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两人一时无话,顾淮声忽然开口道:“明晚的朝贺你可以不去的。”
他方才在膳厅里头自然是注意到了姜净春的神情,到时候要熬一整夜,她肯定受不了。
姜净春问,“还可以不去吗。”
正旦是个重要的节日,大家都要去,就她不去,不大好吧......
顾淮声凑到她的耳边说了句话。
姜净春有些惊异,装病?顾淮声喊她装病?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看向顾淮声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古怪,他现下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
顾淮声见她这幅表情,知道她是不信他的话,他又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往有些个公主、夫人受不了这些,便装病躲这一天,大家都心知肚明,不会追究的。”
这又臭又长的仪典,没人喜欢,但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东西,没办法,君权神授,皇上若不感恩上苍,那是要被降下神罚的,要想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朝贺是必不可少,再加上其他的七七八八的缘由,这些仪典便越来越是重要,不弄不行。
姜净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大好,她说,“可是大家都去,就我不去的话,你会不会被人抓了小辫子,皇上会不会看你不顺眼呢。”
这点简单的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顾淮声看向姜净春,他说,“我的仕途若因此而受影响,那是我没本事。你若连病也不能生,那也是我没用。”
谁又能知道她在装病呢。
在外人看来,就算是知道她在装病,也只会把她当做真的生病,若她生了病也不能躺在床上休息,那不就是他这个做丈夫的没用吗。
都看人下菜碟,又能有谁出来拆穿呢。
姜净春听到顾淮声这样说,也终于放下了心。
但想了想后又问道:“母亲那头怎么说啊?”
万一顾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好啊。
顾淮声笑了一声道:“没事,前一年父亲也装病。”
前一年他装了,今年也不好再装下去了。
顾侯爷也装,那顾夫人应当也是不大在意这事了。
姜净春放下了心,打定主意去装病了,一想到明日不用去朝贺,心绪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说话之间已经回到了沧濯院。
姜净春身上都是雪水,难受得不行,一回去后就让人烧了水去净身。
她洗完了之后,就 换顾淮声进了净室。
临近年关,他的公务也越来越多,后来干脆就把东西从书房搬到了房间里头,来来回回也方便些。
等他净完身出来,披了件大氅就坐到了桌案前。
他抬头去看姜净春,却发现她坐在床上,手上还拿着绣花针在绣东西。
顾淮声看得奇怪,她怎么又拿起了针线?
起身坐到床边,他问她,“你这是想要绣些什么。”
姜净春听到顾淮声的话手上动作也没停下,却回了他的话,“这不是都过年了嘛,我就想着给祖母刺条围脖,到时候去看她的时候带给她。”
过年了她肯定是要去看老夫人的,给她做一条围脖,也让她知道她一直挂念着她。
顾淮声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姜净春的意思。
后来,他又像上次她在做盖头那样,问她要了个香囊,他又道:“顺手给我做个香囊呗。”
姜净春显然也是想起了那日的事情。
又顺手做个香囊?
这顾淮声怎么就对这香囊这么耿耿于怀呢。
姜净春不大懂,但这一次她却顺口应承了下来。
“哦……好。”
这回轮到顾淮声有些懵住了,她竟真的愿意给他做了?
听到了这话,他眼中瞬时之间就浮现起了说不出的喜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泛着笑。
他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姜净春忽然抬头,看向他问,“顾淮声,那个......我爹的下落你有找到些什么吗。”
姜净春说起这个,脸上表情有那么些不大自然,因为以往总是喜欢和他呛嘴,总是喜欢和他作对,所以让顾淮声帮她这个忙,还是有些不大自在。
她答应给他做个香囊,才好意思去问。
感觉这样也不欠他什么了。
不然总觉吃人手短。
可顾淮声听到姜净春的话,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脸上的笑也瞬间僵住。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姜净春愿意给他做这个香囊……
就在之前,宋玄安因为被人诬陷舞弊而入了牢狱,她来求他,然后他让她嫁给他......
前些时日她让他帮她找父亲,现下愿意给他做香囊,也是因为觉得,他会问她再索取些什么吗。
就像是交换,他帮她的忙,她给他想要的。
在她心中,他是丈夫,可并不值得她信赖。
她是怕弄得他不高兴了,他就不会帮她了吗?
所以,他再提起曾经那个被她拒绝的要求,她今日才会这样轻易就答应了吗。
顾淮声意识到了这个事情之后,心脏都有些止不住发酸,疼痛细细密密泛滥。
他这都做了些什么啊。
姜净春不知道顾淮声是想到哪里去了,方才还在笑,可是现在为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幅样子,弄得就跟她爹已经死了一样。
她心下一跳,“你找着他了?他已经死了?”
虽然不知道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要她们母女了,可是他如果真的死了,她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波动。
顾淮声摇头,“我还在找。”
姜净春问,“那你是怎么了?”
怎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子。
顾淮声眼角滴出了一滴泪,他伸手捂住了眼。
姜净春被吓到,把腿上放着的刺绣的篮子都丢去了一边,她掰开他的手去看,却发现人是真哭了。
干嘛啊,方才她不就只是问了个问题而已吗,又是戳到他哪个点了?
顾淮声好似在呜咽,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坏。”
姜净春听了这话认真去思考了一下,他以前确实是挺坏的,近些时日好了许多。
可是,这个哭得不应该是她吗,他哭个什么劲啊?
姜净春想说些什么,却又听顾淮声道:“对不起,逼你嫁给我,我真错了,那个时候见你每天都想着要去嫁给别人,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他又提起了那桩旧事。
“我喜欢你,真的比你想的还喜欢,就是有些……后知后觉,卑劣又阴私......”
“可是你让我帮你忙,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算不管我,就算骂我打我,我也会去做的啊,只要是你的事,我怎么也会做的……”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让他帮她,他看了怎么会不难受,怎么可能会不心疼。
顾淮声握住了姜净春的手,放在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他抬起了那双湿漉漉的眼,看着她说,“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把我当狗使唤也行啊。”
他们都让他低低头,顾淮声也不知道该低到哪里去才可以哄回姜净春,他只知道,凭借自己的本心去做吧。
做什么,说什么,也都是他的心指使的。
给她当狗,那怎么了。
姜净春听到顾淮声的话,错愕了一瞬,这一刻也终于知道他是想到了哪里去了。
她确实是有些对当初的事情耿耿于怀,不然也不会把那一句要他后悔娶了她的话记这般久。
当初顾淮声推了她一掌,她还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喜欢他。
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对顾淮声服软,也不可以对他好,她就是要让他过得不顺心,不然,她当初那些发过的那些誓,说过的那些话,不就打得自己的脸生疼吗。
她往死了作,总是和他呛声,想要呕死他,她总觉得现在低了头,先散了气,那就是服了输。
可是如果真这样子,她又过得太拧巴了。
日子是自己的,冷暖自知。
或许人的想法,人做出的决定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改变而一起改变。
她也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再在什么事情上面都像和抢东西一样的去争输赢了。
而且现在顾淮声都这样说了......
他都说把他当狗也行。
他这样高傲孤清的人,现在真的把自己放到了最最卑微的位置,真的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都低成这样了,他从来不想要跟她怄气,而她又为什么总要去和他争一个没人在意的输赢呢?
她低头看着顾淮声,看着他那恳切的眼神……
彼时她才愕然开悟。
到了最后这样的时候,只有自己在和自己较劲。
顾淮声舔着她的手心,就像是一只最忠诚,最听话的小狗,温顺地舔舐着主人,他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虔诚。
红舌舔得掌心发麻,她低头看他,心也止不住发酸。
眼中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泪。
她想,或许是因为掌心的瘙痒带来的眼泪。
顾淮声不再舔她的手,他爬到了床上,跪坐在姜净春的面前,他的双手捧着她的脸,两人对视,皆被泪水糊了眼。
顾淮声弯腰,亲上了她的眼睛,姜净春没有了动作,合上了眼任他亲着,只是眼泪流得更叫厉害了,顾淮声亲着她的眼,亲着她的脸,后来,亲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舌头侵入了她的红唇。
他们在落泪,他们在接吻。
姜净春被他吻得浑身发颤,她感受到自己的一切都被顾淮声掠夺,都在被他席卷,她的舌,不是她的了。
心事被撕扯开,曾经那桩耿耿于怀的事情被抬到了明面上,最后以这场接吻结束了那沉重的话题,可恨的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们却情动了。
直到两人都快喘不上气的时候,才终于停止了下来。
可是还没有结束,顾淮声说,“不要怕, 我会轻点。”
姜净春也再没说话, 那双湿红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顾淮声又亲了上去,顺着她的唇向下亲。
姜净春有些被顾淮声的举动弄得有些懵了, 她低头看, 只能看到顾淮声的脑袋。
身体早就已经绵软得不像话,她的一只手扯在顾淮声的发间。
她不知道顾淮声是从哪里去学来的这些。
可是,再这样下去, 她觉得自己又要昏了过去。
姜净春抓着顾淮声的头发都用了些力,她想要制止他的行为。
“停下......快点停下吧......”
可是顾淮声没有听她的。
终于, 姜净春再也受不住了.....
顾淮声抬起头来,脸上似乎还有些水渍, 他伸出手指摸了摸。
手指纤长,水渍在他的白皙的指尖带了些旖旎之色。
姜净春迷蒙睁眼, 就看到顾淮声把手指放进了嘴里舔了舔。
这人,真是......
顾淮声又看着她说, “书上说, 这样开始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姜净春不知道顾淮声是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还没再开口,顾淮声就已经凑过来了。
是夜大雪, 屋外冰天雪地, 屋内烛火倒影,床声作响。
等到第二日, 姜净春再醒来的时候,顾淮声已经去上值了。
昨日顾淮声也终于长了记性,能稍有克制,姜净春的身上果真也再没第一回 那样疼,她撑着手起了身来,昨夜的记忆翻山倒海席卷而来。
脸烧得厉害,将被子踢开,终于凉快冷静了些。
可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昨日打了那场雪仗,姜净春最后还是受了些冻,搓了搓鼻子,没放在心上,起了身去。
她起了身后就已经快到中午,花云进来传了顾夫人的话,她道:“夫人让小姐今夜好生歇息就是了,不用去宫里头朝贺了。”
今日是腊月三十一,明日就是正旦了。
今夜子时他们就要动身往宫里头去,听顾夫人的话,想来是顾淮声已经去和顾夫人说过些什么了。
听到这些,姜净春也没再多想些什么,又重新钻回被子里头了,干脆连床都不起了。
感觉像是染了风寒,脑袋都有些昏沉,午膳也没甚胃口用,到了最后随便喝了点粥下去,又躺回去睡觉了。
一直到顾淮声下值回来了,姜净春也都还躺在床上。
顾淮声进了里屋,发现屋子里头还是黑的,眉头微微蹙起,想起下人说姜净春今日一日都没起身,想得更多。
他点了灯,而后走到床边,姜净春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头。
顾淮声上前掀开了个小角,姜净春的脸露出来了,整张小脸都红扑扑的,在烛火下更叫明显。
她还在睡觉,察觉到了顾淮声的动静,便睁了眼来。
看清了人后,她开口道:“你回来了?”
好快,她怎么觉着她才睡着,他就回来了呢。
顾淮声看着她这迷蒙的眼神,心下暗觉不好,伸出手背去碰了碰姜净春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烧起来了。
昨日姜净春在外头玩雪,想来就是那个时候挨了冻。
顾淮声叹了一口气。
现下好了,是真不用装病躲朝贺,这回是真病过去了。
他起身让人喊了府医过来,从柜子里头拿了条外裳过来给她穿上,而后又把她扶起了身靠在床头。
他把她的碎发拂去了一旁,指腹碰了碰她发烫的脸。
实在是有些太不经冻了。
打了场雪仗就成了这样子了。
姜净春靠在床头问他,“现下是什么时辰了?你是不是一会就要走了?”
他们还得在子时前赶去宫里头吧。
“还早着呢。”顾淮声回了她的话,又问,“今睡一天了?难受了怎么不早点说。”
姜净春都睡得天昏地暗了,哪里还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的脑袋还是昏昏的,没再说话了。
后来府医过来,说是染上了风寒,热症也跟着一块来了,开了几贴药下去,丫鬟们拿过去就开始烧了。
府医走后,顾淮声在床上支楞起了一张小桌子,又让人把晚膳端了进来。
姜净春看着饭菜却没胃口,不想吃,两眼一闭又想躺回去睡了。
顾淮声又给人从床上逮了起来,他哄着她道:“就吃一点,你中午也才用了一碗粥,现下再不吃些,一会空着肚子喝了药得肚子疼。”
顾淮声好声好气哄着,好不容易让她吃了半碗饭下去。
待她吃好后,顾淮声才终于动筷开始垫了垫肚子,晚上还有得好忙。
这里头的碗筷被收拾好了后,花云就从外头端来了药,差不多放凉了之后,顾淮声就给她喂下去。
她在这事情上面倒也不娇气,药是很苦,但不喝药更难受,皱巴着脸就给药喝了个干净。
喝完药后,顾淮声给她塞了个蜜饯去嘴里,吃完了后,她马上又钻回了被子里头。
姜净春喝了药后,整个人困得更厉害了些,暖融融的被子盖在身上,没过一会就睡昏了过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后,顾淮声又端了盆热水来,给她擦身子。
犯了热病,这药喝完,她睡了那么一会身上就出了不少的汗,顾淮声给她擦了把身子,又给她搓了把脸,姜净春又有些醒了过来,喝了药后,热便退下去了些许,身上也终于舒服了些。
顾淮声看她神思清明了些,指腹抚着她的眼,让她更清醒些,他叮嘱她道:“一会我就要去宫里头,约莫明日中午才能回来,你记得起来用早膳,早膳用完了记得喝药。等你热症退了,晚上街上热闹得很,到时候我们一起逛逛。”
顾淮声的身上穿着朝服,身上有一股沐浴过后的香,想来方才已经净过身了。
姜净春点了点头,应了声,只是神色看着仍旧恹恹。
顾淮声蹭了蹭她的脸,道:“睡吧,那我们明年见了。”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等过了今夜,一切终迎来新岁。
姜净春“嗯”了一声,道:“去我等你回来。”
顾淮声听到她的话,眼中不自觉含了笑意,最后也怕耽搁了时辰,给她掖了掖被子便往外去了。
方才叮嘱姜净春吃药的话他又吩咐给了花云,说完了这些,便踏入了院中,离开了沧濯院。
姜净春躺回了床上,却已经没了睡意,今日睡了约莫整整一日,后来喝了药后又睡,现下再睡,就睡不过去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探花郎过份宠妻(空絮) [古装迷情] 《探花郎过份宠妻》作者:空絮【完结】晋江VIP2024-12-08完结总书评数:452 当前被收藏数:3918 营养...
-
江山遍地修罗场(锦葵紫) [古装迷情] 《江山遍地修罗场》作者:锦葵紫【完结】晋江VIP2024-11-26完结总书评数:7909 当前被收藏数:2098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