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本能,是不需要靠大脑来操控的。
所以即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给出了最直观的反应。
“这位是我的客人!”Tony显然看不懂气氛,他甚至以为宗钧行是来和他抢生意的。
她可是一位大客户。
无论是从她的穿着,还是她刚才掏出的那张拥有私人银行的无上限黑卡都可以看出来。
他本来还打算先攻破她脆弱的心理防线,然后慢慢引导她对自己放下戒备,最后沉迷在自己的温柔乡中,在自己身上豪掷千金。
这是他的惯用手段。
Tony气势汹汹地站起身,衬衫上的褶皱在经历过蒋宝缇的“埋胸”之后更加明显了。
身高的悬殊差异让他需要抬头去看这个男人。
对方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神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他扫了眼他的胸口。
那是蒋宝缇刚刚靠过的地方。
酒吧内部灯光太暗,所以Tony没办法完全看清男人此时的脸和表情。
但后半句还是被对方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给彻底堵了回去。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透着无机质的平静。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在他眼中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石头,无法呼吸的塑料,不值一提的废物。
他默默咽了咽口水。
看对方的穿着和周身气场,显然并不属于这里。更加不可能是过来抢客人的。
难不成……是来抓奸的?
他不敢再说话,男人转身离开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位人高马大的男性,其中一位留了下来。
Tony有些惊恐的看着他:“我也是拿钱办事,没有想过插足当小三。”
宗钧行的力气实在太大,等蒋宝缇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轻松抱在怀里。
终于不再是劣质的衬衫面料,以及油腻的玻尿酸胸肌,还有刺鼻到让人忍不住咳嗽的大吉岭香水。
但这一切不足以让她消气。
“你放开我!”
挣扎没用,她只能采取“暴力行为”
反复在他肩上捶打,最后捶到自己的手开始发麻。
蒋宝缇深刻理解到了什么叫做生窝囊气。
她第一次如此讨厌宗钧行身上的肌肉。
最后干脆趴上去,用嘴巴去咬。
她的挣扎非常明显,但当他们路过热闹的人群时,并没有人施以援手。
蒋宝缇被宗钧行一路抱出去,她趴在他肩上咬了很久,他都无动于衷,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酒吧后门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路灯显然坏掉了,无人从这里通过。但不远处躺着几个喝到醉醺醺的流浪汉。
出乎预料的是,这里的街道居然是干净的。
要知道,在NY好多地区的街头,垃圾都是随处可见。
这也是为什么宗钧行出行都是直升飞机的缘故。
他的洁癖甚至到了路过这样的地方都怕身上沾染上类似气味的程度。
可这次,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不耐烦和厌恶。反倒很平静的安抚起她的情绪:“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他显然不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从他的穿着就可以看出。
很正式,经典款的西装三件套,以及那件面料挺括考究的商务大衣。
忽略他的低气压,现在的他仍旧一如往常的温和儒雅。
“来这里还能干嘛。”蒋宝缇的语气虽然很冲,像个一点就炸的小炮仗。
但她其实有些心虚,她觉得自己有种被现场抓奸的心虚感,但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她很快获得了底气。
她已经和他分开了,她现在是自由身,先不论她并没有和那个大胸男发生点什么,就算真的发生了,他也没资格管她。
“来这里和肌肉男祷告吗?当然是找乐子。”她冷笑道。
她为了让自己高一些,以此来增加气势,脚都快踮成直角了,头顶还是没能超过他的下巴。于是她放弃了。
算了,没气势就没气势吧。
在这方面输给宗钧行很正常。
话音落下后,宗钧行的脸色仍旧平静。
他本身就是个喜怒不显的人,哪怕他平时所表现出的是儒雅温和的一面来。
但蒋宝缇可以用自己的人头保证,他的真实情绪绝对不是温和的。
他的底色是傲慢。
这是他们这些高位者的通病。
当然,蒋宝缇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宗钧行的家人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接纳过她。他们肯定在心里认为,宗钧行只是一时兴起。
等到他对她感到乏味后,迟早会踹了她,换新人。
这才是正常的流程,所以蒋宝缇觉得离开的主动权最起码得掌握在自己手上。
这条巷子非常安静,加上灯光暗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城堡。尤其是头顶的黑云。
也只有蒋宝缇才拥有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她坚信站在她面前的这位毫无情趣的年上熟男,一定不会这么认为。
他只会觉得这里安静且偏僻,是个适合用来谈事的好地方。
“Tina,你是乖孩子。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又是同样的教导语气,他沿袭了一贯的态度。先夸奖她,然后教育她。
“没有人规定来了这种地方就不是乖孩子了。”
“我抱你出来的时候你一直在呼救挣扎,却没有一个人帮助你。如果今天强行将你抱出来的不是我,换了其他人呢?
她张了张嘴,找不到反驳的话,最后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也不是经常来。”
“嗯,所以你是乖孩子。”他奖励般地摸了摸她的头。蒋宝缇下意识地伸手挡开。
并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抗拒太明显,她注意到宗钧行在那个瞬间的停顿。
其实她能够感受到,一整个晚上他都在竭力克制。克制情绪,克制低气压。
但偶尔,她也能察觉出一些异常来。
好比现在,他漫不经心地点燃一支烟,深邃的目光非常平静的看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的烦躁。
黑夜果然更适合他,冰冷的,阴沉的。
他的身体几乎都被夜色所笼罩,本就凌厉的骨相被勾勒的越发锋利。
唯一算得上柔和的五官此时也被那层阴影覆盖,而变得模糊不清。
蒋宝缇能够感受到他在看自己。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
之所以不在此刻离开,是因为隐约有种直觉,只要她起身,或是做出离开的动作。
事情就会朝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宗钧行不可能就这么让她离开的。
而结果显然是她没办法承担的。
——因为宗钧行很有可能放弃继续克制他的情绪。
蒋宝缇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从未。
好在这个时候Max和卢米找了出来。
“Tina?谢天谢地,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Max没有立刻注意到宗钧行。
因为此刻的他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匿在黑暗中。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我看那个大奶男也不在,他该不会收了你的钱跑路了吧。”
卢米的眉头皱了起来:“靠,他可是收了你一千美刀。包夜都不值这个价。你摸回本了没?”
卢米满脑子都是钱可别白花了。
蒋宝缇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宗钧行,他仍旧在抽着烟。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神态变化。
蒋宝缇像是故意和宗钧行对着来一样,短短的一句话里,同时集齐了撒谎和给他戴绿帽,还有花他的钱找其他男人,好几项雷点。
“还没怎么摸……我都没说几句话他就抱着我,把我的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嗯……安慰我,夸我是好孩子,还喊我宝贝和甜心。”虽然是故意说给宗钧行听的,但蒋宝缇仍旧有些难以启齿,“太大了……我差点窒息在里面。这里的人都这么直接吗?不过卡是其他人的,花的不是我的钱。”
卢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你居然……这么有种?”
Tina平时连簧片都不和她们一起看。
Max更加不信:“你真的摸了?手感怎么样?”
果然还是瞒不过她们。
Max对Tina再了解不过,她根本就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蒋宝缇支支吾吾,回忆起宗钧行的手感:“嗯……刚摸的时候很软,摸久了就会变硬。”
卢米皱眉,这个形容怎么越听越奇怪,她脱口而出:“你摸的该不会是他的几巴吧?”
蒋宝缇承认,哪怕她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摆烂心态了。但对于宗钧行的畏惧和局促早就刻进了DNA里。
指望它们全部消除,恐怕还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卢米的话简直吓了她一大跳。她差点就去用手捂她的嘴了。
她敢保证,要是她真的用手去摸了别人的……那个,宗钧行不光会将对方直接灭口,还会剁掉她的手。
她颇为不安地看向阴影处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但愿他不要迁怒于卢米。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蒋宝缇能够感受到,宗钧行对卢米有些反感。
因为她让蒋宝缇受过伤。即使她不是直接原因。
好在对方仍旧平静。他真的太优雅,抽烟都如此赏心悦目。
当然,蒋宝缇绝不是在夸他。
她是不满。
卢米还没察觉到第四个人的存在,仍旧滔滔不绝:“不过你也该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了,要不我把他再叫出来?你放心,他们这种是有体检报告的,绝对没有传染病。”
Max没有发表言论。
卢米不知道她有男朋友,但她知道。
虽然Tina说他们分手了,但Max能感受得到,Tina心里还是喜欢那个男人的。
半个小时后,还是这条巷子。
但不同的是,只剩下蒋宝缇和宗钧行。
Max和卢米最终还是发现了宗钧行的存在。
难怪周围的气温好像一直在变低,她们也不断产生后背发凉的错觉。
Max急忙拉着卢米逃离了这里。
长椅后方有一个灭烟盒,上面放满了白砂石。宗钧行将手里的烟随手扔了进去。蒋宝缇看见那截还剩三分之二的香烟被揉得不成形状。
蒋宝缇此刻也想进去了。
因为宗钧行说:“先谈谈我们的事吧。”
令她意外的是,宗钧行居然没有追究这件事。
蒋宝缇不清楚他要谈的是什么事情。
但她隐约有些不安,好吧,卢米说的没错,她就是怂,没种。
明明是她先挑衅的,现在达到目的了,她又开始害怕。
她不敢和他对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刚才点的男人不能浪费,还有……屁股没摸。”
她推开了酒吧后门,里面的音乐声如浪潮一般倾泻出来。
蒋宝缇刚踏进去一只脚。
下一秒便被宗钧行拦腰横抱回来。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手臂的肌肉力量更是在此刻完全爆发了。衬衫甚至都被充血的肌肉撑至紧绷。
她甚至能感受到硬到硌人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
此时正隔着衣服压在她柔软的小腹。
她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男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收着力道。
很响的一巴掌。
丰满的臀肉在他的手掌离开后仍旧在不断震颤。
“蒋宝缇!”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仍旧是克制后的冷淡,但音色却沉的可怕。
灰蓝色的眼眸从未有过如此深邃的时候。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诡异的平静。
蒋宝缇不清楚是被打疼了还是吓到了。此时愣在那里,也忘了挣扎。
这还是他第一次喊她的中文名,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发脾气。
如果这算是发脾气的话。
她又疼又委屈,但是什么也不敢说了。
因为现在的宗钧行实在太可怕了, 他的低气压可怕, 他的情绪可怕,他阴沉的眸色同样可怕……
一直以来,在蒋宝缇的印象里, 宗钧行的情绪永远都是稳定的。
相信在精英家族的教育下,情绪稳定永远是第一课。
宗钧行不像爹地那样时常发脾气,也不会无时无刻板着一张脸, 对待周围的人永远是高人一等的严肃。
他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却从不会利用这点来强迫蒋宝缇去听他的话。
他永远都采取最温和的教育方式。
哪怕偶尔严厉, 也是因为她做了一些他明令禁止过的事情。
但今天不一样。她能够感觉到,他发脾气绝不是因为她做了他所不允许的任何事情。
——虽然宗钧行也不可能允许她来成人酒吧点男人。
“我……”能伸能缩才是聪明人。这是蒋宝缇挨完那一巴掌后顿悟的真理。
她这下确信了之前宗钧行掌掴她的臀部只是一种情趣。
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后者的力道下他连续扇一个小时她都没有太多的疼痛。
而前者, 她直到现在仍旧觉得疼到麻木。
“我知道错了。”她低下头, 开始哭, 开始装委屈。
面对她的主动认错, 宗钧行不为所动。他就这么抱着她走出巷子。
他的车停在外面, 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不是被Max撞过的任何一辆车。想到这里, 蒋宝缇更加心虚了。
她一晚上更换了无数情绪。
宗钧行单手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
她坐在副驾驶上,车门开着,宗钧行没有绕到另一边上车。
而是站在外面点燃一支烟。
她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果然不能与过于强大的人站在对立面。
因为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对方想要弄死你简直再简单不过。
好比现在, 他可以直接掏出一把手枪,并将枪头塞进她的嘴里按下扳机。
尸体随手扔在路边。
没有人会阻止的, 她本人也没办法阻止。
要是爹地在的话……
爹地才不会管她。他根本得罪不起宗钧行。上次他的美国之行,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央求宗钧行帮他一把,恐怕公司早就宣告破产了。
宗钧行现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爹地不可能为了自己得罪他的。
还能有谁帮她。
妈咪……妈咪不行。她身边的主治医生就是宗钧行安排过去的。
齐文周?齐文周更不行了,造成他‘闪婚’的罪魁祸首就是宗钧行本人。
她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不光是美国。就连她最后的退路——港岛。
也早已和他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使他可能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她真的能成功从他身边逃离吗。
除非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想到这里,她从一开始装哭变成了真的哭。
“你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她哽咽着提醒他,“我可以……报警抓你!”
宗钧行拿出手机,贴心地替她拨通了911。
然后将手机递给她。
“报吧。”他告诉她这里的地址,“712 Oak Way。”
“……”她握着手机,听见里面的拨通音。
她哭的更厉害了。
她觉得自己做出的最大错误就是和宗钧行在一起。她一开始的想法与其和那个傻子结婚,不如亲自挑选一个结婚对象。
于是她选中了他。
是的,是她选中了宗钧行。本该是这个因果顺序才对。
按照她原本的预期,宗钧行这位高高在上的资本家会被她玩弄于股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很显然,她过于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宗钧行。
别说她将他玩弄于股掌。
他玩弄起自己就和玩弄路边一只垂死的幼鸟没有任何区别。
她在他眼中甚至都比不上猫狗这些稍微大型,且至少具有一些反击能力的动物。
她是属于出生没两天,还未长出羽毛,躲在巢穴中张着嘴等着鸟妈妈衔着食物投喂的幼鸟。
她对于宗钧行来说太脆弱了。他甚至在cao她的时候都不敢用全力。
得益于在港岛时的那些经验,蒋宝缇很擅长低头认错。她的骨头本来就没那么硬。
骨气和坚毅是给受宠的孩子的。
大姐就非常有骨气,她从不在任何事情上和父亲低头。但那些争执每次都毫无疑问,是大姐获得最终的胜出。
爹地顶多只是叹一口气,说孩子大了不服管,都怪小时候过于溺爱了。
蒋宝缇每次都很羡慕,因为这样的经历她只在梦里见到过。
小的时候蒋宝珠打碎盘子害怕挨骂,将罪名推给她。蒋宝缇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挨了爹地的骂。
他一直让她认错,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爹地的眼神一次比一次冷漠,语气也一次比一次严肃。说她不知悔过,嘴硬。
最后蒋宝缇只能忍着眼泪道歉,说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是后来才知道,那个海棠盘是父亲的收藏品,一直放在书房的博古架上。最后被贪玩的蒋宝珠不小心弄下来,摔碎了。
她委屈的一整天都没有吃饭。可是也没人发现。妈咪那个时候生着病,单独住在疗养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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