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看到前方站着的少年已然转换了情绪,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荀彧轻叹一口气:“我早已命人准备好一切。你回去收拾一下,便可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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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对姐弟没有去许昌,而是赶去洛阳了。
一大早,唐贺就接到陈家的传信:陈氏病重,速归。虽然不知道消息是真是假,但唐贺算算时间,从徐州出发业已过去两个多月,走路赶得急些的都到了,何况,他们一行人还有交通工具来着。于是,扯了昨天被她揍成国宝的表弟,连早餐也不让他吃,就直接上路了。
陈登心里感觉委屈。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会被揍得这么惨。
坐在马车里,唐贺靠窗看着外边不断后退的风景,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马车的行进速度。这么慢,太无聊了!
“怎么了?”唐贺斜了眼在生闷气的陈登。
“为什么这么急着走?我还想……”找郭嘉报仇。陈登在心里小声说。
“娘病了啊!”唐贺撇撇嘴。
陈登摸摸自己的眼角,倒抽了口冷气:“怎么看都像是假消息。想是姑父怕你不愿嫁,逼着你回去。”
“不管是真是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反正都是要嫁人的,既然由不得我选,嫁谁不一样?”唐贺拿出药膏,朝陈登招招手,“过来,擦点药会好得快些。”
陈登听话靠过去,头枕在她的膝上,让她擦药。药膏冰凉凉的,有一股怪味,刺激得他想流眼泪:“姐,这是什么药啊?”
“哦,从胡商那儿买的。听说,他们那的人受了伤都擦这种药,好得快,而且不会留疤。”唐贺看着陈登一张俊脸上的两只青黑的眼圈,忍着笑,解释道。
陈登分外难受地眨眼:“可是,这味道……”
“忍着吧,好得快。”唐贺摸摸他的眼角,收起药膏,擦了擦手,推开他,“如果有冰块,还能好得更快些。”
陈登打了个寒战,退到角落坐着。这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他这几天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过没多久,陈登闲不住地开口:“姐,我们还没去汝南呢。”
“没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会有消息的。”唐贺打了个哈欠,起得太早,她有些困倦。
“我怎么不知道?”陈登闷闷不乐地问。
“指望你?你也不看看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唐贺挑挑眉,“有些事情还是得靠自己。”
陈登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却因为知道这几天的事,都是自己任性所致,一时间无言以对,又想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坐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唐贺。
唐贺耸耸肩,没理他,转身拿出一条毯子盖在身上,倚着窗,闭眼假寐。
陈登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姐,和我回徐州好不好?”
“嗯?”唐贺眯着眼瞧了他一会儿,挥挥手,把他推远,“一边去,等我睡饱了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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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唐贺就接到了消息。一个消息是确认陈氏生病的事,另一个消息是关于汝南傅公明。两个消息其实也能算是一个消息了。因为陈氏的病,是由汝南傅家引起的。
汝南傅家自诩家世清白,不愿与宦官结亲,坏了自家的名声。傅公明更是扬言宁娶贫家女,勿纳唐氏女,以明其心志,显其高义。傅家的退婚,把唐衡气得半死不算,还把陈氏给气病了。最可恨的是,说亲之初,傅家不立即拒绝,直到现在议定了婚期,下了聘,才突然又来反悔。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还未成婚,就被人退婚,总是会让人在背后非议的。倘若有人猜测唐贺行为不检被退婚,女儿家名节最重要,一旦被人往这上头怀疑,名声立时就毁了,以后谁还敢娶?陈氏越想越恨,一口气没接上来,吐血昏倒,一直昏迷不醒。
对着两份报告,唐贺面无表情,手指缠绕着发丝,眼色不善,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事情,阴测测地笑了一阵。
“你接着去查傅家的事,尤其是傅公明。最好能把那小子小时候尿床的事也给我翻出来!”
送来消息的雨前听了唐贺的话,脸色都不变一下,无声地点头,自窗户跳出,不惊动任何人地迅速离去。
唐贺没有回头去看雨前有没有离开,扯着自己的发丝,回想起陈氏对她的好,她心底不可抑制地燃起滔天的怒火。好一个家世清白的傅公明!既然一开始就看不上唐家,又何必答应。若是惧怕唐衡的权势,现在又如何敢退婚!这么做,难免令人觉得是故意的。
攥紧手,指甲嵌入掌心,唐贺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多年前大牢之中,儒生们说的话:“对你们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没必要讲仁义道德”“吾将啃汝之骨,噬汝之血!将汝一族下狱尽诛!”。
颤抖着环抱双臂,那一年的噩梦,她至今仍时常因此从梦中惊醒。
这两年,经由陈珪的教导,她渐渐取得唐衡的信任,得到唐衡手中的部分势力,她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天真。在那之前从来不知道,那些士子竟会连无辜的她也不放过,而一直让她心怀愧疚的账房先生简平,与他们并无二致。只要能除掉把持朝政的宦官,他们是不在乎牵连几个无辜之人的。事情不成,他们身死,也能博得身后美名;事情若成,他们便是居功至伟,国之栋梁,前途无量。有这样的诱惑在,自然生死无畏,勇往直前。人性就是这样。什么理想,什么志向,什么君臣之义,全是掩饰他们功利之心的谎言。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不是她不想去伤害他们,他们就不会来伤害她的。所以那时候曹操才没有对她说“害人之心不可有”,因为这世上还有“先下手为强”一说。
不管是为了名声,或是利益,或是其他什么事情,傅公明这么做太过阴损了。唐贺捏着手心,在心底暗暗发誓:此仇定将数倍还予汝身!
唐衡选婿
回到洛阳的最初几天,唐贺一直在床前伺候陈氏用药,许是见了女儿,心里欢喜,陈氏的身体逐渐康复中。
唐衡见陈氏没什么大碍,便放心下来,开始着手对付汝南的傅家。敢这么驳他面子的傅家,真是很有胆量!
唐贺知道后,向唐衡提出这事交给她自己解决。
唐衡考虑了下,答应了。条件是,他会再给她找个婆家,这次直到出嫁前,她都不能再离开洛阳。
因为要照顾陈氏,唐贺对留在洛阳没有异议,倒是关于她的婚事,唐衡怎么还能这么有信心,再给她找一个呢?
“你确定被退过一次婚的我,还有人要?”唐贺如此问道。
唐衡没有明说,但他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诉唐贺,这世上还有“强买强卖”这种东西,而且唐衡不怕唐贺反对,因为他有陈氏这个王牌在手,只要唐贺反对,说出一句“为了让你娘不为你操心”,就能把唐贺所有的意见全部都堵回去。
唐贺囧了,估计唐衡现在是只想着把她嫁掉,没想过被强迫的人家会怎么对她吧?
看出她的担忧,唐衡用一副“你真没出息”的眼神看她。
唐贺心虚地移开视线。好吧。大家族的人一般娶了嫡妻,只要嫡妻不犯七出之条,是不会轻易休掉的,因为他们比普通人家更重视面子问题。那么,如何把握住一个家,就要靠她这几年所学的东西了。只是唐贺自己很难想象她往后的日子将在讨好公婆与相公的生活中渡过。那种日子刚开始可能她还会觉得有趣,陪那些后宅妇耍耍,长期……想象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有“未出阁就被婆家退货”的历史,能找到人家愿意要她,就该偷笑了。这一切都是傅公明害的。既然这“亲事”没她什么事情,那她有的是时间,专心去对付傅公明了。唐贺咬牙切齿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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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唐贺回来的陈登在唐家一直待到陈氏醒过来之后才离开。只是在离去之前,陈登与陈氏背着唐贺,进行了一次密谈。
“姑母,我喜欢表姐。”陈登说得很直接。意思也很清楚,既然汝南的傅家这么不识抬举,还是让表姐嫁给我比较好。
陈氏靠着床头,细看着这个英俊的侄子,温柔地笑了笑:“登儿,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姑母觉得你喜欢阿贺只是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未见过其他女子,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