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净春想着自己的事,没注意顾淮声已经带着顾淮朗进了屋。
那两人先同李氏见了礼。
李氏看着顾淮声突然造访,有些不解问道:“伏砚今日怎么来了?”
顾淮声面不改色道:“小朗说在家里头待着无聊,便想着来寻表姐玩。”
李氏瞬间了然。
小孩子确实贪玩,尤其是像顾淮朗这个年岁的孩子,在家里待得无聊了,就总想着出门去,也难为顾淮声在这样热的天带他出门来了。
顾淮朗想到了今日出门时顾淮声交代他的话,于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他走到了李氏面前,道:“舅母,我今日是想来见见姜表姐的。”
他又看了看顾淮声,瘪了瘪嘴道:“是我缠着哥哥带我来的。”
顾淮朗很聪明,顾淮声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顾淮声在一旁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顾淮朗的说辞。
李氏听到这话笑了笑,把顾淮朗往姜净春的方向推了推,“好孩子,去吧,去找你表姐玩。”
姜净春看向顾淮朗,眼中也浮现了几分笑意,她将他带到了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逗他。
顾淮朗眉毛拧了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表姐,你怎么又捏我脸。”
从前的时候姜净春就总是喜欢揉他的脸,看他一张脸皱成一团就总喜欢逗他,现在怎么还是这样。
不过他虽然这样说,也终究是乖乖地站在那里任她揉着。
姜净春看他额间都出了不少的汗,就连鼻子的人中尖尖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从袖口中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汗,她问他,“这么热的天你还出来做些什么呢,满头都是汗,不热吗。”
顾淮朗略带幽怨地看了眼顾淮声。
他是不大乐意出门的,可哥哥非要带着他来。他任由姜净春给他擦汗,没有说话,看一旁顾淮声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却又在想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热?
方才走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样子,可他们分明晒的是同一个太阳,他怎么就瞧着一点汗都不曾出呢?
这样想着顾淮朗嘴巴瘪得更厉害,难怪他肯大热天的出门,原是不怕热。
顾淮声已经坐到了他们对面,同李氏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些家常,只用余光看着姜净春的动作,做不在意。
闲话中,顾淮声忽然提起了姜净春的亲事,他淡声问道:“听闻表妹要定亲了?”
姜净春听到他的话手上动作微顿,方还舒展着的眉头蹙了起来。
他装些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下说起这事是想做些什么。
顾淮声注意到了她投来略带幽怨的视线。
他将手搭放在圈椅两侧上,姿态随意,对此只做看不到,仍旧目不斜视看着李氏。
李氏回了他道:“是不错,算起来也颇有缘分,那人是她外祖的门生,为人端方不错,我看他家世也挺清白,这些时日让他们两人见上了几面,相处也甚可,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就能定亲了呢。”
李氏也没多想顾淮声怎突然问起了她这事,当他好奇表妹婚事,便也如实同他说了。
上次姜净春说放下了他,应当也是真的放下了,若没放下的话,她也不会愿意去同方之平相处才是。
他们现下,不过就是普通的表兄妹罢了。
可没想到,顾淮声听到了她的话,却道:“舅母可曾清楚这人如何,这定得是否也太草率?”
顾淮声的话就像是最简单不过的提醒罢了,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个人情绪。
李氏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莫名奇妙,去看顾淮声的神情,却又读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一时之间一头雾水。
就在她想要开口问他之时,门外又传了下人们通禀的声音。
说是方家公子来了。
李氏倒也是奇怪了,今日倒巧得很,一个两个怎么都往这跑了。
不过她没多想,让人把方之平引了过来,她又转头对顾淮声道:“呐,这也真赶了巧,这方公子凑巧就来了,他挺不错的,草不草率的,你瞧瞧就知道了的。”
顾淮声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也算是应了李氏的话。
只是坐在一旁的姜净春看着顾淮声的动作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今日来真是凑巧?
方之平很快就被人迎进了屋中,他在家中琢磨了整两日,在想怎么才能体面地去退了这门亲。
平心而论,这门亲事他也是实在不大愿意去退,可没办法,被顾淮声胁迫,若是不退,到时候得罪了他也更是麻烦。再说,自己去结束,也总比被顾淮声去亲自拆穿了体面一些。
他想着该如何去将自己做过的事情遮掩,甚至想着怎么才能把过错从自己的身上摘除,他好不容易找好了借口,然而来了姜家之后,却不想顾淮声竟然也在。
他看到坐在边上的顾淮声明显怔住,一时之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他怎么也在?!
看到顾淮声之后,他的面色极不自然,若食了蚊蝇一般,身上也盗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而顾淮声从始至终面色如常,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眼中只有淡然,不含什么情绪。
这样一比,方之平的反应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有些许古怪了。
李氏向他指了指顾淮声,道:“这是顾家的小侯爷,也是净春的表兄,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先前见过?”
虽然先前姜净春喜欢顾淮声的事情确实闹得不小,方之平或许听过。但,顾淮声为人清正,心思清明,一直以来也只是将姜净春看做表妹罢了,也不曾行过什么逾矩之举。所以,李氏现下这样向方之平介绍顾淮声,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可就不知道这方之平为何见顾淮声若白日见鬼。
方之平反应过来,才准备回答李氏的话时,一旁的顾淮声就先他一步开了口。
“先前确实在姜家的水榭见过一面,恰好进去躲雨,也算同方公子见过一面了。”
听到顾淮声这样说,方之平也没敢再去牵扯出些别的事来,在旁附和了他的话,他道:“上一回在水榭确实见过小侯爷一眼。”
李氏见他脸色这样差,有些担忧道:“那你这脸色怎么难看得这样厉害?”
还能是为什么?见到顾淮声也在,他这脸色能好看得起来吗。
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只道:“没事,只是来的路上热得厉害。”
李氏也奇怪了,“那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这三伏天看着也快要来了,难为你这大老远跑上这么一趟了。”
方之平听了这话,有些踟蹰,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去如何开口。本他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可他没想到顾淮声也在,那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就不能再用了,否则那些话叫顾淮声听见,只怕是又要来寻了他的麻烦。
李氏见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当他是见外人在场,一时难免紧张,她道:“你先坐下歇歇也不急。”
方之平没能想好借口,听到李氏这样说求之不得。他自然而然朝着姜净春的方向迈步而去,可他就在要往她身边的位子坐下之时,一旁的顾淮朗就去将他要坐的位置占了。
方之平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后看他眉眼之间和顾淮声有几分相像,便也啧摸出个大概了,看来这就是顾家的小公子了。
他看着那小孩占了他的位子,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两人在那头大眼瞪小眼。
小孩就坐在那处眨巴着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向方之平,也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方之平见他这样,一口气梗在喉咙不上不下,暗骂这小孩怎么跟他哥哥一个死样子。
姜净春也不知道顾淮朗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不知怎地突然和方之平抢起了位置。
她还想着该怎么办,却听顾淮声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顾淮朗,莫要无礼。”
顾淮朗果真听话起身。
他去了姜净春的身边,乖巧站着,给方之平腾出了位置。
他这样听话,倒弄得那方之平里外不是人的,想跟孩子争位子似的。
果不其然李氏见此就道:“不就个位子吗,小朗愿意坐,坐就是了,伏砚那处有空,你坐他那处也不打紧。”
都这样了,方之平再说下去倒也不合适了,他只得往顾淮声的身边坐了过去。
身旁坐着一尊大佛,方之平坐下后更觉压迫,一时之间脑子更犯糊涂,也不知该去说些什么,直到李氏又一次开口询问了他的来意,他实在没了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说了起来。
他寻不到好的开脱之法只能半真半假道:“今日来寻夫人是想去说定亲一事......”
他谁也没敢去看,只敢低着头去说。
姜净春见方之平这一脸菜色的表情心下一跳,直觉不大对劲。
果不其然,就听他道:“某家中有一表妹,她家中从商,父母早些年间在一次经商途中出了意外,双双身亡,母亲看其可怜,便将人接到了方家照顾,后来她就一直都在方家生活。我自小到大也不过将其看做表妹,怜她父母早亡,对其也颇为照料,可也从没想过,就是因为太过照拂于她,后来竟让她起了别样的心思。”
李氏闻此,神色一凝,问他道:“你且说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之平一脸羞愧之色,头都快垂到了地底去,“表妹知道了我要同姜姑娘说亲之后,竟大闹了一场。我没想到她会如此,我一直以为我们只不过是表兄妹的关系......知晓她起了这样的心思之后,我便把她先送回了辉阳老家,意图让她自己一个人安静一段时日。可谁知,她又哭又闹的,回了老家之后竟还开始寻死觅活,没了办法,毕竟是这么些年的情谊,我们总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丢了命......”
他说到最后几乎声若蚊蚋,没敢再开口。
周遭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最后是姜净春在一片沉寂之中开了口,她看向方之平,问他,“所以呢。”
所以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听着很轻很淡,面上又没甚情绪,她那样没有表情地看着方之平,一时间也不知这是生气了还是没气。
方之平不敢抬头看她,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他道:“对不起,表妹同我多年情谊,她这样,我也实在不能坐视不理。我也不愿诓骗夫人小姐,当初说了不去纳妾,恐怕做不到了。”
一旁的顾淮声听他这半真半假的话也没开口戳穿,只要能退掉这门亲事,不牵扯出旁的事情也可以了。
李氏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方之平的意思,听他这话,是想毁约了。
她冷笑了一声,看着他质问道:“怎么,你这是第一日才知道你的表妹离开你就活不成了是吗?”
他倒是好,一边和他的表妹拉扯不清,一边又应承下了他们这边的亲事。事到如今,又说起什么年少情深,不能看她自取灭亡的话来。难不成她表妹是突然无缘无故喜欢上了他,离了他就活不成?她对他的情谊,难道说他一开始会不知道?既然知道还来同人定亲,现在事情闹到了兜不住的地步,竟又来毁约。
李氏把他的小心思看得门清,一边妄图攀龙附凤,一边又舍不得他的亲亲表妹。这人,怎这般能装,先前倒没发现是这等货色。
李氏气得不行,手都有些发抖,当即还想发作,却见一旁的姜净春先起了身,她看着方之平道:“你出来,我有话想同你说。”
相较于方才的平淡,现下她的声音已然蕴了几分气性。
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他却突然出尔反尔,没人会不生气的。
几人皆没有说话,看着两人前后脚出去。
他们二人站在外头的廊庑下说话,声音依稀能传到屋子里面。
姜净春看着方之平,她强压了情绪对他道:“你心里早就有她了是吗。”
他说得好像一切都很突然,但实则早就有迹可循才是。他和他表妹的情谊,难道是一天之间就突然有了吗?朝夕相处间,只怕早就情投意合,心生情窦了吧。
方之平还在狡辩,“不是的,我一直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竟还在甘言巧辞想要骗她,姜净春有些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你个骗子,别做谎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终于泄露出了怒气,音量也拔高了几分。
枉她从头至尾一直期待,枉她以为他真是什么能够度余生的良人,她以为她嫁给了他,就能从姜家这个地方跳出去,结果殊不知那方家也是另外一个火坑。
从前她一直只想着离开姜家,所以耳目不清,如今再去回想,听了方之平今日这番话,才发现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你既然放不下她,又何故来招惹我?你把我看作什么了,一个很好骗的蠢货吗?”
方之平听到她的质问声就连她的眼睛也不敢直视。
她很生气,就连屋内的人都能听出来。
姜净春看着方之平,又气又恨,她原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了,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也可以和从前的一切说结束了,既如此,一开始又何故给她希望。
她气得浑身抖,声音都带了几分泪意,她气些什么?她自己都有些不知道这是在气些什么了,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烂人如此生气。
因为生气她的眼瞳瞪更加圆了几分,方之平看着她眼中蓄泪,也觉自己切实过分,可这能怪他吗,若非是顾淮声在咄咄逼人,他又何至于此呢。
他方才开口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逼不得已啊......”
话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见门口处出来了一人,原是顾淮声,他赶紧闭上了嘴,将话吞回了肚子里头。
反正他已经按照他说的将这桩婚事给推了,事情已经办好,他也不敢再继续留在姜家讨嫌,最后只朝姜净春拱了拱手,道:“姜姑娘,这事千错万错全我一人知错,万死难辞其咎,也请你莫要生气了,往后.....珍重。”
留下了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珍重?这样对她竟还说珍重。
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姜净春一时之间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行,这事也怪她自己,为了急着给自己寻出路,头脑发昏,谁也相信。
日光照进了回廊,光打在她的身上,把她照得那样明亮,只是她的眉头蹙着,身体嘴唇都紧绷着,额上冒着汗珠,眼里浸着泪水,看着俨然是气急了。
顾淮声在旁边看到她气得额间出汗眼眶发红,眸光也跟着黯了黯。
他从前的时候总是自诩了解她,毕竟她实在是有些单纯,可后来渐渐地,他有时候也实在弄不清姜净春在想些什么。
就比如,有何必要去为了一个烂人哭,为什么要因为他而这样伤心。
她不应该庆幸,在木已成舟前,先一步逃离了他吗。
难道是因为短短几日,她就已经对他情根深种,所以才在现在这样的时候伤心成这个样子吗。
顾淮声不可避免想起了往事,他的这个表妹,确实单纯又多情。
单纯到了看谁都是好人,多情到了是个好人她都不会讨厌。
即便知道她不大想看见他,可顾淮声最后还是没忍住迈开了步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稍微低头就能看到她那红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太可怜了。
实在是有些太可怜了。
可怜到他都想用手捂住她的眼。
他最后忍住了冲动,只是死死地看着她的眼,他问她,“你就这样喜欢他吗。”
第三十章
一句带着醋意的话从顾淮声口中说出却是那样如常, 如常的就好像只是在问她可曾用过午膳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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