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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羡(薇薇一点甜)


“当时我正在绣房中做活,忽然就有人把我喊了出去。管事告诉我,我今日的活结束了,家中有事,让我跟那个边上那个陌生的婆子回去。”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婆子的牙齿都被烟叶熏得黑黑的,身上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她冲着我笑,那黑黄的牙齿龇着,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当时太害怕了,本能地觉得不能跟她走。那时候我其实不知道那个人是买人的牙婆,也不知道为了抵债,我被自己的生母拿去换了钱,我只是本能地害怕,那会儿,我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我想要逃回绣房里,但是管事拽住了我。他冷冰冰地告诉我,我已经不属于绣房了。到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是被卖了。”
“我不愿意,我挣扎,我大喊大叫,但我知道不会有人管我的。在我们那是很常见的事情。良籍滑落贱籍,只需要要债人的一句话,还不上钱就用工抵债,工抵不了就用人,用人是最方便的事情,而我……不想被抵掉。”
宁不羡:“所以,沈刺史救了你,你爱上他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又笑得那么爽朗的人。他轻描淡写地就按住了抓我的牙婆,吊着眼睛嘲笑绣庄里的人,说官府经营的制造局里居然还能出现买卖良家妇女的丑事,真是朝廷不嫌丢人,他都替他们丢人。”
宁不羡:“沈刺史那天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当时是工部的水利督造,那天本来是来制造局的染坊里看水车的。”
“然后他给了钱,还了牙婆,之后他就打算走了。是我头脑发热,跪在了他跟前,求他带我走。我说,我家里人欠下了很多钱,如果把我放回去,他们还是会把我卖了,我不想去卖身,我想继续做绣活,我想做良家子,哪怕是从此之后都要侍奉洒扫为生……我跟他说了很多,说到他的眉头从惊讶到渐渐收紧,然后开始考量。”
“但只有我知道……那些都是谎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留在我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子身边,哪怕是一直看着他都好。”
宁不羡轻笑了一声。
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十七岁的自己。
那时候嫁入府中,宁云裳第一眼就对她发难不是没有道理的。
纵使她被人迫害,纵使她有千般万般的委屈,可她自己知道,得知自己能够嫁入府中陪伴那个男子长相厮守的那一刻,她是心甘情愿的。
可不喜欢自己的男子就算再喜欢,他还是会看向别人的。
宁不羡是这样,齐蕴罗也是这样。
沈卓比秦朗要强一些,秦朗生性懦弱,一直纠结在对宁云裳的感情和对宁不羡使劲浑身解数的诱惑中,摇摆不定,想要对得起所有人,却最终一个也对不起。
但沈卓没有。
沈卓对齐蕴罗一直以礼相待,最先是做他的侍女。
他那时只有二十出头,性子又开明和善,身为工部督造,对山川地志,各地风貌极为感兴趣。齐蕴罗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姑娘,面对她,沈卓好似有问不完的问题。
“齐姑娘,这是什么?”
“这是苦槠树,树上结的果子磨成粉,可以做豆腐吃。”
“那这个呢?”
“这个是野茶树,和我们自己种在庄子里的不一样,长得老高啦。”
之后,他们回到京城,在沈老太君的推动和齐蕴罗自己的心愿下,她成为了沈卓的妾室。
她梦醒的时候,也正是成为他妾室的那天。
那日沈卓沉默了很久,那双总是爽朗耀眼如同太阳一般的眸子黯淡下来,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他看着沉浸在梦想成真和娇羞中的她,抿着嘴唇一直不说话,直到最后低下了头:“齐姑娘……我很对不起你。”
齐蕴罗一开始以为他是想说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连忙慌乱地摆手:“大人别这样,我知道的,这些都是我愿意的……哪怕您一直不……我也……”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最后的声音细若蚊呐。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卓坐在桌子旁,垂头丧气地埋着脸,似乎在遭受极大的自责,“我不该带你回来的。如果我没有将你带回京城,你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会织布,会做吃的,还懂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你不该被困在这个院子里,不该只看着我一个人……”
“可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沈卓似乎明白她现在全然是一根筋的想法,所以他只摇了摇头:“如果有一天你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然后你在那个院子里守了足足十五年。”宁不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唏嘘,不知是为齐蕴罗还是为曾经的自己。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刚开始几年的时候我还是很喜欢他的,每天都期待见到他。后来,他娶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又出外任很久不回来之后,原先的那种喜欢就好像变成了一种执念,好像待在那里,就只是为了证明他当初劝我的话是错的,我会永远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看不到我的人,并且甘之如饴,我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过……但其实,早就后悔了。”
“是啊……”宁不羡喃喃道,“早在成亲那天,就该后悔了。”
“不羡。”齐蕴罗抓住了她的手腕,“或许在你眼中,我很愚蠢,也很不值当,但我仍然要说,我后悔的不是作为一个年轻姑娘喜欢上那位救我出水火的少年郎,而是看不清自己只是为了一时义愤,而白白浪费了十几年的光年。可也正是那十几年让我明白了我对沈大人的喜欢不过是对年少时恩人的感激,是虚幻美好的崇拜。而我虽被困在那院中,却也得以钻研绣技,从而赢得今日的名满京城。沈刺史是我的恩人,我不后悔遇见他,也不后悔来到京城,更不后悔现在离开那里跟着你来到布庄。我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不羡。”
宁不羡摇头:“我不行,我一定会后悔。如果我知道未来必然没有好结果,那我绝不会放任自己投入进去,如果结局是不好的,那我再怎么用过程美好说服自己也没用。”
如果早知道她当初的结局是被秦朗勒死,她一定会在上辈子就毫不犹豫地泼下那盆冰梅子。
齐蕴罗笑了一声:“那人活着也总有一天会死,照你的说法,既然早知道会死去,是不是大家都不必活着了?”
宁不羡拧着眉:“这不一样。”
“是一样的。”齐蕴罗的手放在她的手心上,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享受这个过程比结果重要,大不了最后受不了像我一样逃跑就是。你还有布庄,大家不会笑话你的,少夫人。”
她意有所指。
宁不羡一时间有些失语。
她那自以为高明的文字游戏,或许早就被这个看上去温柔和善的女子看透。而她这些天自宁云裳出事以来的彷徨无措和浑浑噩噩,似乎也早已被她洞悉。
她就是害怕,就是觉得自己如今看似光鲜亮丽,可背后是空的。
总觉得或许在下一瞬,她又会落到上辈子那孤立无援的惨死境地。
可她从没有想过,秦朗这人虽然讨厌,但她上辈子的时光却也不算白白浪费。没讨到男人,可是为了讨好他,她拼着口气学会了那么多东西,懂得了那么多的事理,其实她不需要重活一次,只要离开他,哪怕是没有重来,她一样可以靠那些东西活得很好。
她不算一无所有,她已经有了很多她不曾关注察觉到的东西。
齐蕴罗转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故作惊讶:“哎呦,咱们这真是聊着聊着就忘了天色。院子里烧成这样,我和灵曼都是酒楼解决,就不留你用饭了?”
宁不羡从怔忪间回神,撇嘴道:“什么嘛,利用完人家谈心之后就甩到一边。果然您现在有名了就不疼我了。”
齐蕴罗捏着她的脸颊肉,笑道:“让我看看,是谁家的小姑娘在撒娇啊?”
这一晚,宁不羡回到沈家,沈明昭仍旧不在屋中。
不过,他人虽然没回来,却在用晚饭时命人给宁不羡送了张小字。
因为沈卓离世,又怕叨扰到宁不羡的正房饭桌,在沉默了数日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笑颜。
沈夫人看着家仆将字条递给宁不羡的时候,一直在偷笑,满脸都是“我的好大儿终于开窍了”的欣慰。
宁不羡顶着她那晶亮的眼神,打开了字条——
“切莫忧劳伤食,否则减俸。”
再伤心也要好好吃饭,如果过两天他回来发现她瘦了,就扣钱。
“大郎说什么了?”沈夫人似乎很想看,但又碍于情面,只能忍着。
“哦,他威胁我不听话就扣钱。”宁不羡轻描淡写地将字条胡乱地团成了团。
沈银星嗤笑了一声,将一块胡饼塞进了嘴里,用力地嚼着,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哼,成亲了,了不起是吧?”
他已经好多日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沈夫人一脸绝望,看来,好大儿还是没长进。
无人注意的角落,宁不羡的嘴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纸团匿入了怀中。

沈卓夫妇的尸体是在当晚运达京城的。
宁不羡夜半正睡得昏昏沉沉,被阿水强行从榻上揪了起来,简单梳洗过后,套上麻布孝衣,推搡着上了车,送到城门边。
下车的时候,她眼尖地瞟到灵玥正在用身子遮掩沈夫人难以抑制的呵欠。
沈卓的死在敬王请旨派兵西北之后,终于有了些眉目。
前朝吴兴囿于西北山中的残兵,为了挑衅根基未稳的大俞,趁着苍州蝗灾,勾结叛贼,刺杀州刺史,妄图夺取苍州,奈何事败不得。然而朝廷派遣去的二位巡使,如今尚不见尸首,仍在搜寻之中。
沈卓夫妇恪尽职守,为国捐躯,为表其忠义,授予“忠义公”,赐国公爵,无嗣子,遂不世,其妻授一品忠国夫人。灵柩自城门而入,圣上亲迎,给予沈家无限哀荣。
沈老太君由沈重和沈明昭陪着,靠在沈卓的棺椁旁泣不成声。平日里脾气粗暴,盛气凌人的老太太,靠在沈重的肩上不停地捶打哭嚎——
“我短命的三郎哦——怎么和你父兄一样去得这么早——!”
中年丧夫丧子,到老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宁不羡忽然觉得,这个瘦巴巴的老太太,其实也挺可怜的。
男人们在前头答着圣上的问话,罗氏领着女眷们跪在后方。
沈夫人平日里没多少烦恼,夜间也睡得比常人要熟得多,此刻要不是宁不羡和灵玥一左一右地搀着她,怕是就要栽倒在地,冒犯天恩了。
罗氏颇为嫌弃地望着正房这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心内实在是怀疑明日的奠礼上她会不会出洋相。然而沈夫人秦葭是所有女眷中,封位最高的一个,所以哪怕她再嫌弃,还是得捏着鼻子给她讲清楚。
“嫂子。”罗氏压低了嗓音,好声好气地笑道,“明日三叔奠礼,还望您用心操持。”
夜里风太大了,沈夫人打了个呵欠,迷糊道:“阿罗你刚刚说什么?”
罗氏:“……”
宁不羡在旁解释道:“二伯母的意思是,您是除了死去的三伯母外,家中唯一的诰命夫人,所以明日的奠礼,需要您来操持。”
沈夫人眨眨眼:“可是我上面还有老太君呀。”
“老太君是长辈!于礼不合!”罗氏被这凉飕飕的秋夜风吹得脑仁有些疼。
沈夫人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一把攥住了边上宁不羡的手:“那,不羡你能替我吗?”
宁不羡回握住她的手,微笑:“我可以帮助母亲。”
罗氏看着那笑得风轻云淡般的小丫头。哪怕知道这丫头此时是求之不得,别有用心,她都觉得这丫头瞧着顺眼了许多。
沈夫人如蒙大赦,呼吸渐渐平缓、悠长。
好在,前面的沈老太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把御医都给招来了,圣上体恤沈家失了儿郎,心中哀痛,放他们回家休息。
然而,哀痛是没有时间的。
沈夫人倒在枕头上睡死过去的当时,宁不羡就被罗氏发配到了厨房,看守奠礼上待客的吃食。
大俞百姓一日二食,早、晚各两顿,世家午间会多食一顿点心,多为水果、酥酪、糕饼。宁不羡毫不怀疑,她被发配到这儿来,是因为罗氏想让她重现新婚次日的那道酥山。
她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色水果、牛乳、黛子粉,又看了眼边上眼巴巴望着她的婢子们,心内无语地叹了口气。
起码从目前的情形看,她和沈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她挽起了袖子:“过来看吧,我只示范一遍。”
酥山的问题解决完,她开始核定罗氏送来的晚饭菜单。
白宣上清一色黑墨书写的清淡蒸食,半点带红、带烤的都不能见。菜是罗氏选好的,由冷至热,口味也规矩,挑不出半分错。
她不得不佩服,罗氏确实有做主母的本事和心气。
到了晌午,来得早的客人已然上了点心。
原本天气转凉,想要多上些果品甜汤,然而没想到府内烟熏火燎的令人燥热,反而是造型奇特、冰甜可口的酥山更受青睐。
沈夫人此时已经睡醒了,由罗氏和灵玥一人一手架着,在宾客堆里懵懂地陪着话。
宁不羡从回来起就没见到沈明昭,也没见到沈重,估摸着他们是又有什么工事要商议,便老老实实地杵在门口,当她的人形迎客松。
被一起发配来做迎客松的,除了她,还有二房的三个媳妇。沈重的姨娘顾氏、徐氏所生的两个女儿还未出阁,不便见客,便同她们的母亲一并,待在了自己院中。
监察御史之女娄氏,精通文墨,但不爱与人打交道,迎客时也要微微背着身子,像是唯恐被进出的人冒犯了似的。
礼部下属祠部司郎中之女方氏,从小在父亲跟前耳濡目染,精通问卜之事,这门前的白灯笼、白花、白帆挂什么位置,该什么用料,都是她陪着婆婆罗氏一并定的。方氏好善乐施,小小年纪竟与凌云寺的住持交好,特意将住持从寺中请来,为沈卓诵经超度,给罗氏赚足了面子。
翰林学士之女陆氏,其父人品,就和他着手草拟的诏书一般严肃,可女儿却活泼得好似嫁错了院门。那满院乱转的眼珠子让宁不羡觉得她一定和沈夫人很有共同语言。
果然,一起在门边站了不到半刻,小陆氏就凑过来了。
“堂嫂。”她小声道,“听说桌上那酥山,你做的?”
宁不羡点点头。
小陆氏的眼睛瞬间放光,让宁不羡越来越觉得她像年轻版的沈夫人了。
“能留点儿我尝尝吗?母亲和郎君都嫌弃我嘴馋,可在这里站了一早上,我都快熏死……唔唔唔!”
小方氏将她捂住嘴揪了回去:“灵堂圣地,不许胡言乱语。宾客走了才准吃东西,这是规矩!”
小陆氏的眼中流露出求救的信号,奈何宁不羡扛不住小方氏那比沈明昭蹙得还紧的眉头,她只能对小陆氏说抱歉了。
伤心欲绝的小陆氏有如霜打的茄子般,连看到那些为了讨好沈家而把麻丝、白布缠得奇形怪状的来宾时,都不偷笑了。
晌午过后,圣上琢磨考量了数日的圣旨,被敬王带到了府中。
敬王殿下年方二十,貌似今主,身形魁梧,阔面宽额,颇有英武之气。宁不羡只一眼便明白秦萱为什么会在预估到可能会被赐婚给敬王时,一时头脑发热,拽着陶谦发疯。
她就喜欢类她兄长那挂长相的白面书生,敬王这种,和她的取向堪称风马牛不相及。
话还是昨夜昏昏沉沉间听到的那些车轱辘话,只不过经翰林院润色,变得更为规整动听了些。
圣上借圣旨缅怀了一下沈家这位常年外调,没见过两面的肱股之臣,言辞之痛彻心扉仿佛断其一臂。
小陆氏正好跪在宁不羡脚边,所以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声嘀咕:“爹这诏书拟得真是越来越酸了……”
敬王宣完旨,沈明昭搀着沈老太君起身领旨谢恩。
并排站着的两人看得宁不羡有些疑惑,沈重呢?
敬王虽面相英武,但脾性却温文,他蔼声道:“怎么不见沈光禄?”
沈明昭回道:“二伯父伤心过度,昨夜回来之后已然病倒,托臣向陛下以及殿下谢罪。”
“病了?”敬王的脸上露出关怀之色,“沈卿乃国之肱骨,本王这就命人去宫中请御医来给沈卿看看!”
沈明昭忙阻拦推辞:“不过是昨夜吹了冷风,感染了些风寒罢了,不打紧。”
“既如此,本王也就不强求了。”敬王也不勉强,他笑着说完,又将视线转向了沈明昭身后的沈银星,“沈侍郎,这是……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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