈越毕竟只是将军不是帝王,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山已平,自是帝王最厉害,如何还肯信女儿的一番花言巧语?
再说眼下又不再是乱世,自己又还有儿子,黄丽瑾的亲爹自是不肯再信女儿。
黄丽瑾为此暴躁不已,为了达成所愿,再生恶计。
一边利用上辈子的先知,手段百出,暗中收买拉拢亲爹亲信;
一边暗暗谋划,挖出亲爹藏匿在四方剩下的所有钱财粮食,收拢摸清亲爹手中商队、商道,掌握其中;
一边再暗下狠手,什么亲爹,什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在黄丽瑾再一次劝解无果之下,全都被她送上了西天路;
自此黄丽瑾彻底掌控乌堡,而掌控乌堡的第一件事,她就带着手中砝码,以及诸多护卫人口,还有许妙娘等人,匆匆下山直奔彭城投靠她的丈夫去。
没有武力,商道不好跑?没事,只要再度成为他的女人,她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与价值,更会与他证明,自己不会比那个死了的男人婆差。
她能做的自己能做,她做不到的自己也能做,只有她,黄丽瑾才是这个世上最配得上他的人。
黄丽瑾深信,这辈子自己定是与他并肩的那个人,死了的男人婆不行,人死如灯灭,再记挂也是一堆枯骨;
崔家,周家什么世家权贵之女,乃至后来那些莺莺燕燕更不行,她们都是娇娇弱弱,只会傲气撒娇白吃饱,对他毫无帮助。
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同年九月,黄丽瑾率乌堡一干人马,拿着沈越发出的征召纳贤令投奔而来;
同年十月,胡狄残余肃清,只剩残兵逃窜出关回了老巢,北方彻底大定;
因着南边局势,大仇未报,皇帝与朝廷一直不肯表态,沈越拒诏不回,反是听从帐下军师们的合力谏言挥师北上,入驻残垣断壁的旧都,休养生息,恢复民生,重建旧都。
一时间皇帝震怒,南地因此风声鹤唳,但凡跟沈扯上关系者,不管如何官位,不管男女老幼,哪怕只是在北地沈家军旗下为将为兵者的亲属家眷,九族之内都被朝廷盯上了,就如当初沈家一众。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提前收到风声的李瑶光他们,不得已逃离新京。
第320章 夜来风雨逃啊逃
夜半时分,正是睡梦正香的时候,小小院落外却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立刻引得狼窝里的黑旋风,还有与李栖枫一个房间各占一榻同住的季墨注意。
一人一狼纷纷睁眼,目光不约而同锐利望向院子大门方向。
一人一狼迅速起身,无声无息纷纷往大门处来,门外着急的脚步声却嘎然而止。
季墨挑眉,心说自己是不是得飞出去查看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院中有东西轻巧落地的声音传来,不是重物……
黑暗风与季墨同时朝黑暗中落入院中的东西奔去,与此同时,门外刚才焦急而来的脚步声又如来时一样迅速隐遁而去。
季墨利索捡起外头人丢进门来的东西捏在手中,发现身边黑旋风目光紧盯自己,季墨朝黑旋风扫去一眼点点头,黑旋风秒懂,翻了个白眼,见没有危险,便自顾自优哉游哉的又回到窝中再度闭目。
季墨却捏着手中鸽子蛋大小的东西,沉吟着回了屋子。
他也没回房间,只在堂屋燃起烛火,借着微弱的火光一看,手里的东西,竟是外头裹着纸张的一颗小石子。
这是传信吗?
季墨诧异,手下却不停,三两下揭开包在石头外的纸,飞快打开来一看,见里头的内容,季墨瞬间色变。
当即回屋摇醒了隔壁床榻上还在睡的李栖枫,不等迷糊的人清醒,季墨忙压低声音嘱咐。
“栖枫出事了快起来,你去对面屋把阳哥儿与熠哥儿喊醒,我去后头喊瑶光他们,赶紧收拾东西,只带金银细软与轻巧重要的物件,不得累赘,都穿厚实点,要快!”
李栖枫瞬间清醒,也不多问,点点头,抓着衣裳就往外套,季墨见状忙离了屋子往后院去。
抵达后头的时候,李栖枫已经去了对面喊两小的了,季墨满意李栖枫的速度,自己也不慢,想了想先越过了于媚雪她们的屋子,先敲响了李瑶光的屋门。
“瑶光,瑶光,快快起来,出事了……”
屋子里整个人都缩在温暖被窝中的李瑶光正做着美梦,梦中忽听有人连声急唤,她皱了皱眉,吧唧了吧唧嘴,心说到底是谁这么没功德心扰人清梦。
可随着阵阵不停的呼唤,李瑶光逐渐清醒,听声音很是熟悉,李瑶光一惊,是爹哥!赶紧睁眼。
外头喊门声还在继续,压抑不大声,却足以让李瑶光发现这动静不是做梦,真是爹哥的,李瑶光不敢耽搁,忙一边摸黑寻找入睡前脱在床尾的衣裳,一边探头朝着门的方向应。
“哎,哎,我起了,我起了,大哥有什么事儿?”
得了回应,季墨也不敢耽搁,压低声音忙道:“瑶光,刚刚有人送了密信来家,信中点名,朝廷要对家有在北地从军至今未归的官员亲眷动手,天一亮就要来抓人,程塑也在其列,未免重蹈沈家覆辙以防万一,我们得赶紧走。”
李瑶光大惊,穿衣的动作不由都快了三分,套好衣裳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的忙跑过来开门,看到外头神色凝重的爹哥忙问:“大哥,真的假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季墨点头,只是看到她大冬日的光着脚跑来,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季墨很是不认同的眉峰锁紧,快速道了声得罪,夹着李瑶光带回床边放下,这才道。
“该是不假,来人笔记我认识,此人重信义,我曾经救过他一家老小性命很是感恩。他如今在朝廷当差,虽不是高官厚禄却也身居要职,且刚才送信,人都不敢冒头,只敢隔着门把信丢入院中,想来事情定是十万火急。
再一个,瑶光,以当今品行与眼下局势来看,事情怕是不假,即便是假,为保万一,咱们还是先走为妙,即便错了,今后再归便也就是。”
李瑶光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信都来了,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忙就点头。
“好,都听大哥的,我信你。这样,我去隔壁唤小姨与瑶瑶还有秋姨她们,劳烦大哥去前头看顾下小的,时间紧迫,我们收拾收拾连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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