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衍立于白惜时身后,“掌印可还喜欢?”
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白惜时改为走到衣柜前站定,墙边总共立了四扇柜面,其中两扇没关,里头一分为二,一半男装一半女装,白惜时只粗略一看便知道都是自己的尺寸。
随手拎起一条夏季的纱裙,回头看向解衍,白惜时眼尾一扬,“想看我穿衣裙?”
男子的目光在烛火下看不真切,声线却越发低醇,“……都可,看掌印喜好。”
白惜时一松手,“那好,我对女装其实没什么兴趣,那便不穿了。”
男子明显滞了一下,不过没再说什么,很快一点头道:“好,掌印挑件合心意的,我去给你烧水沐浴。”
解衍走后,白惜时目光又从一应陈设上一一掠过,继而唇角微扬,布置的跟婚房似的,还“白府人多诸事不便”,她这两日想来想去其他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除了那事不方便。
解衍再回来的时候,白惜时正立于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一支发钗上的流苏,听闻热水已备好,她放下发钗,重新走到衣柜前。
手指从一排衣衫上掠过,余光瞥见解衍跟了过来,白惜时背过身,轻挑了下眉,缓缓依靠在柜门边,“我再问你一遍,想看,还是不想?”
这次解衍没有犹豫,迎着白惜时的目光大方承认。
指尖微抬,轻轻划过他的喉结,“以后有话可以直说么,解大人?”
“好。”顺势握住那只作乱的手,男子低头一吻,覆了上来拥住白惜时的同时,亦在她的耳边沉声低语,“穿给我看。”
第105章
白惜时去了盥室沐浴,其实不仅解衍,她对女装也挺好奇,因为这一世她还没有机会穿过这些温温柔柔的裙子。
内宦当惯了,谈不上对女子的衣裙有多向往,她自认为也当不好这个时代的正统女性,就是纯好奇,想试试看是个什么模样,姑且当作……一种情趣?
不过这衣服比她想象中的难穿,白惜时花了些功夫才将浅雾紫的轻罗衣裙并月白抹胸穿戴齐整,此刻盥室中的热气还没散尽,她便在这雾气氤氲中,推开了房门。
虽院内无人,但解衍还是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因而当门开的那一刹那,他回过头去,至此视线便定格一般,清辉笼罩,树影婆娑,朦胧中泛着莹光的女子便出现在面前,但她又有她的风骨,不是一味的柔,“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是惊艳了解衍所有时光的人。
天大地大,男子的世界中仿佛也只容得下她。
不过白惜时显然没有感同身受到解衍平静外表下的波涛,一拢眉,靠近了两步,“解衍,你可是故意为之?”
男子错愕,“什么?”
“没买小衣。”白惜时隔空比划了一下,“知道买衣裙,其他的不知道一起买吗?”
解衍:“……我不知还有那些,之前,没见你穿过。”
瞧着他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看来是没说谎话,但他越难为情,白惜时便越发起了逗弄之心,“还是你故意不想买?”
闻言握住她的手,男子深深看了白惜时一眼。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白惜时如若不是自小生活在宫中,而是生在一个健全之家,她小时候应当是个顽皮淘气的孩子,会爬树下河,会吓唬人打趣,但也知书达理,样样都不会比男子差。
因为即便她是这般艰难的长大,走到今日,还是能够豁达开明,比如说现在,也会起些促狭之心,以看他不好意思为乐。
男子绕过了白惜时的话题,低头去看她脚上的那双绣鞋,“鞋子穿得可还合适?”
白惜时实话实说,“有些紧。”
倒不是大小不合适,是她穿宽松的皂靴穿惯了,便觉得贴合的绣鞋哪哪都有种束缚感。
闻言,解衍在白惜时面前蹲下身,“背你回去。”
看看身前的男子,又看看距离盥室其实没几步的主屋,白惜时不至于路都走不了,不过想了想,还是很给面子的伏了上去,环住解衍的肩头,被人稳稳地托起的那一刻,她亦觉得府上没人也挺好,可以随意瞎胡闹。
与外界的世界割裂开,这一方天地之中只有她和解衍,无需遮掩,可以任意做她自己。
这也不是解衍第一次背她,不过上一次还是在辽东,那个时候她腿受伤,又因为担心滕烈的安危,实在没什么功夫体会这其中的心动与欢喜,不过眼下,重温了一次。
进到主屋之后,解衍侧头问了白惜时一句,“去哪?”
白惜时挺意外他会有此一问,毕竟花好月圆,气氛又已经到了这,两个人对接下来要发生之事也算心知肚明,她还以为会被直接扔在那宽大的雕花红木寝塌上。
不过既然解衍问她,她确实有更想去的地方。
“镜子罢。”
她还不知道自己穿着这件轻罗衣裙是什么模样。
待于那面一人高的铜镜前被放了下来,解衍出了门,应当是去沐浴,白惜时双臂环胸,兀自对着镜面审视了审视,唔~还算满意,至少不像男扮女装。
其实她担心过自己穿上这一身会很违和,不过眼下看来还行,解衍不在闲着也是闲着,白惜时又伸手随意挽了个发髻,继而从妆台将那支布摇拿起,插在发间。
一切收拾妥当,她退回门边,再朝镜前走去,想看步摇会不会晃,都说大家闺秀的衡量标准之一便是行稳步缓,头上的步摇毫不晃动……
不过现实很快告诉白惜时,她应当是没这个天赋。
取下布摇在手中掂量了掂量,挺重,另一头略微尖锐,当杀人的武器倒还算趁手,只要对方能让她近身,她有把握一击毙命。
思维发散至十万八千里,直至房门被再次推开,白惜时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将布摇又插回了发间,当男子问她在想什么的时候,她亦没好意思说在想杀人,只评价了一句,“这步摇还挺好看,你买的?”
“嗯。”解衍走了过来,墨色的眸中映着熠熠星辉,显然很喜欢白惜时现下的模样。
白惜时又走回妆台,拿起一盒口脂凑在鼻间,“香味不错。”
继而递给男子,让他也靠近闻一闻,“不过你买这些多余了。”
解衍很真诚,“我不大懂女子的东西,是买的不好?还是你不喜欢这些?”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已然极近,白惜时摇头,“不是不好,也不是不喜欢,是出了这道门就用不了。”
“若是在这道门以内,用了又会被……”
白惜时稍稍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评价一句,“好浪费。”
此言一出,男子听懂了,墨色的眸子蕴着潮涌,低低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浪费?”
白惜时抬眼,“问你自己。”
亲吻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开始,后来白惜时还是躺在了那张雕花红木寝塌上,至于穿男装还是穿女装,这个时候好像也没有区别,因为它们最终的归宿都是床尾和角落。
倒是解衍好像变得更紧实了一些,手心感受到那带着沟壑的肌理,白惜时:“你还在习武?”
“嗯。”
每每到了此刻,解衍就不再是那副清隽的模样,衣衫褪去,他整个人都喷薄着一股力量感,还有侵占性。
“不累吗?”
解衍从吻吮中抬眼,“你喜欢。”
闻言,白惜时轻轻推了下他的脑袋,瞎说什么大实话。
后来可能是嫌白惜时不专心,解衍没再给白惜时同她闲话的机会,雪肤黑发的美人唇瓣紧抿,眼尾微红,攥在男子肩头的手一会松开,复又握紧,发间的步摇晃啊晃,最后不知在什么时候掉落于床榻之下。无人察觉,亦无人有精力在意。
最汹涌的时刻,男子曾伏于她的耳畔,呼吸沉沉,“掌印觉得我现在还乖么?”
记起她的确曾夸过他乖,白惜时此刻只觉看走了眼,唇边还残留着旖旎的水渍,混合着贴在鬓边的湿法,她混乱地摇了摇头。
不乖,一点都不乖。
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床下去。
午夜之后,重新沐浴完毕的二人并肩躺于薄毯之中,白惜时起先已经阖上了眼,倏然又睁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脸狐疑地望向身边的男子,“你怎么什么都懂,不会不是第一次罢?”
懂到……她都没觉得有多痛苦,按理说两个门外汉,第一次不是应当不大顺利不大好受吗?
好在她身为內宦,因要涉足后宫,多少储备了些关于此事的知识,不然解衍那一通充足的准备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过了一会,解衍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又恢复了那副温文之态,“提前学过。”
“什么时候学的?”
“辽东回来之后。”
“怎么学?”
“……看书。”
白惜时来了兴趣,“什么书?明天给我也看看。”
解衍稍一迟疑,“带到宫中?”
想了想,好像是不大合适,白惜时遂改口,“……算了,下次等我过来再看便是。”
消除完疑虑,白惜时将胳膊和腿探出薄毯之外,舒舒服服闭上了眼。只不过半睡半醒间,感受到有人又替她将毯子重新盖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又将毯子踢走,不知道现在已经是夏季了吗?
再后来,毯子是没有再盖上来,但一个温温热热的暖炉却靠了过来,还在她耳边道了一句,“夜间小心凉。”
白惜时索性就把这个“暖炉”拉到自己身上当被子盖,免得他再吵自己睡觉。
“被子”很听话,抱着她没有再动。
不过片刻之后,又低声问了她一句话,“喜欢吗?”
白惜时:“喜欢什么?”
“刚才的事。”
白惜时的呼吸趋于平缓,一动不动。
男子的手臂紧了紧,声音有些无奈,“惜时,不要装睡。”
重新睁开眼,白惜时鼻尖萦绕的都是男子身上那股清爽的气息,停了一会才反问他,“喜不喜欢,你看不出来?”
然后解衍便没有再说话,抱着白惜时,似乎也一起睡了过去。
不过白惜时这时候倒有些睡不着,捏了捏对方的手指,也不管男子醒着还是沉睡,在他的耳边呢喃了一句,“’晓看天色暮看云。‘”
不过后面两句,倒是没打算再说了。
继而,黑暗之中,她的手亦被人牢牢回握,发间落下一吻。
两个人都知道,这句完整的应当念作——“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第106章
第二日天未亮,白惜时与解衍一同回到宫中,只不过一个前往内廷,一个前往朝臣聚集的大殿之外,过不了多久,二人又会在早朝上碰面。
彼时一个立于天子身侧,一个立于殿下,没人能想到,重权在握的内宦与俊逸出尘的朝堂清贵,昨夜曾会是那样耳鬓厮磨的关系。
走出院门之前,白惜时看了眼窗外,当良辰已过,许多现实问题又涌现出来,她觉得有必要与解衍说清楚。
“我这辈子不能与人成亲,应当也没机会去做一个母亲。”
她从认识孟姑姑开始便连服了两年的汤药,至此,月事再没有来烦扰过她,为了生存和保命,她舍弃了一些东西。
她亦没关心过月事还能不能恢复,或者说还有没有生育的可能,因为她这一世的人生规划中,本来就没有孩子。
内宦做到这个地步便没办法回头了,即便能回头,她想她也志不在一方后院,做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她有她的志向,辅佐明主,开万世太平。
男子听完并不意外,“我知晓。”
“没有规定人这一辈子就必须得成亲生子。”
白惜时吓唬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解衍对着她笑,“我没有父母束缚,如若等年纪大了真想要个后代,解家应当会愿意过继一个孩子给我。”
确实,解衍眼下已算是整个解氏宗族重振门楣的希望。
白惜时:“不觉得可惜遗憾?”
“掌印觉得遗憾吗?”
白惜时:“我有什么可遗憾的。”
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了。
闻言,解衍的神情认真,“掌印不遗憾,我便也没有遗憾。”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在白惜时还准备稍稍感伤一下,为未来的不确定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解衍便轻易替她打消疑虑,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按伦理纲常去走的人生也可以是圆满的人生。
被安抚的明明白白,白惜时抬步跨出门去,突然又停下,转头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应当喝碗汤药?”
诸如避子汤之类,虽然她是没有了月事的烦恼,但谁能预测到万一?
解衍:“不用,汤药我事前喝过。”
“你?你什么时候喝的?”
“昨夜沐浴之时。”
白惜时惊异于他的……未雨绸缪?
“还有这种东西?我以为这种东西只限于女子。”
解衍:“掌印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少,不过我亦知之不多,以后可以共同学习。”
怀疑他一本正经的嘴中此刻正在给自己暗示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白惜时瞥了一眼那人清心寡欲的脸,觉得甚能唬人,遂没再接话,率先出门登上了马车。
马车平稳行进,直到拐歪处才起了一阵颠簸,一只大手恰到好处扶上了她的腰,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可会有不舒服?”
白惜时这时候胜负欲被人激起来,嗤笑一声,“呵~你也太小看我,咱家体力不比你差。”
解衍闻言一点头,笑得温和,“那便好。”
但他一笑,白惜时突然警惕起来,“好什么?你少笑,也少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男子满面纯澈,“没想。”
扒拉开他的手,白惜时:“你最好没想。”
说好了下次去看书,白惜时和解衍都以为时间不会间隔太久,等个十天半个月总能再抽出空闲。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宫中出了一件大事——怡妃和小皇子相继起了热症。
起先是烧退不下去,天子心急,几乎将整个太医院的人手都派了过去,怡妃娘娘逐渐好转,但皇子年幼,在连续高烧了两日后突然出现四肢抽搐、面部青紫的急症,虽后面由太医合力救了回来,但热度不退治标不治本,以至于后面小皇子又出现了几次相同的状况。
天子为皇子忧心,彻夜不眠,白惜时亦陪同在侧。
结合症状兼之太医的描述,白惜时知道这是高热惊厥,发生的次数多了会伤及脑部,后续亦可能导致继发性癫痫。
一个被寄予厚望指望继承大统的皇子,如若脑部有疾,对怡妃,对天子,乃至对整个大魏都是痛彻心扉的打击。
而最先支撑不住的是怡妃,她的热症分明已经退下,却因为担心幼子、寝食难安而再次起烧,这一烧,竟持续的比先前还要久。
最后,怡妃娘娘和小皇子虽都救了回来,但一个缠绵病榻,一个则像是埋了一个隐雷,谁都不知道小皇子的抽搐会不会再次发生。
自此每每下朝之后,天子都会去趟钟毓宫看望小皇子与怡妃,继而再回到自己的寝殿,更加虔诚的礼佛。
皇帝越发消瘦,却似乎还有一股责任感支撑着他,去当好一个皇帝,做一个值得依靠的父亲。
但不久之后,意外再次发生。
夏季多暴雨惊雷,那一日天色骤变,分明是白日却被乌云遮掩的密不透风,继而狂风乍起,一道闪电破空直劈而下,当即惊吓的小皇子再次犯病,两眼上翻,倒地抽动了近小半刻的时间才算停止。
诡异的天气加上小皇子异于正常人的僵直痉挛,叫钟毓宫当时的一众下人惶恐惊惧,怡妃闻声从病榻中赶来,看见眼前一幕竟直直跌落地面,当场晕厥了过去。
听闻彼时是端静长公主第一时间赶到,眼疾手快将小皇子翻了个身。
继而她冷静指挥着宫人,“太医说过,皇弟若是再出现如此情况当立即侧躺,避免呕吐之物堵塞口鼻。”
“皇弟只是病了,与天象无关,现在快些去请太医过来。”
随后赶到了不止太医,还有天子和白惜时。
不再存有侥幸,经过太医会诊小皇子确认患上了癫痫之症,恐对开智程度也会有影响。
那一夜,皇帝强撑着回了寝殿,一言不发于龙椅之中坐了良久,继而掩面痛哭,失声望向黑夜,“朕做错了什么?朕到底做错了什么?”
“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啊,只有这一个!”
白惜时知道俞贵妃走后天子的心便也跟着死了,他不会再有孩子,小皇子的病症是对天子的又一重创,大魏朝陷入了后继无人的境况。
天子亦不太前往钟毓宫,不是对小皇子不再关爱,而是相较起来他更怕见到怡妃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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