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安在一旁浑不在意的开口,“你看看,我早就同你说了吧,那人就不是好东西。”
他这幅样子,显然是不将自己上次同姜净春赌气说的狠话放在心上。
姜净春自觉那件事情颇为尴尬,见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便也跟着没再去说,她喝了口茶,而后道:“得了,莫要提了。”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将那件事情揭了过去。
这处的气氛松快了些许,直到陈穆清又问她,“那你还打算嫁人吗?”
姜净春摇头,“吃一堑长一智,我发现这事急不得。”
越着急越糟糕。
况且李氏也因着被方之平诓骗一事被气不行,也没甚心思再去看人,经了这次的事后她也知道这事越急越坏,便也暂就歇了这样的心思,再加上后来姜净春被老夫人接走,大家也就都再没去提起这事。
宋玄安听到她这话却也松了一口气,这样也行,不急着嫁人就行了,看她劲头好了起来,想来也是真不大在意了那些乱遭事了。
姜净春好不容易快活了些,三人今日在茶楼里头也说了好些的话。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才各回各家。
这日姜净慧也出了门。
她来了姜家之后许久不曾出门,现下趁着临近傍晚,天气尚可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出门逛街,出门前先去和李氏说了一声。
李氏近些时日或还是在为方之平的那事气着,看着神思不济,听到姜净慧要出门便让她带好了护卫跟着,嘱咐她路上千万小心。
姜净慧看着李氏为姜净春如此伤神,心中只觉讽刺好笑,人都已经去了老夫人的身边,她在这处伤怀些什么也不知道。
她没多说,笑着应下了李氏的话便出了门。
在外头逛到了快天黑时,姜净慧说是逛累了,干脆寻了间酒楼用饭,可那酒楼的小二在倒水时不甚将她衣服打湿,没法,便支了丫鬟回姜家取件干净的衣服回来,她则先被小二引去了净室等着,姜家的护卫们守在外头。
进了这间屋子,里头已经等着人了。
小二将人带到了净室的隔间里头就恭身退了出去。
姜净慧走到了那人对面坐下,开口唤道:“大人。”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他问道:“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姜净慧道:“没事的,丫鬟已经被支回姜家,侍卫们守在外头,听不隔间的声音。”
“好,你办事,我也是放心的。”
两人也没再继续寒暄下去,他直接切入了正题,“这段时日在姜家如何?”
她去姜家也有些时日了,姜家人暂且没觉察出些什么,尤其是姜南和姜润初,两人都待她极好。
只是李氏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不想,竟然是她对姜净春旧情最深。
她如实将这些话同对面坐着的人说了,她道:“这些时日李氏还在为姜净春那桩婚事伤神,而那天后她就搬去了姜家老夫人的身边住下,看着倒也没被那事打击到,反而......更开朗了一些,竟也没前些时日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她都有些看不明白姜净春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对面那人笑了一声,姜净慧有些不明白他在笑些什么,她面露几分惑色看向了他,“大人,您在笑些什么。”
“方之平为什么会突然去毁亲,这事难道不奇怪吗。”
姜净慧经由他提醒,也才反应过来了这事的古怪之处。
“你看看你,这脑子怎么总还是转不过弯来,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就总是犯错,弄不明白事情,现如今离开了府上,可不兴再这样了。你那父亲,可不喜欢蠢笨的孩子。”
姜净慧叫他说的羞愧,脸色都有些涨红。
大人总是嫌她不够聪慧。
她垂了脑袋,道:“对不起大人。”
那人听了她的话却又笑了笑,“好孩子,我可没怪罪你的意思。”
打个巴掌给个枣吃,这话说得姜净慧头垂得更低了一些,她想起了顾淮声的事情,便忽地抬头道:“是顾淮声,一定是顾淮声做的。”
“哦?为何。”
“顾淮声根本就不像探子说的那样讨厌她,看着似隐隐在纠缠于她。他见她要结亲,定坐不住。”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显然对这话是有些不大相信。
顾淮声纠缠她?
听着怎么都有些不像话。
片刻后,姜净慧又垂了头,有些担心道:“顾淮声看着对我起疑心了,我有些骗不过他。”
对面那人笑了一声,显然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他道:“无妨,他这人确实不大好骗,只要你骗得过姜家人就行了,他不过是个外姓人,还能插手姜家的事吗。”
他又提起了别的事,没继续就这事说下去。
“过几日妙恩寺有场求签法会。”
妙恩寺是座声名远扬的寺庙,香火尤为旺盛灵验,每年七月初十前后,妙恩寺都会开设一场法会,供灯供水,拜佛礼忏。而在法会开设那日,众人发现求来的签子竟也格外灵,是以,后来大家都渐渐称这场法会为“求签法会”。
姜净慧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几日后的事。
可很快,他就给她解了惑。
“当年,姜净春就是在妙恩寺被他们抱回去的。”
现下夜已黑了,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他笑了笑,脸上皱纹皱成了一团,那张脸在烛火的倒影下显得有些可怖。
他说,“姜家一群伪善小人,当年的那件事,被他们遮遮掩掩了这么些年,你也是时候该去告诉你那好妹妹真相了。等她知道了这件事后,你且看她要如何在姜家自处。”
“你到时候再加把火,他们必然决裂。如此一来,你的地位,也没人能动摇了。”
姜净慧从外头回了家后就同李氏提起几日后想去妙恩寺。
听到妙恩寺三字, 李氏神色变得尤为不自然,她已经很久没去过那个地方了,这么些年来,也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去个一两次, 她问道:“怎么就突然想去那了?”
姜净慧回道:“今日在街上听他们说过几日寺里头有法会, 听闻求签特别灵验,我便想着也去凑凑热闹。”
李氏有些不大愿意, 她道:“嗐, 能有些什么热闹好瞧的,不过是寺里头的僧人办场法会,想收些香火钱罢了, 可没什么意思。”
听了李氏的话,姜净慧的脸上便浮现了失落之色。
“这样吗......从前不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了妙恩寺的名头, 那个时候就想着往后来京城能瞧瞧就好了,不曾想母亲说是无趣。不过, 母亲既都如此说了,那想来也当真有些没劲的, 女儿不去好了。”
这话听得李氏心里怎么都有些不是滋味了,她叹了口气道:“既你想去, 那便去吧, 到时候你哥哥在家里头休沐,让他带你去好了, 那地方挤得慌,我就不去了。”
姜净慧的脸上浮起了喜色, 很快又道:“那带上妹妹一起去吧。”
李氏下意识拒绝, “你妹妹也不喜欢那地方。”
姜净慧道:“我本是瞧妹妹这些时日因为那方公子的事情心里头仍不痛快,想叫她去热闹的地方瞧瞧, 人也能活络些起来。再想,那处求的签灵,她说不准也能求来一桩好姻缘呢。”
她这话合情合理,而且,他们兄妹二人出去外头,独留姜净春一人在家好像确实也不大好。
再说,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让姜净慧和姜净春好好接触的机会呢。
她无非是怕当年的事情被姜净春知道,可是事情过了那样久......谁又会记得呢。
她暗想自己疑神疑鬼,怕这又怕那。想了想后,李氏便改了话口,道:“你说得也不错,那到时候你们便带上妹妹一起去看看吧。”
天气越发得热,白昼的时间也越发长了起来。一整日过去,日薄西山,火红的夕阳落在了窗台上,照进了屋子里头,男子白净的衣服上似也被染上了一层夕阳的红。
顾家之中,顾淮声已经在家休了近一个月,再过几日就要回都察院当差。可这一月,顾淮声虽在家中,却也并不轻松,他也不知道在那里忙些什么事,常常窝在书房一整日不出门。
这日顾侯爷下值,去了他的书房寻他。
听到顾侯爷从门口传来的声音,顾淮声亲自起身去开门。
开了门后,他侧过身去,给顾侯爷让出了进门的身位,却听后者道:“我就不进去了先,就是简单来同你说件事的。”
顾淮声在书桌前坐了一整日,太阳穴都有些发疼,他难得有松散之态,半倚在了门上,他揉着额穴,等着顾侯爷接下来要说的话。
顾侯爷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状似不在意道: “过几日,就是你先生的忌日了......”
他话才说出口,就看到顾淮声动作微顿。
黄昏落在他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出了一片阴影,遮掩住了他的神情,听到这话顾淮声过了片刻后,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他抬眼,越过顾侯爷看向了院中,他看到,院子里的所有一切都被夕阳染红。
就像是先生死的那个傍晚。
他的血,染红了一切。
他收回了视线,却神色漠然对顾侯爷道:“父亲忘记了吗,他早就说过不认我这个学生了。”
顾侯爷被这话狠命一噎,喉中竟涩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找回来了说话的力气。
“可总归师生一场,你这......何至于此啊,人死灯灭,看一眼也不成吗?好歹从前他如此待你。”
顾淮声轻嗤,眼中似有不屑,“他怎么待我,是当着众人的面,把我赶了出去,说此生不复相见,又还是他说我这小儿仰家族鼻息,不过浮名虚誉之徒......他说这辈子宁愿没有我这样的学生,那我为何要去见他?”
顾侯爷看着顾淮声的眼,只见那黑瞳耳中,尽是对他那位先生的厌恶。
顾淮声靠在门上,又用最后一句简单的话击溃了顾侯爷的心神,“他通敌叛国,您又要我去见他做些什么。”
顾侯爷听到这句话,眼睛竟红了,“长青不会做那样的事!”
顾侯爷的脾气实在和善,在这一刻,却被顾淮声的话说得浑身发抖,发出了低吼声。
顾淮声却丝毫没有将他的伤春悲秋放在眼中,同顾侯爷的悲愤相比,他的声音堪称平淡无情。
他说,“可他因此而死。”
顾侯爷的身形颤了颤。
顾淮声没再看他,自顾自回了里屋,坐回去了书桌前。
没过一会,他再抬眼就见门口已然没了人。
顾侯爷离开之后,顾淮声一直坐在桌前,到了外头天都黑了,也仍旧没有其他的动作。他靠在桌案之上,身体微微前倾,桌上摆放着的熏炉将其眉眼染淡了几分,辩不清神色。
直到书良从外头进来,他见他发呆,也不点灯,奇怪道:“公子想些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上了灯。
屋子里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可顾淮声仍旧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书良也没继续问下去打搅他,说起了来意,他道:“夫人说过几日妙恩寺有办法会,反正公子在家无事,她让您到时候一起去呢。”
妙恩寺。
听到这个地方,顾淮声的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情绪。
最后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几日很快就已经过去。
姜润初同两个妹妹坐上了一辆马车,往妙恩寺去。
姜净春本不大乐意去,但看姜净慧盛情相邀,便也没再去拒绝,跟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又加之,她对求签算卦这种东西确实有些好奇。只是从前李氏不大乐意她往寺庙这种地方跑,她便也没怎么去过那里,去过寺庙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马车上,姜净春同姜润初互相看不大顺眼,又加上上回吵得那样厉害,除了姜净慧在一旁调节气氛,另外两人便不怎么说话。后来姜净慧无话可去多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车厢之中,一时间更为沉默。
这场法会约莫会持续两日,三人今晚打算歇在寺中。
他们到了这处的时候约莫已经到了午后,法会早已开始。
妙恩寺在半山腰处,山林幽深,阳光透过树叶在泥土地上泛起了层层斑驳,上了山后便是平台,要走过八十八道石阶才能到了寺门口。三人下了马车,站在石阶下,抬起头隐隐约约看到题着“妙恩寺”三个大字的牌匾在光下泛着灿烂的金光。
上头已经站了不少的人,瞧着便热热闹闹,诵经声、人群说话声依稀从那里传来。
他们上了台阶,走到了寺庙门口。
妙恩寺香火旺盛,才上来就见香雾缭绕,门口处专门设了求签的地方,此刻那里堵满了人。
姜净春只是看了一眼闹哄的人群就歇了去求签的心思,挤就算了,这队也不知得排到何时去。
另外两兄妹对那地方也望而却步。
是人皆有惑有所图,都说这签灵验,既大老远的来都来了,求上一签也无妨。但看这着人群,也不知得何时才能轮到,三人无言片刻,最后还是姜润初道:“算了,看这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能轮上,晚些人少的时候再来吧。”
还是先往里面去吧。
另外两人也没反驳,几人便抬步往里头走。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了一道明朗的声音,“姜净春!”
几人顿了步,回头去看,发现竟是宋玄安。
而在他的身边,还站着另两个人,一人是他的母亲,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兄长宋玄景。
今日法会办得热闹,大户人家也来了不少,恰逢过段时日就是宋玄安秋闱之日,宋夫人就想着来寺里头求一求拜一拜,再算上一卦,看看到时候宋玄安到底能不能一举中第。
宋玄安本是不大乐意来的,人挤人有什么好看的,但宋夫人非扯着他来,没法便跟了出来,宋玄景今日在家中休沐也没什么事,也被宋玄安一起扯了出来。
只宋玄安没想到,今日姜净春竟也来了。
姜净春发现是宋玄安,也觉颇为凑巧,同他打了声招呼,看到他母亲和兄长也在,同那两人行礼。
宋夫人虽不喜姜净春当媳妇,但对她也没其他的什么情绪,见到人对她笑,便也笑着点了点头。
姜润初那边听到动静,见碰到了宋夫人,便也带着姜净慧去同她打了个招呼。
上回姜净慧的认祖宴,他们没有邀宋家人来,既然今日碰着了,那也该让姜净慧同宋夫人过过面。
宋夫人一眼就认出了姜净慧的身份,看她模样,想来应当就是姜南的亲女。
她拉过了姜净慧的手,同她热络地寒暄了两句,“这便是小慧吧,上回没机会见着,这回倒这样巧,在寺里头撞了个正着,生得还真是标志可人啊。哎,说起来,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些年过得还好吧?也好在是回来了呢......”
她说着说着不知道说哪去了,眼看气氛就要伤怀起来,宋玄安在一旁忙扯了把她的袖子,“好了母亲,这好日子,说些从前的事做什么嘛。”
这话说的,到时候闹得谁都要不高兴了。
宋玄安说完了这话,去瞥姜净春神情,不见她面色有什么变化,像是没将这些话听心里去,才松了口气。
“倒显你机灵。”宋夫人不动声色怼他。
从前一根筋起来比谁都没脑子,现下倒如此会看人眼色了。
不过宋夫人虽这样说,好歹也是没再去说起别的事来了。
姜润初和宋玄景同朝为官,两家好歹有些交情,两人平常在朝中碰到也会打声招呼,今在这处见了,便也到了一旁随意寒暄两句。
既然两家凑巧在妙恩寺的门口撞了个正着,接下来便一起走着了。
姜润初同宋玄景在一起说话,宋玄安自然而然和姜净春走在一起。
宋夫人那边仍旧在和姜净慧一起闲话,她奇怪道:“今日怎不见着你的母亲呢?”
怎么只有三个小辈出来,也不见着李氏。
姜净慧乖顺回了她的话,“母亲嫌挤得慌便没出来了。”
宋夫人点了点头,也没再去继续问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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