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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何安 (姜厌辞)


叶芷安摇摇头,抱住林薇霞,“外婆,你一定要好好的。”
走秀的妆造主办方那边全包,叶芷安提前一个半小时,穿上最轻便的衣服、素着一张脸去了惠悦广场。
工作人员按照模特的气质和身型分配好服装,叶芷安拿到手的是一套唐风汉服,外罩毛茸茸的大袖衫。
她皮肤底子好,不需要过于繁缀的上妆步骤,就能勾勒出俏丽的容颜,摆弄发型却花了不少时间,各式各样的簪钗往头上一添,看着华贵不少,让人眼花缭乱。
下午两点,日色正好,今天也是她回梦溪镇后阳光最明媚的一天,但她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尤其在她想到纪浔也一声不吭替她清偿债务后,薄薄的云彩瞬间变成黑沉沉的乌云。
原来痴痴地单恋着一个人还会加重头顶的重压,连轻柔的风都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般的阻力,不仅让人难以扬起下巴,甚至连整具身体都会被一寸寸地碾到真心被烧灼后遍地的灰烬里。
悲戚涌上心头,她差点又哭了出来。
浸着雾气的双眸被灯光一勾,自带破碎的美感,有人用镜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之后投放到某短视频社交平台上,点赞、评论成倍增长,很多都在问这落泪的仙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多年以后,这条视频被人再度翻出,底下有个叫“小心肝的小宝贝”的网友说:【我家的。】
纪浔也定了初八下午回北城的机票,当天早上,一收拾完行李,他就时不时拿起手机看,消息界面空荡荡的,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上条还是两天前发来的,语气跟下通告一样:【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就不跟你见面了。】
再上一条:【今天怎么还不下雪?看来我没法去见你了。】
纪浔也突然分不清她究竟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
被他调整成静音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小没良心发来的:【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见一面。】
纪浔也回:【什么时候?】
叶芷安:【越快越好。】
纪浔也:【行,那就十五分钟后,我去你那儿找你。】
叶芷安不知道纪浔也是笑着敲下这句话的,天色渐暗,她心里笼上另一种忧愁,里面还参杂着薄如蝉翼般的期待——期待他用凶巴巴的眼神,指责她擅自给他纯粹的初衷蒙上一层势利又世故的灰。
出门前,她用冷水洗了把脸,水渍没擦干净,风一吹,激的她太阳穴刺痛难忍。
备受她青睐的那个男人正松松垮垮地靠在一棵柳树上,顶着失焦的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机。
颓然的气质不费吹灰之力地呈现出文艺片里才会出现的冷色调镜头,只是此刻的她无暇欣赏,甚至觉得被他单手掌控住的电子设备都变成了长枪|短炮,猛烈的火力不偏不倚地对准她,不把她伤个体无完肤誓不罢休。
纪浔也余光捕获到她的存在,站直身体,朝她走去,笑还没来得及挂上嘴角,先注意到她脚跟后挪的小动作,呼吸稍滞,不再前进。
“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这次总不可能又是他?
叶芷安攥紧手,故作勇气后问:“我家欠下的债,是不是你给还的?”
纪浔也不答反问:“那放高利贷的跟你说的?”
她僵硬地摇了摇头,“是我猜的。”
他若有若无地嗯了声,像是对上一个问题的回应。
叶芷安避开他沉沉的目光,静默数秒,又绕了回去,眼底的不安和期待顺理成章地过渡到另一双眼睛里,“为什么?”
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他们这圈子里,正常的恋爱见不到几段,病态、扭曲的强取豪夺戏码却是层出不穷,是要当能拯救人的神佛,还是无心无肺的妖鬼,全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有了这样的耳濡目染,他的感情观自然不会过于正直干净,但也不至于不体面,在她面前,他既不想当一味剥削她身体和灵魂的魔鬼,也不打算成为她某段人生里的救世主,他只是单纯地认为:既然他从她身上得到了足够多的欢愉和兴味,作为回报,也是为了符合这个世间有来有往的交易法则,他就该还给她一些她需要的东西。
沉默过后,纪浔也说:“你就当我想让你轻松点。”
伤人的是下一句:“你现在一分债务都不用背了,不好吗?”
叶芷安终于意识到这段时间她和他待在一块时脱离快乐的违和感究竟因何而起——他总在做一些他自认为对她好、她需要的事。
原来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连付出都是傲慢的。
最后一层由期待幻化成的遮羞布被捅穿,她脸色白到瘆人。
遇见他之后,她总在赌,也总在输。
现在好了,筹码散尽,平白让自己沦落成一无所有的笑料。
她咬着牙反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不肯收下你的礼物,就会愿意收下你的钱?”
她饱含恼怒的嗓音格外沉闷,像从地表深处钻出来,再以极缓的速度上升,抵达某一临界点时,猛地俯冲进耳朵,砸得纪浔也耳膜嗡嗡作响。
等到余音散尽,他彻底明白自己这行为对她而言,不亚于将她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碾压。
同时,他也琢磨出了她如此急迫想要同他见面的原因。
有路人看过来,纪浔也吞下已到嘴边的话,似笑非笑地改口道:“你确定你要在大街上和我谈论这个话题?”
叶芷安抿了抿唇,“我家有人,我不想让她听到这些。”
纪浔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TA”是谁,她外婆,还是那天在秦之微家门口痴迷望着她的那个男生?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徒增烦躁,虽不重,但也足够影响到他的情绪,温和的表象开始展露得有些费力了。
“男的还是女的?”
语气里全然不见那晚问她“是不是早恋被抓包”时的云淡风轻,相反有些沉闷,是占有欲没能藏住的表现。
叶芷安略感不适,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想把话说明白,你放心,很快的,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纪浔也下颌绷紧一瞬,随后笑了,“行,你继续问。”
她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许久才从牙关挤出一句:“你是以什么身份,替我还的那笔钱?”
纪浔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面上闪过错愕,叶芷安有点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更伤人的话,兀自往下接:“不管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不需要你替我还债,我愿意和你待在一起,也根本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有那么几秒,他被魇住了,不过脑就反问了一句。
口不择言的结果是,他只能顺着自己“认定”的事实追问到底,“我车上那条红绳,难道不是你故意留下的?”
点到为止,留下足够多可供人揣摩的余地,却通通逃不出一句:你能使出这种蓄谋接近的手段,心里又清白到哪儿去?
高潮过后迎来长达数分钟的哑剧,两个人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全凭火星四溅的眼神在交流。
叶芷安注意到他唇角微妙的弯起,象征着前所未有的牵强,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嘴巴里蹦出一句高高在上的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别给我不识抬举。
原来在他眼里,她和那些处心积虑想要从他身上搜刮出真金白银的人真的没什么两样。
早知道就不羽化成蝶,扑到他面前,一个人在求而不得的蚕蛹里窒息而死多好。
纪浔也是从她霜白的脸中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
要怪就怪与生俱来的优渥家境早已悄无声息地将他宠坏,导致他和人争执时的姿态看着永远气定神闲,嘴里吐出的却全是能将人肺管子捅穿的冷嘲热讽。
也因他太习惯在刻薄上占据优势,忘了对面的人是谁,尖锐的话术就无遮无拦地刺了过去。
饶是他有多追悔莫及,覆水还是难收,斟酌出来的补救措辞只剩下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居然用在这种场合,熟知他的人听了,怕是会露出啼笑皆非的反应。
叶芷安以为自己会绷不住眼泪,现实是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能逞强,即便哭腔已经很明显了,眼睛还是一片干涸,依旧在同什么负隅顽抗着,“我承认那红绳是我故意扯下的,我也承认我对你别有所图,但我要的不是你的钱,也不是你纪公子的名声和未来能给我的资源,我想要的只是你纪浔也的喜欢。”
纪浔也愣怔不已。
梦溪镇已经有四年没下过雪,但在他的视角里,她清亮的眼里正被盖着一层厚重的雪,压得人心脏都沉甸甸的。
没想到,看着好说话的人据理力争起来就跟那天的红油火锅一样,辛辣,烧得肠胃火辣辣的疼。
他其实吃不了辣,却因那时她热情推荐时亮晶晶的一双眼,逼迫自己夹了几筷子,逞强的代价是,当天晚上去医院挂了两瓶吊水。
叶芷安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要是你给不起的话,我们以后就别见面了,你有你的高傲,同样我也有我的自尊,它不该这么被你作弄践踏。”
她付出了多少艰辛才得以让自己完好无损地长大,不该只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被自己爱慕的男人用金钱利益糟践得体无完肤。
既然他指责她不识好歹、贪得无厌,那她就还他一个自作聪明、自作多情。
至少在明面上,谁也没输。
叶芷安没再看他,也没再为他驻留一秒,她得去赶下一场兼职——就算没有他,她的生活还得继续。
鞋跟敲地的声音帮助纪浔也找回自己的三魂六魄,他偏过身,眼睛里只剩下她的背影。
抛开家世不谈,他们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她的人生早就被父亲欠下的债务搅得天翻地覆,所到之处皆是侵占呼吸道的灰尘,即便如此,她依然保留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能够坚定地在废墟上重建自己。
而他,旁人口中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太子爷,财富、资源唾手可得,偏偏就是来得太轻易了,才让人更加不懂珍视为何物,厌烦之心一起,脚下的康庄大道瞬间能被他毁灭成一片废墟。
总而言之,他们一个习惯于自救,另一个执着于自毁。
可性格和为人处事上的天壤之别并不能构成此刻他退却、没有追上去重新心平气和地挽救一番的原因,真正让他抗拒的是她的态度和想法。
——就在刚才,他彻彻底底地看明白了。
这姑娘是认真的,认真地喜欢着他,未来还想认真且纯粹地和他谈一场正常人该有的恋爱。
也是巧,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唯独这点,他做不到。
他对于她的喜爱和一时的迷恋,压根配不上她对他的认真。
及时止损,对谁都好。
一月的江南,湿湿冷冷,纪浔也心里却又热又躁,没忍住敲出一根烟含进嘴里,薄蓝的烟雾,绕着手指节节攀升,也模糊了那道纤薄的身影。
她就那样用她的倔强,头也不回地,一点点淡出了他的世界。

◎他就像个变态的跟踪狂◎
叶芷安在梦溪镇待到初十, 当天早上七点,她和外婆告别,转了两趟动车回到北城。
伤害呼吸道的尘粒侵占口鼻时, 她就像有什么受虐癖好一般, 莫名觉得心安。
叶芷安没回学校, 而是去了苏念的小公寓。
苏念家境殷实, 又是独生子女, 高考后,她父母就给她在四环购置了一处两室一厅的房产,每逢假期, 苏念都是一个人住在家里, 偶尔会邀请叶芷安陪她同住。
叶芷安对白吃白住这事颇有负担, 所以每回过去, 手上必定会提着两袋吃食, 这次带去的全是林薇霞亲手做的,有醋泡凤爪、花生,酱黄瓜, 辣泡菜……全是些常见的小吃, 胜在心意, 苏念也爱吃。
一到公寓,苏念就给了叶芷安一个大拥抱,“亲爱的宝贝儿, 我可总算又见到你了!让爸爸看看, 你是不是又瘦了?”
还真是。
不仅人瘦了, 气色也不佳, 即便脸蛋依旧漂亮, 也漂亮得毫无生气, 给人一种干巴巴的稻草感。
叶芷安笑着岔开话题,“我先把东西放到冰箱,一会儿还得去面试。”
“实习还是兼职?”
“目前还是先考虑兼职。”
苏念想起一件事,“我舅舅不是在观月阁当人事吗?最近他们那儿缺人,都快给他愁死了,还问我有没有认识差不多年纪的形象气质都好的同学,推荐推荐,我一下子想到了你,不过那会儿你太忙了,我想着可能抽不出时间,就没和你提。”
叶芷安好奇,“观月阁是做什么的?”
这地方就和淮山一样,对她而言,只有闻所未闻的陌生。
“北城一高雅地儿,一般人想进都进不去。”
瞥见她困惑的神情,苏念也就不故弄玄虚了,换了种接地气的说法:“有钱人听曲儿的地方。”
既然是只对VIP开放的高雅地,给出的薪酬也一定高得离谱,只是……
叶芷安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可惜我不会唱曲儿。”
“谁要你去唱曲儿了?”苏念乐到快要直不起腰,“让你去当个服务员,不过那地方规矩也不少,女孩子得穿旗袍,休息时间很少,工作期间基本都在忙。”
“那儿的服务员都要做些什么?”叶芷安最能吃的就是苦,苏念提的这些要求,她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为难人的,怕的是这观月阁借风雅行腌臢事。
“你放心,是正经地方,不踩着法律高压线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非要说起来,和茶馆的差不多吧,要你去上上菜、倒倒水什么的,有才艺的,可能会被客人要求间歇时间在包厢里唱段评弹,小费可以自己收的,观月阁也会出一部分奖赏,算下来,数目相当可观……对了,我舅还说,不做长期也OK,一周去两天就行,每次待足八小时,薪酬按次结算。”
叶芷安心动了,点头应下,没几分钟戴上耳机,对着屏幕时不时张开嘴。
苏念凑过去看了眼,没看明白,“你在干什么?”
“学会儿评弹。”
好挣外快!
瞧这强大的执行能力!
苏念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再打扰她,趴到沙发上去干别的事情了,等她学习结束,才扭过头,试探性地问了嘴:“哎,你和那人怎么样了呀?”
不知道她是在想其他事没听见,还是本能地抗拒这个话题,迎接苏念的,只有冗长的沉默。
隔天下午,叶芷安按照观月阁负责人发来的要求,素着一张脸去试工。
叶芷安并不知道这观月阁也是沈家的产业,只觉附近的人文风貌和她之前去过的明轩居别无二样,红墙耸立,墙面象征着岁月变迁,有些斑驳,正月未过,门楼上的灯笼未撤,在风里摇曳成一片火海。
出租车内开着空调,阻挡了外界的严寒,气温是恰到好处,然而当她顺着明轩居开始没完没了地想起纪浔也时,她的身体立刻陷入躁郁之中,仿佛被封锁在密不透风的铁皮盒里,火焰蔓延过来,铁片温度腾腾上升,烫得她皮肉融化,快要体无完肤前,车终于停下。
很典型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广亮大门连接着廊心墙,砖雕精细巧妙,远远就能窥见流畅的纹理走势,经由名人撰写的牌匾高高悬挂,搭配门前俩镇鬼禳灾的石麒麟,气派又古雅。
叶芷安的身材很适合穿旗袍,该瘦的地方瘦,该长的位置也不含糊,笑起来梨涡乍现,是容易叫人心生好感的长相,姿态也好,不卑不亢。
面试的欧阳珊对她很满意,加上确实缺人,原定的两小时试工时间缩减到半小时,还专门让人替她化了套清透的妆。
旗袍颜色选用的是月牙白,下摆开叉不高不低,是强调雍容华贵的京派旗袍里较为素净的一款。
里面的服务员每人都有一身份牌,用的不是本名,而是各种古称别名,比如欧阳珊的是桐君,琴的雅称。
叶芷安给自己起了瑞叶,古代雪花的其中一个说法。
这一天来到观月阁的还有纪家兄妹。
纪时愿在包厢坐了会儿,听到台上的戏子用愁肠百结的腔调唱到“毕竟男儿多薄幸,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那几句时,和台下附庸风雅的听众一样,莫名其妙被带进凄凄惨惨戚戚的情景中。
恍恍惚惚之际,惊觉自己成了深闺怨妇,至于那负心汉,自然是一小时前就来到观月阁的岳恒。
她坐不住了,起身去寻人,几分钟后原路折返。
她也是昏头了,那姓岳的早早进了那新台柱子的休息室,到现在还没出来,能在里面干什么还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别说去要这对狗男女好看,她都贴心地想替他们在门上挂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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