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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漂亮蛇蛇后(摘一朵影子)


方别霜揉着它冰凉的身体,脸贴着它的脑袋道:“最喜欢你了。”
……哼。
花言巧语的蠢女人。
“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好。”方别霜拿它脑袋揩掉了自己眼角打哈欠打出的泪,“我能拿出手的东西,好像唯有你了。螣馗大人肯不肯要呢?”
衔烛的脑袋顶被她抹得湿漉漉的。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眼睛。
他恼得冲她哈气,尾巴紧绞着她的手腕不放。
这没良心的女人竟然还笑了。
她捏住他的嘴巴,弯眸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少女亲亲它的脑袋,满眼欢喜:“我才舍不得拿你送人呢。”

方别霜抱着它便能安心,终于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纱帐无风自动,那条乖乖盘在她怀中的白蛇瞬息间化为了一个身姿颀长的少年。他轻贴着她的身体,与她同挤在窄小的床帐中。
少女睡得香甜,藕臂松松搭在他的腰际,胸口随呼吸一起一伏的。
衔烛气鼓鼓地趴在她的肩膀上,偏头看看她一无所觉的睡颜,把自己的脸埋起来了。
他委屈地拿额头直蹭她脖颈,额头那块被她亲过的地方如被火烙了般滚烫,泛着麻痒。
他低哼了声,埋怨着:“干嘛亲我呀。”
干嘛在他决定再也不要理她的时候,突然亲他。
真的很讨厌。
衔烛揽着她的肩膀,收紧怀抱,又寻到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与她五指相扣,血眸弯弯地笑起来。
她果然是喜欢他的。
她最喜欢他了,她亲口承认的。
她喜欢他。
衔烛依赖地贴她的脸,手抚过她自然上翘的唇角,眨眼盯了好久。
他想亲一亲,于是小心地依偎了过来。
他们结了情契,本就该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密的存在,他可以亲她的。
少年缠绵地挨着她,鼻尖轻嗅,想碰碰她的唇。
就要碰上的时候,他脸稍稍一偏,唇只轻擦在了她温软的腮畔上。即便如此,他也心如擂鼓了。
少年觉得害羞,又难为情地把脸埋了起来。
昨日那桩事一出,方别霜连表面功夫也懒得作与这一家人看了,早晨故意没去藏杏院请安。芙雁忐忑,问要不还是派人去告一声假吧,方别霜摇头没允。
反正她有“靠山”,从此该感到惶恐的人是方仕承,而不是她。脸既已撕破,再装出万事平和的样子,给谁看呢?
方别霜在妆奁盒里翻了好久,翻出了七八个各色材质的铃铛。她抱着衔烛一一往它身上比对,最终挑中了一只镶粉红碧玺的银铃铛,搓根红绳穿进去,系在了它的脖子上。
她揉着它的下巴问喜不喜欢,衔烛吐吐信子,拿脑袋碰了碰她的脸。
这是喜欢的意思。方别霜高兴地掸掸铃铛,铃铛发出一声脆响。
可它身上太过光滑了,不论她把红绳系得有多紧,它稍微挪挪身子,红绳就一滑再滑,滑脱落了。
芙雁撇着嘴道:“不如往它尾巴上钻个小洞眼儿,穿个小点的铃铛挂上去算了。它懂什么好赖呀?这多金贵的东西,要是丢了岂不可惜?”
她刚说完,人与蛇都瞪着她。
方别霜责怪道:“你说得轻松,往你脚脖子上钻个眼儿你疼不疼?”
芙雁被他们两个瞪得骨头直冒寒气,赶紧转到方别霜身后为她梳着头道:“咱几岁大的时候就往耳朵上打眼儿了呢,疼就疼一会儿呀。小姐也忒溺宠它了。”
方别霜把铃铛系回小蛇的脖子,不以为然道:“我们小衔烛这么漂亮,好好的尾巴上弄个洞出来,多难看。”
小蛇爬到她胸口脖子上,“叮铃”一声猛地从她肩膀后面钻出脑袋,吓得芙雁“啊”地丢开梳子,被圆凳绊倒在地,唉哟唉哟直喊疼。
方别霜笑得不行,一手搂住衔烛,一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坏话也不知道背着它说,知道惹恼它的后果了吧?它听得懂人话呢。”
“怕了怕了,真是怕了!”
芙雁没好气地站起来,抬头一看,系了铃铛的小银蛇正拿脑袋亲昵地挨着自家小姐的脸呢,还耀武扬威地冲自己吐红信子。
方别霜心里惦记着那些书信,下午又去了一趟前院,想找师婆和小和尚帮忙出个主意,看到底送螣馗什么东西好。
他随手给她的一条玉带都非同寻常了,她一介凡人,衣裳首饰虽然不少,却都是俗物,相比起来实在拿不出手。倒是师婆那里的东西有些意思,上回无意间在她那看到的镜子,让她至今难忘。
听方别霜说完来意,小和尚移目看向老虬龙,老虬龙移目看向了身侧的小神君。
老虬龙默默传音过去:“让她以身代偿!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啊,您每天忍得那么辛苦,别忍了吧。”
小和尚鄙视道:“这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了!你别替她说话,俺家小神君已经决定再也不理她了,本来嘛就不该对她那么客气。”
衔烛一下一下拨弄着自己脖子上的小铃铛,对他们的争吵置若罔闻:“她供上来的东西,我很满意。”
正与小和尚眼神打架的老虬龙一愣:“啊?”
小和尚迅速拍了一把怀里的兔子镜灵,兔子口吐人言:“螣馗大人表示,他很满意你的贡品。”
“啊!”方别霜先是被那兔子吓了一跳,僵硬笑道,“我什么也没给呀。”
老虬龙也传音乱叫:“她给您啥了啊!”
他盯向那只铃铛:“就这?!”
老虬龙“哐叽”往意识结界内甩出一只乾坤箱,哐哐狂倒,数之不尽的各种仙质、灵质铃铛瞬间堆成了小山,他跃上山顶剁脚:“您缺铃铛吗?啊?您缺铃铛吗?这哪个不比那破东西好!”
他甚至想说句难听的,那玩意儿就是人给猫狗带着玩的!
衔烛懒懒捧腮,无动于衷。
“哪怕这个算一样,那还有一样呢?”老虬龙抓狂,“您不能言而无信啊,说两样就得是两样,让她以身代偿吧!”
“她偿完了。”
老虬龙瞪大了双眼:“什么时候?!”
衔烛无声睨他一眼,老虬龙捂住嘴,不敢多问了。
方别霜一头雾水地被小和尚送出了门,衔烛跟着她,老虬龙追了出去:“那那那那,那您不是说再也不要理她了吗?啊?不是说要看她没了您会过得有多惨嘛?”
衔烛听着清脆的铃铛声,目不别视地看着方别霜:“好惨呢。没有我,她不行的。”
方别霜两手空空地回到后院,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螣馗大人到底在满意什么。那兔子瞎说的吧?
她正想着要不支开芙雁把他喊出来问问,方仕承竟亲自过来找她了。
为他推轮椅的管家婆子苦口婆心道:“老爷早晨没见你去请安,担心的不得了,连连问你是不是病了,这不,说什么都要来看看。”
方别霜想到昨日他就是用这副虚伪嘴脸哄自己喝下的茶水,直犯恶心,不留情面道:“我看父亲是见我平安无事才真坐不住了,急着要来探探他到底哪步没算对吧?”
方仕承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乖巧懂事的小女儿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招手让人都退下了。他卸下慈爱笑容,沉声问:“你昨晚对范婆子说的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你有靠山,哪家的靠山?”
他说完又笑了:“你早该对父亲说的,父亲可从没说过只准你们攀附苏家儿郎。若有其他能护你一生周全的好男儿,父亲岂有阻挠之理?”
“在父亲眼里,靠山都是拿来嫁的。这位我嫁不了,你也没法儿知道他是谁。反正脸皮是你自己扯破的,可别拿什么孝道压我,压也压不住。我只警告你一回,别再打我的主意。否则,您尽管猜猜后果。”方别霜的视线落到了他已经残废的双腿上,“我会尽快离开这个家,这对谁都好。”
她竟敢这样忤逆他。若非行动不便,方仕承真怕自己会压不住心头怒火,把巴掌甩到她的脸上去。
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能容忍自己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子女!
可他真的想不通,想不通她到底是怎么从清芬楼顺利脱身的。她的靠山一定深不可测。他不能再将她当作一个单纯听话的女儿来拿捏了……
看在她那位靠山的份上,他甚至得巴结着点。
方仕承的心情几度轮转,终于勉强平和下来。他笑道:“父亲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今天过来找你,是有别的要紧事得知会你一声。”
他叹惋道:“庭川似乎病得不轻。前些天,姚夫人进府来说,想请你母亲带着你们姐妹两个去她那坐一坐。你母亲一是忙于照顾我,二是与别家的应酬太多,顾不上,就没来得及去。你若挂念他,择空去看看吧。”
方别霜心里咯噔一下,姚庭川病得这么严重?她竟一点没听到风声,怕是方仕承先前故意堵了旁人的嘴,不想让她知道。
方仕承说完走了,走之前还说了一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大道理,企图挽回她一点儿孝心。
方别霜懒得与他周旋,心不在焉地回了屋,呆坐许久,都把要问螣馗贡品的那桩事给忘了。
她得去看看姚庭川。
不提别的,毕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
想到这,她刚要唤芙雁进来收拾东西,耳边一阵铃铛轻响,面前凭空落下了一只小木匣子。
与此同时,桌前的屏风上投下了一道少年身影。
方别霜惊喜地抱过木匣子,打开一看,里面书信一封没少。
衔烛望着她的笑容,语气无波无澜道:“还给你了。”
“我刚还想问您呢,我好像还没来得及给您贡品……”方别霜心念一转,也许他打一开始就没真想要她的东西吧?只是逗她玩而已。
这位螣馗大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少年心性。
衔烛垂眸不语。
一听说姚庭川病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连那么看重的书信都不急着要了,失魂落魄地就要去找他。
姚庭川对她而言,这么特别,这么重要?
他从没见主人这么担心另一个人过。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他。
好嫉妒,好嫉妒。
如果他也病了呢。她会这么担心吗?
方别霜透过绣竹绣兰的屏风望着他,心想他这面部轮廓瞧着挺正常的啊,没牛犄角、猪耳朵一类的怪东西,长得应该不会太吓人吧?
她正打量着,屏风后的少年忽然抬起眼:“我也病了。”
方别霜回过神,茫然问:“您,会生病?”
“嗯。”衔烛移开视线,“你是去找他,还是留下。”

方别霜觉得他的话和语气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还有,他一只鬼怎么会生病?
她没正面回答,而是状似关心地问:“您哪里不舒服?”
衔烛又沉默了,他不擅长撒谎。
他听得出来,主人的话音里只有质疑,没有担心。还有什么好试探的?
他握住自己胸前的铃铛,不想它受自己气息的波动震出响声。他后悔自己太好哄了,不该得了她的礼物,就那么开心的。
方别霜起身走到了屏风前:“大人?”
“方别霜,”隔着屏风,衔烛仰视着她的眼睛,固执道:“我不喜欢他。”
“姚庭川吗?”
“我不喜欢。你也不要喜欢他。”
因为有屏风在,方别霜看不见少年眼中浓到快要涌溢出来的委屈与不甘。
她只觉得他奇怪。
她蹙眉问:“为什么呢?”
衔烛垂下了眼睛。
她还要问,话未出口,屏风后的人影化为一道轻烟,消散不见了。
真是好奇怪的一只鬼……
他人都走了,方别霜没处问,索性不纠结了,把书信重新收好后就叫了芙雁进来,打算趁着时辰还早,赶紧去看Ɩ看姚庭川。
方仕承应该特地跟人交代过今天二小姐要出门,马夫见她们来了,没多问,即刻牵马套上车板,请她们上了车。
芙雁担忧道:“我一直当姚公子是半真半假地病着呢。难道是真病重了?”
她一个人说了半晌,不得回应,抬头一看,方别霜正愣着神。她晃晃她手臂:“小姐?”
方别霜回神:“你说什么?”
芙雁当她是在忧心姚庭川,宽慰道:“您别太担心了,姚公子毕竟年轻,一点风寒应该不要紧的。”
方别霜神思不属地点点头。
她还是想不通螣馗大人的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天人亦有五衰,或许鬼有鬼病?
可是病了找她也没用呀,她能有什么办法?
他为什么会不喜欢姚庭川呢?
姚庭川得罪过他?不会吧,姚庭川这么老实的人,能做什么亏心事。
螣馗大人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太奇怪了。
到了姚府,门房进去通传不久,姚夫人赶来了。
一见着方别霜,姚夫人就激动地拉起了她的手:“霜霜你终于肯来了!”
她回头斥身后的李哥儿:“还愣着作什么,快去知会庭川啊!”
李哥儿喜得涕泪交加,忙不迭跑下去了。
方别霜明显感觉到姚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往相比变化很大。这般热情的笑脸,从前她只舍得露给方问雪看的。
李哥儿的反应也有点太夸张了。
方别霜全了该全的礼数,由姚夫人牵引着去了姚庭川所在的院落。
姚夫人边走边揩了揩泪花:“这一个月间府里来了好些大夫,都说庭川身体底子不弱,这点小病症不该把他折磨成这样的。可方子都换过两三回了,各种参汤补药也没断过,就是不见好,我真怕,我真怕……”
“怎么会呢,我上次见姚哥哥,他还骑马呢。”方别霜拍拍她的手背,“姨母别太忧虑了,许是请的大夫医术不够精进,回去我让父亲遣陈大夫来看看。陈大夫您是知道的,他老人家的医术是全姑苏城最好的,就是难请些。对了,这有两只百年人参,是父亲特地叫我送来给姚哥哥补身的,您请收下。”
芙雁将装有人参的箱盒捧给了姚夫人身边的婆子,姚夫人握着方别霜的手,百感交集,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从前,我真的……霜霜,庭川他最喜欢你了,你常过来陪他说说话好不好?”
正说着,旁边的假山石上突然窜出一只猫来,翘直了尾巴“喵呜喵呜”地往方别霜腿上蹭。方别霜皱眉往后躲了躲。
姚夫人抬脚轻踢了那猫一脚:“哪来的脏猫,扔出去!”
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姚庭川院中,还未进门,方别霜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卧在病榻上的青年眼睛里有了光亮,他立刻支起身:“霜霜,咳咳,你来了。”
方别霜吃了一惊。
上回她见到姚庭川,瞧他只是有些虚弱,怎么半个多月不见,瘦了这么多?印堂发黑,两颊凹陷,肩膀都瘦削得挂不住衣服了。
可以确定他不可能是装病了。
婆子给她搬了椅子来,方别霜侧坐下来,问他怎么病成了这样。
姚庭川苦笑:“霜霜,我恐怕不能兑现诺言了。我撑不了几个月了,勉强娶了你,也是害你。”
姚夫人掩面出去了。
“别这么说……”方别霜真有点怕他这个样子,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你怎样我都嫁给你。”
姚庭川却将她本能反应表现出来的疏离都看在了眼里,叹息道:“其实我知道,你说想嫁我,为的始终不是我这个人。你对我,一向是无情的。”
方别霜想反驳:“你别胡想八想这些,我从小就决定了要嫁给你的。”
“咳,咳咳……”姚庭川拢了拢被子,“我不在乎的。你的性子生来就比旁人凉薄,我记得小时候,好多孩子围着一只被野狗咬死的猫崽子哭,唯有你无动于衷。你说,你不懂他们在哭什么。可那猫崽是你捡回去养的,你分明很喜欢的。那时我便知道,这世上,其实你谁都不在乎,谁都不喜欢。咳咳。你从小就想嫁给我,是因为你从小就知道,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既然不得不嫁人,那由你自己挑,总比任父母安排的要好。”
方别霜无话可说,她都不记得什么野狗猫崽了。
“但你能挑中我,我很庆幸,至少你觉得我是合适的。我想,就算你的心是冰冻成的,我将来日日夜夜地暖着,与你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总会捂化的。可惜,我不成了。”姚庭川说着落了泪,“既然已经不是最适合你的人了,我不能害了你。”
“不会害我的。”方别霜意识到这话不太好,转而道,“你不会死的,我会让父亲找陈大夫来给你看诊。我还认识个很厉害的人,他那里有能解百毒的药水,我会求他救你。”
姚庭川失笑:“若真有那样好的东西,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啼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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