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青梅竹马,与旁人不同,是有情谊在的。
今后盛窈嫁过去,好好经营,定能顺遂。
老夫人让张嬷嬷端了盆栽进来,教着楚盛窈修剪枝条,一上午的时间很快打发过去了,楚盛窈心续也逐渐得到了平复。
在老夫人这里用了午膳,楚盛窈有了睡意,睡在了幼时住着的内室偏房。
京都今日比起以往热闹数倍,宫殿正门大开,街道来来往往不少行人。
锣鼓震天,鞭炮声声,行人伫立,看见从宫门而出的人,有过羡慕亦有尊敬。
殿试后,陛下恩赐即刻放榜,报喜的官差涌入各家。
李母自接到消息后,精神抖擞站在小院门口,周围不少百姓围观。
李婵儿眉宇含着傲气,衣服是新做的,与发髻上的玲珑簪很是相配,“母亲,兄长一定不负所望。”
到那时,她亦成了官家女,婚事有了更高的选择。
李婵儿想到了什么,拉了拉李母的袖子,悄声细语讲了楚盛窈的事儿,“母亲,若兄长当真娶了名声不好的三表姐,日后必定在官场中抬不起头来,甚至不得重用。若传到陛下耳中,怕会撤销兄长的功名。”
李母本就对婚约忧心忡忡,生怕会耽误了远之前途,可婚约早就定下,若是轻易退了婚,岂不是小人行径,且楚家是她的娘家,她下不了狠心。
李母的优柔寡断,李婵儿怎会不知晓,也知不可操之过急。
只每日灌输些,总能摆脱楚盛窈。
李婵儿摸了摸头顶的发簪,想起四表姐说的话,与其娶个名声差的,四表姐这个有姨娘护佑,显然要更好些。
敲锣打鼓声音,越来越近。
有人道:
“报喜的官差来了。”
李母和李婵儿翘首以盼。
街坊们领着官差走近。
有一人声音响起,“恭喜李家大爷,李远之高中,第五名,赐进士出身。”
“中了中了!”李母声音带着哽咽,李婵儿喜不自胜,两人相拥而泣,街坊邻居,皆是欢声笑语,恭贺道喜。
与此同时,另一处街道。
官差恭敬俯首,“恭喜侯爷,夫人,褚世子高中状元,赐进士及第
镇国侯和其夫人脸上浮起笑容,心中自豪不言而喻,让小厮给了报喜官差赏银。
六元及第,当今第一人!
如此大的殊荣。
镇国侯满意的抚须,周围伶俐的丫鬟,小厮纷纷道喜。
“赏,通通有赏。”
管家往外掏着喜钱。
这条京都最为繁华的街,不少的百姓,都来沾喜气。
侯夫人含蓄微笑,不失勋爵风范。
小厮拿出火折子,鞭炮被点燃。
噼里啪啦……
侯府众人沉浸在喜悦中,侯夫人尤甚。
看来昭儿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这下他可没有理由拒绝了!
放榜后,守着看榜的小厮,将消息传入各府。
楚家听闻李远之中了,纷纷感叹楚盛窈的好命,未来夫婿有这般大的本事,还待她一心一意。
内室偏房,楚盛窈翻了个身,睡颜惺忪,素手掀开窗幔,守着的春和立即上前,脸上笑意明显。
楚盛窈打了个哈切,眼角还泛着泪花。
外面声音嘈杂,但大都是喜悦的声音,她疑惑的望向门口,“发生何事了?”
秋泠正好端着热水进来了,她和春和相视一眼,帮楚盛窈整理一下衣裳,几人相携去了正院找老夫人。
出了门,碰见许多的丫鬟和嬷嬷,他们脸上皆是恭贺的神情。
老夫人坐在院子里,笑着朝她伸手,“睡得可好?
楚盛窈点头,规矩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祖母他们怎么了?”
老夫人没有直接言明,只道:“盛窈是个有福气的。”
楚盛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回握着老夫的手,嗓音激动,“是不是表哥中了!”
老夫人慈爱的含着笑意,隐隐有几分打趣,“看来是时候准备你的婚事了。”
楚盛窈羞红了脸,抿着嘴唇。
早知晓他会高中,可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还是掩盖不了愉悦。
“祖母,我先回去了。”楚盛窈捏了捏帕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行。”老夫人也笑了,“你表哥高中,贺礼可有备好,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
楚盛窈点头,“备好了。”
老夫人也没再嘱托,盛窈向来是个心细的,这些都不是她应该担心的。
楚盛窈走了,老夫人眼眸中的笑也淡了,眉宇间似乎被什么笼罩着。
“您怎么了?”张嬷嬷端着托盘放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摇头,“不知怎么了,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张嬷嬷将几个盒子摆在她面前,“您思虑过重了,近日来为了三姑娘的事情,操劳太多。如今表公子高中,三姑娘也有所依靠,你该放心了。”
老夫人点头,看了看盒子里的首饰,又让张嬷嬷添了些,都整理出来,好做盛窈的嫁妆。
老夫人又问:“事情查的如何?”
“您放心,已经摸到陈大柱家眷所在。”
陈大柱就是那位醉酒的小厮。
令人诧异的小厮的话,怎么可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京都无人不知,其中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地位还不低,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楚家位卑,即便过世的老太爷曾做到二品大员,也少有树敌。
以这样手段,迫害府内一女眷,实在可疑!
老夫人这才安心了些,可右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起来,生怕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楚盛窈回了房间,赶紧让秋泠将准备好的贺礼,给李远之送去,她想了想,又叫住了秋泠,从床头拿出了副画卷,是她新作。
画的是李远之,很是传神。
平常送礼来往,楚盛窈少有逾举,即便是赠礼,大都是笔墨纸砚类的,画的画也都只是一些景态,这幅画她画了很久,可始终都不敢送出去。
如今……她不想再居于世俗的困扰。
表哥对她的情谊,她都清楚。
她思忖几分,还是将画放了进去。
她捂住胸口,脸颊微微泛着红,娇颜如霞。
听风院,楚盛岚正在院里练着字,听到李远之中了的时候,手一抖,字帖染了一大块儿墨迹。
表哥终于心愿得偿。
依照表哥的性子,和楚盛窈的婚事怕也很快要提上日程了,她不甘心。
楚盛窈不配嫁与表哥。
表哥只是一时间被蒙蔽了,她不能让楚盛窈耽搁了表哥的前程。
她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匣子,“将这些东西送给李家表妹,就说静候她的好消息。”
丫鬟福礼,赶紧离开了。
李母虽然是楚府的庶女,但嫁到李家后,日子并不好过,平日靠着楚家接济过活,攀上楚府这门婚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二姑娘虽任性了些,但也知书达理,可自家什么情景,心里也清楚,一府嫡女不可能下嫁到自己家里。
剩下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年岁都差不多,虽然同为庶女,四姑娘为人上进,且生母犹在,生下一子,在嫡兄面前很得脸,是个很好的人选。
可等听起嫡兄提起人选,她心中一咯噔。
楚家三姑娘外貌极佳,远之对她格外的上心,她虽然有意见,但这些年都是靠着楚家,她没有理由去拒绝。
尤其是远之定亲后,为人也越发的上进,逐渐的,她也觉得这门婚事定的好。
京都传言满天飘,她不满过,隐约的提起婚事要不算了,但远之态度坚决,加上殿试临近,不能分了他的心,也就没在说什么。
远之高中后,婵儿又时常在她耳边讲,这桩婚事,会带给远之的影响,她更加的动摇了。
她最是了解自家的母亲,捧着楚盛岚送的首饰,“四表姐真是个心细的,知晓兄长高中后,母亲的应酬也多了,总需要戴些首饰来撑场面。这不,赶紧让人送来了。”
她笑着拿出一只金雀钗cha在李母的发髻上。
原本素净的发髻,一下变得宝气,可却与这简陋的屋子十分不相应。
“母亲,都是与楚家的婚事,又为什么不能是四表姐呢?兄长如今仕途一片光明,楚家也是想要笼络的。”
李母扶了扶钗,还有些犹豫,“楚家会答应吗?若是退了婚该如何是好?”
李婵儿笑了笑,“退了又如何?”她抓住李母的手,推了个镯子进去,“母亲,以兄长如今身份,还怕没有好的婚事吗?”
李母没有说话,脸上起初是挣扎,最后慢慢变得平静起来,“此事不要告知你兄长。”
若是让他知晓了,定然是成不了事的!
她知晓自己儿子,对楚盛窈感情不一般,即便是知晓,会影响自己的仕途,也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楚盛窈。
日后他一定会理解自己的苦心的。
李远之回来时,屋里堆了许多的贺礼,都是同窗或者街坊邻居送的。
并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只让李婵儿将这些东西都退了回去。
李母指了指堂屋篮子里的香烛,擦了擦眼角的泪,“如今你光宗耀祖了,我也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冀望。明日你去你父亲坟前拜拜,也好让他安息。”
李家祖地在京都郊外的一个小镇,来回得要五六天,他还想着明日去楚府拜访。
日后日日都能见到表妹,也不急于一时。
李远之跪在李母面前,“孩儿明日便去祭拜,多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没有您便没有孩儿的今天。孩儿和三表妹一定好好孝顺您。”
李母欣慰的笑了笑,可在听见后面一句话,袖子下的脸僵住了。
“孩儿如今考中进士,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还请母亲替孩儿张罗一二。”李远之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李母的异样。
终于终于三表妹要嫁给他了!
尚未定亲,他心中便对三表妹生了情愫,后面两人定了亲,他就想要给三表妹最好的,读书也越发的勤奋,只想考取功名,让三表妹当官太太。
如今一切就在眼前了……
李母敷衍的点头,一心想着明日的事该怎么去办。
待事成定局,远之也无计可施了,只希望到时候他不会恨她。
她也是为了他好!
天还未黑,秋泠回来了,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送到李府*的贺礼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为何?你可曾见到了表哥?”楚盛窈心中惴惴不安,心中的愉悦一下子消失殆尽。
秋泠摇头,“李家大姑娘说如今表公子身为进士,虽还未安排官职,也不能私下受他人的礼品,有碍于表公子的清名。表公子还未安排官职”秋泠一时说不下去了,但看着楚盛窈的表情,还是说了,“姑娘名声有碍还请姑娘不要在关键时刻,叨扰了表公子,影响了他的前程。”
“简直太欺负人了!”春和气的站了起来,“李家大姑娘怎么是这样的人,往常怎么没看出来,姑娘送东西过去的时候,收的可欢乐了,如今狗仗人势。”
李婵儿虽然有些任性,但也还算好相处,平日里一口一个表姐的喊着。一时间转变了态度,楚盛窈也是没料到。
秋泠安抚道:“姑娘您放心,表公子待您一片真诚,这些都不是他的意思。”
楚盛窈好半晌才开口,“你可瞧见了李姑母。”
秋泠思索,摇头。
楚盛窈又问,“是没在?还是没有见到?”
秋泠低垂着头,想起自己确实在床边瞧见一道影子,那身形与李母一般无二。
所以……是在的,也知晓李家大姑娘说的话。
让两人出去,静静地站在窗边。
初春带着凉意,从窗户边吹了进来。
正燃的烛光,火焰跳动,楚盛窈走近拿手护了护。
桌上的画卷被她再次打开又卷上,上面李远之眉眼含笑,荡着温柔,她走到一侧的桌上,对着一张白纸几番下笔。
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扰的人头疼,心中的惧怕,渐渐的往上浮。
即便是外面流言肆虐,她都没有这般的怕过。
接下来的日子,楚盛窈想见见李远之,每每让秋泠递信过去,都说李远之不在。
等打听清楚才知晓,李远之回去祭祖,怕是得过段时间才回来。
这几天,楚盛窈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不上不下的。
直到在正熙堂陪着老夫人用早膳,一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夫人,李家上门退亲来了!”
骤然听见了这样的消息,起先,老夫人是不信的。
如今吏部还未安排官职,即便是考中进士也并不是稳了,学子的品行,更是尤为重要的。
往昔也有学子因为行为不端,撤了功名。
婚约本是两府契定,若是轻易退了,只会让人觉得背信弃义,品德上有瑕疵。
况且早期,李家可是要靠楚家,才得以生,一朝得势,转头退婚,便是不仁。
在官场上,谁又愿意与不仁不义之人打交道。
老夫人放下筷子,“他们在何处?”
丫鬟低头,恭敬答道:“老爷夫人在招呼着,遣了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都要退婚了,还问她些什么!
老夫人压着怒意,让张嬷嬷将拐杖拿了过来,“领着我到前面看看去。”
这几天的辗转反侧,在听见丫鬟的话后,尘埃落地,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中楚盛窈的心。
清醒又痛。
眼眶的红,根本无法掩盖,连呼吸都带着阵痛。
她吩咐春和替她洗了脸,用帕子敷了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的糟糕。
前院里,李母给李婵儿使了使眼色,李婵儿将来的意图说完,原本喜气的正厅,没了声音,赵夫人原本还是恭贺的模样,瞬间就变了。
她给丫鬟去了信,让告诉楚明德和老夫人此事。
她是想过,不过是在前儿流言最厉害的时候,可见李远之待楚盛窈一片情深,她还以为婚事快了。
赵夫人闲适的抿了抿茶水,还招呼着李母和李婵儿吃着点心。
与她而言,没了李家这门婚事挺好。
三姑娘当不成官太太,嫁的便不会有盛萱好。
见赵夫人和缓的态度,两人顿时精神了几分,心中的胆怯也就没了。
李婵儿更是说起闲话来,“二表姐和四表姐近来可好,听闻二表姐有了个新教习,琴棋书画有所精益。女先生好一顿夸,说越发有世家女子风范。”
说起这个,赵夫人亦满意的笑了,请了严厉的女先生,盛萱都老实多了。
但转念一想;她们不会是在打盛萱的注意吧!
李婵儿见赵夫人脸色不好,赶紧又道:“日后啊,定会配个良婿,说不定嫁入世家呢!”
赵夫人却从她们的表情中,瞧出没那么的简单。
有她在,盛萱定然不会和她们有关系,既然打算来退婚,定是不怕得罪楚家的,可说的话语带恭维。
赵夫人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不扯上盛萱,管她们是打哪个姑娘的注意。
楚明德听到消息来的很快,他很看好与李家的这门婚事。
虽然起先不过是想将楚盛窈打发出去,李远之,原本是个不显眼的,如那些酸秀才一般,只是逐渐展露风采,到如今前途不可限量。
他来的时候,原本还在说话的李婵儿,顿时就噤了声,他们赶紧向楚明德见礼。
赵夫人也站了起来。
楚明德捋了捋胡须,眼底的怒意淡了几分,坐在上座,丫鬟很快端来了茶水,“妹妹今日来做何?远之是个出息的,应该是不需要兄长的接济了吧!”
此话一出,李母脸胀红,她布满褶皱的手,摩挲袖口,想要说退婚却开不了口。
靠着楚家,她们才有了今日,她这般做,不就是忘恩负义。
楚明德直接道:“吏部那边应该要安排官职了,和盛窈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就待盛窈及笄后吧!妹妹这边可有想法。”
楚明德像是根本没听到要退婚的消息,甚至一副商谈婚事的模样。
李母的纠结呈现在脸上,楚明德虽是她兄长,但她不过是庶女,姨娘也不受宠,平常往来不多,她对于这位兄长除了惧怕,更多的是敬畏。
李婵儿在一旁着急,低声提醒,“母亲,可不要忘了,我们今日的目的。”
李母掌心紧了紧,她缓了口气,走到厅前跪了下去,“兄长,远之和三姑娘的婚事,就算了吧!”
李母眼眶不知何时挂了泪珠,“三姑娘的名声如何,全京都都是知道的,我们李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好歹耕读人家,注重礼义廉耻,三姑娘如何堪当李家妇,求兄长成全。”
李母重重磕下。
李婵儿见状,也跪在了李母身边,“舅舅,我们也是与您血脉相连的亲人。兄长日后是要当官的,若与三表姐成亲,背负污名,你叫他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