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惜时于床上半靠下,解衍又去外间倒了一杯送到了他的唇边,就着男子的手喝了几口,白惜时便整个人躺进了被褥之中。
不过躺下来还是不大舒服,那金丝甲硌的她难受,本来胃部的灼烧感就已经不适,这时候白惜时便想要周身松快一些。
但解衍眼下还在这里。
胃痛是一阵阵的,等挨过这一阵,白惜时看向男子,“你自去暖阁休息吧,我明天应当就能好上许多。”
但解衍却拒绝了,直言他今夜会守在这里,白惜时有什么需要也好叫他。
“……那你再去烧壶水。”
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解衍,白惜时只想趁这个空档脱下金丝甲,换身衣衫。
出门的时候似乎意识到了白惜时让自己出去的原因,解衍烧好水,又冲了一个汤婆子,回来之后男子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于暖阁之中怔然坐了会,待兀自消化掉猜测到的可能,又等了一会才走到雕花木门边轻叩了两下,没有听见声音,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白惜时已经换上寝衣重新躺了下来。
将汤婆子递给白惜时欲叫她抱着暖一暖胃,但此刻新一轮的不适之感袭来,床上之人微蹙着眉头无暇去接,男子顿了片刻,改为将汤婆子直接塞入了被中。
只不过这一塞,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腹部,虽然只是短暂的一触,但也足够告诉解衍一个事实——是软的。
上腹部与先前坚硬的触感完全不同。
手指犹如被烫了下,男子很快从被子之中抽了出来,并且在此之后的很长时间内右手都保持着微蜷的姿势。
双眸微移,又仔细观察了一遍白惜时的五官,很明艳,也秀丽。
卧房里的地龙还是很热,白惜时缓过那一阵后流了不少的汗,下意识便将手脚伸出被外,唯留一部分遮掩住上半身。
解衍看了片刻,大概是觉得这样的姿势容易着凉,遂倾身,将白惜时的腿缓缓塞了进去,塞完腿又塞胳膊,待盖好四肢,又向上看了一眼,捏了捏拳,最后双手拉着最上头的被面一提,直接提到了白惜时的脑袋之下,将整个人覆盖的严严实实。
白惜时被他盖的浑身冒汗,莫名其妙瞥了眼对方,紧接着烦躁一翻,将原先盖好的四肢又打了出去。
他以为孵小鸡呢,给她裹得跟木乃伊似的。
“咱家是胃疼,不是风寒。”
这回解衍不逆着白惜时来了,但看见那白皙的脖颈裹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向锁骨滑去,视线又不动声色飘开,最后想了想,还是坚持把对方胸膛上的被面拉高了两寸,直拉高到脖子以下。
如果说解衍的第一次举动是担心自己着凉,那么第二次,就显得反常。
其实在内心之中已将解衍划分在安全范围内,白惜时既然在认真考虑这个人,那么若是接受,以后迟早是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因而她对解衍已经没有那么避讳防备,若是避讳,此刻便不会让解衍坐在卧房。
但不避讳是一回事,主动相告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在在她看来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不过解衍明显已有察觉端倪之像,白惜时待忍过那一阵灼烧之痛,侧过身来,无声望向解衍。
“怎么了,可是疼的厉害?”然而解衍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没有,好些了。”
白惜时以为解衍会有话想要问她,会想要求证个明白,但是解衍没有,在看出她眼中的疲惫和困倦后,一个字都没提。
靠近,蹲下身来,让视线与白惜保持齐平,男子伸出手,将她额前有些汗湿的碎发拨于两旁,“那便睡吧,有事唤我。”
这样亲近温柔的举动仿佛连带着叫嚣的胃痛都抚平下去不少,但白惜时闭上眼后,没过多久,复又睁开。
四目相对,白惜时:“你这样一直看着我,怎么睡?”
闻言没说话,解衍拉起白惜时的手,用它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之上。
“无聊。”下意识笑了一声,白惜时想要抽回手。
但解衍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在掌心,攥得更紧,“为何我看着,掌印就会睡不着?”
对上男子望过来的漆黑色双眸,白惜时:“谁看着我都睡不着,小狗,不要想太多。”
再一次听到“小狗”这个称呼,解衍仿佛适应了许多,继而低头快速在白惜时的手背上吻了一下,才若无其事起身,“我去熄灯。”
感受到手背上传来温热还略带些湿润的触感,白惜时茫然片刻,紧接着按住骤然收缩了两下的心口,对着男子的背影道:“白日就算了,以后大半夜不要再来撩拨咱家。”
解衍一时没听明白,回头,“白日怎么了?”
一边用汤婆子焐着胃,一边打了个哈欠,白惜时意有所指的往男子身躯上瞄了一眼。
“你在英武殿有什么话要等着同咱家回来说?”
此刻已然反应过来,解衍一抿唇,又是那副强作镇定的模样,“没什么。”
当时是见不得她去看别人,一时冲动换了衣衫,但眼下,却又说不出口了。
何况还是在白惜时病着的情况下。
紧接着一口气,男子迅速吹灭了烛台。
待到一切归于寂静,片刻后,黑暗中才传来了男子的声音,“掌印,睡吧。”
第83章
辽东传来近况,兵书尚书刘易已经到达当地,并第一时间捉拿了冒领军功滥杀无辜的巡抚陈越,但形式比想象之中复杂,那群兵变的军民被敌国挑唆,并未能被真正被安抚下来,反而有投奔敌国之嫌,边境恐有一场战事一触即发。
朝堂之上亦因此事争论不下,投奔敌国很可能泄露大魏的军事机密,这群兵变的士兵需得尽快召回,如若召不回,宁可就地斩杀。
不少大臣认为刘大人腿疾受限,若是真正打仗,应当再派将领前去支援。至于安排谁,又是另外一场商讨争论。
除了前朝之事外,后宫近来也有变数,怡妃因产子后元气大伤、身体虚弱,小皇子被暂时安排在了太后的慈宁宫抚养照看。
得知这一消息后,白惜时隐隐觉得不妥,曾在四下无人之际向皇帝建议小皇子还是应当安排在生母身边。
天子闻言叹息一声,隐晦与白惜时提及了是为小皇子的平安着想。
原来,贵妃原先迫害皇嗣之事天子均是知晓的,一些后妃在刚得喜讯之后便被她喂下了堕胎药,只不过顾念着深情,也顾念着贵妃曾失去的那个孩子,皇帝没有追究。
但眼下担心以怡妃身体状况看护小皇子恐有疏忽,因此天子在太后的建议下,暂时将他送去了慈宁宫。
太后主动要求抚养小皇子?
白惜时听完隐忧反而更浓,太后如此是真的因为心疼小皇孙,还是,另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眼下一切都只是揣测,没有真凭实据前白惜时亦不好阻挠皇家决策,连续几日经小太监观察,太后对小皇子亦疼爱有加,连端静公主都告诉江小锁太后极为喜爱这个小皇孙,未有丝毫怠慢。
那便姑且再看一看,待怡妃身体恢复,她再找机会规劝皇帝还由生母抚养一试。
几日之后,滕烈托人递回消息,猜测暗查祈王之事恐经人察觉,近来太后再未派人去过祈王府上。
因有隐忧在心,入夜时分白惜时偶尔于内堂之中静坐不语,在解衍的几次询问下,最终还是将人叫到暖阁,告知了此事。
事件重大,她亦想有个商量之人,而纵观身边,唯有解衍最为合适,也值得信任。
男子听完果然神色凝重,“掌印是怀疑定国公谋反与太后有关,二人里应外合,欲另立祈王为帝?”
白惜时也觉得自己的揣测有些过于大胆,但还是一点头道:“祈王胆小怕事没主见,是个极易操控之人,如若他登基为帝,权柄便会掌握在太后与定国公手中。”
太后不是皇帝生母,皇帝虽对太后尊敬有加,却对其族人未有重用,在滔天的权势面前,太后作出什么决定也都有可能。
何况乎,听闻她年轻之时亦是个有野心手段之人,不然不可能无所出还稳坐中宫之位。
且如此一来,太后针对白惜时便也同样解释的通,毕竟定国公谋反的消息便是经由她传回的京中,也相当于间接破坏了谋反计划。
解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沉吟片刻道:“紧盯祈王,他是最有可能也最容易的突破口。”
白惜时:“不过太后近来似有所觉。”
“那便放缓步调,逼迫太紧反易生变。定国公既已被处决,短时间内太后亦掀不起什么风浪,掌印不必急于一时。”
解衍:“不过,警防太后因此陷害,尤其是通过贵妃和秉笔。”
“咱家知道。”
与解衍商讨一番,心中亦定然几分,此事的确不宜操之过急,否则狗急还要跳墙,何况乎两位皇亲国戚。
结束对话,又是入夜时分,解衍自那日白惜时胃疼之后,留宿于司礼监的频率比往常高了一些,像是担心她的胃疾还会复发。
不过留宿的频率高了,举止却比原先还要规矩守礼,白惜时如今脱个外袍他都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原先怎么没见他这般自觉?
就因为……
看了男子一眼,白惜时将外袍挂在衣架之上,继而走出暖阁,又叫小太监送了一些宵夜过来。
小太监这次送来的是两碗云吞面,招呼解衍一起坐下,白惜时按照往常习惯刚拿起装辣椒油的罐子,手臂便被人按住。
解衍:“掌印,胃病方愈,夜间不宜食辣。”
“……”
已经好了四、五日了。
何况这碗云吞面不放辣椒油便少了灵魂。
以往除了孟姑姑显少有人会来管她,主要应当也不敢,现在好了,多了一个管事的。
白惜时属于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因而并未放弃辣油,反示意了眼男子,“你不是说孟姑姑有东西带给我,是什么?”
知她有支开自己的意图,解衍看了眼白惜时,眼中无奈。
“拿过来看看”
解衍起身去了,男子一转身,白惜时便开始倒辣油,一时不慎倒的还有些多,不过没关系,她向来不怕辣。
片刻之后,解衍拿了一个红木匣子回来,接过来打开一看,入冬为免皮肤干燥,是孟姑姑特意为她自制的一些润肤膏,且为了避讳白惜时的身份,并没有什么脂粉味,她已经用了许多年。
掀开盖子,自然伸出手指抹了一些在手背,均匀涂抹开,继而凑近鼻间一闻,还是那股熟悉的松枝清香,白惜时笑了笑,重新将润肤膏收好放了回去。
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面,然而旁边一道视线始终不容忽视,白惜时侧过头去,便见男子正怔然望向自己,一副整个人都没缓过来的模样。
白惜时承认,她方才的动作确实不大阳刚,有那么一些女气,这源于她觉得解衍已经有所察觉,因而没再掩饰,放任自由。
但男子眼下的反应多少让她有些不痛快,怎么,她就只能舞刀弄枪,不能岁月静好?
“很违和?”放下筷子,白惜时问了一句。
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掩饰住方才有些失速的心跳,解衍很快否认,“不违和。”
“不违和便吃饭。”示意他转回视线,白惜时亦开始吃那碗红通通的云吞面。
不过解衍接下来还是不大对劲,至少再看她吃那碗放满辣油的面也没再阻拦,男子有些心不在焉,吃着吃着,还会偶尔盯着白惜时看一会,然而当白惜时回看过去,他又移开视线,佯作无事发生。
奇奇怪怪。
太监不是人,不能擦润肤膏?瞧给他震撼的!
没再理会解衍,白惜时一口气吃完面条,不过越吃到后头那辣味越上头,待吞咽下最后一口,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嘴唇此刻也红肿的厉害,一伸手,便想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杯水。
但很不凑巧,那壶中的水太烫,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顾及着掌印风姿,毕竟是自己支开对方倒了那么多辣椒,眼下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喊辣属实没什么面子,遂没唤解衍帮忙,白惜时直接起身对男子说了一句,“咱家出去一趟。”
本意是出去问问小太监有无凉水,可外头的水也刚刚烧开,不过小太监灵机一动,很快从后头抱来了一方冰盒,预备将储存的冰块放入滚水中降温。
白惜时嫌麻烦,索性挑了一小块冰直接送入口中,唔~冰冰凉凉倒是解辣。
冬夜里,司礼监不管是内堂还是暖阁均烧着地龙,因而一块碎冰含在口中亦不觉得多冷,待白惜时缓过了那阵劲后再到暖阁,解衍也已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此刻正盯着白惜时吃完的那碗红油汤面蹙眉不语。
听见脚步声,男子抬起头来,“掌印方才去了何处?”
白惜时不甚在意的,“有些热,吃些东西降降温。”
注意到白惜时手中冒着凉气的瓷碗,解衍:“掌印吃了什么?”
“冰块,滋味尚可,你可要来点?”
这些冰块带回来其实是预备倒入壶中降温,眼下辣是有所缓解,但又觉口渴,白惜时不过想再喝杯温水。
但男子听完很快敛起神色,起身走了过来,“冰块?”
“刚吃完辣,复又吃冰,掌印的胃如何承受得了?”
不得不承认,白惜时这人是有些反叛精神在身上的,张茂林、孟姑姑这种长辈管束她倒还好,但一轮到年纪比她小的解衍,她就喜欢逆着来,原先没准备再吃的冰此刻也捡了一块送入口中,当着解衍的面,就这么慢条斯理含了进去。
在白惜时看来仅为了表现不配合的动作,但在旁人观来,却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红唇轻启,贝齿一咬,缓然便将那块透明的冰晶包入口中……而这一幕犹如慢动作映入眼帘,解衍瞳孔微缩,整个人都僵硬了片刻。
“掌印,吐出来。”
片刻之后,手掌伸到白惜时的唇边,男子微一凝眉抛却杂念,连带着面上都添了几分正色肃然。
垂目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掌心,白惜时又去反观男子神色,不得不承认,解衍眼下的反应其实有些趣味,正经干净的像个心无杂念的僧侣。
不过莫名又叫人想要千方百计揭开他这副面具,走入内心去仔细甄别查探,看他又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清心寡欲。
白惜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恶趣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含着冰块在口中打转。
唔~其实眼下她也觉得冰了些,若解衍能够妥协或是再劝一劝,她姑且便顺水推舟吐出来得了。
然而下一刻解衍却出乎白惜时意料,修长的手指探过来改为触向白惜时的唇齿,看那架势竟还存了想要直接将冰块取出来的意图。
迅速将头望偏向一侧,白惜时觑了眼男子,“你净手了没?”
虽其实知道他净过,但白惜时还是要这样问,如此大胆,竟敢将手直接往她的嘴里放!
然而解衍此刻仍旧目光澄澈,仿若全无旖念,望进白惜时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专注又执着地问了句,“净过手,就可以?”
说话间,男子手指不经意带过唇瓣,是湿润的触感,还透着些冰块的凉。
“那必然也是不可。”抬眼,白惜时对上男子的目光。
糟了,这小子怎么越看越顺眼?
“……那要如何,掌印才肯吐出?”迎着她的视线缓然又靠近了些,解衍与白惜时保持齐平,盯着那一双嫣红的唇,又温声询问了一句。
“你先把手拿开。”白惜时侧头,难得觉得有些不自在。
“拿开怎么取?”漆黑的眼底划过一道暗芒,男子缱绻的嗓音在白惜时耳畔响起。
“咱家自己会……”
然而一句话尚未说完却已经被人截胡,解衍确实听话的将手撤离,可紧接着,身姿颀长的男子倾身而来,白惜时面前便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呼吸交融间,一个柔软且带着温热的东西覆了上来,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未尽之语。
掌印,既然不能用手,那便换一样方式取出来罢。
第84章
白惜时也会有错愕愣神的时候,比方说现在,解衍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覆了上来,暖阁中还燃着焚香,但此刻男子的气息仿佛更胜一筹,就这么侵袭而来,带着一股薄阳晒过后的皂角香气。
抬起眼睑,撞入一双宛若浸了墨的乌眸,唇齿交缠间,什么东西从白惜时的舌尖上滚过,继而男子重新退了回去,拉开了些距离,口中含着从白惜时那里夺过来的冰块。
冰块尚未化开,裹着一层对方口腔中的温热,解衍微垂着头,鸦黑色的睫羽遮挡住视线。
相似小说推荐
-
林家子的青云路(大河东流) [BG同人] 《(红楼梦同人)林家子的青云路[红楼]》作者:大河东流【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11.20完结总书评数:6200...
-
不言而遇(歪嘴阿猫) [现代情感]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作者:歪嘴阿猫【完结】晋江VIP2024-总书评数:1884 当前被收藏数:18175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