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小锁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有他的道理。
放眼望过去,虽眼下正值隆冬,但因是殿内比试又都是近身肉搏,确实许多人为了不影响发挥,也避免热汗打湿衣襟难受,都选择脱下厚重的棉衣光膀子上阵。
且需知禁卫军,特别是御前侍卫那便是皇家仪仗,一水的五官端正、猿臂蜂腰大长腿,这个时候再一齐将上衣脱下……怎么说呢,那场面挺震撼的,白惜时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景致。
唔~元盛这事办的……明年姑且同意他再办一场。
经由小锁指引,白惜时很快于人群中找到解衍,不过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即便在场均是男子,他亦顾着礼仪体面,身着一件薄衫,全身上下与其他人比起来都要更加规矩整齐。
也还是那么显眼,犹如山涧青松,即便动起武来也自带一股俊逸从容,出手敏捷,不轻敌亦不畏敌,几十个回合下来沉静依旧,最后一击将对手击倒在地之后亦不骄不躁,待判定完成,长腿一迈,走过去便将对手从地上拉了起来。
解衍一直都很稳,特别是在白惜时看不到的地方。
眼见解衍赢下一局,小锁十分捧场的欢呼起来,董飞听见声音,走过去拍了把解衍的肩膀以示庆贺,顺带又伸手向他指了指高台之上。
解衍转身循着指引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上首的白惜时,夺目明艳,只不过此刻对方的视线并未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面带微笑,正与元盛讨论着另外一场比试。
确实解衍的比试一结束,元盛便指了相邻的一场叫白惜时去看,那是元盛近来发现的一位好苗子,想要进一步挖掘培养。
白惜时、元盛都是懂武之人,真正研究起来便目不转睛,评判他反应的速度,进攻防御能力,以及体格招式适用于什么样的兵器。
待那男子比试完,得知掌印和元管事方才都在看他,应当是有赏识之意,那年轻的侍卫高兴非常,在场下就给二人抱拳行了个礼。
白惜时:“瞧着是个可塑之才。”
元盛闻言,一招手,干脆直接将人唤了上来。
那年轻的侍卫可能一时激动亦没多想,怕两位久等,连衣衫都未重新套上便快速跑了上来,继而就这么肌肉喷张的,停在白惜时面前。
……也太没拿自己当外人了。
不过很快将视线移到对方的肩部以上,倒不是白惜时内心多么正经,主要是太壮实的她也不喜欢看,相比起来她还是觉得解衍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比较有看头。
啧,可惜解衍那小子太矜持,今日也穿得板板正正,有些遗憾。
期间基本上都是元盛在与那人交谈,外人面前白惜时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掌印模样,直到离开白惜时才冲那侍卫一点头,算是认可他今日的表现。
不过只这一点头似乎也够那侍卫的兴奋不已,掌印的肯定便代表日后的重用,这个道理很多人都知道。
解衍在下方算是完完整整望见了方才一幕,甚至因为部分视线的遮挡,他亦不知道白惜时在与那侍卫交谈时,视线落于何处。
男子垂下眼睑,覆盖心头思绪,亦让人不知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莫名觉得气压有些低,董飞观察了一眼好兄弟的神色,问了一句,“解兄,你后背都汗湿了,要不要再去换件衣衫?”
解衍爱干净,基本上比试完一场,若出汗太多便会去更换一次。
“嗯。”
答复过后便抬步往高台上走去,解衍长腿一迈便是三阶,待走近白惜时之后,他目光掠过正中心之人,朝后头说一了声,“小锁,衣衫给我一件。”
解衍的衣衫配饰先前是让江小锁和赵岳帮他看管。
闻言一拍脑袋,江小锁:“糟了我给忘在下头了,解大人对不住,您稍等一会,我这就下去给您拿。”
“有劳。”
在江小锁下去的空档,本以为男子会就这般耐心等待,没成想这次他却直接当着白惜时的面,双手一捞脱下上衣,继而用汗湿换下的衣衫随手拭去身上的汗珠,丢在白惜时身旁的椅凳之上。
继而用眼神示意了眼那空位,“掌印,有人?”
看了一眼椅凳上的衣衫,又看了眼男子,白惜时:“没有”
……她刚才遗憾的是什么来着?
闻言没再说话,男子同样回看了白惜时一眼,继而腰背挺直,干脆利落坐了下来。
第81章
白惜时看了两眼,收回目光,估摸着解衍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放得开了,不仅放得开,他还挡白惜时的视线。
大庭广众之下,白惜时既然是来看比武的,便不可能只盯着一个人,这个时候小锁已经帮解衍将衣衫拿上来,男子起身披起外衣之际,搭在衣衫上的香囊恰好掉落在了白惜时的另一侧。
男子躬身去捡,顺带着把白惜时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毫无防备,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挡在自己面前,还是如此“热气蒸腾”的模样,白惜时不动声色浏览了两眼,才问了句,“在找什么?”
解衍:“香囊,去年孟姑姑送的那只。”
“还没找到?”
等了一会,白惜时:“那往边上去些,别挡住咱家视线。”
闻言动作一顿,继而连香囊都不捡了,解衍整个人直起上半身转过头来,定定望向白惜时。
见他这副模样,白惜时靠回椅背,顺带示意了眼场下,“怎么,我不能看?”
白惜时:“只能看你?”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只限于两人听见,其他人关注着场上比试亦没有注意。
但顾及着还有元盛在场,解衍没有直接作答,此刻男子完全直起腰身,面色认真,一副要与白惜时商讨正事的架势,就是衣衫尚未系起,垂落在身侧显得说服力欠缺了一些。
“掌印,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惜时煞有介事的思考了片刻,继而起身,随解衍走远了一些,走到周围再没有旁的人。
“什么事,说罢。”
高台的拐角处是解衍与白惜时二人,场下的侍卫倒是看不真切上头的情况,只当是解衍立于掌印面前正在禀报什么事项,却不想四目相对,男子又是许久的缄默不言。
但此刻的缄默不言更像是无声胜有声,白惜时完完全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遂等了一会,见解衍仍旧是只盯着自己不说话,白惜时意在催促,便用卷成一个筒的书卷,戳了对方一下。
因衣衫尚未系好,所以这一戳,理所因当戳在了男子的肌理之上。
也正是因为这一戳,错愕怔愣下男子原先还略微严肃的气场亦被刹那间打破,整个腰都下意识向后闪避,像是怕痒,又像是害羞。
解衍抬眸,欲言又止的看了白惜时一眼。
这反应出乎白惜时的意料,第一次若说是催促,那么这一次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动作快过大脑,白惜时伸手,又戳了一下。
只不过男子这回同样有所防备,书卷的另一段很快被他握于手中,继而看了一眼左右,片刻之后,隐晦对白惜时说了一句——“人多。”?
那若是人不多?
仗着有解衍遮挡,白惜时的疑问就写在脸上,男子在她直白的疑问下移开目光,虽耳根泛红,说出的声音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算了,回去再说。”??
白惜时:“回去再说,还是回去再戳?”
她没听清。
不过即便没听清白惜时亦不至于分辨不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此时此刻莫名的恶劣涌上心头,致使她如此这般问了一句
抿唇,强作镇定,解衍又重复了一遍,“再说。”
不得不承认隐忍着羞窘的探花郎简直是精准踩在了白惜时的某个点上,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白惜时一点头道:“可。”
现下这么多双眼睛望着,不适合再与解衍说这些似是而非之语,白惜时亦见好就收,心情颇佳的往回走,只不过走出两步,又被身后的男子叫住。
“掌印,晚些我去暖阁寻你。”
“嗯。”
简短的对话,二人基本上已经达成默契,那便是解衍今夜会于司礼监留宿。
从英武殿出来的时候,尚在听元盛禀报又瞧出了哪几个好苗子,白惜时心态亦算得上放松,只不过没多久便有小太监赶过来通传了一件事,很快打破了整个后宫的宁静。
那便是怡妃娘娘见红,眼看便快要生产,但据接生的产婆说娘娘胎位不正,恐有难产的风险。
而皇帝皇后此时也已赶到钟毓宫等候消息,闻言白惜时略一思量,紧跟着叫那小太监带路,亦朝后宫走去。
孩子生产她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但身为掌印有职责伴于天子左右,尤其是当他焦急不安之时。
白惜时知道皇帝很期待这个孩子,亦期待怡妃能为他顺利诞下一位皇长子。
当白惜时赶到,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简要询问了一下情况,便抬步去了主殿,果然皇帝此刻正握拳负手而立,是一副隐隐紧张的模样。
但一直从傍晚等到深夜,怡妃娘娘的一声声痛呼惨叫传来,却始终未闻顺利生产的消息,整个钟毓宫的气氛也愈发焦躁,到了快要破晓之时,怡妃娘娘的声音都已然开始有气无力,这个时候便有太医和产婆战战兢兢来报,隐晦询问天子保大还是保小之意。
怡妃娘娘怕是生不出来了。
闻言将手中的茶盏直接狠掷于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皇帝怒道:“两个都要保,不要问朕这种无能的问题!”
太医和产婆被这一声吓得连连擦汗,最后白惜时的示意下,才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太后没过多久亦闻讯赶了过来,慈眉善目的老者先是劝慰了天子一番,继而一边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边念着佛祖庇佑大魏福泽绵延,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期间皇后似乎还想要以更直白言语劝谏皇帝以子嗣江山为重,但在莫名望了太后一眼后,停住了话头。
没错过那二人短暂的视线相交,白惜时看得心寒也听得心寒,太后这是断定最后若只能二择其一,皇家还是会选择保住龙嗣。
因而没必要多言去做那恶人。
但这一残忍的决定,不到最后一刻皇帝亦不愿去做。
女子的命就不是命吗?难道继承皇位就一定要是男子,再优秀的女子也不配坐上那把龙椅?
突然于这一刻有感而发,白惜时于心中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而怡妃,又真的要因为生产送命?
正当白惜时眉目锁然之际,这个时候扶疏不顾外头阻拦,猛然冲进来跪在地上哭求,“奴婢,奴婢之前听闻京中有一产婆,可徒手转正胎位,求皇帝开恩,太后、皇后娘娘开恩,能许那产婆进宫一试,救一救怡妃娘娘的性命。”
说完小丫鬟便一个劲的磕头,仿佛根本不知道痛般,只盼着能尽力为娘娘寻得一线生机。
然而皇后听完却很快蹙起眉头,“民间之人怎可随意进宫,如此岂不乱了规矩?难道你要以那些道听途说之事来质疑皇家医术骂?”
太后慨叹一声,“这孩子瞧着倒是个忠心的,关心则乱罢了。”
但相比于这二人,白惜时却宁愿相信扶疏,是生是死,总要拼命尝试过才能够知晓。
不过这次没等到白惜时开口,天子沉默片刻,已然大手一挥,“准了,去请。”
闻言倏然抬头,扶疏激动的立刻落下两行清泪,“是!”
眼看着扶疏得令就要小跑着出钟毓宫而去,天子此刻招来白惜时,二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继而白惜时一行礼踏出主殿便快步追了出去,于后头叫住行色匆匆的小丫鬟。
“扶疏姑娘,回去陪着娘娘,那产婆咱家替你去请。”
按住有些隐隐作痛的胃部,从中午后就未有进食,又站着吹了一夜冷风,此刻白惜时其实已觉出两分难受。
但方才当皇帝询问他谁去请那产婆比较妥当之时,白惜时还是回答了自己。
当下时间紧迫,若是去通传元盛等人还要再费不少功夫,而白惜时亦不是担心扶疏找不到那产婆,而是以防有心之人刻意阻挠,途中拖延时间,延误了那所剩无几的救援时机。
她去,应当能够快上一些。
第82章
白惜时快马加鞭从宫外将产婆请入了钟毓宫,又经历了一个时辰左右,怡妃顺利产下了一名小皇子,母子平安。
皇帝大大松了一口气,露出为人父的欣喜表情,即便贵为天子,当亲手接过襁褓之中的小婴孩,仍不免紧张,转头去问产婆自己抱孩子的姿势是否正确。
钟毓宫中一派喜气洋洋,太后、皇后也围过来逗弄小皇子,下人们亦不停说着吉祥话,都想要在这个时候讨个彩头赏赐。
倒是怡妃因生产伤了元气,已经虚弱昏沉睡了过去,扶疏一个人守在娘娘床边,抓着她的手仍久久不肯松开。
这个时刻,仿佛也更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心。
眼下天色已经大亮,先前因母子二人生死未卜没有心情进食,皇帝不吃饭,其他人亦不好提便陪着一起饿肚子,这个时候小皇子顺利诞生,小宫女们也很快将一应膳点端了上来。
白惜时站在殿外,简单喝了两口热粥,但胃里的灼热感并没有消减下去,应当吹了大半夜的风加之久未进食,长时间未犯的胃病又来问候她了。
这胃病是小时候三餐不定落下的毛病,自十四岁后便少有发作,白惜时险些都要遗忘,没想到却还是没有除根。
看了一眼托盘上的吃食,没什么胃口,继而又望见殿内仍陪着怡妃娘娘不愿去休息的扶疏,示意小宫女将膳食送进去给她,白惜时转身,出了钟毓宫的大门。
今日早朝推迟,还得去与大臣们通传一声。
得知皇帝喜得麟儿,前朝后宫大都是欢喜欣慰,只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俞贵妃触景生情,
反倒陷入了无限的忧伤嫉妒之中。
担忧自己于后宫之中的地位,也伤怀那个失去的孩子。她与皇帝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尚未成形便化作了一滩血水,自此便再未有过身孕。
喝下谭永生进献而来的新药方,俞贵妃低头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她实在太迫切的想要再给皇帝生下一位皇子,如此,方**耀永固。
不知后宫各人心思,白惜时从钟毓宫出来,便在前殿等候早朝,待到再次回到司礼监已是中午时分,胃痛加剧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她没什么胃口却困得厉害,索性喝了些粥便准备午睡片刻。
待走入暖阁,才想起来昨夜解衍应该来过,只不过自己彻夜未归,倒是叫他白跑一趟。
一夜未睡不休息倒还好,休息片刻再起来反而头脑也跟着昏沉,撑着将下午的政事处理完,到了晚间,白惜时坐于内堂翻阅奏折之时,便真真有些腹痛难耐。
解衍来的时候发现了白惜时面色有异,得知她是胃疾发作,起身出门便要去请太医,然而没走两步,又被白惜时叫了回来。
白惜时:“不是什么大毛病,睡一夜便好,不用这般麻烦。”
身为掌印,其实请太医过来诊治不过一句话的事,解衍不知白惜时为何这般固执。
看着对方泛白的脸色,解衍走回来,蹲下身,“喝些药应当会好的快一些,疼痛也会所有缓解。”
白惜时:“咱家说不用便是不用,看完这最后两本折子扶我回去歇一歇便是。”
她怎么可能去请太医?她不会请。
闻言停了一会,解衍又道:“小时候柔云经常生病,我也略通些药理,掌印若信得过,我替你诊一诊脉可好?”
听完从折子中抬起眼,侧首看了看对方,“不用。”
“就是小毛病,你何故如此兴师动众?”
她口中说得轻松,但却与额头渗出的冷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惜时好像很排斥就医,现在是,原来也是……思及此,解衍不动声色回忆起过往。
之前在东厂捉捕缉拿过程中难免受伤,但每一次白惜时都不当回事,只有严重了才会挨到回府叫来孟姑姑为他专门医治。
现在想来,为什么?
解衍不是迟钝之人,再一次记起白惜时那不同寻常的脉象,以及过于板硬的身躯,自任司礼监掌印后,他应当没有那么多时间练武……
好像有什么答案就在触手可及之处,只要愿意仔细探寻一番就能知晓答案,甚至此刻走出去搭一搭其他小太监的脉象或许都可立时解开心中疑惑,但解衍没有。
他还是想要尊重白惜时的每一个决定。
发现此刻对方已将最后一本奏折合起,解衍起身帮他收好玉印,继而扶着白惜时进了暖阁,再走入卧房。
相似小说推荐
-
林家子的青云路(大河东流) [BG同人] 《(红楼梦同人)林家子的青云路[红楼]》作者:大河东流【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11.20完结总书评数:6200...
-
不言而遇(歪嘴阿猫) [现代情感] 《不言而遇[破镜重圆]》作者:歪嘴阿猫【完结】晋江VIP2024-总书评数:1884 当前被收藏数:18175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