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失荆州——这是白惜时反应过来后,脑袋里第一时间出现的五个字。
唇舌间的勾缠湿濡仿若尤在,刻意忽略掉那陌生又叫人心烦意乱的触感,白惜时就这么盯着解衍,色厉内荏,压下那一阵乱了节奏的起伏,等着看男子能给他一个什么样的解释。
然而解衍退回后便不再说话,也不看她,兀自含化那一颗本不属于他的冰,半晌之后,喉头滚动,暖阁之中又太静,这一声吞咽之声便显得尤为明显。
随着这一声,白惜时心脏都跟着漏跳了半拍,迟疑之下一伸手,推上对方的肩膀,倒是说句话啊。
眼下这种局面都是他造成的,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在白惜时的动作下,男子此刻终于抬眼,凝视了对方片刻,继而一抿唇,吐出了令白惜时都老脸一红的两个字——“辣的。”
谁让他说这个了?
她嘴巴里出去的冰块,她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吗?
莫名觉得眼前之人,怎么说呢……又纯情又有他的侵占性,只不过后者被解衍很好的隐藏,只偶尔能叫人察觉端倪,但是这种反差,不得不说,又精准的踩在了白惜时的某个点上。
敏锐多思,晦涩隐忍,但乖。
移开下意识停留在对方唇上的视线,白惜时清了清嗓子,“除了这个,你可还有别的要解释的?”
解衍人畜无害,“没有。”
他竟然跟她说没有?那这件事就这么糊里糊涂混过去了?
白惜时有心诘问,又不想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一个短暂的亲吻就能叫她丢了掌印的沉稳,遂换了一种方式。
“那你也别吃了,吐出来。”
她不能吃,他就能吃?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在白惜时目光下,解衍并没有吐,反而专注凝视着对方,像是为防逼迫,男子改为直接将口中的冰块咬碎。
下颌骨线条紧绷流畅,咯吱咯吱,一下接着一下撞击在白惜时的心房……那声音还挺清脆,她差点给他气笑了。
白惜时接下来也没有再同解衍理论,而是步步紧逼走了过去,预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效仿解衍方才的动作将冰块直接从他口中取出。
紧盯着对方的眉眼,然而白惜时进一步,解衍却退让一步,再进一步,解衍回望住朝自己而来之人,继续后退……直退到罗汉床边,退无可退,男子才在白惜时的倾身逼近下,怔然凝固,一瞬间坐了下来。
得逞的笑了一声,白惜时开始去掰解衍的嘴,男子后仰避让,她便俯身向前,在打斗这一块白惜时显少有败绩,何况解衍不可能会还手,她自是不达目的誓不肯罢休,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把解衍按倒在了床榻之上。
等意识到这个姿势的诡异,为时已晚,四目相对之下,尤其是看见对方那一双错愕的眸,白惜时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怎么像个强取豪夺的恶霸?
事已至此,硬着头皮,她还是将手探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关解衍竟然还算配合,并没有咬紧牙关,因而她就这么顺利闯进、长驱直入……然而探寻一圈什么也没寻着,很显然,冰块早就已经被嚼碎融化了。
此刻食指和中指唯被一圈湿润柔软包裹着,烫的心尖都有些发颤,待再看清自己的两指是如何搅入对方口中,一种酥痒之感顺着那一处很快蔓延至全身,双眼一闭,白惜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大好。
这是什么禁忌又暧昧的场面?
解衍他怕不是故意的吧?冰块吃完了不知道说一声?
移开了目光,白惜时第一次觉得浑身发热还紧绷,正兀自平复那一阵陌生的慌,直到解衍用牙齿轻轻咬了下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还没从对方口中拿出来。
“咬我作甚?”
意识到这种氛围不对,再继续下去恐怕还要更加不对,白惜时佯作若无其事收回手指,却在腿侧不由自主的收紧,要揭开这一层暧昧,她决定先从诘问对方开始。
“你方才怎么想的?劝我不要吃冰就用这种方式?”
撑着手肘坐起身,察觉白惜时微蹙的眉头,男子沉默片刻,望向对方的双眸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愫,“没多想。”
“是本能。”
本能的急于让她将冰块吐出,也本能的想要靠近,亲吻,继而大脑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便就这样覆了上去。
“本能?”听完觉得自己找回了些气势,白惜时重复了一遍,“我本能还想揍你呢,你看我揍了吗?”
闻言,解衍眼中带了些笑意,坐直身躯,继而抬臂握住白惜时的两手,带着她便朝着自己打了过来。
男子本意是想白惜时消气,可没成想两手突然被人同时拿起,白惜时原先就前倾的重心随之不稳,然后……就这么直直朝前扑了过去。
……扑到了解衍的胸膛之上。
男子似也有一瞬间的怔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回过神来后便很快就揽住了白惜时,一只手在腰间收紧,一只手搭于后背,一下一下的拍着,像是给她顺气,又像是担心她方才撞疼,当然了,白惜时觉得还可能也是怕她真的起来揍他,给自己先安抚住。
那股好闻的皂角味又开始无孔不入的侵袭鼻间,是很干净的味道,一如解衍的为人。这一世以来好像还未曾被人这样用心安抚过,白惜时便也任由自己停留了一会,她想要记得这个瞬间。
这样即便以后分开了,记忆犹在。
没错,白惜时仍然觉得她和解衍没太可能天长地久,因为她是人人皆知的司礼监掌印,恢复女子身份的可能性极小,二十岁的解衍愿意陪着她,那三十岁、四十岁的解衍呢?他会不会也想要一个家,想要儿女绕膝?
但这是白惜时没办法给他的,因此也一直没有给解衍一个答复。
但眼下心里的平衡已经偏向一侧,她亦有所动摇,是否要因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放弃眼下的可能?
起身推开解衍的时候,白惜时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模样,所有思绪束于心中,叫人看不出迹象。
解衍细心观察着她的神色,继而也正色道了一句,“掌印,若是方才觉得冒犯,对不住。”
他指的是那一吻,白惜时若是不喜,他便不会再这般贸然冲动。
“对不住?”
按下方才纷杂的心绪,掀开眼睑朝他望去,白惜时眼下已经完全看透了解衍,“呵,嘴上说着对不住,但保不齐下次还敢。”
解衍听到这句就笑了,是想忍住但又没忍住的那种笑,白惜时的言语中没有反感之意,他便卸下心里那层不确定,用笑容回答白惜时,对,没错,还敢。
只要她不排斥厌恶,他就敢。
被男子笑的又是一阵心烦意乱,他不知道他这样还挺招人的吗?拿起手边的毯子一把丢给对方,“别笑了,大半夜的,睡觉!”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时候男子在身后问了句,“掌印,胃还疼吗?”
“疼。”
“怎么回事?”原本轻松的玉面郎君立刻敛了笑意,跟着一起站了起来,“可是方才冰块的原因?”
“不是冰块。”
白惜时停步,好整以暇望向对方,“是你。气的咱家胃疼。”
不过一句玩笑之语,没想到解衍竟当了真,当白惜时走进卧房的时候,男子亦脚步随后,目光停留在白惜时的腹部。
“无事。”没办法只得再解释一句。
继而手指移到玉扣之上,白惜时没有直言让他回避,而是作势就要宽衣解带,“关门,咱家要就寝了。”
见状神色一凛,下意识喉结滚动移开视线,顶着微红的耳廓走出去后,解衍很是贴心的将门从外头给白惜时掩了起来。
从镜中窥见男子的一系列举动,白惜时抑制不住嘴角上扬,还以为他多大胆子呢,有本事他从里头关门。
第二日,白惜时与解衍一起去了御前,而在早朝时期间,白惜时亦得知了前朝和后宫的两件大事。
一件是朝廷已经决定另派将领支援辽东,而此人经由天子钦点已确定为锦衣卫指挥使滕烈。除此之外,还需另派一名监军,人选尚未定夺下来。
二来则是俞贵妃有孕。这是继她小产之后时隔四年怀上的又一个孩子,天子因此高兴不已,眉眼间皆是舒展之态,贵妃与他的孩子,同其他妃嫔与他的孩子,在天子心中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白惜时得知贵妃有孕,同样也感欣慰,这么多年了,上天总算弥补了贵妃当年的遗憾。
不过不日就将出征,监军的人选当中,白惜时发现,自己竟也赫然在列。
第85章
天子原先便曾提及,若是安排滕烈前往辽东,白惜时与其配合是较为合适的人选,二人性格互补,不过当初以为只是试探玩笑之语,没想到如今倒有可能成真。
但身为司礼监掌印,本不该由他承担监军之责,朝中政务繁忙,白惜时每日经手奏表无数,内廷一应事宜也由他统领,一来可替天子分忧,二来内廷眼下也井然有序,若白惜时离开,其他人皇帝不适应,也不能完全信任,这是天子的犹豫之处。
不过监军人选当中,朝臣举荐最多的还是白惜时。
得知消息后,白惜时倒没自恋到觉得自己在朝廷之中威望已然如此之高,在她看来,举荐她的人分为两类。
一类是真心实意,认为他曾任东厂厂督,年少时又有过监军经历,能以大局为重,不是个会与主将行麻烦、唱反调之人,因而合适。
第二类则是白惜时猜测太后、贵妃两方也在想方设法将自己调出。
白惜时一离开,周子良自然会代管司礼监,权柄旁落,太后受益。俞贵妃如今视白惜时为眼中钉,白惜时的离开,西厂替她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且听闻贵妃此次怀孕,乃为被贬的谭永生敬献的药方,此药方从方术之士得来,且方士还云,贵妃腹中胎儿与庚寅年九月出生之人相克,出生之前不宜冲撞相见。
很凑巧,白惜时正是庚寅年九月出生。
不知他是真有这样的运气与贵妃腹中胎儿八字不合,还是谭永生记恨自己,故意让方士如此告知贵妃。
天子正在斟酌用人,这日傍晚待朝臣退去,便单独将白惜时留了下来,本以为要商讨的是监军人选,没想到天子却与她谈及了另外一件事。
天子谈及的,是俞贵妃腹中的胎儿。
几名御医都禀报天子,俞贵妃因上次重病一场过后,身体底子差,此一胎本就不稳,恐难以保全,而若是强行保下也会对贵妃的身体有损。
天子得知后即使再不舍,亦不打算再要这个孩子,相比于皇嗣,他更在乎贵妃的性命。
何况乎他已经有了一位皇子。
而众所周知,孩子舍弃的越早,对贵妃的身体伤害也会越小。
但贵妃知道皇帝的想法后日日以泪洗面,坚决不从,表示哪怕死都要保住腹中的胎儿。
说完这些,皇帝疲惫的靠坐于龙椅之中,闭目半晌没有说话,未完的政事还摊放在案几之前,但俞贵妃之事显然更令他忧心劳神。
如果是其他嫔妃,哪怕是皇后,天子都能做到说一不二,说不要这个孩子就不要这个孩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但是对贵妃,他做不到。
白惜时陪伴在侧,同样是良久无言。
确实以理性思考,贵妃现在放弃这个未成形的孩子最为明智,但她精神上受得了吗?期盼了四年的孩子终于到来,一朝舍弃不要,如何忍心?
且这个胎儿在天子看来只是一个孩子,但在俞贵妃乃至整个俞家看来,是承载着家族兴衰命运的。
这让她如何劝解,如何代替他人做决定?
索性皇帝也并未等着白惜时的答复,好像只是心中烦闷,找个人说一说话而已。
“你俞姐姐是不是太倔了?”隔了好一会,天子长叹口气,用如是口吻去问白惜时。
一如回到了从前的废院,还是他们相依为命的四个人。
闻言牵动嘴角,白惜时心中亦颇多感慨,过了片刻才答道:“人之常情。”
今时今日,身份转换,天子的身边不再只有俞姐姐一人,太后扶持皇后,怡妃有皇子傍身,站在贵妃的角度,她有她的坚持和难处。
天子听完后捏了捏眉心,没有再说话。
直到白惜时要退下之时,皇帝才从龙椅之中抬眼,略带些疲惫叫住她,“惜时,去趟辽东罢。”
白惜时本在他心目中就是合适人选,何况他如今也已卸任东厂厂督,不存在所谓的“厂卫联合”之嫌。
加之方士所言,一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天子想要尽量让贵妃安心。二来也是思及万一孩子保不住,以免贵妃迁怒白惜时。
天子是个重感情之人,尤其是陪他从废院之中走出来的三人,白惜时望向此刻龙椅之中的天子,领会了他的层层考量,遂一低头,恭声应诺。
只是她此番与滕烈同去辽东,不知离开之前,可要将太后与祁王之事提前禀报。
白惜时监军的消息很快在朝廷内外传开,不日便将启程,解衍得知消息后当天便来到了司礼监,眉目紧锁,是一副隐忧之态。
但当时顾及着堂内还有旁人,并未有多说什么,直到午间时分外人都散去,才与白惜时一前一后步入了暖阁之内。
瞧着对面之人凝重的脸色,白惜时倒显得比他还轻松些,“你这是什么表情,咱家是去监军,又不是去上战场。”
解衍:“掌印看到危险,可是会置之不理之人?”
若遇敌军袭击,白惜时定然会选择协同应战,而不会逃跑保命,这出于解衍对白惜时的了解。
白惜时听完吊起眉梢,“你这意思是看不起咱家,觉得咱家会输?”
“不是。”解衍否认,继而停了下来。
这一停便是许久,再开口时,终是将压在心底的疑问第一次抛出,男子望向白惜时道:“但掌印若是受伤,要如何自处?”
她没办法就医,这是解衍最担忧的症结所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白惜时如何能确保完全不受伤生病?可随军之人中没有孟姑姑,到时候谁可为她医治?
从二人对视中移开视线,白惜时:“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尽盼着咱家受伤。”
但男子仍然凝视着她,并没有被她这句话打发敷衍。
终究是要……
白惜时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他已有所察觉,确实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我自会注意,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这一句,相当于白惜时亲口承认。
即便早有预料,但当她就这样说出口,解衍心中仍如七八个罐碟同时打翻,顷刻间五味杂陈。
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又经历过多少次提心吊胆?才能够走到今日,才能够像眼下这般视艰难险阻如无物?
解衍很快做下决断,“我会向皇帝禀报,争取同去辽东。”
闻言白惜时却一摇头,“我还另有件事要交与你。”
“我与滕烈离京之后,知道祈王之事的就只有你和蒋寅,蒋寅未必有机会及时面圣,若是察觉异动,你需得第一时间向天子禀报。”
白惜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不向天子禀报此事,尚属于猜测阶段,如若有误,牵连波及都会甚广。
但不禀报,并不等于就听之任之,毫无防备。
听到“我与滕烈”四字,男子莫名额角一跳,思及此次与白惜时同行之人,本就蹙起的眉头眼下直接变成了一个“川”字。
解衍:“我知晓。”
瞧着解衍的模样有些好笑,每次只要一提到滕烈,她觉得男子整个气质都变了,变得……有棱有角,收起了那份温和。
上前拍了拍他,白惜时:“别愁眉紧锁了,咱家预备收拾些东西,你眼下若是没事,就过来帮忙一起。”
解衍:“……掌印告诉我在哪,我来罢。”
不得不承认,有解衍收拾,白惜时基本上没什么出力的机会,待午休结束,她赴辽东要带的的一应物件也大致归整好。
二人一起回到内堂后,这时候便听汤序来报,说是指挥使到访,想要与掌印商量下出行前的一应事宜。
眼下一听到滕烈,白惜时都会下意识朝解衍望过去,果然,男子眼神凝了几分,只不过顾及着汤序同在,并未显露其他情绪。
汤序出去后,很快,内堂的红漆木门被再次推开,逆着光,高大冷肃的男子阔步而来,原先舒展的眉目在看到堂内另一个人之时,亦逐渐冷了下来。
这两人看上去还挺“惺惺相惜”的,你瞧视线这不就交汇上了,只不过交汇还不如不交汇,也没听谁率先跟谁打个招呼。
相似小说推荐
-
林家子的青云路(大河东流) [BG同人] 《(红楼梦同人)林家子的青云路[红楼]》作者:大河东流【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11.20完结总书评数:6200...
-
不言而遇(歪嘴阿猫) [现代情感]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作者:歪嘴阿猫【完结】晋江VIP2024-总书评数:1884 当前被收藏数:18175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