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要成亲了,小两口要搬进来住。”
“你们今日就搬走,另寻别处吧!”
吴娘子大手一挥,语气十分生硬,不容商量。
魏家几人闻言都有些发愣。
这是......
要赶他们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们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叶惜儿拉了拉叶文彦的手,小声对他道:“去码头,找你姐夫,让他赶紧回来。”
叶文彦也知道事情轻重,严肃的点点头,转身就要跑出门去。
“你小心些。”叶惜儿又嘱咐他。
这种吨位的泼妇,她可真搞不定。
人家的一只手都能把她推出去二里地。
魏母怔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和吴娘子说起好话来:“吴娘子,你看,你这太过突然,我们都没有准备,如何即刻搬走?”
“若不然,你再宽限我们几日,待我们找到了新住处,我们一定尽快搬,绝不耽误你们的喜事。”
吴娘子细缝眼睛一瞪,蹬出个不大的口子,她不高兴道:“这怎么行?我家儿子儿媳婚期将近,我还要收拾收拾这屋子,去去晦气呢!”
魏香巧听着这话中带话,明显骂他们一家晦气的话,她心里气结,反驳她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不就是租赁了你家的房屋吗?我们也是交了银钱的,也没拖欠你一个铜板!”
“嘿,你这个丫头片子,这是我家的房子,我愿意租就租,不愿意租了,你就得麻溜地收拾包袱给我走人。”
“你看见没,今儿我可是带了人来的,你们若是不识趣,自己自觉些收拾东西,这些练家子可就不如我这般好说话了。”
魏家母女看着门口站着几个门神似的壮汉,都闭嘴不争辩了。
“娘,怎么办?我们搬出去了住哪儿?”
总不能睡大街上吧?还是与街上那些乞儿一般睡破庙?
魏母也愁,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找房子。
见几人都不说话了,吴娘子得意笑道:“要想不搬走也可以,别说我不大量,我也给你们一个选择。”
“这院子你们也住了这许久,必定是住着舒适的。”
“你们既然喜欢,也可以出银子买下来。”
“五百两,今日就把银子付齐,马上可以去衙门写契书。”
“什么,五百两?”魏香巧惊呼出声:“你这院子顶多值一百两!”
这不是明晃晃的讹人吗?
“五百两,你爱买不买,不买现在就给我搬走!”
吴娘子恼了,横眉冷对,鼻孔出气。
“大牛,带人去帮他们收拾行李!”
眼看着这人说不通,就要让那几位壮汉进来强制替他们搬家。
叶惜儿刚想再说些什么拖延时间。
“姐,姐,姐夫回来了。”
叶文彦一下子从门外蹿了进来。
叶惜儿眼睛一亮,紧接着就看见已经气势汹汹踏进门的两个汉子忽的被人扯住了后衣领,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魏子骞冷寒着一张脸走进门,白皙的脸上还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显然是疾跑了一路。
他先是扫了站在一起的三个女人一眼,见都无事才把目光放在了房主娘子身上。
“吴娘子,我当初与李叔签了契书,这租赁期限还未到,且我们交的租金也未到日子。”
“你带着人来强制收房,本就是你们毁约在先,理应好商好量的谈赔偿。”
“现下这做派又是何意?”
他瞥了一眼声势浩大的几个打手,语气愠怒。
“呵,你就是当家做主的吧?”
“你来的正好,赶紧收拾收拾,带着这一家子麻溜地搬出去。”
“瞧着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就是中看不中用,穷的连个房子都没有,活该你一家子睡桥洞去。”
“还想跟我谈赔偿?这是谁的房子谁说了算,县衙老爷来了都是这个理。”
“有本事你不租赁我家的院子啊!我家发善心,看你一家老小没片遮雨的瓦,让你们住了这许久,你们不感激就算了,还想讹诈我们?”
魏家母女听了,气得眼睛发红。
叶文彦也气得捏紧了小拳头。
叶惜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算是体会到了当初魏家刚倒下时,魏子骞到底遭受到了多少这样的鄙夷和刻薄。
也许那时的情况比这还糟糕许多。
他才会听到这些谩骂时能面不改色。
这种被人撕下面皮的感受真残酷。
真是,跌下高位时,随便一个人都能上来踩你一脚。
叶惜儿心里的小火苗又燃烧了起来,虽然人在微末,但也不是谁都能奚落魏子骞的!
奚落他就是奚落她的相公,就是奚落他们老叶家的女婿。
叶惜儿心里默默想了一下,当别人欺负到老叶家时,她那些堂哥表姐的做法。
有的是当场就掀翻回去,有的是背后使阴招抽老底。
她瞅了瞅大体格子的吴娘子和金刚般的几个打手。
叶惜儿闭了闭眼,气沉丹田,上前一步与魏子骞并肩,大骂道:“你这个死巫婆,死了都没人替你收尸的肥婆!”
“收房就收房,我让你人身攻击了吗?我让你这张臭嘴骂我相公了吗?”
“不就是一个破房子吗?你优越什么?你高傲什么?”
“你这房子风水不好,我住进来险些去见阎王,谁稀罕住?”
“你也不看看你那刻薄的嘴脸,还娶媳妇,哪家姑娘愿意嫁进你家这个狼窝,还不被你这恶妇给折磨死!”
“哟哟哟,瞧你那被气得发青的猪头脸,我看一眼都委屈了我的这双眼睛!”
“锦宁县县令的差事还是做得不到位啊,就你这种影响县容县貌的就该被抓起来关进地牢,免得让别人误会咱们县的风水不好,尽出些你这样的毒妇!”
“快滚吧老大娘,我们要收拾东西了,你在这里我呼吸不畅!”
“对了,记得退我们的租金和押金!别死皮赖脸的霸占人家东西!”
叶惜儿话音一收,赶紧去拉魏子骞的手,趁吴娘子气得正喘粗气,拉着人几步就往房间跑。
期间还不忘给魏香巧使眼色,让她拉着魏母进屋去。
“阿彦,收拾你的东西。”
这个家,今日是必须搬了。
魏家的东西并不多,一个时辰后,几个人加上几个箱笼在吴娘子防贼的眼神下站在了院门外。
叶惜儿甚至还把院子里种下的花也给拔了起来。
这些山茶花是她说媒得来的,必须得带走。
魏子骞看了看几个人,最后视线停在叶惜儿身上,声音低缓道:“惜儿,你看着娘和这些箱笼,我去租马车来。”
叶惜儿看着他,见他眼里没什么情绪,状态还算镇静,心里松了一口气。
“行,去吧,你放心,我会看好她们的。”说着,她拿了一个荷包给他,里面有些银子。
魏子骞低垂了眼睛,没说什么,接过了荷包。
叶惜儿看着他迅速离开的背影,轻叹了一声。
被人赶出来的滋味,不好受吧。
尤其是拖家带口的被赶出来。
这该死的吴娘子,今日受憋屈的仇不报,她就不姓叶!
魏家几口人连着几个箱笼挤在一个马车上。
车上的气氛沉沉,个个神色低迷,情绪不佳。
尤其是魏母和魏香巧,一路上沉闷着没说话。
叶文彦也有些不在状态,他实在想不通。
怎的在姐姐家来玩几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连人带包袱的被赶了出来?
姐夫全家连家都没了?
他瞅了瞅姐夫,又瞄了瞄姐姐,紧紧抱住了姐姐的胳膊。
姐姐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以后姐姐要住哪儿啊!
他娘给选的三姐夫咋选的啊!
勉强将几人暂时安顿了下来。
晚上,叶惜儿躺在陌生的床铺上,看着陌生的床帐顶, 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人生啊,就是这样始料未及。
年还没过完呢, 猝不及防的就换了个地。
她侧头看了看旁边的男人。
今日发生的事,魏子骞好似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一直都在忙前忙后的安顿她们。
从这一个小小的框景里, 叶惜儿似乎从中窥探到了魏父去世,魏府飘摇的那段时日。
他为魏父办丧事、下葬, 为母亲妹妹找安身之所, 为将倾的魏府奔走时, 沉默孑然的身影了。
夜里的客栈很安静,后院挂着的两盏照明灯笼光影绰绰。
飘飘忽忽透进窗户纸,让黑漆漆的房间有了朦胧的视线。
她侧着脸看他模糊的轮廓,想与他说说话。
叶惜儿脚丫伸过去踢踢他。
“你睡了吗?”
他闭着眼睛,但叶惜儿知道他没睡。
“嗯?”
果不其然, 男人轻轻回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叶惜儿一向不会绕弯子, 她直接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她。
“你关心我?”
叶惜儿想了一会儿, 嘟嘟囔囔道:“你娘让我多疼疼你。”
男人似乎很意外,黑暗里闭着的眼睛都睁开了:“何时?”
“就是我坠崖,你昏迷那次。”
“你还没醒,她特意到我房间里来嘱咐我的。”
“那你如何回复的?”
叶惜儿记得当时她没答应下来,但她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说出来不好。
只道:“我没拒绝。”
“所以,你疼我了吗?”
“你没感受到?”
“未曾。”
“好吧, 那可能是我没努力。”
叶惜儿承认下来, 自己对他是不够上心。
不过,她很快找到了不公平:“你娘可真偏心, 为什么不让你多疼疼我?”
魏子骞没答话。
他说未曾感受到过,其实是有失偏颇的。
他有私心,他想让她把目光再多分给他一些。
“你说吴娘子为什么无缘无故的突然就来收房子?你不觉得蹊跷吗?”
“嗯,她不是无缘无故。”
“你知道原因?”
“有人授意。”
“谁呀?”
“江家。”
“江家?害我坠崖的江家?又是江家!”
叶惜儿气愤极了:“这个该死的江家属苍蝇吗?整日来搞事情。”
“翠微也是他们派来的。”
“你查到了?”
“嗯。”
魏子骞阖上眼帘,心里其实有些不知他这般做是否是对的。
他把翠微扔到江家门口,就等于下了战贴。
一切都摆到明面上了。
第一战,还没开打,他就输了。
江家这一步下马威,走得真好。
让他家人流离失所,无疑是给了他一记重拳。
目的是让他乱了心神,失了分寸。
魏子骞确实产生了自我怀疑。
到底是该如以往一般维持表面平静的假象,继续过着浑然无知、混混沌沌的生活。
还是该拨开迷雾,肆意的活一回?
代价是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身后站着的三个女人了。
他输得起吗?
魏子骞心下渐寒,冷得生畏。
这时他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亮的,仿若能直接击碎黑暗之魂。
她说:“江家想让我们没了家,我们偏不如他愿。”
“你别怕,明日那林卓越就会给我们送金银来。”
“到时候可以直接去买个院子,比吴娘子的那个好那个大。”
“宽宽敞敞,再带个大院子,还是咱们自己的家,住着肯定舒服,风水也好,气运更佳!”
她的嗓音清甜又欢快,如泉水叮咚般直撞进人的心脏。
硬生生将人从旋涡中拉了出来。
魏子骞眼眸发涩,喉咙发紧,回应不了一句话。
好半晌,才从鼻腔中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还在耳边荡漾。
“江家这样欺负人,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我叶惜儿最看不惯如此猖狂之人,只是还未轮到他家罢了。”
“你放心,我给他排个号,让他再多蹦跶几日。”
“到时也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叶惜儿说得激情澎湃,热血沸腾,可说着说着,发现旁边没声儿了。
她停下来一看,才发现旁边的男人已经翻过身背对着她了。
她顿时不乐意了,推了推他的后背:“欸,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也不回应一下。”
“嗯,听着呢。”
“那你转过去干嘛,转过来。”
魏子骞没动。
他哪敢转过去?
即便现在是黑夜,他也不想让她察觉到什么。
昏黑里,魏子骞的眼睛已然发红,或许还有隐没在眼角的湿润。
他不想再克制隐忍。
在这样隐秘的长夜,在有人维护他,跟他说别怕的时刻。
他不想再按捺埋藏心底深处,烈火焚烧般的焦灼。
银灰色的月光倾泻而下,悄然落在人间,神秘又孤寂。
魏子骞蜷缩着身体,半张脸掩埋在客栈厚厚的棉被下,黑色眼睫濡湿。
他悄没声息,叶惜儿以为他白天太累,睡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也不再骚扰他,闭上眼睛,很快就会了周公。
翌日一早,叶惜儿早早醒来,却发现有人比她更早。
身边的位置已经没人了。
伸手摸了摸床铺的温度,已经凉了。
这人,是起得多早啊?
她飞快洗漱出去,去敲小弟的门。
“阿彦,快起来,有事交代你做。”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几声不清晰的声音。
叶惜儿坚持不懈的敲门,终于把叶文彦敲了出来。
“姐,你干嘛,天还没亮呢!”
叶文彦不满,他读书都没这么早。
“你快些洗漱完出来吃早饭,姐给你多点几样。”
“你要让我做什么?”
“不愧是我的好弟弟,今日你的任务可关键了。”
“你又要折腾啥呀姐?”叶文彦眯缝着没睡醒的眼睛,眼带狐疑。
“你今日啥也别做,就去石榴巷给我蹲着。”
“啊?”都被人撵出来了,还去那作甚?
叶惜儿看出他的犹疑,拍了他一巴掌。
“让你去就去!这关系到我们今后能不能住上大宅子。”
“姐,还大宅子呢,姐夫家都落魄成这样了。”
他出主意道:“若不然我回家找娘借些银子来,你们先另外租赁个院子住下来吧,不然姐你住哪儿呀?”
“你咋这么多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你就去那里蹲着。”
“若是看到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公子,尤其是带着一个匣子,往之前的院子那里去,你就给带到这里来见我。”
“你就跟他说叶大仙三个字,他保管跟你走。”
叶文彦:“......”
他是不是还在梦游?
他姐啥时候折腾成大仙了?
叶惜儿交代了又交代,生怕他错过了。
“待会儿我给你拿两张饼子你带着,中午就别回来了。”
“只要你把人带来了,姐给你准备一个礼物。”
叶文彦揣着两张大饼,在他姐殷殷目光下,顶着蒙蒙亮的天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他望了望黑麻麻的天,娘啊,三姐疯了!
叶惜儿在客栈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叶文彦带着人回来。
这个林卓越不会不来了吧?
命都不想要了?
叶惜儿气得牙痒痒,你可以不要命,但她不能不要金锭子啊!
她决定了,这人若是下午再不出现,明日她就雇人架着马车去撞他!
有了血光之灾,看他还慌不慌!
叶惜儿这边等得着急,结果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就见叶文彦带着一个年轻男子急匆匆地跑进客栈。
那男子吃力地抱着一个小箱子,跑地满头大汗,气血亏虚。
他弯着腰大喘着气,眼睛瞄到了坐在二楼茶座上喝茶的叶惜儿,眼睛瞬间大亮。
气还没顺下来,就蹬蹬蹬冲上二楼。
嘴上激动地喊道:“大师,大师,终于看到你了!”
林卓越确实很激动,天知道他这几日是如何担惊受怕地渡过的。
见了大师的当日,他整个人心绪不宁,刚出了酒楼,一个不察,就被一个农户牵着的犟驴掀翻在地。
本来只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可好巧不巧的,他的手碰到了一旁人家店铺门口准备丢弃的破花瓶。
顿时划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滚滚而出。
林卓越看着不断冒血的伤口,当场被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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