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果想要害人,最好还是一击毙命,如若不然,一个两个都长出了心眼,再想去坑就有那么些难了。
她躺在榻上,听下人说姜南送来了梅花鹿也没什么反应,仍旧神色恹恹,直到后来有人禀告姜南来了,她才终于起身。
她整理好了情绪,看向了朝她走来的姜南,出声问道:“父亲,您怎么来了?”
姜南在来的路上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只是面上难免还有几分沧桑疲惫难以遮掩。
他听到了姜净慧的话,努力扯起了个随意的笑,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问她,“父亲给你猎的那一匹梅花鹿,你可还喜欢?”
姜净慧面不改色扯了谎,道:“喜欢啊,父亲猎的,女儿自然是喜欢。”
事实上,她连看都没看。
姜南听到姜净慧的话,眸光黯了黯,但他很快又笑,“你可还记得些小的时候事情?”
这话落在姜净慧的耳中,又是成了试探。
她自然是以为,他又在怀疑她的来历,他又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要来质问她?
姜南看出她眼中的情绪,忙道:“父亲没有别的意思,没有要问你走丢后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还记得当初在家里面的事情吗?”
姜净慧的脸色仍旧难看不大好看了起来,她说,“三岁,我才三岁,您要我记些什么事?”
她能记得什么,他想要她记得些什么。
姜南看她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那些想说的话也被噎在喉咙中,他最后也只是说,“当初......当初是我们不小心没有看住你,叫你被有心之人拐走,我一直都在找你,找了你十多年,你是我的女儿,我从来都没有不要你的。”
如果姜净慧能记得她小时候的事,能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人有多幸福,能记得姜南他们到底有多不能失去她这个小女儿,她就不会怀疑姜南这话有假。
当初很多人都知道,姜南对那个小女儿有多好,就算是在他脖子上骑着都使得。
可姜净慧并记不得当初的事。
她就记得王顺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就只记得她在人世间当乞丐的那几年。
姜净慧听了姜南的话只觉有些犯恶心,她问他,“那为什么我都已经回来了,母亲她还是放不下姜净春?”
“你说我是你女儿,为什么让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为什么她锦衣玉食,我从小就只能一直捡她不要的垃圾吃?”
他们总是说没有不要她,可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今日的心情不好,姜净慧的话也说得格外刺耳。
她看着姜南,语气很冷,她说,“父亲,是我的命特别贱一些吗。”
合着她就活该呗。
姜南被姜净慧质问得哑口无言。
他忽然有些后悔今日来找她了,因为,即便知道她就算是和王顺有关系,他又能如何呢?
他难道又要不她了吗?
怎么可以。
对她口中说的那些话,他也只觉心疼。
她这些年过得或许真的太苦了。
姜南从现在才觉察到了那种深深的无力,即便知道将来或许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他却阻止不了,一点都阻止不了。
他想,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就算知道解决之法,也不可能会去选择。
就像姜南,他现在落入了这样的境地,他除了这样,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除了对她再好些,好到她能放下这十几年间的事。
其他的,再没办法了。
姜南走后,姜净慧起身,去外头看了看他猎来的梅花鹿。
看到两匹梅花鹿时,姜净慧彻底沉默了。
方才姜南口中说为她猎来了一匹,可是现下才发现有两匹。
但她方才却没有反驳。
足以证明,她在哄骗他。
从一开始来的时候他就在试探......
姜净慧冷呵了一声,让人把这两匹梅花鹿拿出去丢远一些。
等顾淮声从姜南这处回去了营帐的时候,却发现姜净春不在营帐里面,问了仆从,说是方才陈穆清急匆匆来了一趟之后,她就跟着她跑了出去。
顾淮声喊人来问了一回,才知道她们两个是去了宋玄安那边的营帐。
听说昨日宋玄安被宋玄景伤了......
顾淮声若有所思,想了想后抬步也往宋玄安的营帐去。
他很快就到了那里,昨日在这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别的不说,现下冷静下来后看,宋玄安也挺可以的了,他或许也猜出有人要算计他们了,所以才急切想要抱着她离开那里。
宋玄景打了他?那应当是他带走姜净春之后的事了。
顾淮声还没再多想些什么,就已经走到了宋玄安的营帐处了,门口的人见到顾淮声来了想要行礼通传,却被他抬手阻止。
等他掀开帘子,就看到了姜净春坐在床榻边,给宋玄安喂粥喝,嘴巴里头还说着关心的话,“烫不烫啊?要不要我再吹吹?”
姜净春被陈穆清找到的时候才知道宋玄安挨了打。
关于昨日的事情她其实记不得多少,她只知道自己是被人喂了药下去,甚至都不知道有被送到过宋玄安的榻上,也记不得她还喊过宋玄安的名字。
早上的时候听陈穆清急匆匆来,说宋玄安被宋玄景打伤了,就跟着一起跑来了看他。
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睛还肿了,嘴角那处裂了一道大口子,看着十分瘆人。
宋玄安躺在床上,动弹都动弹不了。
姜净春和陈穆清两人看得脸都跟着一块泛疼,她们扑到了床边,宋玄安扭头看向她们。
光是转下头,都疼得厉害。
不过,宋玄安看姜净春现在这样,也知道她没事了,心里头也好受些了。
姜净春看着他问,“你怎么给自己弄成这样了啊?”
即便知道宋玄景和他现在不大对付,可也实在没想到,他竟把他打成这样。
宋玄安摇了摇头,又是疼得一阵龇牙咧嘴,那两人都快叫他别动了。
宋玄安也没再动,忍着疼开口说话。
他说,“没什么事的,就是和他起了一些争执罢了,他气不过,就打了我。”
昨日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宋阁老他们的耳朵里头,宋玄景打了宋玄安,还叫那么一大堆公子哥儿们瞧见了,宋阁老自觉丢脸,家丑外扬,狠狠地训斥了宋玄景一顿,下令秋猎回家之后让他罚跪三日的祠堂,宋夫人看宋玄安被打得半死不活,也气极,想着上家法,但这又是在外面,便也作罢,一切都只能回去再说。
宋玄景这回犯的事实在是有些严重,在外面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叫别人看,还动手把人打成了这幅样子,宋贺这回也不能再为他说些什么了。
宋玄安没有再说宋玄景的事,他问姜净春,“昨天的事,你记得吗?”
姜净春面上露出几分惑色,“什么事?”
难道她中了药后,还和宋玄安有什么交集吗?
她全然不记得那些事了。
宋玄安看姜净春这番表情便知道她是记不得了。
罢了,记不得也好。
记得了也是徒增烦恼。
宋玄安回了姜净的话,道:“没什么事,小事。”
听他这般说了,姜净春也没再多想下去。
两人看他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甚是可怜,便留这陪他说了好一会的话。
后来眼看快要用午膳,宋夫人送来了粥,她见姜净春二人在这里,愣了愣后便把粥放下,给他们留了说话的空间,退了出去。
后来宋玄安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姜净春,他说自己饿。
陈穆清一看宋玄安就知道他心里头在想着些什么。
但看他都挨打成了这样,也没说些什么。
姜净春也没多想,和陈穆清将他扶起了身后,便端起了粥来喂他。
姜净春还挺会照顾人的,从前老夫人时常会犯胃疾,她就经常在旁边照顾她。
她舀了勺粥吹了吹,而后就喂到了宋玄安的嘴边,她问他,“烫不烫啊?要不要我再吹吹?”
宋玄安方想摇头说不烫,余光就瞥到门口处走进了个人来。
他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喝下了姜净春喂过来的粥。
可就在姜净春刚想给他喂上第二口,那碗粥就被人端走了。
姜净春抬眼去看来人, 这才注意到了顾淮声从外头进来了。
他拿过了她手上的粥,把姜净春从榻边拉了起来,他淡淡道:“我来。”
另外三人都愣住了,再反应过来, 顾淮声已经开始拿起勺子给宋玄安舀了一勺粥。
宋玄安看着顾淮声递过来的勺子,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谁要他喂啊......
他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顾淮声就是不想让姜净春给他喂粥。
但他又不能说些什么, 若非要让姜净春给他喂,又是给顾淮声寻到机会好说了。
他只能张口,任顾淮声把粥喂到他的嘴里。
只是顾淮声也没怎么喂过别人, 对面的人又是宋玄安,他动作难免粗糙了些, 粥烫到了宋玄安的舌头不说,还牵扯到了他的伤口, 疼得人龇牙咧嘴,姜净春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 她把碗夺了回来,道:“你别喂了, 我来。”
她都怕宋玄安要被他喂坏掉了。
他本就伤得重, 他再来几下,这好好的人, 也要叫他喂不好了。
顾淮声被她抢回了碗也没再说些什么,他被她挤去了一边, 只能看着她继续给他喂粥。
气氛些许古怪, 几人一时无话,顾淮声忽然开了口, 他道:“你都没这样给我喂过。”
姜净春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又没叫人打成这样。”
喂个粥而已,有什么的。
他哪天伤成这样,她也给他喂。
她看着宋玄安伤得厉害,也颇有耐心,一碗粥喂得有些慢,而顾淮声自她那句话说完了之后,就没再开口。
只是看着宋玄安的表情就不怎么友善了。
宋玄安想到昨夜的事情心里头也不大舒坦,姜净春喂他粥,他故意装做被烫到,烫得眉头紧蹙,姜净春见了忙问,“这是烫着了?”
宋玄安点了点头,姜净春蹙了蹙眉,把粥吹得更凉了些。
顾淮声在一旁看得都头疼,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宋玄安也这么能装呢。
做起戏来,也手拿把掐。
那粥都快放凉了,他烫个什么劲啊?
偏偏姜净春还在那里看了心疼。
顾淮声眉头紧皱,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都叫憋了回去。
宋玄安现在受了伤,他说什么都说不得。
说什么姜净春看了都能心疼。
他坐在一旁的椅上,皱着眉看完那碗粥被喂完。
姜净春放下了碗,顾淮声开口问起了宋玄景的事。
他问他,宋玄景为什么忽然打他。
宋玄安道:“哦,他昨日带着一群人闯了我的营帐,我生气了,就和他吵架了,然后就打起来了啊。”
他也没提姜净春的事,毕竟她都不记得了,再提她知道了也要烦。
可他这样说,顾淮声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事没想到竟还和宋玄景有关系。
那宋玄景也和王顺,姜净慧有关系?
他们到底想干嘛啊。
怎么跟群疯子一样......
顾淮声都有点看不懂了。
他脑中想起了事,没注意到一旁的宋玄安让姜净春给他擦嘴,直到姜净春掏出了帕子要往宋玄安嘴上碰的时候,顾淮声才注意到。
他马上制止,道:“别动。”
这宋玄安怎么这么烦,一有机会就想着占便宜。
姜净春被他这么忽然一喊,动作也堪堪顿住。
顾淮声把姜净春的手抓了回来,掏出了自己的方巾,脸色有些难看,拿着帕子随便往宋玄安嘴上糊了两下。
他有些憋闷道:“好了吧,现下粥也喂完了,嘴也擦完了,可以回去了吗,你自己连午膳都还没用。”
她一开始来也就想要看看宋玄安的伤,现下看也看了,粥也喂了,确实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她起了身,和宋玄安、陈穆清道别,便和顾淮声回去了。
回去路上,顾淮声没忍住道:“你现下身上都还疼着呢,出来做些什么。”
他怎么还敢说这个。
姜净春忍着凉风,捋起衣袖同他算账,“你为什么要掐我?”
姜净春早上起床的时候还没发现,后来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有些地方有些发青,真服了……就连胸前也是一片红痕,早上都没消下去。
从床上下来后他竟还敢去提,刚好给她递了个开口发难的机会。
姜净春的皮肤有点太嫩了,稍稍用点力就红了,再加之昨夜顾淮声确实有些不知轻重,即便是收着力道,却还是弄出了痕迹。
她的小臂上确实有些地方青了,在她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他看着那些浅青,轻咳一声,也确实有些抱歉,他道:“不小心的……”
不小心?
姜净春问他,“所以你是说昨天中了药的人不是我,是你吗?”
他一不小心做了那么多回?他怎么会是不小心的呢。
她让他停下停下,他还一直按着她把她弄成那副样子。
他就是故意的。
顾淮声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一旁出现太子身影,他没再说话,看着眼前白花花的手臂,马上帮她把袖子挽了回来。
姜净春被他这动作弄得莫名其妙,想说些什么,就听太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没想到小侯爷平日里头还有这种爱好啊。”
方才姜净春那手臂他可都瞧见了的,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看顾淮声对姜净春那个稀罕劲,能把她弄成这样的,也就他了。
这顾淮声平日里面倒也看不出是这样的人来,床上这么生猛?
听太子话里有话,顾淮声就知道他刚刚是看到了,他脸色有些难看,也有些不大想要继续在这件事情上面同他说下去。
两人给他行了个礼后,顾淮声就想要拉着姜净春离开此处。
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太子喊住,“走这么急做些什么,有事同你说。”
顾淮声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去同他说的,但他毕竟也是太子,他这样说了,顾淮声最后也只能是顿了步。
他让姜净春站在这处等他,回过身去走到了太子面前。
“什么事。”
“你还在查老师当年叛国的事?”太子这回没再开口去呛他,说起了沈长青的事,他的脸色、语气难得正常。
顾淮声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不知太子问他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沈长青是太子太傅,顾淮声十岁拜师,可太子约莫在八岁那年,就由沈长青带着开蒙,顾淮声在十八岁那年就和他闹掰了,可太子直到沈长青死都一直和他好好的。
他们之间的师生情,顾淮声扪心自问,确实是比不上。
他曾经不成熟之时,还没寻到自己的路之时,也曾会想,老师是因为有个听话的太子,所以就格外不喜欢他吗?他很想告诉沈长青,太子其实一点都不听话,他只在他的面前听话装乖。
可是后来他发现,实在没必要和太子去争风吃醋,他和老师落到这样的结局,也只是因为两人不同道而已。
不同道。
这就没办法了。
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所以,他也接受了最后他们的结局。
但老师落得这般下场,顾淮声不能接受。
他这样的人,不该这样的下场。
太子问顾淮声是不是在找当年真相,他其实在开口前就早知道答案。
他知道顾淮声不会让老师受这样的委屈,不会让他背下这样的骂名。
顾淮声一直都比他厉害些,就像他们说的那样。
所以,他做不到的事情,顾淮声或许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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