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变得越来越放松了。
“好,我知道了。”她说。
长川悄悄松了一口气。
热水烧上了。但天都黑了沈缇也没回来。
殷莳不委屈自己,当她感觉困了,她就跟婢女们交待了一声便先睡去了。
绿烟荷心都还在等着沈缇。殷莳也没办法,她就算说“你们别等了,都去睡吧”也不会有用的。她敢说她们不敢听。
反正她先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了一些动静,她翻个身,问:“是他回来了吗?”
帐子外面沈缇的声音道:“是我,你睡吧,不用起。”
殷莳本来也没打算起,翻个身就又睡了。
隐约能听到帐子外面许多人都蹑手蹑脚发出的声音,蚊子似的,还不如直接发出正常的声音呢,让人太阳穴疼。
殷莳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好点了。
又睡着了,不知道多久,又醒了——沈缇上床来了。
房里已经没有别人,都退出去了,灯也罩上了。他上来了,就又把殷莳给扰醒了。
这其实挺讨厌的。睡眠反复被打扰,会让人脑袋疼,生理性的脑袋疼。
但殷莳这会儿觉得自己冤枉沈缇了——长川传话的时候,她以为沈缇不过是故意想在她这里多留一晚。
原来他是因为知道会回来得很晚,怕扰了冯洛仪所以才要来这边的。
冯洛仪本来就有挺严重的睡眠问题。
那去冯洛仪那儿就真不如回来璟荣院,起码她比冯洛仪健康能扛。
沈缇对冯洛仪还是细心也温柔的。
“错怪你了……”殷莳咕哝一句,翻过身去。
沈缇本已经躺下了,噌地撑起了身体:“什么?”
她刚才说什么?他没听清。
但殷莳没声了,只有均匀的呼吸。刚才是梦话吗?
沈缇失望地又躺下了。
他今天……原本预备有话要跟殷莳说的。
那些话憋在心里,今天在宫宴上喝了酒,突然觉得敢说了。
便叫內侍帮着传话给宫门外等候的平陌,平陌又回来送东西并让长川把话传给殷莳。
哪知道宫宴拖得太晚,回来她已经睡了。
一晚上想的那些说服她的话和承诺的话都没用上。
她睡了。
她睡的时候会迷迷瞪瞪,这时候说话没法保证她能听进去,他只好先去洗澡了。洗完,她睡得更沉了。
让人泄气。
因为沈缇现在虽然微醺着,半醉着,但他又非常清醒地知道,等明天酒醒,他就会失去开口的勇气了。
因为她会用眼神压制他,让他闭上嘴。
他太清楚这种手段了,因为这种手法他也会,也熟练地掌握并应用着。
总之还是当初傻。
新婚那夜若直接洞房,哪有现在的种种。那时候他若强硬,她也不敢这样对他。
从年长的人那里也听说过那些东风西风、西风东风的论调,一直没当回事,一直觉得夫为妻纲,哪有什么东风西风。
现在是真的懂了。可恨已经被压得翻不了身。
太傻了,当初怎么能傻成那样。
沈缇终于闭上了眼。
等到在晨曦中自然醒来,果然昨天微醺时的勇气全没了。
揉揉眼睛醒醒神,转头去看床里侧。
朦朦胧胧,她面朝着他半俯卧,只能看到半张脸,眉眼嘴唇都诱人。
一只手搭在两个枕头中间。
沈缇凝视着她。
他轻轻翻过身,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用指背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背。
皮肤的接触让身体里好像窜过什么,酥酥麻麻。
捏住她的指尖,酥麻感更强烈了,遍布全身。
又想爆发,又四肢酸软。
他知道,其实只要翻身压上去就行了。
行使他做丈夫的权利。
殷莳绝不会乱叫,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反抗。她更大可能是平静地接受。
她顶多是用语言和话术来裹挟他。
但如果他真的会翻身压上去,也就不会被她用言语逼退,话术裹挟。
他知道她其实一直都明白他对她的权利和权力的。
她一直在赌他的人品。
可他,偏偏不想让她赌输。
也因为他知道,他若让她赌输了,便再也看不到她的真笑靥。那些她原本肯袒露给她看的真实的她全都会消失,她会变成完美而恭顺的假妻子。
他可以得到她的身子,但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真夫妻”。
那与他的真心便背道而驰。
沈缇叹息一声,收回了手。
殷莳因为昨天晚上被打扰了睡眠,今天起得晚了。
她唤人进来,葵儿一边服侍她一边告诉她:“翰林走的时候说,叫你不要着急。昨晚大人也是很晚才回来,陛下今日免了早朝,大人也会走得晚。夫人那边想来也是早起不了的。”
殷莳打着哈欠:“我猜到了。他们一起的嘛。”
特意晚一点再去的沈夫人那里,结果沈夫人不是起晚了,她是根本没起。
殷莳:“……”
秦妈妈笑眯眯:“昨天大人宫宴回来得太晚了……”
但沈缇和沈大人应该是一起回来的。她睡到现在也恢复精神了。
所以这些借口什么的都是多余的,殷莳哪还能不明白。
这挺好,三十多岁的年纪说什么该断红断绿的话,正是成熟饱满又经验丰富,该享受人生美妙的时候。
殷莳道:“那我就不吵姑姑休息了。这个妈妈帮姑姑收下吧。”
她从葵儿手里拿过包袱给秦妈妈。
秦妈妈问:“这是什么?”
“是葛布,雷州葛布。”殷莳说,“昨天跻云得赐的,只他回来的太晚了,便这会儿才拿过来给姑姑。我摸过了,真如传言那般轻呢,给姑姑裁个夏衫。”
搅家精男人不干人事。
婆媳关系还是得靠她来经营维护。
“原来是这个。那不必了,奴婢能替夫人做主的。少夫人尽管拿回去自己裁衫子。”秦妈妈眉眼弯弯,告诉她,“大人也有得赐,夫人有大人的便够了。翰林的,少夫人自己用。正好。”
和殷莳预测的一样,也不意外。
重要的本来就不是葛布本身,重要的是你得表心意。表过了,对方接收到了,就行了。东西本身反而是次要的。
殷莳便接过递回来的包袱,道:“那我便不管姑姑了,雷州葛布我只闻名,还是第一次亲见呢。”
秦妈妈道:“你只管裁。夫人每年都有,好些件呢。”
殷莳忽然心中一动。
她试探说:“这料子我看足够裁两件的,我分一半给冯氏。说是跻云第一次得赐葛布呢,去年都没有。让她也为跻云高兴一下。”
“是,去年他从怀溪回来,正好错过了。宫里的葛布都已经赏下去了。且去年这个时候,翰林在陛下跟前也还没有这般的圣宠呢。”秦妈妈嘴上说着。
但她神情微妙。
殷莳一看便知道自己之前是猜对了,那次沈缇母子俩同时出血给她,果然是因为冯洛仪做了什么。所以她一提要分葛布给冯洛仪,秦妈妈才会神情微妙。
大概心里觉得她是个大冤种。
所以当你的真正所求与旁人认知的有错位的时候,真的很容易借此获利。
冯洛仪做了她根本不在乎的事,让她一日内白得两件珠宝。
哪有亏的,分明血赚。
殷莳回去了后,等沈夫人起床了,秦妈妈便将殷莳来送葛布的事告诉了她。
当娘的果然心里熨帖,欣慰道:“两个孩子还都想着我。”
秦妈妈又把殷莳说要分给冯洛仪的话学给了沈夫人。
果然沈夫人也心情微妙——
看着自家的孩子傻憨厚傻憨厚的,被别人欺负了还不自知的感觉。
可又不好明说。因为她为什么被欺负,若追根溯源,她和沈缇都有责任。
所以心情才更复杂。
当初不就是想要这样嘛,想要她在府里“不争”。所以才从怀溪娶的她。
如今傻孩子真的一点不争,处处善待冯洛仪,沈夫人便心疼起殷莳来了。
沈夫人叹口气,道:“把大人得的那块葛布拿去给她吧。我也不缺葛布的衫子,别叫她成日里吃暗亏。”
秦妈妈深觉于我心有戚戚焉。
“告诉她裁出来穿出去,跻云也体面。”
“是。”
殷莳回去了便叫人将葛布裁了一半,包起来给冯洛仪送过去。
送的人前脚刚走,后脚沈夫人派的丫头来了:“让全给少夫人。夫人说她葛布的衫子多,叫少夫人多裁两件,穿出去了翰林也有面子。”
瞧,又赚了吧。
殷莳笑眯眯:“姑姑疼我。”
照香反复地摸那块葛布,啧啧称叹。
雷州葛布当然是知道的。光知道,没见过更没摸过。没想到如今跟着冯洛仪也能摸到雷州葛布了。
月梢估算着尺寸大小:“可以做件长褙子,夏日里配个抹胸,穿个撒腿裤,也很舒服。”
冯洛仪看了一眼那布料。
雷州葛布,又一个少女时代的梦想实现了。
“好。”她说。
她安静地做着针线,细细地,力求每个针脚都平整。
以前她看书打发时间,最近她发现,做这些针线是更让人舒服的事。
因为人的眼睛看到文字,大脑就会不由自主地运转、思考,很累。反倒是诸如针线这种反复重复的事,做的时候可以放空脑子。
放空之后,人就放松多了。
月梢又改主意:“或者做两件短褙子?要做长的,只能做一件。”
姨娘实际上没有地方或者人可以去炫耀葛布夏衣,那就更应该图个实用。
葛布轻薄凉快,做长褙子其实下摆部分满浪费的,不如做成两件短的,换着穿。
冯洛仪道:“都行。”
照香看不得这样。
冯洛仪不做主,那不就是让月梢做主了嘛。
照香抢着道:“你给姨娘做两件短的。”
月梢本来也是倾向于做两件短的,更实在。却被照香给命令,给派活了,真是鼻子要气歪。
可看一眼冯洛仪恍若不觉的样子,忍住了,只白了她一眼。
冯洛仪也并非完全没有觉察的。
只是她又离不开照香这个冯家旧人,又不想照香一人独大。
婢女们互相间争抢挟制,对她正好。
她一针一针地给殷莳缝着里衣,力求每一个针脚都平整。那些针脚如果每个都一样,真的让人很舒服。
沈缇放班回来,早上那点帷帐里的心绪早就平静了。回来一眼便看到他的的那个五毒瑞草纹的粉彩盘子已经摆上,还盛了果子在里面。
婢女们伺候他换衣服,他抬着手臂,问:“给你的雷州葛布拿到了没?”
殷莳道:“拿到了。我早上起来便给姑姑送了过去。”
沈缇怔了怔,从婢女手中扯过衣带,自己系着走过去:“父亲也有的,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殷莳横了他一眼,眼波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讲,又含而不说。
沈缇心跳停了一分。
婢女们退下,带上了槅扇的门。
殷莳才说:“服你了。父亲有是父亲的。你也是头一次得赐雷州葛布。姑姑知道了得多为你骄傲啊。骄傲完了问,那葛布呢?在哪?”
沈缇:“……”
殷莳道:“以后你切不可在这样,纯纯给我拉仇恨。”
沈缇:“拉仇恨?”
“意思就是,”殷莳解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你做了些什么,导致别人因为这个事生我的气,厌恨了我。你把别人的仇恨给拉到了我的身上。”
这么一解释,沈缇就额头微汗。
他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婆媳关系重要的。但他身为独生子,亲娘必然是愿意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的。他惯了。
且的沈大人那里也有,必然会给沈夫人。
他就理所当然地以从前和沈夫人相处的惯性来处理这个事。
但现在他已经是成亲的人了,这个事里要去面对沈夫人的不是他而是殷莳。
真真是给殷莳拉仇恨了。好精妙的词。
幸亏殷莳警醒不糊涂,直接把他犯的蠢修正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他低头认了错。
抬起头,他有点遗憾地问:“那葛布便都给了母亲了?”
殷莳扑哧一笑。
“什么呀,姑姑怎会图我的东西呢。”她笑道,“我去的时候姑姑还没起呢,秦妈妈直接说让我拿回去,说姑姑也有。让我自己留着。”
“姑姑起了之后知道了,把她手里的那块都叫人给我送来了。说她有好几件葛布的夏衫,叫我多裁两件,穿出去给你长脸。”
“你瞧。”殷莳说,“东西本身根本不重要。你也知道父亲也有葛布给姑姑的,姑姑根本不稀罕。姑姑想要的是儿子心里有她,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
沈缇松了口气,受教:“我记住了,以后不会了。”
已婚、未婚,独生儿子和别人的丈夫,太多不一样了。
他也并不觉得女人们就目光狭隘心眼小。其实公署里,男人与男人之间也有许多类似的事。
不过女人被关在院子里,手里过的东西都是针头线脑,一双鞋一块布,才显得狭隘短浅可笑。
男人手里过的都事关权力、利益、人脉,仿佛便高大上了起来似的。
但沈缇是看事情能举一反三,能看明白本质的人,稍一思索便知,公署与后宅很多事情都是那么的相似,表象差异极大,但其实本质毫无区别。
所以他一直都觉得,殷莳若是个男儿,若读书有功名,其实是个很适合官场的人。
殷莳想得缜密周到,做到了让沈夫人满意。沈夫人也慈爱,竟把自己的葛布都给了她。
这婆慈媳孝让人多么心情愉快啊。
沈缇喝了口茶,浑身放松:“母亲既给了你,便多裁两件。”
殷莳却道:“姑姑给我的,我没动。你给我的,我分了一半给小冯。”
沈缇便顿住。
殷莳在秦妈妈那里已经试探出了结果。在沈缇这里也并非是有意刺他,而是你既做了成绩,便一定要定期或者及时地向上司汇报一下,让上司知道你干了什么。
你若做了,上司却不知道,那等于白做。
“我先叫人都送过去了,姑姑给我的才送过来。”她说,“我若早知道姑姑把她的都给我了,我便不裁开你那个了,整个都给小冯就好了。她还可以多做一件。只现在再送过去又不好看。”
“给她作什么。”沈缇虽看着别处,但脸上有愠色,“给你的便是给你的,不必给她。”
殷莳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泛起点点凉丝丝的涟漪。
要不然,就装不知道吧。
那样她其实就轻松很多。
就装不知道吧。
她维持着笑容,解释说:“毕竟你也是第一次,该让她一起高兴高兴的。”
又问:“我知道这东西是陛下赏赐的,是有什么规矩或讲究吗?要是犯了规矩,我让丫头去跟小冯说一声,悄悄穿,别叫人看见。”
殷莳希望最好是这样的。最好就是真的有什么规矩和规定,告诉她妾室不能、不许用这个雷州葛布。
这样他脸上的愠色、语气中的冷意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没那么丝丝凉凉了。
偏偏事不能遂她愿。
沈缇说:“倒没有。只是葛布难得。原就只该父亲有,我还不到品级。至少得十年。这次都是陛下特别赏赐的,以后未必有。我也不能年年去跟父亲要。”
所以都想给她,不想分给别人。
殷莳“哦”了一声,提壶给他斟茶。
就装不知道吧。
沈缇却又道:“冯氏那里什么都不缺的,我看着呢。除了月银,我每个月还贴补给她十两银子,足够了。”
不论在哪里,钱都可以给人开道。
一个妾室,不管得宠不得宠,丈夫留宿的次数多少,她只要手里有钱能打赏下人,便能在下人间吃得开。
冯洛仪月银五两再每个月补贴她十两,除了府里定量定额的吃穿用度的供给之外,她如果想额外要点什么,也都可以花钱实现。有钱打点下人,便不会受气。
沈缇是估算、衡量过的。
殷莳却是第一次知道。
茶壶悬在空中停住,殷莳抬起眼。
沈缇每个月贴补冯洛仪十两。可他贴补她都有二十两。
殷莳当然知道沈缇会贴补冯洛仪,她只是没问过具体的数额,觉得是沈缇和冯洛仪的“私事”。
但她一直以为沈缇既然贴补她二十两,贴补冯洛仪至少该是二十两起。甚至如果她是沈缇,贴补正室二十两,那她就会贴补冯洛仪四十两,甚至五十两,这样才能找平。
这样才对得起他抗婚两年,才对得起他探花郎的委屈低娶。
可现实,跟她所想的都不一样。
虽然她知道年轻人惊天动地要死要活的爱情进入婚姻必然会冷却平淡下来。她本来也一直就在等着他们冷却,才好和她一起进入稳定的三角关系,共生共存。
相似小说推荐
-
囚徒(塔篱) [仙侠魔幻] 《囚徒[西幻]》作者:塔篱【完结】晋江VIP2024-08-01完结总书评数:514 当前被收藏数:1510 营养液数:8...
-
我饲养的反派魔王长角了(暮夜白昼) [穿越重生] 《我饲养的反派魔王长角了》作者:暮夜白昼【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12-31完结总书评数:399 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